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符文獵手 作者:牙膏(連載中)

 
飛雪月 2015-6-10 20:16: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1 65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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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牙膏(書坊),曾是創世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西方奇幻

【內容簡介】:

  山裡獵人沒文化,長弓鐵斧走天下,撈錢泡妞當英雄,拯救世界壓力大!——這是一個土鱉的屠神之路
  「符文具有改變世界的力量,而你擁有符文師的天賦!孩子,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心地善良的老爺爺語重心長地對埃爾承諾,如果他能在七天之內學完基礎理論教材,就讓自己的寶貝女徒弟以身相許。
  「這真是極好的。」埃爾臉上露出懇切的笑容:「可問題是我不識字兒啊!」

【其他作品】:無


評語:
  書名很中二 ,但是看到鄉民推薦,本書走琥珀之劍西幻風格,但並非是數據流,短短幾個章節將角色刻畫深入人心,目前看到6x章

  算是仙草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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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有把廣告刪掉阿 囧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9-16 00: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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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16
    第一章 瘟疫降臨

    門外的腳步聲將提卡從夢中驚醒,她打著哆嗦蜷縮到靠牆的角落裡,只覺得胃部抽搐、手腳冰涼。事實上她這幾天一直都緊繃著神經,哪怕是一點點小動靜也會提心吊膽。

    女孩偷偷吞嚥了一口口水,抓起燒火的棍子緊緊摟在懷裡。

    我還活著呢,你們這群混蛋!提卡在心裡面大聲叫道,她當然想要活下去,可是村子裡的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想要把她趕出村子,但又不敢和她接觸,只能遠遠地用厭惡的眼神盯著她,滿臉上都寫著「滾出去」三個字。往日裡親切的叔伯大嬸,一夜之間如陌生人般冷漠,甚至是像仇人一樣仇恨。

    假如有可能的話,村民們肯定會像對付偷糧食的狗獾一樣,用乾草叉捅穿她的身體,遠遠地扔到林子裡去。事實上女孩已經在門後偷聽了這樣的言論,她自己對此也毫不懷疑。在村民們眼中,在酒館裡做招待的提卡算不上是正經姑娘,對於這個村子來說是不必要的累贅,即使除去也不會良心不安。

    事情要從幾天前說起,在城裡面給貴族餵馬的波特偷偷地溜回到村子裡,帶來了瘟疫爆發的消息。這個往日自詡身份體面的傢伙變成了一條受驚的老狗,躲藏在酒館裡天天醉生夢死。

    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喝多了說的醉話,沒人當做一回事。可是僅僅過了三天他便一病不起,全身的皮膚發腫潰爛,散發出一股腐爛的惡臭,胡言亂語,發燒,咳血,最後昏迷不醒,在痛苦與絕望中悲慘地死去。

    看在他兜裡面剩下的那些銅幣的份兒上,提卡一直照顧著這個可憐的人,最後還是她捂著鼻子把這傢伙拖到後院的馬廄裡。

    杯具並沒有就此結束,還沒等波特嚥下最後一口氣,常住在酒館裡的老吟遊詩人也遭了災禍。那老頭子像往常一樣喝著麥酒說東道西的時候,突然兩眼一翻昏闕了過去。老頭子身體羸弱,沒挺過一個晚上就蒙神召喚而去。

    不信邪的老闆給雇工發下了雙份的薪水,然後又宣佈打折出售酒水,試圖挽救酒館的人氣,可就在第二天早上,他自己也倒在了吧檯裡面。

    往日喧鬧的酒館立刻變成了鬼屋,嗜酒的顧客跑得一乾二淨。無形的陰影籠罩在村子上,讓每一個村民都瑟瑟發抖。他們驚恐萬分,卻又茫然無措。

    沒有人知道瘟疫為何降臨,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是好。當村子裡唯一的牧師也被傳染死亡後,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向哪一位神祇祈禱。

    酒館裡的招待接連死去,唯有提卡仍然活蹦亂跳。女孩的父母在她小時候意外亡故,那時就有人私底下說她是掃把星,而現在又剩下她一個人,這種謠言就變成了定論。處於驚慌之中的村民寧願相信這種荒謬的無稽之談,將恐懼轉化出的惡意投向無辜的女孩。

    「真見鬼!」提卡帶著哭腔小聲咒罵了一句,這麼晚了還有誰敢在外面遊蕩?

    村子裡的老人說,死神會在夜晚敲開病人的家門,帶走他們的靈魂。所以大家都在入夜之前死死地堵住房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被死神找上門來。

    噼裡啪啦的古怪聲音引起了提卡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湊到窗戶縫邊上,偷偷向外望去,窗外一片明亮。

    最開始出現死人的酒館被當做停放屍體的地方,此刻正在火焰中熊熊燃燒,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照得半邊天空如同白晝。

    提卡隱約看到漫天火光中,那個背著弓箭的熟悉身影,不由得呼出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三界棺。那是老吟遊詩人的養子,村子裡唯一的「大獵手」埃爾。這幾年他都是在森林中生活,偶爾才會回來販賣一些毛皮和草藥。

    這個時代的野外,還不是普通人類能夠生存的世界。村子外面就是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城裡。在森林裡面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凶暴野獸,如果不是村中還有稀薄的神輝護佑,早就被狂野的大自然吞噬。

    有能力深入森林進行狩獵的大獵手,方圓幾百里的所有村鎮裡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一掌之數,而埃爾今年才只有十七歲,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在這個世界裡實力就代表了地位,據說就連領主老爺也有意向將女兒許配給他。

    當然所謂的領主老爺也只不過是個笑話,像這種窮困潦倒的山村算得上什麼領地?即便是昆士蘭城那位以貪財出名的子爵大人,對於這種窮山惡水也是棄之如敝屣。用不了花多少錢就能在他那裡買到正式的任命書。

    埃爾凝視著火光中升起的黑煙,右手在胸口虛劃了一下。少年的身材並不魁梧,甚至要比同齡人還瘦弱一些,相貌有些清秀,看上去更像是個女孩。但在他身上卻隱隱散發著沉穩而又凌厲的氣息,就像是叢林中的捕獵者,令人無法輕視。

    他不知道自己的養父究竟信仰哪一位神靈,只能祈禱老頭子魂有所依。上次離開時兩個人還在鬥嘴,轉眼間竟是生死相隔。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些黯然,老頭子一去,自己就再也沒有親人,酒館在烈火中熊熊燃燒,自己唯一的住處也付之一炬。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努力地活下去,埃爾抬腿向領主老爺家裡走去。

    黑夜中,領主老爺的宅院沒有半點聲音,寂靜得可怕。埃爾在門上輕輕一推,門沒有鎖上,堂前屋外一片狼藉。

    埃爾皺起眉頭,加快腳步闖入屋子裡。一片漆黑,陰風陣陣,這裡果然已經人去樓空,看樣子領主老爺已經趁著天黑逃走了。

    面對無形的瘟疫天災,人類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只能徒勞地逃跑,就連他們自己也明知道逃跑無法解決任何問題,但恐懼會吞噬他們的理智,使其陷入瘋狂。

    可憐的大小姐,希望你那身肥肉對疾病也有抵抗作用。

    在心裡面為領主家的大小姐祈禱了一下,少年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那個老吝嗇鬼要把女兒介紹給自己的真正原因。除了想要抵消他拖欠自己的五十個金幣的皮貨錢之外,還要考慮到大小姐那深不可測的飯量。

    「領主跑了,牧師死了,真是要命啊……」

    嘴裡小聲嘀咕著,少年轉過頭去,一雙黑色的瞳孔深處,兩簇幽藍色的微光綻放開來,在他眼中的世界,恍若白日般清晰可見。

    抬眼望去,能看到遠處三三兩兩的村民走出家門,臉上還帶著恐懼和困惑的表情。而半空中瀰漫著普通肉眼無法察覺的黑色霧氣,那些霧氣從酒館裡飄散出來,經過火燒已經消散了許多,但還是有一些混雜在空氣中,緩慢地匯聚到村民們的身體裡。

    「諸神保佑,埃爾,你終於回來了三棲特種兵!」

    提卡摸了一把眼淚,顧不上穿衣服,將床單圍在身上就光著腳跑了出來,可等她跑到少年面前時,反而遲疑著後退了幾步。

    看到她出現,原本湊過來的村民們也紛紛停下了腳步。作為和病人接觸最多的酒吧招待,沒有人敢靠近她的身邊。

    「我已經聽說了發生的事,別擔心,提卡,回去把衣服穿好。」埃爾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雖然明知道這只是無意義的安慰,提卡還是點點頭,因為這是埃爾說出的話,他從沒有欺騙過她。

    有關於瘟疫的恐怖傳說,很少有人能瞭解其本來面目,無知者通常將瘟疫視為不可抗拒的天災,是神明降下的懲罰。事實上在這種偏僻地區,除了牧師的治療,村民們沒有任何抵抗方法。

    埃爾沉著臉走出領主的宅院,他是一個獵手而不是牧師,即使看得到瘟疫的蔓延,也無法阻止。焚燒屍體只是最基本的防疫常識,但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從口袋裡取出一片青翠的葉子遞給提卡,示意她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草汁的苦澀讓提卡那原本就長滿雀斑的臉蛋抽成一團,活像一隻發抖的鵪鶉。不過隨著草汁被胃部吸收,可以看到她體內積存的黑色霧氣緩慢地消散。

    這種草藥可以治療一些疾病,包括緩解瘟疫的侵蝕,但它生長在森林深處,普通人沒有辦法採集。光靠他隨身攜帶的這麼一點也遠遠不夠。

    抬起頭,看到四周那一雙雙迷茫中帶著期盼的目光,有老人,也有孩子。領主老爺失蹤以後,埃爾就是村子裡面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面對這些無助的村民,埃爾很想一走了之,只要進入到森林中,大自然的淨化力量足以抵禦瘟疫。但這裡是他的故鄉,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出於責任他也不能一走了之。

    「大家到這邊來!聽我說!」嘆了口氣,埃爾扯開嗓子喊道。

    「把所有跟病人接觸過的衣物或者生活用品都扔進火裡燒掉!」

    「保持清潔!不要喝生水!」

    「有狩獵經驗的男人們都準備好!明天一早我們去森林裡採藥!」

    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歷,讓埃爾增長了很多見識,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牧師,這些方法也都不是長久之計,只有等村子裡的情況穩定住之後,再去城裡看看情況。

    這個時候的埃爾還未曾意識到,他將要面對的是何等恐怖的災難。

    紀元前十六年,被稱為「大瘟疫時代」的黑暗歷史緩緩拉開了序幕,難以想像的天災席捲卡尼拉斯全境,九大王國陷入恐怖的陰影之中,上千萬人類失去生命,無數座城鎮化為死亡廢墟,從此在地圖上消失。

    而那個令人絕望的年代,又被稱為——災變前夕。 本帖最後由 飛雪月 於 2015-6-19 23:01 編輯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17
    第二章 昆士蘭之殤

    城裡的情況比埃爾所預料的還要糟糕十倍,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瀰漫在城市中,大街小巷裡充斥著絕望的陰寒。

    這裡是懷特郡北部的昆士蘭城,疫情爆發的第十五天。

    祈水節過後的第二個夜晚,難以計數的老鼠突然從下水道和陰暗角落裡湧出,身上沾滿血跡,嘶叫著倒斃在街頭巷尾暴牧女王。它們的屍體實在太多,以至於無法徹底清理。沒有人想得到在這樣一座小城市裡,竟然會有數量如此巨大的老鼠存在。

    薛恩斯教會通過神術偵測發出警示:這極有可能是疫病降臨的徵兆!

    然而昆士蘭城的子爵大人卻不以為意,他將這些老鼠當做自己領地豐收的好兆頭。看上去自己領地裡的子民存糧還有富餘,要不然怎麼養得出這麼多老鼠?所以他還特別吩咐自己的稅務官,將今年的稅率提升了三成。

    老鼠的屍體還未從大街上清理乾淨,人類的屍體便出現了。

    最初的病患是那些街邊乞討的流浪漢,他們通常在貴族傾倒的殘羹剩飯裡挑揀食物,當然也不會介意送上門來的肥肉。老鼠的屍體被他們穿起來烤熟大快朵頤,這些幾乎沒見過肉渣的傢伙一個個吃得撐破了肚皮。

    第二天當他們的屍體被發現時,全身上下都腫脹潰爛的不成樣子,和那些老鼠的死法幾乎一模一樣。

    牧師們在城中查訪,發現患病者越來越多,幾乎所有的人都出現了相同的咳嗽發熱症狀,但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平民,付不起高昂的神術治療費用,只好躲在家裡聽天由命。

    很多人走在路上,一邊咳嗽著一邊工作或者趕路,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便再也爬不起來。一具具屍體被抬出城外,因為數量過多而來不及舉行葬禮,只好蒙上白布胡亂堆放在一起。

    當身為領主的子爵大人終於意識到形勢的嚴峻,下令全城戒嚴,動用軍隊配合教會的時候,疫情已經無法控制。

    第十五天,這裡已經淪為一座死城。

    埃爾帶著麻布縫製的面罩,小心翼翼地跨過腳下的死屍。子爵大人曾經下令焚燒病死者的屍體,士兵們將屍體拖出城外堆成兩座小山,燃燒產生的滾滾濃煙在幾百里外也清晰可見。

    但當死者達到一定的數量時他們又不得不放棄這一舉措,因為即使是士兵在高強度的勞動下也開始出現感染症狀。城門口已經被廢棄,從這裡被丟下的屍體鋪滿了整個大街,幾乎沒有可行之地。

    昆士蘭是一座商業城市,它的西部毗鄰原始森林,出產上好的毛皮和木材,北方諸郡來往的商隊都會在此駐留。往日的城市裡熙熙攘攘,人流絡繹不絕。而現在街邊店舖的門都半敞開著,貨物堆積如山卻無人打理,店舖的主人可能全家都已病故。

    事實上,這座城市從幾天前就已經陷入了死寂之中。

    初春時節,天氣已經漸漸轉暖,街上的屍體開始腐爛,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惡臭,空氣彷彿也變得粘稠不堪,讓人睜不開眼睛。埃爾眯起眼睛,放出微弱的藍光,快步通過那些黑霧籠罩的街道。

    這座城市裡還有一些倖存者在掙紮著求生,兩個教會的教堂依然籠罩著神輝,能夠抵擋住瘟疫的侵蝕。在最初的疫情爆發時期,很多牧師外出救治患者,卻因為工作量太大反而被累倒旁門妖道。現在教會的牧師只剩下不到十個人,而且大多還都是沒什麼能力的膽小鬼,能保證教堂的神輝不黯淡下去已經很不容易。

    發現事態無法控制之後,子爵大人才慌了神,他帶著家屬、僕從和士兵躲進了教堂,並且霸佔了所有的牧師,將前來求醫的平民都驅逐出去。

    接近教堂的街道上,病患者的屍體已經被清理過一遍,現在倒在街頭的都是人類自相殘殺留下的屍體。陷入恐懼和憤怒之中的平民曾經集合起來衝擊過一次教堂,結果無非是換一種死法而已。

    農業之神薛恩斯的教會一直以來奉行自然中立的道路,昔日裡寧靜平和的教堂,如今卻被信徒的鮮血染紅了台階。在面對生死之間的大恐懼時,人類總是免不了暴露出自己最醜陋陰暗的那一面。

    埃爾苦笑著閉上眼睛,這些天他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與那些苟延殘喘的病人相比,這些被殺的平民好歹還算是得到了一個痛快。他不是聖徒也不是英雄,能保護好自己的村子已是奢求,哪裡還有心思去考慮什麼善惡觀念。

    「站住!不許過來!」

    在教堂門口胡亂搭建起來的工事裡,一個士兵抬起手中的長槍。這裡其實也不安全,他戴著厚厚的口罩,聲音顯得沉悶無力。

    「是我,送草藥的埃爾!」

    埃爾拿起腰間的口袋揮舞了一下,向站崗的士兵示意。

    「是你啊,又帶草藥來了嗎?快進來!」看到口袋裡的草藥,士兵的語氣立刻和藹親切起來。他們可不像子爵大人那樣可以住進教堂裡,在外面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會被感染,這些草藥對於他們而言可是救命的寶貝。

    「我就不進去了,上次爵爺答應派去我們村的牧師呢?」埃爾謹慎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前兩天他也是同樣帶著草藥來到這裡,希望能請一位牧師到村子裡去。

    草藥只能緩解病情,要想控制住瘟疫的傳播,還得靠牧師到村子裡的小教堂向神祇禱告,點亮神輝。

    子爵大人很欣喜的收下了草藥,卻表示草藥的數量太少,想要牧師的話,就必須每天送草藥過來。

    埃爾是個好心人,但這不代表他性格懦弱。這些草藥已經是他帶著全村的獵人到山裡面拿命換回來的,村子裡只留下了一小半,哪裡還有被剝削的餘地?

    於是他也很光棍地拿起隨身的斧頭望桌子上一拍,指著子爵大人的鼻子說,就這些你愛要就要,不要我拿走。有本事你派人跟著我出城採藥去,采到多少都是你的。沒本事你殺了我也行,你沒藥我也沒牧師,大家一起等死吧!

    子爵大人立刻就慫了,他身邊就剩下十幾個士兵,派出去傳染上瘟疫怎麼辦?這可是他手上最後的一點底牌,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消耗掉。

    最後雙方還是各退一步,子爵要求提供一定量的草藥才能派遣牧師。不過看那個守衛士兵的臉色,埃爾就知道這次恐怕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茅山女道士。

    「子爵大人答應派到我們村的牧師在哪裡?」

    埃爾在離教堂大門外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眼中藍光閃爍。透過那道簡易工事的木板,可以看到幾個持有武器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後面。

    「你先進來,我們要檢查一下你的草藥。」士兵冷著臉說道。

    「檢查?你們連這種草藥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辨認的方法還是我教的。」埃爾搖了搖頭,收回手上舉著的口袋。「直說吧,子爵大人是不是又改主意了了?」

    士兵憋紅了臉,正要說些什麼,教堂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嬌小身影像風一樣衝了出來。

    「快關門!快關門!該死的,別讓外面的空氣進來!」教堂裡面傳來子爵大人殺豬般的嚎叫聲,聽上去中氣十足,似乎還很硬朗的樣子。

    透過大門的縫隙,埃爾遠遠地看了一眼。昔日威風凜凜油光滿面的昆士蘭城領主,正躲在神像的背後,露出一顆圓滾滾的光禿腦袋。子爵大人平日裡最注重打理自己的易容,而現在的他臉色枯黃眼袋下垂,鬍子拉碴神色驚惶,活像是一頭垂死掙扎的豬獾。

    無視了身後殺豬般的嚎叫和慌亂成一團的士兵,披著黑斗篷的身影徑直走到埃爾面前,微微點頭行禮致意。

    「你就是送草藥來的獵人?那些安神草我都要了。」

    從兜帽下傳出的是女孩子甜軟的聲音,埃爾愣了一下,隨即收回目光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她的體形嬌小,看上去也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身上這身黑色斗篷的料子是上等的精紡棉布,似乎來自有身份的人家。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什麼身份地位都是個笑話,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很抱歉,不過我的村子裡還有很多人等著牧師的治療,我必須用這些草藥來交換一位牧師。」埃爾沉聲說。

    「你在這裡什麼都得不到。」

    少女冷哼了一聲,看上去似乎也在子爵大人那裡吃了癟。

    「請跟我走吧,如果僅僅是治療的問題,我還有一些辦法。」

    埃爾看著重新關好門的教堂,不由得點了點頭。他其實也知道,與其指望子爵大人的憐憫心,倒不如相信豬會上樹。

    無論少女是否真的有辦法,他也只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去嘗試一下。

    「你等等!把草藥留下!」站崗的士兵開口叫道,他還記得子爵大人的命令,無論如何也要把草藥拿到手。

    埃爾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絲毫停頓,對身後傳來的威脅恐嚇置若罔聞。他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作出決定之後就不會再動搖。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18
    第三章 孤獨的少女

    沒用多少時間埃爾便確認,眼前的少女絕非他想像中嬌弱的貴族千金。

    即使是城裡最勇敢的戰士,恐怕也沒有勇氣在此時的街道上行走。而少女不但對遍地屍骸視若無睹,而且還獨自一人居住在空蕩蕩的街頭旅店中。

    旅店的老闆早已不知所蹤,房間裡倒是很乾淨,不但沒有什麼噁心的味道,似乎還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淡雅幽香,似乎是某種藥材混合了少女體香的味道,讓埃爾摘下面罩後,偷偷地深吸了幾口氣。

    燒起壁爐,暖暖的篝火立刻驅散了兩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陰寒氣息暴牧女王。少女摘下兜帽,月白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讓埃爾眼前一亮。

    在自己的養父,那個老吟遊詩人講述的故事中,精靈森林翡翠之海的最深處,萬樹之母的樹根下,生長著一種神奇的無色蓮花,每隔十年的滿月之時才會綻放。

    柔和的月光透過無色的花瓣,折射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絢麗色彩,那種美麗令人窒息,只要看過便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傻傻地看著眼前梳理長發的少女,埃爾下意識地想到了那種月下的蓮花。他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心中後悔萬分。

    自己沒見過什麼世面,以前覺得領主家的大小姐就算是美女,那姑娘雖然體格壯碩了一些,卻生了一張標緻的臉蛋。還有在酒吧裡做招待的提卡,如果不在意她臉上那些雀斑的話,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愛姑娘。

    埃爾也曾對故事裡面那些公主,精靈之類的美女抱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充其量不過是「比領主家的小姐苗條一些」這種程度的想像力而已。故事聽得再多,終究抵不過親眼所見。

    十幾天來已經看過了太多骯髒醜陋悲傷絕望的景象,少女的容顏讓埃爾感覺麻木的心靈在一瞬間都被治癒了。

    被熾熱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少女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輕輕咳嗽一聲,讓埃爾回過神來。

    「這個地方已經做過處理,暫時還算安全。」少女坐到桌子對面,低聲說道。

    「看來您一定不是普通人。」埃爾移開視線,打量了一下房間的角落。「我是埃爾,城外村子裡的獵手,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蒂雅娜,我是一名魔術師。」少女伸出手輕拍了兩下,她的手指白皙修長,靈巧敏捷地晃動了一下,在雙手之間便顯現出一個半透明的幻象。

    「幻光術?光學戲法?」埃爾挑起眉毛,他不是沒見過自稱為魔術師的街頭流浪藝人,但眼前所見卻是真正的光系魔法。會玩弄光學戲法的魔術師,通常都來自那個傳說中的地方。

    「沒錯,我來自於天空城。」少女揚起眉毛,對於埃爾的見識有些驚奇,不過轉念想到這傢伙既然有本事採藥抵抗瘟疫,也不能算是普通人,便心中釋然。

    壁爐裡掛著的水壺燒開了,少女起身泡出兩杯茶水,埃爾有些笨拙地接了過來,連聲道謝。水蒸氣飄散開來,房間裡頓時充滿了茶葉的香氣。這種味道和埃爾剛進來時嗅到的氣味一模一樣,看起來喝茶已經是少女不可或缺的生活習慣。

    埃爾注意到少女想要伸手去拿餐盤準備茶點,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她便若無其事地放棄了這個動作。看樣子,她的食物儲備有些緊張,現在城裡想找到乾淨的食品恐怕也有些難度。

    輕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少女呵出一口熱氣,露出放鬆的表情,似乎才剛剛從外面的寒意中緩解過來。她抬起頭看向埃爾,眼神清澈明亮。

    「埃爾先生,我可以幫你把安神草製作成驅病藥水,雖然不是專門針對鼠疫,但效果會比未加工的草藥強很多旁門妖道。治療普通的感染應該沒有問題,不過我需要留下一部分。」

    明明是比自己還要小幾歲的女孩子,說話的語氣卻成熟得像大人一樣。這讓埃爾心中的大男子主義十分不爽,他還沒有看到少女的臉上出現過笑容,也許是因為瘟疫,也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少女的神色始終很凝重。

    「真是太感謝您了,蒂雅娜小姐。」埃爾說:「村子裡面還留著一些這種草藥,我回去都拿來。不知道您還有什麼需要?在這一帶我還算是比較熟悉情況。」

    「除此之外倒沒什麼……既然你有能力采到安神草,那能否順便幫我留意一下另外幾種草藥?」蒂雅娜想了想說道。

    少女撥動手指,在雙手間幻化出三種草本植物的立體影像,散發著微光緩緩旋轉。

    埃爾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森林中的記憶,點了點頭:「沒問題,這幾種草藥我都見過,但主要都生長在山裡,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天時間。」

    「兩天時間……」蒂雅娜咬了咬嘴唇,眉頭緊皺,顯然有些失望。

    「我先為你製作藥水,至於那幾種草藥,盡快吧。」

    少女做事很有效率,喝完一杯茶之後,立刻將茶壺洗乾淨開始煮藥……那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茶壺竟然還附有淨化水質的功能,否則城裡面的井水現在和毒藥也沒什麼區別。

    她將一部分草藥塞進茶壺裡慢慢煮開,當裡面冒起泡來的時候,雙手飛快地翻動,灑下各種不知名的粉末,同時不斷的攪拌,讓綠色的湯藥漸漸轉變為棕黃色。

    湯藥的異味聞上去就很苦澀,殘留在茶壺裡面,恐怕要洗刷很久才能弄乾淨。現在救人如救火,蒂雅娜什麼也沒有說,但看她微微皺眉的樣子似乎還是很在意。這讓埃爾心裡面很是過意不去,他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為她尋找一套乾淨完好的茶具。

    藉著少女專注於煮藥的機會,埃爾站在一旁,眯著眼睛偷偷地注視著她。少女認真的表情也十分可愛,讓他挪不開眼睛。

    見鬼啊,我這是發春了嗎?埃爾忍不住暗罵自己,他在心裡面其實很清楚,眼前的少女絕不是自己可以奢求的對象。她來自傳說中的天空城,是神靈眷顧的寵兒,身邊中怎麼可能缺少優秀的追求者。

    而自己只不過是一隻鄉下的土鱉,沒錢沒權沒長相,就像一隻癩蛤蟆,有什麼資格去幻想天鵝的青睞?

    想到少女還在為自己的親人熬製藥水,埃爾覺得自己那些褻瀆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嘔。

    「埃爾先生?埃爾先生?」

    耳邊傳來少女呼喚的聲音,將埃爾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收回散亂的目光,看到眼前少女羞惱的表情,不由得心頭慌亂起來。

    「啊,不好意思,剛才想到了別的事情,有點愣神茅山女道士。」埃爾撓著頭試圖解釋。

    蒂雅娜紅著臉,將手裡裝滿藥水的玻璃瓶子塞到埃爾懷裡,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這是五人份的藥劑,如果症狀輕微的話,一份藥劑兩個人分也可以。」

    「非常抱歉,蒂亞娜小姐。」埃爾決定厚著臉皮說一次實話。

    「我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而且還有比外表更美麗的心靈,我剛才是被你迷住了,非常抱歉。」

    「埃爾先生!你真是太失禮了。」蒂雅娜的臉蛋一下子漲紅起來,飛快地後退了幾步,與埃爾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冷下臉來,她轉身走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向外望去。

    「無論是再怎樣漂亮的容貌,如果死掉的話,和他們又有什麼兩樣呢?埃爾先生,假如我明天倒在外面的街道上,你還能認得出我嗎?」

    就在旅店的門口,一個身穿白色絲綢長裙的女人蜷縮在牆角,也許她生前是上流社會的名媛佳麗,但在死後,她的屍體一樣會腐爛變臭,現在能述說其身份的證明也僅僅是那條值錢的裙子而已。

    埃爾無法回答,死亡對於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但他不願意去想像少女凋謝的可能。

    「蒂雅娜小姐,你為什麼不離開這裡呢?子爵老爺不敢離開,我是還不能離開,你為什麼還留在這兒?這裡已經是一座沒有任何意義的死城了!」

    他忍不住將心中最大的疑惑脫口而出,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現在這座充滿瘟疫的城市有多麼危險。哪怕是最虔誠的牧師也不敢為自己擔保不受傳染,蒂雅娜的身份和能力都改變不了她本身只是一名柔弱女子的事實。

    少女搖了搖頭,重新關好窗戶,低頭沉默了半晌。

    「我也有不得不停留於此的理由,有些必須去做的事……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什麼重要的理由需要一個女孩子獨立承擔?」

    埃爾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瓶,瓶子上殘留的某種香氣讓他有些衝動。

    「在下好歹也是被領主承認的大獵手,如果需要幫助的話請不要客氣。」

    「那倒不必。」蒂雅娜看著埃爾想了想,最終還是擺擺手:「如果埃爾先生真要幫忙的話,就請你盡快將我需要的那幾種草藥找到吧。」

    似乎被小看了呢……埃爾在心裡面苦笑,像自己這樣沒有英俊的外表,高大的駿馬,堅實的鎧甲與閃亮寶劍的傢伙,當然不會給女孩子帶來任何安全感。

    「好吧,我會盡快趕回來。」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19
    第四章 埃爾的糾結

    鐵鍋中的水已經燒開了很久,冒出了大量的水蒸氣,把屋子裡面弄得煙雲籠罩。凝結在手臂上的水汽漸漸冷卻,讓提卡打了個冷戰。她驚醒過來,手忙腳亂地抬起鍋子,將煮熟的開水倒進水缸之中。

    只要採取正確的防疫措施,排除外來傳染源的情況下,瘟疫其實並不難控制。在埃爾的努力下,村中的瘟疫沒有進一步擴散暴牧女王。患病者喝下藥劑之後,病情明顯穩定下來,這讓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村裡便失去了十一條生命,但相對於城裡面的慘象,不得不說還算幸運。不知道這場瘟疫將會持續到何時,僥倖活下來的村民對於未來仍然很迷茫。不過這些藥劑至少帶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勇氣。

    不知為何,接觸病源最早,平時照顧病人也最多的提卡一直安然無恙,村裡的人都把她當作不詳的詛咒,但卻沒人敢在埃爾面前亂嚼舌頭。上一個當面信口雌黃的傢伙,被他摁著腦袋抽得滿臉開花。

    有埃爾為自己撐腰,女孩立刻恢復了活力,小腦袋瓜也靈活起來。

    藥水雖然苦澀,但玻璃瓶子上殘留的某些氣味卻讓提卡心思重重。埃爾臉上偶爾流露出的奇怪表情也讓她心生疑惑。

    高富帥這種說法都是相對而言的,雖然在蒂雅娜面前自慚形穢,不過實際上埃爾一直被村裡的年輕女孩視作白馬王子。雖然說不上英俊瀟灑,但畢竟品性良好,手上有真本事,算得上半個騎士階級,在森林中磨練出來的氣質看上去也顯得成熟可靠……

    作為青梅竹馬的提卡也曾經幻想過,在酒吧裡將這傢伙灌醉,拖進房間裡展開一段沒羞沒臊的浪漫故事……當然幻想畢竟是幻想,女孩的羞恥心讓她沒有付諸行動的勇氣。

    顧不上接受村民們的感謝,埃爾匆匆地塞了幾口提卡送來的土豆燉乾肉,再次帶領獵人們進入森林。少年的心裡面現在只剩下那個絕色少女的身影,哪裡還感受得到別人的心意。

    蒂雅娜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始終在他心頭揮散不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少女眼中的某種堅決感到十分不安。

    他不知道少女留居於此的原因,能為她所做的也只有盡快採集到那幾種藥材,然後盡快趕回,儘可能的為她提供多一點幫助。

    「女孩子就要學會依靠男人才行,死硬的樣子一點都不可愛啊。」

    埃爾繃著臉,卻在心中感嘆。

    他停下來,揮手示意身後的隊伍停下,反手將弓箭抽出,雙眼中藍光一閃而逝。

    一支快箭,如閃電般劃過叢林,將幾十米外隱匿在樹杈間的大山貓釘死在樹上。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大山貓的整個腦袋爆開,這只倒霉的野獸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便一命嗚呼。

    這種大山貓體型僅僅比獵豹稍小一些,生活在樹上,以猴子和鳥類為食。平時藏在樹上一動不動,要是看見落單的小動物也會撲下來捕食。偶爾也會搶奪人類捕獲的獵物,性格殘忍狡猾。可惜這一隻碰上了心裡面有火的埃爾,只能算它倒霉。

    「這附近暫時是安全的,但也不要走太遠,四處找找我說的那幾種植物,那邊的窪地裡應該會有一些,小心點別出意外。」埃爾對身後的獵人們說。

    這些村子裡的男人都比他年齡要大,但在這些天裡埃爾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樹立起權威,因而沒有人提出異議旁門妖道。當然,也因為埃爾是村裡唯一的「大獵手」。

    大獵手可不僅是一個簡單的稱號,而是需要子爵大人那個級別的地方領主承認其資格,地位與軍中的騎士相近,如果發生戰爭,還會被徵召入伍為領主作戰。在村裡的領主失蹤後,他就是理所當然的領導者。

    放下弓箭,吐出一口濁氣,埃爾謹慎地注視著四周密林中的動靜,心裡面迅速冷靜下來。他攤開手掌,一個幽藍色半透明的奇異符號正烙印在掌心內,緩緩散發著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光。

    寥寥幾筆無意義的扭曲線路,合到一起,竟然化作一個別有深意的整體。仔細看去,那種淡淡的幽藍色光芒好像還像液體一樣,隨著埃爾的呼吸,緩緩地流動著。

    這就是埃爾的底牌,讓他能夠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能看穿阻擋視線的障礙,能在黑夜中自由穿行於山林之間。

    符文之初——名為「埃爾」,意為「洞察」!

    老吟遊詩人雖然落魄,但也有一些壓箱底的本事,其中之一便是眼前這個被稱為「符文之初」的神秘符文,這也是給埃爾取名字的由來。

    雖然絕大多數情況下,老頭子都是靠著這個符文的神奇能力,在酒館裡和人賭酒,保持千杯不醉的記錄。但實際上,這種能力具有難以想像的實用性。

    「埃爾」之所以被稱為符文之初,是因為它最基礎的能力是開發頭腦!

    整個符文由三個不同意義的符號緊密連接而成,「觀察」負責收集信息,「邏輯」用來分析整理,「判斷」最終形成推論。

    這是最基礎的智慧思考模式,同時,也是一個普通人類和智者最大的不同之處。

    簡單一點來說,一頭只依靠生存本能行動的野獸,永遠都是野獸。但是當它產生了「思考模式」,也就產生了「智慧」,從而進化成另一物種——魔獸。

    擁有符文「埃爾」,也就擁有了更長遠的目光,更清晰的思維,更冷靜的頭腦,更理性的行為……它所衍生出來的能力更多,埃爾自己幾年下來摸索出來的就有六七種,能發現隱藏目標的「真視之眼」也是其中之一。

    據說在這個世界上的符文有數十種,每一個符文都擁有神奇莫測的力量。符文「埃爾」正是學習所有其他符文的前提。

    埃爾睜大眼睛,用洞察符文的力量在四周飛快的尋找了一番,沒有什麼發現。他的主要注意力還要放在警戒上,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尋找草藥,只能給其他人指點一個大概的方位。儘管如此,收穫仍然不盡如人意。

    大山貓的血腥味很快引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三四條野狼從遠處遊蕩過來,感覺到埃爾那一箭上蘊含的威勢,不敢上前,卻又捨不得放棄,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嗚聲。這種雜毛的野狼甚至算不上森林中的獵食者,只能夾著尾巴與鬣狗禿鷲爭搶腐肉殘骨,但對人類而言仍然具有致命的威脅。

    他所知道的那幾種草藥生長密集的地區都在山裡,來回浪費時間不說,山裡面那些窮凶極惡的恐怖野獸也不是其他人能消受的茅山女道士。相對而言,森林邊緣雖然草藥數量稀少,但至少安全一些。

    隨著夕陽的餘暉漸漸消失在山嶺後,森林深處蒙上了一層陰影。夜晚的森林比白天可怕的多,埃爾考慮了一下得失,還是帶著隊伍回到村中。

    原本與老頭子一起住宿在酒館,那天晚上付之一炬後,埃爾便心安理得毫無愧疚地住進了領主老爺的宅院。這宅子看似很有檔次,實際上卻十幾年都沒翻修過,實際價值說不定還抵不上自己那五十個金幣的皮貨。

    領主老爺逃得倉促,還有很多細軟來不及帶走,這幾天裡提卡已經幫他收拾整理了一番,看上去好歹像是個家的樣子。

    接過熱騰騰的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埃爾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這一天裡他跑了不少路程,確實有些累了。

    「領主老爺的後廚裡還有不少好東西,晚上想吃點什麼嗎?埃爾……少爺?」

    提卡眨著眼睛,悄悄湊到埃爾身邊,燭光映照著紅撲撲的臉蛋。

    「我是個屁的少爺,額……提卡女士?」埃爾抬頭一看,不禁裂開嘴笑了起來,這小丫頭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套女僕裝,胡亂套在身上就開始充當女僕。也許是以前做酒吧招待積攢了不少經驗,動作上模仿的有模有樣。

    不過領主家的女僕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物,村民們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女士」,提卡能模仿人家的動作,卻模仿不了經過訓練的禮儀和氣質,給人感覺就像是穿著公主裙的小麻雀,十分滑稽。

    一個小東西砸在他的額頭上,埃爾順手接住,發現那是一枚黑色的指環,看不出由什麼金屬打造,放在手心裡一片冰涼。

    「這是老爹的東西,很久以前被他抵給老闆換了一瓶好酒。我是在打掃酒館廢墟時發現的,可能老闆也覺得這玩意不值錢,離開的時候便隨手扔掉了。」提卡沒好氣地叉起腰,對於埃爾的嘲笑表示氣憤。

    「不是告訴過你別去酒館了嗎,仗著身體好就到處亂跑,早晚又要浪費藥水。」埃爾抓起指環隨手帶上,從沙發上站起身扭了扭腰。

    「後廚裡還有火腿奶酪之類的存貨嗎?幫我多拿一些,等下我還要進城一趟。」

    「可是,都這麼晚了……」提卡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你不是說城裡已經沒有活人了嗎?還去那鬼地方做什麼?」

    「還去那鬼地方做什麼?」埃爾撇了撇嘴,腦海中劃過某個少女的身影。

    「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啊。」

    「埃爾!」提卡豎起眉毛,走到沙發背後壓住埃爾的肩膀:「你還叫我不要亂跑的!」

    「別擔心,提卡女士,比瘟疫更可怕的東西我也見過。」埃爾笑呵呵地拍了拍女孩的腦袋。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19
    第五章 詛咒教派

    煮過藥水的茶壺自然不能再用來煮茶,不過混合了藥水味道的白水也不至於無法入口,多喝一些還能提高身體的抵抗力。蒂雅娜放下茶杯,從盤子裡捏起一塊餅乾,小口慢慢嚼碎。

    無論動作再怎樣優雅,也改變不了乾淨食物越來越少的現狀。少女豎起耳朵聆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糾結了片刻,還是把手指放進嘴裡,將殘餘的餅乾渣和油脂吸允乾淨,然後端起盤子,面無表情地舔了下去。

    雖然說不可能有人看見,但還是覺得很羞恥……蒂雅娜紅著臉在心中發出悲鳴,自從離開天空城之後,自己似乎已經離淑女的標準越來越遠我是極品爐鼎。假如讓那些大小姐知道自己現在不得不從死人堆裡尋找食物的行為,恐怕會當場翻白眼暈倒在地。

    天色漸晚,隨著陽光的離開,盤旋在城市中的陰寒之氣越發濃厚,窗戶的縫隙傳來嗚嗚的風聲,如同厲鬼哭嚎一般。雖然沒有必要,蒂雅娜還是再次謹慎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裝備。

    手中的櫻桃木法杖「愛心」上裂開了好幾道可怕的疤痕,幾乎馬上就要破碎。蒂雅娜不知道這柄法杖還能使用多久,但她希望「愛心」能陪自己撐到最後一刻。

    兩張法術捲軸,【火花噴射】與【奧術飛彈】,是從死人身上扒出來的寶貝,它們的原主人沒能準備一個抵抗病魔的法術,和其他人一樣死在爛泥堆裡。

    一枚附魔的白銀墜飾,可以抵抗惡毒的詛咒,不過現在也黯淡了許多。這還是少女後來在地攤上買來,自己臨時加工的劣質產品。

    兩小瓶濃縮的抗毒藥劑,這還要感謝那個少年獵手帶來的安神草。拜訪本城的領主沒有得到任何幫助,沒想到還會有意外的驚喜。憑藉著這個,少女對晚上的行動增加了不少的信心和勇氣。

    離開天空城來到北境至今已有一百餘天,曾幾何時的少女還是一名不食人間煙火的千金小姐。高貴的血脈、出色的天賦、傾城的美貌……無數種光環環繞在她身上,她的世界裡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沒有陰暗,彷彿童話。

    而現在,蒂雅娜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流浪的野貓,她獨自行走在黑夜裡,一次次經歷生死的考驗,失去了嬌貴和軟弱的資格,甚至連道德觀與羞恥心也主動拋棄。不過這同樣也激發了她的野性,磨礪了她的爪子與牙齒。

    柔和的月光灑在街道上,轉而變得冷冽。沒有聲音,沒有燈火,夜幕籠罩下的城市一片死寂。蒂雅娜披著黑色的斗篷穿過小巷,無聲無息。

    少女害怕黑暗,小時候睡覺都要叫人在床邊點燃蠟燭。而現在她已經學會借助黑暗的保護,即使明知道無人窺視,她也始終謹慎地藏匿於陰影之中。

    操縱光芒的魔法師卻要依賴黑暗,這聽上去似乎有些諷刺,不過當蒂雅娜學會適應黑暗之後,她才逐漸理解導師常說的一句諺語:

    光與影相生相伴。

    隱約聽到前方街口傳來細微的聲音,蒂雅娜停下腳步,藏到牆邊慢慢探出頭去。

    街道上站立著幾個人……或者說曾經是人的東西。他們歪著腦袋,拖動著蹣跚的腳步,圍繞著一塊被清理出來的空曠地面。在那裡,有一個帶著古怪尖頂帽的黑袍男子,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不知道畫些什麼。

    蒂雅娜眯起眼睛,臉色微寒。那個傢伙正是她尋找的目標——詛咒教徒。

    這些頭頂尖帽子的鬼祟傢伙大都是心理扭曲的精神病患者,他們崇拜邪神,對於一切秩序社會都無比痛恨,渴望毀滅與混亂。

    雖然並非這場瘟疫的始作俑者,但這些詛咒教徒像看到糞便的蒼蠅一樣被吸引過來單挑高傲公主無彈窗。他們在每一座受災的城市裡興風作浪,讓疫病的蔓延加快,直至無法控制。

    陰差陽錯之下,蒂雅娜在到達北境的第一天就與這些詛咒教徒打上了交道。當她追蹤著罪惡的痕跡來到這座城市時,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家族護衛。

    不僅僅是護衛,還有身邊太多太多的人,少女不願想起那些黑色的回憶,只能將悲傷化作執著的動力,至於生死她早已不放在心上。

    蒂雅娜咬了咬牙,握緊手中破損的法杖。她在白天就發現了這個地方有些蹊蹺。詛咒教徒往往會在瘟疫過後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通常他們都會清理出一塊地方用來構建神秘法陣,這種痕跡很容易被有心人發現。

    四周魔力的流動開始出現節奏性的波動,那個詛咒教徒應該剛剛將法陣構建完成,按照蒂雅娜以前的經驗,他們通常要等到午夜時分才會開始進行儀式。在那之前,他們要將精神力投入到法陣中逐漸提升運行效率,因此無暇他顧。

    暗中默念起咒語的音階,魔力匯聚到法杖中,又在破碎的疤痕處慢慢流失。殘破的法杖微微顫抖,熱得燙手,但為了魔法的增幅效果蒂雅娜只能湊活著用。

    趴在地上的詛咒教徒若有所感,抬起頭來,兩隻猩紅色的眼睛看向蒂雅娜藏身的街角。迎接他目光的,是一道破空而來的光。

    光箭劃破黑暗,一瞬間將整條街道點亮。負責守衛的殭屍被驚動了,但他們來不及做出任何阻擋的動作,光箭在半途中微微偏折了一下,如蛇一般靈巧地從殭屍身邊擦肩而過,準確地轟擊在詛咒教徒的腳下。

    一團焰火打破了城市的寂靜,沉悶的巨響聲中磚石橫飛。

    一擊得手,蒂雅娜沒有放鬆警惕,反而謹慎地後退了幾步。她將法杖遙遙對準詛咒教徒的方向,同時豎起耳朵,聆聽周圍風中傳來的響動。

    「舞光之蛇!你果然又出現了!」詛咒教徒咬牙切齒的聲音從煙塵中傳出,蒂雅娜心裡一沉,這傢伙似乎還中氣十足。

    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起身來,黑色長袍上繡著銀線,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那不是一個普通的詛咒教徒,而是身份更高的詛咒教士

    「我要恭喜你,舞光之蛇。破壞了我們這麼多次計畫之後,你不僅獲得了這個榮譽的稱號,還贏得了上面大人物的賞識。」詛咒教士怪笑著說道。

    「這外號聽起來可不像什麼好人,不過若能從中感受到你們的恐懼,我亦深感榮幸。」

    蒂雅娜隨口附和著,緊靠牆根俯下身,警惕的注視著對方,心中已有退意。假如全副武裝她還有信心與詛咒教士一戰,但現在卻是有心無力。

    「你的行事作風和那些正義的英雄相比,更像是我們這一邊的人。」詛咒教士說,他向蒂雅娜伸出手臂,微微低頭做出一個邀請禮。

    「舞光之蛇,大主教很欣賞你,希望你能成為我們的一員人魔最新章節。無論什麼條件你都可以提出來,詛咒教派的勢力遠超乎你的想像。」

    「無論什麼條件都可以?若是我要求停止散播這場瘟疫呢?」蒂雅娜問。

    「你我都很清楚這場瘟疫是天災降臨,我們不過是借勢而已。」詛咒教士搖了搖頭。「這是來自於天神的憤怒,滔天的瘟疫必將席捲整個世界,無人能夠倖免。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螳臂當車,只有成為我們的一員,才能得到最終的救贖。」

    「我倒是很好奇,詛咒教派所謂的最終救贖究竟是什麼。」蒂雅娜冷哼一聲,對詛咒教士的蠱惑表示不屑。

    詛咒教士正要繼續說下去,突然怪叫一聲,向旁邊閃去。第二支光箭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將他身上的黑袍灼燒出一道焦痕。

    蒂雅娜釋放出魔法之後立刻順著牆翻滾到一邊,幾乎同時她身後的土牆轟然崩塌,一隻纏繞著污穢繃帶的鋒利尖爪破牆而出。

    那是一隻瘟疫食屍鬼,詛咒教派蓄養的可怕怪物。它以屍體為食,行動敏捷,力量強悍,鋒利的牙齒和爪子上還攜帶著致命的疾病。

    蒂雅娜不假思索地扯開了腰間的魔法捲軸,連發的奧術飛彈噴湧而出,將食屍鬼打得連連後退,哀嚎不斷。

    「你放棄了一個難得的機遇,舞光之蛇。不過在你死後加入我們也一樣。」詛咒教士捂著灼傷的胸口惡狠狠地說,他尖嘯一聲,身邊的殭屍發出沙啞的嘶吼聲,向蒂雅娜衝去。

    這傢伙既然早有準備,那肯定還有底牌未出。蒂雅娜心想,她轉身就跑。那些殭屍行動遲緩,食屍鬼被打成了篩子,暫時也無法行動。只要離開那個詛咒教士的感應範圍,她便可安全脫險。這座城市面積不大,但將自己藏匿起來綽綽有餘。

    耳邊傳來不祥的風聲,蒂雅娜縱身一跳,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馬車從背後撞上。掛在脖子上的白銀墜飾碎裂開來,同時她也藉著這股力道向前飛出六七米遠,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頭上落下的利爪。

    不出所料,食屍鬼並不僅有一隻。

    真要命,這次恐怕麻煩大了。蒂雅娜死死咬緊牙關,滿頭冷汗。她落地時右腿差一點折斷,後背上火辣辣地疼痛。儘管如此也未能脫離險境,從房頂上襲來的食屍鬼沒能一擊得手,落地後像獵狗一樣四肢並用狂奔過來。

    僅用了兩個呼吸的瞬間,食屍鬼便撲到她面前,蒂雅娜幾乎能聞到它嘴裡面的屍臭,她只來得及將法杖豎起,捅進那張臭氣熏天的大嘴裡。

    食屍鬼的腦袋在刺目的光芒中炸開,櫻桃木法杖也從中間折斷。蒂雅娜扯開最後一張魔法捲軸,火花噴湧而出,落在殭屍群中,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你逃不掉的!」詛咒教士的怪笑聲從火焰的另一邊傳來。

    少女猛回過頭,只覺得手腳冰涼,她看到一雙幽藍色的眼睛自黑暗中浮現,從自己的退路方向緩步走來。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21
    第六章 背後的黑手

    對於一名獵人來說,他的本事大小取決於自己的視力。任何強化視力的能力都能讓獵人如虎添翼。

    旅館中熄滅的爐火還有餘溫,少女離開的時間不長。雖然不知她目的為何,埃爾身為大獵手自有追蹤尋找的方法。森林中的野獸不會說話,但他們留下的氣味、蹄印、糞便、毛髮等細微線索,在獵人眼中就像黑夜裡的火炬。

    長久無人清掃的大街上佈滿了灰塵,即使不使用洞察符文的力量也能看到一串清晰的腳印。如果這座城市還如同昔日般繁華,追尋任何腳印都沒有意義,而此時街道上已經很久沒有活人走動。

    埃爾蹲下身,低頭仔細研究了一下少女留下的痕跡,便推算出了她的大概方位。他對於昆士蘭市大街小巷的瞭解不亞於對自己身體的熟悉程度,因此心中更多添了幾分擔憂。

    他一縱身輕盈地跳上房頂,沿著痕跡的方向飛快奔跑起來。

    蒂雅娜確實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問題,當然也因為她的敵人同樣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死的亡靈眼中的世界沒有顏色,他們能看到生者體內流動著的光輝,對其他外物則視而不見。

    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她瞳孔縮緊,幾乎停止了呼吸,。

    雖然明知道自己早晚會陷入這樣的必死局面,並且已經做好了心理上的準備。但不到最後一刻她仍不想放棄。

    蒂雅娜咬緊牙關,攥緊了拳頭按在自己的胸口。

    羽箭從少女的臉頰旁邊飛過,強勁的風壓吹開火焰,射進詛咒教士的嘴裡,令他的怪笑聲戛然而止。下一刻他的胸口也插上了兩支同樣的羽箭,箭頭旋轉著從後背透出,將他的內臟攪成一團。

    不是敵人……

    蒂雅娜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心臟砰砰地跳動。

    她愣愣地看著埃爾快步從黑暗中走出,手上的弓箭每一次顫動,都準確地命中一隻殭屍的腦袋,不到三五個呼吸的時間便讓他們全部回歸死神的懷抱。

    少女緊繃著的神經一鬆,突然覺得手腳發軟,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小心,他沒那麼容易死掉!」蒂雅娜想要喊出聲來,可她的喉嚨發甜,聲音虛弱無力,不知道埃爾是否聽到。

    身上著火的食屍鬼掙紮著撲過來,它的身體被魔法飛彈打得支離破碎,但仍不失凶性。埃爾邁著大步迎了上去,一斧子劈飛了它的另外半個腦袋。食屍鬼沒能給他造成傷害,卻阻擋了他的視線,當他轉過頭時,對面的詛咒教士已經不見蹤影單挑高傲公主無彈窗。

    「這是什麼鬼東西?城裡的瘟疫是他們在搞鬼?」

    埃爾皺著眉頭甩掉斧頭上黑色的污血,他成長於森林之中,對於自然體系外的世界知之甚少。

    「詛咒教派,一群信仰邪神的瘋子。」蒂雅娜嘆了口氣,將手上的半截法杖小心收好。「你招惹了一個大麻煩,埃爾先生。」

    「至少你沒資格這樣說吧?」埃爾斜眼看著少女:「蒂雅娜小姐,無論怎樣這種危險的事情也不應該由一位女孩子來承擔。」

    「陽光之下眾生平等,死亡面前也無分男女老幼。」蒂雅娜毫不示弱地抬起頭,瘦弱嬌小的身軀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單薄,但她的眼神堅定不移。

    埃爾不知道少女經歷過何種磨難,但看得出她眼中的決心,以及這份堅持背後的疲憊不堪。

    「你現在需要休息,蒂雅娜小姐。這裡不安全,我帶你回村子裡去吧。」

    「不行,必須先消滅那個詛咒教士。」蒂雅娜冷靜地說,她想要再釋放一個追蹤法術,卻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超出預料的戰鬥已經耗盡了她的精神力,在生死關頭更是激發了極限,現在放鬆下來才感覺到嚴重的後果。

    少女腳步踉蹌著向後倒去,這是一個下意識的習慣性動作,可以避免自己的臉與地面親密接觸。這不是她第一次戰鬥到筋疲力盡,但幸運的是這次身邊又出現了共同作戰的夥伴。迎接她的不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雙溫暖的手。

    埃爾小心翼翼地抱起蒂雅娜,唯恐自己的手弄髒了她的衣物。少女的身體比想像中還要輕瘦和柔軟,混合著茶葉味道的淡淡體香讓他忍不住抽動了兩下鼻子,心猿意馬起來。

    窘迫的少年用力甩了甩頭,努力將自己的遐思忘掉。他將注意力投向火焰中的食屍鬼殘骸,臉色微沉。

    和山上森林裡的野獸相比,這種怪物的速度和力量都算不了什麼。相對而言更有威脅性的反而是那個詛咒教派的施法者。埃爾聽說過施法者之間神秘的戰鬥方式,今晚也算是第一次親眼見識。

    坦白地說,他沒有特別有效的抵禦方法。

    「找到那個詛咒教士……否則他就會來找你。」蒂雅娜靠在埃爾的肩上,有氣無力地低聲說道。

    「他們人多勢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他們會找到你的村子。」

    「是嗎?那還真是個麻煩啊。」埃爾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走到詛咒教士離開的地方,仔細檢查了一番。很遺憾的是對方似乎使用了傳送性質的法術,並沒有留下腳印的痕跡。

    不過埃爾並沒有灰心喪氣,對方想要知道關於自己的線索,也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人魔最新章節。他轉過頭,望向這座死城中唯一還存有生者的地方。

    不知道那個詛咒教士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元氣,守株待兔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但埃爾同樣清楚,自己懷中的少女現在更需要溫暖的床鋪和食物。她現在身體如此虛弱,也不知道還能否抵擋住瘟疫的侵襲。

    她所瞭解的情況比我多,如果恢復過來的話,想必會起到更大的作用,埃爾這樣說服自己。

    蒂雅娜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額頭上冷汗點點滴滴,狀態越來越差。埃爾不再遲疑,轉身迅速地離開了這個充滿了邪惡氣息的地方。

    ……………………

    黑夜籠罩下的昆士蘭城依舊沉默,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目送著他的身影在林間小路上消失,隨即張開蝠翼,飛向城中。

    「只是個普通獵人而已。」

    密室中,披著黑袍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面帶嘲弄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狼狽的同伴。

    「是什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舞光之蛇現在已經沒有反抗能力。」

    被埃爾正面射中的詛咒教士倚靠在牆邊,緊捂著自己臉上的傷口惡狠狠地說。慘綠色的磷火從他的指縫間不停地漏下,在木質地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大主教的命令是將那個女人活著帶回去,而我花費了這麼大的代價才將她消耗到體力透支。如果這樣都還不能抓住她的話,那就是克羅斯先生你的過錯了!」

    「你我很清楚,這點小傷對你而言算不了什麼,迪文大師。」

    臉色蒼白的男子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詛咒教士面前,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身上的黑袍泛起淡綠色的魔紋線路,優雅高貴而又令人恐懼。

    「舞光之蛇固然已經失去爪牙,您的表演也同樣拙劣可笑。我認為你只是不想太過得罪那個女人,畢竟大主教賞識她的才能。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也會為她服務,不是麼?」

    「在那之前,她仍然是我們的敵人。」迪文不動聲色地咧了咧嘴,「別說我沒提醒你,等到明天那個女人恢復精神力之後,再想抓住她可就難了。」

    兩個人的目光交錯,各自心懷鬼胎,但都默契地沒有提出及時上報舞光之蛇出現的情報。目標既然已經筋疲力盡,這份功勞自然不需要其他人再來爭奪。

    「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主意不妨一試。」

    克羅斯胸有成竹地笑道。他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將灰白色的長發仔細梳攏,掏出一面鏡子看了看自己蒼白的面孔,滿意地點了點頭。

    窗外傳來食屍鬼嘶啞的吼叫聲,一頭又一頭身上纏滿繃帶的怪物從陰影中出現,匯聚到門外。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22
    第七章 食屍鬼統領

    城市與村子之間的路程並不算短,即便以埃爾的腳力趕回來也到了後半夜。村民都已入睡,唯有領主老爺的宅院還亮著燈火。

    提卡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被響動聲驚醒,發現滿臉都是口水。她慌慌張張地用袖子抹了把臉,端起燭台跑到門外,看到埃爾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氣。

    當她看清埃爾懷中抱著的女孩時,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暗罵自己熬夜等候的愚蠢。不過少女本性善良淳樸,很快便把不快拋之腦後,反而替那個不明情況的女孩擔心起來。

    「這是城裡的貴族小姐嗎?她這是怎麼啦?」提卡一邊打開臥室的門,有些擔心地小聲問道。

    「沒什麼,讓她好好睡一覺。」埃爾輕輕地將少女放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蒂雅娜即使在沉睡中也保持著警惕性,一挨到柔軟的床墊,身體便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沒事,放鬆一點,這裡沒有危險,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這裡有我在。」埃爾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他的輕聲安慰下,少女終於安靜下來。

    「你也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給她煮點麥片粥……還有牛奶和水果。」埃爾回過頭對提卡說,小女僕一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好了,別鬧小脾氣,她可是給咱們製作藥劑的大恩人呢。」埃爾笑著地揉了揉提卡的腦袋。他當然看得出小姑娘的醋意,性格單純的提卡總是把表情寫在臉上。

    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提卡,埃爾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和她打打鬧鬧,甚至曖昧一下也無妨。但在蒂雅娜面前他連說話都不敢過於粗魯,即使將少女抱在懷裡,也僅僅是在心中暗爽而不敢真的趁機揩油。

    蒂雅娜天生氣質高貴,如同聖潔的蓮花只可遠觀。想到這一點埃爾心中不由得更加煩惱,他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感覺是因為自卑而沒有自信。

    回過神來埃爾才意識到自己還摸著提卡的腦袋,小女僕低著頭臉蛋紅得像蘋果一樣,看似撅著嘴巴,嘴角卻微微上翹,一副害羞又享受的可愛模樣。

    「還不去睡覺,難道等著給我侍寢嗎?」埃爾尷尬之餘順手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才不要呢!」提卡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飛快地跑開。

    在自己暗戀的女孩面前調戲暗戀自己的女孩,原來咱已經是人渣了啊。埃爾撇撇嘴,心虛地觀察了一下蒂雅娜的動靜,心中暗自鄙視自己。

    吹滅蠟燭,靠在床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算是稍作休息。儘管往來奔波了一整天,但埃爾知道這漫漫長夜仍未過去。

    當自己帶著蒂雅娜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就已經被某種東西盯上單挑高傲公主無彈窗。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身為獵人的他再熟悉不過。茫茫森林之中,誰也不敢肯定自己是獵手還是獵物。黃雀捕蟬,螳螂在後,這正是自然界最原始也最殘酷的生存法則。

    看起來對方也同樣清楚蒂雅娜現在的狀況,不可能任由少女恢復過來。最佳的行動時機其實就在今天晚上,到黎明之前還有不足三個小時。

    黑暗之中,兩點幽藍色的光芒無聲綻放,埃爾握緊手中的弓箭,臉上露出一個獰笑。

    雖然不知道瘟疫的蔓延與你們有多少關係,但若是膽敢踏入我的這片叢林,就要做好被狩獵的準備!

    ……………………

    黑夜是亡靈生物的主場,但同時也是森林中夜行動物的狩獵時間。

    克羅斯從進山的那一刻起,便感受到了來自於這座森林的抗拒力量。夜幕中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和他的食屍鬼部隊,周圍不時傳來野獸尖利的嚎叫與低沉的嘶吼,瀰漫在空氣中的殘暴殺意令人窒息。

    此時若有一位德魯伊來指揮這些野獸,他毫不懷疑身邊的這二十多只食屍鬼在一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

    克羅斯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中暗自慶幸。上頭還用不著他一個小小統領去對付真正的德魯伊,而他現在要做的也不是正面對抗這座森林。

    和專精於巫術的迪文教士不同,他屬於詛咒教派護教騎士的一員,也被稱為災禍騎士。雖然不會強大的法術,卻可以統領大量的食屍鬼作戰。這其實只是一種利益交換,他為詛咒教派賣命,換取好處,根本談不上信仰問題。

    身後傳來嘶啞的吼叫聲,又一頭食屍鬼被灌木和荊棘糾纏住了。所幸他們的身體裡早已沒有鮮血,骨肉也散發著屍臭,引不起野獸的興趣。克羅斯抬起手,身上的黑袍綠光一現,那處灌木叢立刻枯萎下去。

    掉隊的士兵掙脫了束縛,克羅斯的心情卻沒能好轉,行軍進度早已落後於計畫好的時間。通過石像鬼的眼睛,他看到那個獵人抱著少女在林中行走如飛,卻沒意識到那並不是常人行走的道路,結果導致自己現在舉步維艱。

    令克羅斯越發鬱悶和無奈的是,迪文藉口養傷沒有前來,現在身邊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讓他冷嘲熱諷發洩情緒。他本人畢竟不是真正的亡靈生物,而是向詛咒教派投誠的墮落貴族。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會恐懼,有的人會奮起抗爭,自然也有人彎腰屈服。詛咒教派歷來歡迎有實力者加入,但若是想取得更高的權力和地位,就必須做出相應的貢獻。

    若能抓住舞光之蛇,這份功勞足夠他在教派內部提升兩個階級。通過觀察他確認那個少女肯定也是一名貴族,貴族之間自有溝通交流的方法和約定俗成的規矩,克羅斯毫不擔心少女會為此而記恨自己。

    正在他思索著自己計畫上的漏洞時,一坨腥臭的物體從天而降,正好摔在部隊中間人魔最新章節。克羅斯皺起眉頭,指揮一頭食屍鬼把那玩意兒撈起來,發現那是某種動物的內臟。

    糟糕!克羅斯意識到自己踏入了陷阱,他抬頭向上望去,只看到層層疊疊的樹木枝杈,襲擊者早已不知所蹤。而對方的真正目的已經達成,強烈的血腥氣味立刻刺激到了周圍虎視眈眈的夜行生物。

    樹木的陰影中不知道多少雙血紅色的眼睛圍攏過來,首先出現的是禿毛的鬣狗,作為腐食動物他們一點也不介意食屍鬼身上的屍臭。接下來則是狼群,它們的目標集中在克羅斯座下的軍馬身上。

    「結隊!」克羅斯咬緊牙關大聲叫道,他身上的黑袍再次閃過綠光,食屍鬼迅速將他保護在中間。

    不知道是哪一方首先發起了進攻,亡靈怪物與野獸的利齒尖牙撕咬在一起。食屍鬼力量過人,但野獸的數量卻佔優勢,而且還在不斷增加。黑暗中場面一團混亂。

    克羅斯抽出長劍,劍刃上附上了綠色的微光,他駕馭著自己的坐騎,衝到體形最健壯的一頭野狼面前,揮劍劈下。劍鋒掃過野狼的肩頭,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野狼瘋狂地試圖反擊,但它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化潰爛,當它咬住馬腿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力道,很快便倒在地上抽搐成一團。

    一擊得手的的災禍騎士卻沒心思去考慮這頭野獸的下場,當他出劍的那一刻便突然感覺全身如墜冰窟。在他毫無防備的側後方,兩點幽藍色的光芒在暗處浮現,強大的殺意將他鎖定,隨之而來的是一支快若迅雷的羽箭。

    克羅斯至來得及側偏了一下身體,用肩膀擋住了射向自己頭部的羽箭。羽箭上攜帶著驚人的力量,瞬間撕開了他肩頭的黑袍與藏在裡面的金屬護甲,直透出身體,冰冷的箭頭擦在他的臉頰上,帶起一道血痕。

    痛叫一聲,克羅斯捂著肩膀跌下馬,一團耀眼的綠光在他身上的黑袍中爆發出來,化作巨大的波浪形圓環向四周擴散開去。但凡是沾上這綠色光芒的野獸,都紛紛口吐白沫倒地斃命。

    被動激發了固化的「劇毒新星」,說明這件來之不易的災禍戰袍已經報廢,這讓克羅斯越發感覺到肉痛。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麾下的食屍鬼已經那個弓箭手被消滅了四頭。

    燃燒著火焰的羽箭精準地穿透了食屍鬼的眼眶,將它們的腦子攪碎,烤熟。弓箭手遠遠站在一塊岩石上,並未掩飾自己的身影。這種行為又勾引了三隻食屍鬼向他撲去,結果自然是有去無回,周圍很快又重歸寂靜。

    克羅斯迅速收攏了自己傷亡過半的殘餘部隊,心中暗罵迪文的狡猾無恥。那老傢伙壓根沒提到這是一根硬釘子,只是一味地強調舞光之蛇的虛弱。而自己也誤將對方認作普通人,愚蠢地犯下了輕敵的錯誤。

    一想到那雙幽藍色的冰冷眼神,他就有些不寒而慄。

    「藍眼睛的獵人,你展現的實力得到了我的尊重。我是來自北方楊克郡的克羅斯?法雷爾爵士。」他拄著劍向樹林中高聲喊道。

    「在這之前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何不能好好談一談呢?」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22
    第八章 背叛的價碼

    樹林之中寂然無聲,數十米外,埃爾站在樹上冷冷地觀察著這群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這裡是他的地盤,借助著森林的力量他有能力將這群亡靈生物盡數消滅。現在唯一要顧慮的也只有一點——蒂雅娜說過,他們人多勢眾。

    「看起來你是一個理智的人。」

    克羅斯站起身,拔出肩膀上的箭,劇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但他臉上卻帶著笑容。

    「我能理解你在做什麼,是的,我也是一名騎士。那位小姐是位絕色佳人,她孤身一人遇到困難,正需要幫助和保護。換做是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要誤會,我並不是來追殺她的。相反,我是來接這位大小姐回去。我的主人非常欣賞這位小姐的才華,也許在不久之後,她的地位甚至在我之上。」

    「您的冷笑話很有趣。」

    半晌之後,埃爾終於還是開口了。他想多瞭解一下這傢伙的意圖。

    「冷笑話?不不,我該怎麼稱呼你?」克羅斯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囂張醫少。

    「埃爾。」

    「很好,埃爾先生,我喜歡可以心平氣和交談的人。」克羅斯整理了一下自己染血的衣襟,「我想,您還不知道那位大小姐的身份吧?」

    埃爾沉默,他的確對蒂雅娜的過去一無所知,但這傢伙嘴裡說出的也未必是真話。

    「蒂雅娜,被我們稱為『舞光之蛇』。被北方諸郡聯名通緝,懸賞超過一萬金幣的危險分子。她的通緝令在北方城市隨處可見,你隨便找哪個北方人問問就知道。」

    克羅斯的話令埃爾皺起眉頭,不由得回想起少女在面見領主大人時遮遮掩掩的樣子。但他隨即又想起少女專心為自己熬製藥劑時的情景。

    「你覺得她是個好人?而我指揮這些怪物,是個壞人?表面看上去的確是這樣。」克羅斯繼續說道,他一臉坦誠的樣子不似作偽。

    「不過埃爾,你有本事,有腦子,應該是見過世面的人。這個世道,誰說得清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克羅斯講起話來聲音低沉有力,很有令人信服的感覺。

    「那位大小姐是個好人沒錯,但那不併代表她現在所選擇的道路是正確的。誰是誰非暫且不說,就說現在,埃爾,你知道她會給你,給你的親人和你的家鄉帶來多少禍患嗎?」

    「是我帶她回來的。」埃爾說。

    「幫助女士是種美德,但是埃爾,你的付出注定不會有回報。和那位大小姐之間有多少差距你自己心裡清楚。她會給你什麼?一個香吻,還是一袋金幣?總之不可能是愛情!她就像是燃燒的光焰,而你不過是一隻飛蛾。」

    「我覺得你已經跑題了。」克羅斯的話像紮在皮膚上的刺,令埃爾分外惱怒。

    「是啊,我這個人比較感情用事。」克羅斯搓了搓臉,攤開雙手:「那就讓我們回到主題,埃爾,讓我和那位大小姐談談。」

    「也許在這裡把你殺掉是更好的選擇。」埃爾冷冷地說。

    「那你為何還不動手?」克羅斯自信地笑了起來。

    「瘟疫天災已經降臨於世,詛咒教派的崛起勢不可擋。舞光之蛇已經引起了大人物的注意,就算我葬身於此,對於她的追剿依然不會停止。而你必將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樹林中陷入短暫的沉默,瞄準自己額頭的刺痛感逐漸消失,克羅斯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他一向對自己的說服能力比較自信,這也是自身實力的另外一種體現形式。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不食人間煙火的傳奇英雄,人類普遍都是現實主義的生物,在作出任何決定前都會為自己的利益而考慮。所謂的騎士精神,對那些在溫飽線上掙扎生存的人而言毫無意義武逆九天。

    克羅斯相信自己的對手不過是一時之間被美色沖昏頭腦,並且慶幸於對方神志清醒,不是愣頭愣腦不知輕重的傻瓜。

    古人常說,忠誠是因為背叛的價碼不夠。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僅僅是一個合適的價碼而已。太高了會讓人感覺自己是肥羊而心生貪念,太低了又會讓人感覺受到侮辱而造成談判破裂,這同樣也是貴族間的一門深奧學問。

    克羅斯從懷中掏出一個繡花精美的錢袋,裝滿一整袋金幣,放在手上掂了掂故意發出聲響,然後用力向埃爾聲音傳來的方向扔去。

    不出他的意料,對方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接住了錢袋。

    「你跟我走,你的怪物留在這裡。」埃爾說。

    克羅斯微微點頭致意,他脫下破爛的袍子放在馬背上,指揮食屍鬼部隊安靜下來,聚攏成一團。他本人則毫不在乎地走進樹林中。

    月光之下,他終於看到了對自己造成死亡威脅的對手。那是一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大男孩,身上穿著最普通不過的粗布衣物,棕黃色的獸皮披肩套在外面,背上的長弓證明了獵人的身份。

    無論怎麼看這傢伙也只是一個粗鄙的鄉野村民,克羅斯不知道是什麼給了他對抗自己和食屍鬼的勇氣。

    他猛然想起黑暗中那兩點猶如鬼火的幽藍色眼睛,不由得心中發寒。但現在仔細看去,男孩的眼睛只不過比常人明亮許多,並無任何異象。

    這傢伙身手不錯,又識時務,也許可以招募他做自己的雇從,克羅斯心想。

    「跟我來。」埃爾跳下樹,向山中走去,招手示意克羅斯跟上。

    真是無情無義啊,克羅斯搖了搖頭,虛偽地感嘆了一下。在他眼中這些沒受過教育的平民本質上都是見錢眼開,他們頂多也就是聽過一些吟遊詩人傳唱的其實小說,照貓畫虎地模仿英雄身上的美好品德來自我滿足。

    只要砸下大把的金幣,他們就會原形畢露,變成搖尾巴舔靴子的土狗。

    當然克羅斯也並非心存鄙視,他很清楚貴族是多麼骯髒齷齪的生物,相對而言這些平民更招人喜歡,因為能用錢解決的麻煩都不叫麻煩。

    「能跟我講講舞光之蛇的事情嗎?」走在前面帶路的埃爾突然問道。

    「還對那位大小姐不死心?」克羅斯冷笑,「也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舞光之蛇是教派內部給這位大小姐取的綽號,她的名字是蒂雅娜,來自天空城。她頭腦聰明,而且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因為最擅長使用光箭術,如同蛇一般靈活刁鑽,因此才得到這個嚇人的外號。」

    「你說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埃爾驚訝地回過頭。

    「沒錯,是心狠手辣,她在北部諸郡名聲遠颺兵王之王無彈窗。」克羅斯很高興自己又找到了話題。

    「儘管我們詛咒教派信仰死亡,敬畏天災,但我們仍然算是有信仰的教徒。而舞光之蛇則是一個狂熱的正義使者,她破壞了我們很多計畫,殺了很多的人。老人、女人和孩子……只要違背了她自己的道德信念,無論是誰都不放過。」

    埃爾沒有回應,只是用懷疑的眼神撇了克羅斯一眼。這些鬼話實在是太扯淡,以至於他都沒有說服自己相信的理由。

    「我又沒必要說謊,在通緝令上她的罪名可不止這些。」克羅斯看出埃爾臉上的懷疑,覺得自己的誠信受到了質疑,不由得大為惱火。

    「讓我想想,從綠森郡開始——縱火、殺人、搶劫商舖、盜竊貴族財產、謀殺貴族、衝擊崗哨、搶奪軍械、武裝暴動……這還只是官方的罪名就足夠她被絞死八回!以前有很多人都不相信她能做下這麼多事,他們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聽上去北方諸郡被折騰的夠嗆,真是野性十足的姑娘啊。」埃爾忍不住感嘆,「從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不過蠻和我胃口呢。」

    「你的口味也太重了。」克羅斯嘴角抽搐,「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都是真的。」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埃爾停下腳步,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克羅斯。

    「假如你說的都是真話,那才再好不過。我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打斷她的手腳,把她留在山裡做老婆。」

    儘管臉上顯露出的是憨厚樸實的微笑,少年口中說出的話卻令人心驚。

    克羅斯打了個冷戰,臉色越發蒼白。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劍柄,突然發現不知不覺間埃爾帶著自己爬到了山崖上。一陣呼嘯的寒風吹過,腳下鬆散的碎石順著山坡滑向崖下。黑暗中看不清楚道路,不知道哪一腳就會踏空,形勢的突變讓他驚出一頭冷汗。

    埃爾仰望夜空,月黑風高,正是殺人越貨的好時候。他滿意地點點頭,抽出別在腰間的斧頭,雙眼中幽藍色的光芒綻放。

    「等一下!你到底想要怎樣?」克羅斯拔出劍,色厲內荏地大叫,一邊緩慢謹慎地後退。

    「我是個獵人,不過偶爾,也客串一下強盜。錢我要,人,我也想要啊。」

    埃爾微笑著一步步逼近,貌似無害的鄉村少年露出了野獸的獠牙。

    克羅斯咬了咬牙,他不是沒有底牌,但都是為蒂雅娜而準備,用在這小子身上實在太浪費了。

    但就在他猶豫的那一瞬間,埃爾驟然發力,整個人如同發狂的公牛一樣衝到了他的面前。鋒利的斧頭迎上了克羅斯的劍鋒,巨大的力量逼迫著他向後連退幾步。

    山坡上,藍色與綠色的光輝同時炸開,照亮了拂曉前天空中最後一片黑暗。
飛雪月 發表於 2015-6-10 20:23
    第九章 同歸於盡

    在東方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尚未穿過森林時,巨大的黑影從天空中掠過,向著叢林中炊煙飄起的地方飛去。

    石像鬼收攏蝠翼,雙眼中的紅色寶石閃耀了幾下,以一種與它巨大身軀形成強烈對比的輕盈姿態悄無聲息地降落在村外。它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認沒有引起任何注意之後,腹部從中間無聲裂開。

    陰沉著臉的迪文從石像鬼的腹中鑽出,他的眼睛仍然沒有治好,只是用繃帶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埃爾射出的羽箭直插進他的眼眶裡,旋轉的力道將他的小半個腦袋都攪成了漿糊。這種傷勢對詛咒教士而言雖然不至於喪命,但也的確不好收拾。

    只是捕獲舞光之蛇這份功勞實在誘人,才讓他強忍疼痛也要趕過來獨吞。克羅斯率領的食屍鬼部隊聲勢浩大,想必已經吸引到了那個獵人的注意力囂張醫少。

    作為施法者,迪文深知原始森林中自然力量的可怕,相信那個獵人會與克羅斯糾纏很久。而這段時間正好方便他隱蔽行事。

    離開石像鬼保護的第一時間,迪文便對自己釋放了箭矢防護,他對於那個獵人的箭術仍然心有餘悸。這種法術波動有可能引起蒂雅娜的注意,不過他確信少女現在還未恢復。

    迪文攤開手掌,一團黑色的泥漿狀物體在他的手心裡緩緩蠕動,隨著它移動的方向,詛咒教士的目光投向了村中唯一的貴族宅院。

    宅院裡空蕩蕩的,連一條看門狗都沒有。簡陋的門鎖根本算不上阻礙,甚至不需要完整的解鎖術。潛入過程的順利讓迪文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站在寢室門外,謹慎地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魔法警報或者陷阱。

    難道那女人真的精神力透支了?迪文心中仍有顧慮,儘管已經探查到自己的目標就在這扇門後,卻遲疑著沒有立刻行動。舞光之蛇的外號可不是憑空得來,三個月來與教派的多次衝突中,至少有二十多名詛咒教徒以及三位詛咒教士都栽在她手上。

    此時再想太多恐怕會耽擱時機,迪文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另一隻藏在袖子裡的手上緊握著一團黑色的金屬繩索。

    這是教派內部的煉金術士專門為舞光之蛇定做的捕捉道具,帶有詛咒之力的活化金屬能夠在不傷害目標的前提下迅速將其束縛,還能阻礙目標的魔力凝結。這種道具的原型來自於上層貴族間流傳的情趣用品,在對付女孩子方面有著多年積累的經驗改進,現在額外添加的禁魔效果才是技術含量的體現。

    推開門的一瞬間,迪文揚起手將黑色繩索拋進臥室。黑色繩索在半空中抖動了一下,閃電般竄入被縟之間,床上立刻傳出女孩的悲鳴聲。

    這玩意兒這麼好用?迪文看著被子裡不停扭曲掙扎的嬌小身軀,腦子裡面不禁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他在心裡盤算著,等回去之後是否要多訂購幾條這種繩索進行批判性的研究,一邊走進臥室。

    當他接近床頭正要開口時,突然間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迪文猛地掀開被子,露出裡面氣喘吁吁的少女。

    只穿著睡衣的提卡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黑色繩索緊緊纏繞在她身上,將女孩尚未發育成熟的稚嫩胸部凸顯出來。原本為了防止目標吟唱咒語,繩索在女孩的頸部繞了整整三圈,提卡在驚慌中拚命掙扎,反而越勒越緊,陷入窒息的狀態中。

    手中的追蹤蟲顯示目標就在房中,而迪文也以為他方才看到了蒂雅娜散落在被子外面的月白色長發。但當他掀開被子時便發現了幻光術破碎的痕跡,迪文的手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踏入了陷阱,但為時已晚。

    身後的空氣中光線一陣扭曲,蒂雅娜從門後的陰影中撲了出來,用全身的力氣將折斷成半截的法杖插進詛咒教士的後腰。

    灼熱的光芒在法杖斷裂處迸發出來,將整個房間照耀得如同白晝。大量的光元素匯聚過來,卻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構成法術,便直接化作最原始的元素洪流武逆九天。

    沒有裝入彈殼中的火藥,仍然擁有劇烈的燃燒性。光元素凝結成的元素洪流一瞬間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如同火焰般灼燒著周圍的一切。

    迪文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勉強組成一個最簡單的法術音節,將無序的元素洪流破開一個小小的缺口。他身上冒著滾滾黑煙,狼狽地向前衝了幾步,撞碎窗戶一頭栽了下去。

    蒂雅娜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她的法杖只剩下一團焦炭,元素洪流的傷害不分敵我,同樣在她的身上也留下了灼燒的痕跡。緊握著法杖的雙手已經是焦黑一片,就連臉上都被燙出點點水泡。

    少女強忍著傷痛,迅速地解開捆綁在提卡身上的黑色繩索,將無辜受罪的女孩解救出來。若無人指引的話,黑色的繩索其實很好處理,這可能也是考慮到某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特殊的需求。

    她從詛咒教士施法的那一刻便被驚醒,如對手所料的一樣,確實沒能恢復狀態。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她只能利用對手的思維誤區,製造出這樣一個簡陋的陷阱。雖然牽連到普通人令蒂雅娜心中內疚,但她現在別無選擇。

    「咳咳……這是怎麼回事?」從繩索中逃脫的提卡捂著喉嚨,驚恐地盯著蒂雅娜,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不安全,馬上找個地方藏起來。」蒂雅娜將黑色繩索扔到角落裡,金屬劃破了她焦黑的手心,鮮血滴落在白色的被單上格外醒目。

    「啊!你的手……」

    「沒事,別管它,廚房在哪裡?」蒂雅娜咬緊嘴唇飛快地問。

    「樓梯後面右轉。」

    蒂雅娜點點頭,轉身飛奔而去。她不知道剛才給詛咒教士造成的傷害能拖延多長時間,根據以往的經驗,這種低階神官都有很多恢復實力的方法。與其寄希望於敵人的虛弱,更實際的做法是先武裝自己。

    領主家的廚房對普通的村民而言可能比得上天堂,這裡永遠儲備著種類豐富的食物以供主人及其親友享用。即便是最吝嗇的貴族老爺,廚房裡也不會缺少最基本的火腿、奶酪、紅酒和白面包儲備,而這卻是很多村民一輩子也吃不上的好東西。

    儘管從昨天晚上就沒有進食,飢餓卻不是蒂雅娜面臨的最大威脅。她只是順手抄起一塊奶酪塞進嘴裡,一邊努力吞嚥著,一邊飛快地尋找合適的武器。在北方諸郡最危險的通緝犯眼中,每個貴族宅中的廚房等於小型軍械庫的代名詞。

    未加工的奶酪酸澀腥膩難以下嚥,但好在能夠提供大量的熱量。蒂雅娜將剁肉的菜刀拎在手裡,又拿起一小袋麵粉和幾柄餐刀,踢開後門直奔前院。

    迪文手腳並用,艱難地爬出院門,貼身爆發的元素洪流在他後背上留下了巨大的創傷,幾乎一半的內臟器官都處於半熟狀態。他伸長了舌頭,想要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瘋狂的少女,但心中的恐懼卻在催促自己盡快逃離。

    他終於明白為何大主教對這位少女青睞有加,不惜懸賞也要活捉降服兵王之王無彈窗。若論起心狠手辣,蒂雅娜要凌駕於絕大多數詛咒教派的信徒之上。她對敵人狠,對自己也夠狠,像這種同歸於盡式的陷阱,以迪文謹慎小心的性格根本不會考慮,所以也沒有做出相應的預防,結果自然被坑得淒慘無比。

    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快速接近,迪文抬起頭,看到蒂雅娜拎著菜刀向自己衝來,雙眼被煙燻得通紅,混合了麵粉菸灰如同鬼畫符般的臉蛋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破碎的黑色斗篷隨著奔跑在空中翻飛,嘴邊上還掛著黃白色腦漿一樣的粘稠物,看上去如同惡魔。

    以裝神弄鬼為生的詛咒教士,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嚇尿了。

    你不是貴族嗎?你不是魔術師嗎?迪文心中一頭羊駝獸飛奔而過,他顧不上考慮傷勢,伸出一隻手在空氣中飛快地滑動,腰間殘留的幾個魔法護符紛紛爆裂,噴射出一道道黑氣。他已經算是半個亡靈生物,所以身上很少攜帶防護類的護符,反而是各種瞬發詛咒法術的道具居多。

    蒂雅娜衝刺的速度很快,迪文匆忙之中釋放出的詛咒法術沒有鎖定目標,在她身邊擦肩而過。只有一道詛咒法術擊中了她的胸口,少女悶哼一聲,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但在那一瞬間她也將手上的麵粉口袋拋向詛咒教士。

    麵粉口袋擋住了另一道詛咒法術,在兩人之間爆開,空氣中頓時一片白霧。迪文想要吟唱法術,卻被麵粉嗆進了嗓子眼裡,頓時瘋狂地咳嗽起來。

    等到空中的麵粉漸漸飄散,詛咒教士驚恐地看到少女掙紮著爬起身,嘴角還流淌著黑色的污血。蒂雅娜一口口吐著血,腳步踉蹌,但她的眼神依然堅定,手中仍緊握著菜刀。

    詛咒教士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少女不可能被生擒,如果再不下殺手,死的將會是自己。

    舞光之蛇的戰鬥經驗異常豐富,從始至終都沒讓他釋放出一個完整的法術,但迪文仍留有後手,他還可以通過心靈感應直接指揮自己的石像鬼。對於死亡的恐懼使他將生擒少女的命令拋到腦後,在這一刻他全部的想法就是從眼前的惡魔面前逃生。

    殺了她!殺了她!把她撕碎!迪文在心中一遍遍的發出指令,他感應到石像鬼已經向這邊飛來,只要再拖延幾秒鐘,鋒利的爪牙就會撕碎少女虛弱的身軀,迪文已經可以想像得到肢體內臟橫飛的血腥景象。

    蒂雅娜當然不可能留給對手幾秒鐘的喘息時間,她比任何人都深知詛咒教士的可怕。天空中傳來的破空聲越來越近,不用想也知道,那不是現在虛弱至極的自己所能對抗的危險。死亡既然不可避免,但至少在那之前,必須消滅眼前的敵人!

    雪亮的菜刀當頭落下,劈砍在詛咒教士擋在胸前的手臂上。迪文的慘叫聲剛剛發出便戛然而止,一柄餐刀捅進了他的嘴裡。失去法術保護的施法者比正常人還要羸弱,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如何面對這種慘烈的局面。

    菜刀高高舉起再次落下,這一刀砍在迪文的胸口,剁碎了肋骨。迪文終於陷入到真正的絕望之中。他從少女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一個意思——

    我與你同歸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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