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離心離德
變不成的艾蘭特人，回不去的單純人生，經受過來自第二理事的傷害與來自她們主人的欺騙，她所能做的，便是從根本上改變自己，以更加開朗與積極的態度去接受這份殘酷命運——這些都是她從腦海裡屬於人類的記憶所領悟的處事道理。
以往她對人類的價值觀與文化觀嗤之以鼻，認為那不過是落後、野蠻種族的自我陶醉，現在她不這麼想，她變得很謙虛，用更加平靜與客觀的態度去審視與消化屬於人類文明的各種要素，然後發現比主人傳授給她們的更全面，更完善。
她們曾經對自己的身份驕傲，為艾蘭特文明自豪，但是剔除那份菲薄的歸屬情，仔細想來……對於艾蘭特文明的印象與輪廓是那樣模糊，相反對於人類文明的瞭解要更加多元，更加全面，也更加細緻。
當那份歸屬感被殘酷的現實擊打的支離破碎，她終於認識到以前的自己有多麼幼稚。
“我是凱茜，也是索婭。”在微笑這件事上，她學的很快，從僵硬到柔和只是過去幾個呼吸的時間。
陳劍歪著頭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眼，兩眼，三四眼……愣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講出這種話。什麼叫“她是凱茜，也是索婭”……他明明親眼看著索婭被第二理事吞噬。
對於外星姐妹花-六首火龍-孵化器的關係，只有唐方清楚，像陳劍、史蒂芬?蘇、亞森?尼古拉斯這些角色自然無從知曉。
他不知道索婭與凱茜共享記憶、認知、思維，他只知道這兩個人很像，包括在對他的態度與行事風格上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把這當成雙胞胎特有的生理與心理現象，全然沒有想過她們是統一分化的個體。
站在凱茜的角度，陳劍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試圖拯救索婭的行為等同於拯救凱茜。
“凱茜”與“索婭”這兩個名字，說到底不過是唐方為了區分她們所起的代號，她們本質上是一體兩面的特殊生命體，所以才會說“她是凱茜，也是索婭”。
陳劍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不是唐方那樣的人，想不通乾脆就不去想，像個傻瓜一樣嘿嘿笑道：“不管你是誰，總之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凱茜說道：“你對別的女孩子也這麼嘴甜嗎？”
陳副團長被她的問話拆穿，卻一點沒有愧疚之色，厚著臉皮說道：“像我這麼老實可靠的人，也只有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會情不自禁說出叫人臉紅的話。”
凱茜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微微律動：“我怎麼覺得你是在騙我。”
“當然沒有！”陳劍正色說道：“要知道在晨星鑄造，我的口碑比唐艦長的口碑還要好，還要硬。”
唐方不在這裡，拜倫不在這裡，庫德莉亞不在這裡，他當然不擔心會被人拆穿。
凱茜露出疑惑表情，哪怕腦子裡存有許多人生經驗，也決定吸收那些知識，試著去融入晨星鑄造，融入人類社會，但是作為一個異族，並不能夠短時間內掌握交際細節，比如看穿一個人是在講真話還是在講假話，比如分辨出一個人是油嘴滑舌的真小人還是靠得住的假流氓。
“啊，美麗的凱茜小姐，我對你的心意天地為證，日月可鑑。你那甜美的、香醇的、清洌的、芬芳的氣質，如一朵優美的鈴蘭花，令我朝思暮想，日夜貪婪。你的毒滲透我的肌膚，融入血液，流進心房。想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脈動，都像塗了蜂蜜的玫瑰花刺，甜蜜而凜冽，忘不了，更戒不掉……”
在試著微笑一次後，第二個笑容來的要自然許多。“我覺得你應該到阿克隆星去跟雅格爪交流一下，想來會有許多共同語言。”
“雅格爪？”陳副團長一臉疑惑表情，他不認識雅格爪，也不知道女外星人何出此言。
他沒有參加阿克隆星戰役，當然不知道刀鋒女王完蛋後雅格爪是怎麼從一個自大狂淪落成馬屁精的，那番萬事恭維的調調真的跟他現在的表白很像。
凱茜不是第一次聽陳副團長對自己表白，以往都是漠視態度，當然不會去思考對方遣詞用句是否精彩。直至醒來後決定去試著接受人類文化，融入人類社會，方才發現眼前這個像蒼蠅一樣圍著自己轉，怎麼趕也趕不走的傢伙嘴巴有多甜。
“對啊，雅格爪……唐方稱呼它馬屁精領主。”
陳劍的臉色有點黑，不過那份無語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看著眼前人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我願意長眠在你的笑容裡……”
凱茜的笑開始變質，不是往壞發展，而是從單純的開心向幸福角度靠攏。
烈士心戰役發生的事情讓她對主人的嚮往破滅，一同走向崩潰的還有價值觀與人生觀。然而這何嘗不是一個契機——在唐艦長幫助下，她有了新的身體，新的靈魂，新的生活。
唐方去了阿克隆星，如果他在現場，看到發生在凱茜小姐身上的變化一定會很高興，很欣慰。
他原以為烈士心戰役期間發生的事情會給凱茜的精神世界帶去毀滅性打擊，沒有想到的是，她很快便調整過來，用積極心態接受了那些改變，試著去擁抱新生活。
事實上她能夠這麼快恢復，與腦海中那些源於人類的記憶與經歷是分不開的。正如女人對一個男人徹底死心，才可能認真而積極去開始另一段感情。
“唐方回來了。”注意到玻璃窗外刺破白色雲層的一抹金黃，凱茜望陳劍說道：“走吧，去迎接克蕾雅。”
陳副團長當然不會拒絕她的提議，可以說樂意之至。
凱茜向著門口走去，背影在地面勾勒出迷人曲線。陳劍落在後面，一邊前行，一邊小聲嘟囔著，“看你這一回還怎麼吐槽我的審美觀。史蒂芬?蘇、亞森?尼古拉斯……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嫉妒的……一定會嫉妒的……”
………………
瓔珞痊癒，唐林甦醒，克蕾雅回歸，凱茜重生……阿克隆星的人沉浸在開心與喜悅的時候，坐在菲爾莫斯恆星系統賽格皇宮至高殿堂的兩位激進派領軍人物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甚至可以用焦頭爛額，疲憊不堪來形容他們的心情。
以朱庇特遠征軍與菲尼克斯護國軍為首的激進派聯軍攻佔了象徵至高權力的菲爾莫斯恆星系統，他們本應意氣風發，劍指宇內才是，哪裡想到靠近索卡納達防線空域發生的混鬥將戰局拖入泥潭。
星盟作為一個民ZHU國家，民眾不太可能同意亞當政府進行一場大型消耗戰爭，他們沒有野心，同時也付不出入侵菲尼克斯帝國的代價。斯巴達克斯聯隊與其餘星盟艦隊最多在菲尼克斯帝國邊疆空域進行一段時間的游擊戰鬥，練兵的同時獲得幾場勝利，得到一些實惠，便會被國內鴿派勢力叫停戰鬥。
同樣的，唐方也不會贊同星盟與菲尼克斯帝國全面開戰，那樣會造成大量傷亡，這是一向鍾愛斬首計畫的年輕人所不願意看到的。
正是有著上述考慮，英格麗?亞歷山大與庫爾斯克?亞歷山大等人才會無視靠近索卡納達防線空域的局部戰爭，寧願犧牲少數地方領主的利益，也要先解決馬洛?史密斯與弗吉尼亞?亞歷山大。
大部分激進派地方領主也是類似的想法，認為既然已經走到今日地步，必須將攘外必先安內的戰略方針貫徹到底，不然一旦給予保守派勢力喘息之機，那麼事情便會出現很大變數。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在激進派成員看來，星盟海軍充其量是一頭犀牛，力量雖大，卻不甚惡毒。保守派武裝才是那隻同山猛虎，足以置他們於死地。
然而當刀鋒女王的蟲群橫插一腳，亞當政府又遲遲不肯下達撤軍命令，轉而用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將禍水引到菲尼克斯帝國地方駐軍頭上，很多激進派成員坐不住了。
有些人直接削減，甚至放棄向菲爾莫斯恆星系統集結兵力，還有一些地方領主人在菲爾莫斯恆星系統，心思早就飛到十萬八千里外，開始安排家族後路，免得靠近索卡納達防線空域的局部戰爭突然擴大，無畏統帥級堡壘艦救火不及，自己的老家被異蟲登陸部隊一鍋端掉。
激進派團體人心浮躁的當口，異蟲的活動範圍在星盟海軍刻意誘導下再次擴大。終於有一些地方領主無法坐視領地駐軍的傷亡，選擇回援老家。
如同深秋漸落的葉片，聚集在菲爾莫斯恆星系統的激進派成員由原來的團結一致走向分崩離析，並由此衍生出提防與仇視情緒……畢竟人心隔肚皮，有利益可圖的時候還能維持表面的和氣，如今連老窩都有覆亡之勢，他們又如何做得到冷靜對待。
身為地方領主，必須為團體利益，族中老幼負責，可不是一群沒有後顧之憂的熱血青年，能夠為了理想與抱負犧牲一切。
老話講，心散了，隊伍便不好帶了。用出走地方領主的說法，即使沒有他們帶來的軍隊，以朱庇特遠征軍、菲尼克斯護國軍的實力，也足以幹掉弗吉尼亞?亞歷山大與保守派地方領主彙集的烏合之眾，待到他們回去平息蟲患，會再度踏上征程，趕來襄助。
一個人這樣說還可以承受，當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很多人都有自保心思，再加上一些硬骨頭提議同保守派先行議和罷戰，待清除蟲患與入侵的星盟海軍後再決一雌雄，這使得菲爾莫斯恆星系統的政治形勢與軍事形勢出現劇烈動盪。
英格麗?亞歷山大的朱庇特遠征軍被馬洛?史密斯的首都衛隊伏擊，吃了一個大虧。如今討逆聯軍又走向分歧與裂解，士氣頓時大降，一些人開始謀劃後路。
與此同時，一直沒有消息的弗吉尼亞?亞歷山大突然在昆塔薩恆星系統露面，先是高度讚揚了馬洛?史密斯的軍事成就，勉勵那些英勇作戰的莫里斯奴繼續為國效力。接下來話鋒一轉，他指責英格麗?亞歷山大、庫爾斯克?亞歷山大兩個人脅迫不明就裡的地方領主，在外敵入侵領土，異族蹂躪家園的情況下還執意發動內戰，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辜負了他與國民的期望，根本不配再做軍隊的統帥。他宣佈以菲尼克斯帝國聖皇陛下的身份，免去英格麗?亞歷山大與庫爾斯克?亞歷山大朱庇特遠征軍、菲尼克斯護國軍統帥的職位，並在激進派裡挑選出兩個強硬人物，任命他們為這兩支精銳武裝的新統帥。
弗吉尼亞?亞歷山大的電視講話實際上很難撼動英格麗?亞歷山大與庫爾斯克?亞歷山大對軍隊的掌控。要知道二人在軍隊經營這麼多年，之前趁他昏迷時，又將保守派安插在兩支精銳武裝裡的大部分中高層軍官拔除，可以說現在的朱庇特遠征軍與菲尼克斯護國軍完全掌控在激進派手裡，別說更換軍事統帥，沒有英格麗?亞歷山大與庫爾斯克?亞歷山大的點頭首肯，聖皇陛下連一個小兵都差不動。
當然，像弗吉尼亞?亞歷山大這麼聰明的人物，確切的說……是馬洛?史密斯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意識不到這種情況。
弗吉尼亞?亞歷山大的講話本質上是一出離間計，他只譴責了英格麗?亞歷山大與庫爾斯克?亞歷山大，沒有追究其他激進派地方領主的責任，而且還在離開菲爾莫斯恆星系統的那些人裡選了兩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為朱庇特遠征軍與菲尼克斯護國軍的新統帥，只是為了分化激進派成員，讓那些人變得互相戒備，互相提防。
聖皇陛下進行電視講話後，菲爾莫斯恆星系統反而平靜下來，沒有任何顯著變化。
有些人認為離間計的效果並不好，但是那些接近權力中心的政治人物，卻能夠明顯感受到肅殺氣息在菲爾莫斯恆星系統官場流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