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符文獵手 作者：牙膏（連載中）

    第八十九章 各懷心思

    地行者軍團的前線部隊在蘭伽莉亞降臨戰場後，就撤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座千瘡百孔的紅石嶺。要如何填補這個不知深淺的大窟窿，就成了擺在伊斯塔倫軍方眼前的最大難題。地行者雖然已經撤離，但他們的敵人也緊隨其後。現在沒人知道聯通地下世界的隧道不知道被挖成了什麼樣子，就算沒有可以投送軍團級戰力的珂塔蟲洞，仍無法避免小規模的地下生物入侵。

    參戰的部隊已經開始回撥，其他建制完好的軍隊仍然要駐守在紅石嶺，一點點清理地下的蜂巢。挖洞容易填洞難，填土只是力氣活兒，如何能保證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幕僚們提出的解決方案基本沒有可行性，有可行性的方案成本又讓人無法接受。少年領主為此幾乎操碎了心，也就沒有精力去處理魔術師和聖修女之間的糾紛。

    安托尼奧沒有時間和精力，但在軍營外的另一處行營中，卻有一些閒人在打著少女們的主意。

    「蘭斯塔特最後的血脈？蒼藍之光認可的傳承人？白銀位階的光系魔術師？」斯奈克伯爵將報告扔到一邊，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近侍：「你在跟我講笑話？」

    「請原諒我，大人！這個女孩的來歷太神秘了，就連白獅子家族的高層在這之前都不知道有這個人存在，請您多給我一點時間……」近侍趴到地上戰戰兢兢地哀求道。

    「時間確實是倉促了一些，畢竟誰也沒有想到這場戰爭會這麼快就結束。」斯奈克伯爵點點頭，嘴上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眼神依然保持著可怕的冷漠。

    「但這不是你愚蠢的理由！」

    「大人，我……」近侍疑惑地抬起頭，不明白主人的意思。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打聽到這些信息，他自認為沒人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蘭斯塔特森林狼的外號可不是浪得虛名，要說起繁衍後代的本事，北方諸郡遍地都是他們家的野種。現在突然就剩下最後的血脈，你就沒想過到底發生了什麼？」斯奈克伯爵一腳將近侍踢翻，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森林狼和白獅子雖然不是世仇，但這些年裡也一直互相看不順眼，蘭斯塔特家的人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這些問題你都沒過腦子？」

    「可是，可是大人，蒼藍之光多莉婭不也是蘭斯塔特家的人嗎？」近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蒼藍之光的魔法血脈來自於她那位傳奇的外祖父，和蘭斯塔特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森林狼祖上八代都是不同教化的蠻子，現在你居然告訴我他們家又冒出一位天才少女魔術師？」

    斯奈克伯爵冷笑著抓住近侍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提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他，嗎，告訴我說，一個十幾歲就能達到白銀位階的小姑娘，之前竟然在北方籍籍無名？白獅子家那幫老不死的，為了那個小屁孩的婚姻大事恨不得把全國的適齡少女都調查一遍，現在竟然對這個姑娘的來歷毫無印象？」

    「大人，白獅子家族內部也在調查那個女孩的來歷，只是從國王大道去北方往返也要半個月時間，到現在還沒有回信啊風雷劫全文閱讀。」近侍忙不迭地說道。

    「能有什麼回信，她既然敢自稱是最後的血脈，北邊的人肯定是死絕了！」斯奈克伯爵坐下身喝了一口酒定了定神，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光系魔術師？那可是天空城裡才能培養出來的稀有怪物……森林狼家族有子女在天空城求學嗎？」

    「有的，大人。」近侍點頭說到：「鐵狼伯爵芬利爾?蘭斯塔特的小女兒米麗雅就在天空城讀書，不過根據之前的情報顯示，那個孩子並沒有特別出眾的天賦。」

    「米麗雅……」斯奈克伯爵眯起眼睛，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正如近侍所說，這個女孩年幼時並沒有顯露出過人之處，自然也就不會被王室的情報機構列入關注名單，在他的記憶裡自然也不太可能留下任何印象。

    「先查一下這個米麗雅的行蹤，如果她要從天空城回家的話，必然要經過國王大道的馬賽恩城，你現在派人連夜過去。」

    「我知道了，大人。」近侍嘴上恭敬地說著，心裡面不免鬆了口氣，知道自己至少免去了這一次的皮肉之苦。

    「還有，關於生命神殿的可疑態度，也要派人調查一下。一位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聖修女殿下也就算了，天知道他們還在修女團裡隱藏了多少白銀十字軍！給我查清楚，這幫神棍到底有什麼打算？」

    斯奈克伯爵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將杯中的美酒一口氣喝光，慢慢地冷靜下來，恢復到欽差大臣原本的紈袴形象。

    「今天晚上就安排我和史蒂芬見面，找一個安全妥當的地方，讓他把那個得意弟子也帶上。」他沉聲說道：「意外的因素太多，我們的計畫需要臨時修改一下。」

    近侍爬到他身前，親吻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低頭行禮退下。

    就在同一時間，欽差大人根本沒有重視起來的聖修女瑪麗薇安一個人離開了軍營。卡秋莎雖然依仗著神力加持與地行公主正面交戰，但畢竟自己的身體強度還沒有達到真正的黃金級別，免不了留下暗傷，此時正在接受修女團的修復性治療。沒有年長修女的約束，其他人更是沒資格對聖修女殿下說三道四，竟然就讓她一路暢通無阻地跑了出去。

    「鼠輩？還不現身麼？」來到四下無人的地方，瑪麗薇安臉上天然呆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

    「是在我出手的時候注意到了嗎？感知如此敏銳，不愧是聖修女殿下呢。」

    微風掃過，身穿黑色緊身修道服的短髮少女從空氣中突兀地顯出身影，微笑著向瑪麗薇安低頭行禮致意。

    「何必裝神弄鬼，汝之來歷吾輩已經知曉。」瑪麗薇安冷冷地指著黑衣少女的鼻子說道：「暗月兄弟會的苦修士，盲目崇拜的偽信者，黑暗中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

    「回答正確，可惜沒有獎勵。」雪莉拍拍手毫不在意地說道。「不過請恕我直言，既然您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歷，還敢獨自一人跑出來，這種行為未免有些輕率霸武獨尊全文閱讀。想必事後又要被那位卡秋莎大人嘮叨了吧？

    「無恥變態，汝果然一直在監視吾輩行蹤。」瑪麗薇安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如果您願意透露潘朵拉行蹤的話，我也不必在此浪費時間了。」雪莉對於聖修女笨拙的惡語並未在意，反而重新提起了自己的目的。「您現在想要見我，是不是改變主意了呢？」

    「吾輩只想詢問汝之答案。」瑪麗薇安臉上的神色嚴肅起來，認真地注視著雪莉的眼睛：「那時汝為何要出手相助？這場戰爭勝利與否，與汝並無關係。」

    「儘管兄弟會奉行避世法則，但我畢竟也屬於人類一員，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雪莉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如吃飯喝水般簡單的事情。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倒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呢。就算您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正實力，那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看上去似乎也尚有餘力的樣子。」

    「據說汝等苦修士以自我正義之名制裁邪惡，何時又有慈悲心救助苦難？」瑪麗薇安歪了歪頭，冷笑道。

    「並不存在絕對的正義與邪惡，我們所信仰的是秩序之源巴比倫，而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維護世界秩序的穩定。」雪莉右手撫胸，臉上顯出堅定的虔誠之色：「您可以稱呼我們是偽信者，但卻無法將我們視為異端。因為諸神體系本就構建在世界秩序的基礎之上，否定秩序的信仰，便是否定諸神。」

    「吾輩無意與汝討論神學。」瑪麗薇安不耐煩地搖搖頭說道：「吾輩有一要事拜託於汝，事成之後，便以潘朵拉之線索作為報酬，就此兩清如何？」

    「聖修女殿下還有需要外人幫忙的事情？」雪莉驚訝地抬起頭，看著瑪麗薇安的神色恍然大悟：「是那位領主大人？沒問題，無論是送情書還是把人綁架出來都是小事一樁。」

    「不是這個！」瑪麗薇安的臉蛋瞬間羞紅起來，嚴肅認真的狀態瞬間破壞殆盡：「你果然是個卑鄙無恥、陰險下流的小人……我，啊不，吾輩不恥與爾等為伍。」

    「您只有在爆粗口的時候才會說人話麼？」雪莉滿懷惡意地吐槽道。

    「閉嘴！」瑪麗薇安紅著臉怒吼道。

    「我在聽著呢，殿下。」雪莉聳了聳肩笑道：「不過您可別把我當做免費勞動力，既然您都承認有潘朵拉的線索了，我倒覺得現在嚴刑逼供更方便一些。」

    「這件事你一定會感興趣。」瑪麗薇安眯起眼睛肯定地說：「吾……我要你幫我探查伊斯塔倫三神殿裡的情況，我懷疑其中有人包庇邪惡勢力。」

    「三神殿？」雪莉臉色一變，收起笑容正色起來：「您沒有開玩笑？」

    「雖然那個討厭的女人言辭太過於荒謬，但我親眼見到了詛咒教派信徒的屍體。」瑪麗薇安眼中精光一閃而逝：「這件事不能不查！」

     第九十章 黑暗降至

    「領主大人，市民們都在為戰爭勝利的消息歡欣雀躍，所有人都熱切地盼望著目睹您的真容，相信明天早上城門口會變得人山人海。」穿著綢衣的幕僚捧著一卷文書說道。

    「什麼勝利，只不過沒給祖先丟臉而已，他們也就是想知道我長什麼樣子罷了。」安托尼奧搖了搖頭，在面前的文件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作為白獅子家族僅存的直系血脈，出於安全和其他方面的種種考慮，這些年裡安托尼奧一直深居簡出，絕大多數平民都沒見過自己領主的真實面目。雖然提高了安全保障，但這種做法卻也造成了民心威望長期下滑的負面影響。

    安托尼奧一直計畫著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在公眾面前，這場戰爭的勝利可以說是天賜良機。伊斯塔倫民風彪悍，無論平民貴族都希望自己的領主勇武過人，如果還能達到有勇有謀的水平那再好不過，要是更進一步提升到「文韜武略，智勇雙全」的地步，那簡直就可以說是普大喜奔！

    雖然說這一場戰爭裡面充滿了雙方默契的貓膩，但最後的結果畢竟是人類取得了勝利，再加上地行公主親臨戰場又被逼退的傳奇故事，幾乎不用渲染修飾，就可以讓領主的威望瞬間提高到頂點。不僅僅是伊斯塔倫的民心問題，就連南方地區的領主們都會受到震懾。

    「您太過謙虛了領主大人，即便是在奧克蘭特王國的歷史上，也鮮有對抗地下世界入侵者的戰例火影之破虛白眼無彈窗。相對於人類領主之間頻繁無度的內戰而言，由您所領導的這次抵抗侵略戰爭必將載入史冊，成為後人傳頌的史詩。」幕僚真心實意地讚美道。

    「載入史冊的成本代價可不低啊。」安托尼奧望著手上的軍費清單苦笑起來：「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一點油水都沒撈到，陣亡士兵的撫卹金只能由家族來墊付。要不是有楓葉修女的全力幫助，我們未來三年裡可能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感謝生命女神的仁慈，現在外面的士兵都對無私奉獻的修女姐妹們感激涕零。」幕僚說到這裡猶豫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在私下裡兩相比較，不少人對於堅持收費的三神殿祭祀頗有怨氣呢。」

    「他們哪比得上生命神殿家大業大，不收費怎麼養活自己？倒是生命神殿這邊本身就就善於救死扶傷，使用治療神術自然更有效率，成本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過要真想讓他們留下來，恐怕還是免不了要家族大出血一次……」安托尼奧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下一份文件上。

    生命神殿這次明面上是奉神諭前來探查北方爆發的瘟疫，暗地裡揣著什麼樣的心思卻很難猜測。一位聖修女也就罷了，居然還有白銀十字軍隨行，這是要和哪位神靈爆發宗教戰爭嗎？按理來說北方這片開拓不過數百年的領土還屬於半蠻荒地帶，很難想像會出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能吸引到生命神殿的注意力。

    「說道修女……你有看到瑪麗薇安和蒂雅娜兩個人嗎？她們倆不會又吵起來了吧。」安托尼奧突然抬起頭問道，這兩個女孩的問題也同樣讓他操心。在關於北方瘟疫的問題上，兩個人從未達成過共識。魔術師少女堅持要防患於未然，而聖修女殿下則將其視為對生命神殿的不信任。

    至於某些近乎於褻瀆的指控，到現在為止仍然是三人之間的秘密，並未擴散開來。即便是瑪麗薇安也只是口頭上斥責蒂雅娜對神靈的不敬，卻沒有表示堅決否認。從這一點上少年領主就看得出來，聖修女心中其實也有所懷疑。不過這種事情一旦揭發出來必定牽連甚廣，事態之嚴重遠非個人能力可以解決，所以三人對此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那兩位尊貴的小姐……似乎都沒留在軍營裡。」幕僚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敢肯定地說道。雖然在少年領主看來這不過是小姑娘之間的吵鬧而已，但對於他們這些普通的辦事人員來說，夾在高階的神職人員與施法者之間的感覺可不那麼舒服。所以在軍營裡看到這兩位大小姐的時候，他們都會下意識地避開。

    「這個時候跑出去，估計還是和瘟疫有關的事情……」安托尼奧略加思索便猜到了原因，地行者的入侵只是適逢其會，蒂雅娜和瑪麗薇安留在自己身邊的主要目的，其實還是北方的瘟疫。

    「戰場清理的情況如何了？有沒有檢測到瘟疫的爆發徵兆？」安托尼奧放下文件開口問道。這場戰爭雖然說規模不大，但也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人類軍隊採用步步為營的戰略，從伊斯塔倫城外一直碾壓到紅石嶺下，這一路上到處都是雙方的血肉。時值夏末，北方地區的天氣尚未轉涼，死者的血肉腐爛變質速度大大加快，從而更容易引起疾病滋生。

    「預備部隊按照您的命令一直在沿途清理，暫時沒有發現傳染病爆發的跡象。」幕僚對此倒是一清二楚，因為這也是領主大人每天都要關心的話題重生雷傑多。

    「由於我們在自己的主場作戰，後勤補充完善，所以幾乎沒有出現非戰鬥減員的情況。極個別出現感冒發燒狀況的傷兵，都已經得到了楓葉修女的及時治療，沒有互相傳染。」

    「很好，讓清掃部隊注意個人衛生安全，同時加快速度。」安托尼奧拄著下巴想了想，仍然有些不放心：「還不到休息的時候，讓斥候騎兵增加巡邏路線，戰場附近加派暗哨，如果發現形跡可疑者立刻逮捕，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遵命，大人。」站在幕僚身邊的軍官大聲應道。

    沒過多久，一隊隊騎士殺氣騰騰地從軍營中席捲而出，縱馬向四面八方疾馳而去。剛打完仗正要好好休息的時候被人叫起來巡夜，這讓騎士們心裡憋上了一股暗火。軍令如山，他們自然不敢向上級抱怨，只能把這股火氣撒在敵人的身上。看他們一個個可怕的臉色，今天晚上被抓住的倒霉鬼估計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馬蹄聲如雷鳴般疾馳而過，許久之後，路邊樹叢的陰影裡鑽出兩個鬼祟的身影，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這幫大兵吃錯藥了？」一個黑影小聲嘀咕起來：「一個個跟死了親娘一樣拉長著臉，好像恨不得殺人似的。」

    「閉嘴！正事要緊。」另一個似乎是首領的黑影繃著臉低聲訓斥道。

    「怕什麼，這些普通人發現不了我們的行蹤。」被訓的黑影蠻不在乎地說道，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把自己的聲音壓了下來。

    兩條黑影潛藏在黑暗之中，夜空中的月光折射在他們頭頂，卻被一點不漏地吸收進去。附加在他們身上的魔法幻術不僅可以吸收光線，就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也能全部吸收不露痕跡。

    「小心暗哨，黑暗迷霧雖然能幫我們掩蓋住聲音動靜，但那些軍隊裡的老兵直覺都相當敏銳。」為首的黑影低聲警告自己的同伴。

    「切，不過是一群無知的愚民而已。」另一個黑影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不要大意，根據情報顯示，我們親切的老朋友舞光之蛇也在這裡，而且似乎傍上了年輕的領主。」為首的黑影提起舞光之蛇的名字，忍不住咬了咬牙：「那個女人的實力倒在其次，要說起搞破壞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厲害。」

    「聽說是個挺漂亮的小妞？」另一個黑影奸笑著八卦起來。

    「據說已經破相了，要不然怎麼會心理扭曲成那樣。」為首的黑影鄙夷地說道：「別讓她逮到，否則我們麻煩就大了。」

    兩個黑影小心翼翼地沿著路邊向前移動，今天晚上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四處都增加了不少明哨暗哨來往巡邏，讓他們忍不住繃緊了神經，幾乎是一點點地爬到了目的地才鬆下一口氣。

    「很好，讓我們送給這些愚昧的凡人一點精彩的禮物吧。」為首的黑影裂開嘴露出瘋狂的笑容，從懷中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口袋。

    第九十一章 瘟疫之種

    對於一名真正的戰士來說，戰死沙場就是最大的榮耀。在伊斯塔倫的軍隊傳統中，戰鬥結束後，士兵們應當收斂戰友們的屍骨，帶他們回到家鄉，葬入勇士的公墓。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軍隊還會請神殿的祭祀為死者祈禱，保佑他們的靈魂升入天國。

    「生前不好好選擇信仰，還指望著死了之後升入天國……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可憐的傢伙，估計他們也不會知道，除了那些虔信者以外，其靈魂都會歸屬於做祈禱的祭祀背後的神靈……生前是大人物們操縱的棋子，死後的靈魂還要被那些虛偽的神靈玩弄。」

    兩個黑影從悄悄地溜進停屍場裡，一邊仔細翻檢著屍體一邊冷嘲熱諷起來。

    「該死，怎麼都像是被貓舔過一樣幹淨？」為首的黑影趴在屍體堆裡翻找了半天，忍不住開口罵道：「那幫修女團的臭娘們至少釋放了三遍驅逐淨化神術，生命神殿的神術就不要錢的嗎？還是因為缺少男人的愛撫而精力過剩？」

    「看起來他們似乎有所防備？」另一個黑影懷疑地說。

    「對於正規軍隊來說這是常識性的預防措施，只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神職人員配製比較奢侈而已。」為首的黑影見怪不怪地說道。他拿過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幾顆眼睛大小的烏黑色晶體，分別塞入屍體的嘴裡。

    「這種膚淺的預防性措施或許能對普通的疾病傳染產生效果，但在真正的瘟疫天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與合適的環境，就沒有人能阻止這些瘟疫之種的擴散。」

    吞下烏黑色晶體的屍體，失去血色的蒼白面孔上浮現出一層細微的青黑之氣，在黑暗的夜色下越發難以察覺。

    「可是這些屍體已經做過了基本的防腐處理……」另一個黑影猶豫地說道。

    「笨蛋，我們再讓它重新開始腐爛不就好了！」為首的黑影沒好氣地說。

    「釋放腐敗術會產生法力波動啊，難道不會被軍營裡的法師察覺？」

    「法師怎麼可能熬夜到現在，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就好。」

    將所有的瘟疫之種埋好之後，兩個黑影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低聲吟唱起腐敗術的咒語火影之破虛白眼無彈窗。隨著法術的釋放，一具具屍體的皮膚逐漸開始潰爛，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只要這些屍體進入腐爛狀態，體內的瘟疫之種就會立刻分解擴散開來，順著空氣向外傳播，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能感染整座軍營。被稱之為天災的瘟疫，其蔓延速度遠遠超乎人類的想像。

    雖然明知道瘟疫之源就在自己腳下，兩個黑影卻對於自己所處的位置毫不在意，甚至還貪婪地大口呼吸起惡臭的空氣，臉上露出病態瘋狂的笑容。

    「讚美吾主！讓瘟疫天災降臨，懲罰這個混沌污濁的世界吧！」

    為首的黑影正處於興奮的狀態之中，突然感覺到腳踝上一緊。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瘋狂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

    「我說……你是不是放錯法術了？」

    「你開什麼玩笑！」另一個黑影不明所以地反問道，不過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接下來要說出的話也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裡。

    一名早已死去的士兵不知何時爬起身來，無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兩個活動的黑影，他動作僵硬地爬起身，伸出手抓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那隻屬於生者的大腿。

    皎潔的月光照映下，停屍場裡不斷有死去的亡者掙紮著站起身，嘴裡發出不明意義的沙啞聲音，慢慢地圍攏過來。

    「這不不不……不對吧？是不是你拿錯口袋了？」

    「怎麼可能！」為首的黑影氣急敗壞地掏出口袋裡剩下的一顆瘟疫之種，伸出舌頭狠狠地舔了一下：「味道沒錯啊！這東西根本不可能召喚出殭屍來！」

    月光灑在兩個黑影的身上，顯露出兩張詛咒教徒標誌性的蒼白面孔。兩個人面面相覷，在眾多殭屍環伺之下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等等……月光？兩個人顧不上殭屍的糾纏，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天空中高掛著的那輪銀月與往常並無不同，只是今晚的月光顯得格外皎潔耀眼，幾乎將地面照映得雪亮。

    「我們被人坑了……」為首的詛咒教徒目光呆滯地望著月亮，嘴裡喃喃地說道。

    ……………………

    「你認為今天晚上詛咒教派就會有所行動？」

    「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機會，戰爭剛剛結束，屍體還保持著活性，就算經過祭祀祝福，也依然可以用來傳播瘟疫。」

    「為什麼我感覺你在這方面的業務比他們自己都要精通？」

    「不是有句老話說過，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麼……」

    閒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埃爾和蒂雅娜正尾隨著欽差大臣的馬車回到伊斯塔倫的內城重生雷傑多。由於主人尚未歸來，斯奈克伯爵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直接住進白獅子家族的城堡裡，於是便選擇了內城中最豪華高檔的一家酒店下榻。

    也許這裡面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欽差大人有一些小秘密不希望被白獅子家族發現之類……不過他這樣做倒是正中埃爾下懷。

    「你這一次就真的打算袖手旁觀？」對於少女的異常行為埃爾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以他對她的瞭解，少女一直都是毫不拖泥帶水的行動派。

    「當然不會袖手旁觀。」蒂雅娜點點頭，輕聲說道。

    「等一下，你不會……」聽著少女不太對勁的語氣，埃爾心中突然打了個寒顫。

    「那位『聖修女殿下』可以擺平一切，用不著我們操心。」蒂雅娜面無表情地說道：「話說回來，我們現在更應該關心的難道不是真理會的問題嗎？」

    「好吧好吧，算我多管閒事。」埃爾無奈地聳了聳肩，向酒店的方向掃了一眼。斯奈克伯爵的隨行隊伍已經安頓下來，酒店裡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安靜。

    「我看到屋頂上已經佈置好了暗哨，想要偷偷潛入恐怕有點困難。你的光學法術能讓我們完全隱形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不認為那是最好的方法。」蒂雅娜伸出手指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弧光，低聲微笑道：「埃爾先生，你是不是太小看一名魔術師的能力了呢？」

    五分鐘後，一對衣冠楚楚的年輕貴族夫婦從容地走進了豪華酒店的服務大廳。

    「很抱歉，尊貴的先生和女士，今天我們不對外營業。」服務生彬彬有禮地說道。

    「可是我們三天前已經預定了房間。」年輕的貴族小姐皺起眉頭有些生氣地說道。

    「就算是預定……」服務生為難地抬起頭想要解釋，但當他看到貴族小姐的眼睛時，腦子裡突然迷糊起來，暈暈乎乎地忘記了說辭。

    「是你們老闆親自為我們訂的房間，你可以查一下。」貴族青年不耐煩地說道。

    「好的，好的……我查一下。」服務生呆呆地看著貴族小姐的眼睛，隨口應付道。

    「史密斯先生及夫人，特等套房。」貴族小姐輕輕一笑，低聲說道。

    「史密斯先生及夫人，特等套房……沒錯，是這樣的。」服務生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嘴上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打了一個激靈，突然清醒過來。

    「請原諒，史密斯先生和夫人，請隨我來。」他恭敬地彎下腰，帶著兩個人向二樓走去。

    雖然時間僅僅過了片刻，但在服務生的腦海中，這一對年輕的貴族夫婦已經變成了老闆親口交代要重點照顧的貴客。至於欽差大人包下整座酒店的要求，則被他完全地拋在了腦後。

    第九十二章 竊聽

    欽差大臣的隨行隊伍人員浩浩蕩蕩，包括六十名王庭護衛騎士及親兵，二十四名侍從和女僕，十二輛四輪馬車及車伕等等。單從規模上來看的話，說是軍隊出征也不為過。為此斯奈克伯爵直接包下了整座酒店供自己人休息，至於費用方面當然還是要由白獅子家族來買單。

    近百人的隊伍幾乎將酒店的客房擠滿，不過特等套房區域仍然只為斯奈克伯爵獨自開放。他手下的親兵把守住了樓梯兩側，在樓下與屋頂上都安排了放哨的守衛，將他的房間單獨隔離開來。

    其實在外人看來這些細緻的安保措施純屬多餘，這裡是白獅子家族領地的內城，本身的防衛力量已經達到軍團要塞的程度，絕非一般人所能接近。就在酒店外面，也有兩隊精銳的城防軍封鎖了前後街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斯奈克伯爵仍然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那要麼顯得他自己膽小如鼠，要麼就是對白獅子家族尊嚴的侮辱蔑視。

    不過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最堅固的城牆都是由內部打破的……作為少年領主安托尼奧的寵臣，蒂雅娜自己就擁有通行內城的權利，在她這個內鬼的幫助下，埃爾一路順風地進入到了斯奈克伯爵寢室的隔壁房間。

    在服務生低頭告退之後，貴族少女關上房門，身體上的幻象如同玻璃般片片碎裂，露出臉上血紅色的恐怖蜘蛛疤痕。

    「既然你可以用魔法化妝，為什麼不一直保持著漂亮的樣子呢？」埃爾好奇地問道。

    「虛偽的幻象可以欺騙他人，但無法欺騙自己。」蒂雅娜帶上面紗，語氣平靜地說道：「更何況相貌對現在的我來說並不重要。」

    「這話聽著太假……而且你怎麼知道不重要？如果換做我是那位領主大人，心底裡也會偏向於聖修女殿下的吧。」埃爾開玩笑地說道：「一邊是嘮嘮叨叨又破了相的神秘巫婆，另一邊是漂亮純潔又可愛的小公主，只要是男人心裡都會有所偏向的吧遊戲人生。」

    「誰告訴你說聖修女漂亮純潔又可愛的？」蒂雅娜羞惱地叫道。

    「不就是地震那天你救回來那個紫色的……我在戰場上看見她了，嘖嘖，其實她還真沒有你以前那麼漂亮。只是那種籠罩在神聖光芒之中的妖媚紫色，一般男人見了根本把持不住。」埃爾回想起白天戰場上的情景，忍不住感嘆了一下。

    「你別看她藏在那個女騎士身後顯得十分低調不顯眼，真要想勾引男人的話，她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夠了。」

    「那她有沒有一個眼神把你鉤住啊？」蒂雅娜盯著埃爾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離的足夠遠……」埃爾笑道，「不過你的領主大人跟她可是形影不離的。」

    「安托尼奧是一位少年英主，並非你想像的那樣不堪……我陪你來可不是討論色誘的問題！」蒂雅娜冷哼一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得了吧，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被你色……」看到少女面色不善，埃爾明智地嚥下了後半句話。他聳了聳肩笑道：「我在聽著呢，那位伯爵大人剛剛用完了晚膳。」

    酒店裡的特等套房肯定要用隔音良好的高級材料製作牆板，但這也只是針對普通人而言。對於強化五感的埃爾來說，這點阻礙完全不是問題。就算這個房間真能隔音，他也可以使用真視之眼進行透視，用讀唇術判斷他們的談話內容。

    蒂雅娜的聽力自然不可能達到埃爾那種變態程度，不過身為魔術師的她精通各種戲法，想要監聽也不是什麼難事。

    少女坐下來，取出自己的茶壺不慌不忙地燒水。她動作熟練地擺好茶具，用熱水澆燙了一邊，順手拿起其中一隻薄瓷茶杯，雙手在茶杯上飛快地點了幾下，佈置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魔法陣。

    她將茶杯扣在緊貼隔壁房間的牆壁上，嘴裡低聲念了一句咒語，鬆開手後茶杯穩穩地停留在牆上，從裡面清晰地傳出了隔壁的聲音。

    「這裡雖然沒有上得了檔次的廚師，食物本身的材質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斯奈克伯爵放下刀叉，用餐巾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北方本來就是蠻荒之地，沒有什麼文化積澱。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山裡的野獸肉質要比南方林地圈養的禽畜多了一些純正的自然味道。」

    坐在餐桌對面的史蒂芬大師接話說到。

    「自然的味道？沒錯，這種充滿野性的自然肉香，在南方基本已經吃不到了。」斯奈克伯爵感慨地點了點頭：「人類的文明一直在進步，對於美食的鑑定標準也日益精深。目前北方地區的生活水平還沒有完全發展起來，人們對於美食的認識也還停留在最基礎的階段。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推薦你品嚐一次瓦爾特龍的菜系，那種舌尖上跳舞的感覺令人魂牽夢繞，正如您的美麗一樣迷人啊，羅拉娜小姐村野多嬌。」

    「瓦爾特……倫？請原諒我學識淺薄，孤陋寡聞，欽差大人。」商人少女下意識地撥弄著自己橘紅色長發的發尖，臉上表現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的，可是老師總說我的能力還不足以出師……」

    「羅拉娜小姐，不必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斯奈克。是的，可以理解，老人家總是瞻前顧後……不過年輕人也要有自己的追求，這並不矛盾。」斯奈克伯爵端起酒杯微笑著向少女示意：「你知道為什麼史蒂芬大師會和我成為朋友嗎？在他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就擁有了一個偉大的，高尚的理想追求。正是在那個偉大的，高尚的理想之下，很多和他抱有同樣追求的人走到了一起，也包括我在內，我們聚集在一起完成了偉大的事業。」

    「偉大的事業？」羅拉娜好奇地抬起頭，眼睛閃閃發光，「那究竟是什麼樣的追求呢？」

    「你的老師還沒有告訴過你？」斯奈克伯爵驚訝地看了史蒂芬一眼，後者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呵呵，你的老師真是太寵愛你了，竟然不願意讓你背負名為責任的重擔。」斯奈克伯爵笑了兩聲，看著少女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不過我認為他的做法太過於保守，無論從年齡還是心理上來說，你現在都已經成年。而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她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羅拉娜，我現在問你，作為一名成年人，你是否有勇氣面對世界的真實呢？」

    「我……我不知道。」在斯奈克伯爵嚴肅的目光注視下，羅拉娜縮了縮脖子，有些畏懼地看向自己的老師。

    「你自己來選擇。」史蒂芬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可以選擇不聽嗎？」羅拉娜眨眨眼睛，語氣天真地問道。

    隔壁房間裡，蒂雅娜已經泡好了茶水，冷不丁聽到這句話，手上一顫，差點把自己的茶壺摔到地上。

    怎麼回事？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人家講了那麼多慷慨激昂熱情洋溢的煽動性言論，你居然不想聽了？

    斯奈克伯爵的臉色就像是吃了大便一樣難看，他接下來準備好的大段說辭全都被堵了回去，可是看著少女惶恐的表情，又無法指責她的懦弱。畢竟讓她選擇的話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現在人家選擇了，卻不是預料中的選項。

    「沒關係，我想你也需要時間再考慮一下。」

    餐桌上的氣氛凝結了半天，斯奈克伯爵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換上了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對著羅拉娜溫和親切地說道。

    「很抱歉，斯奈克伯爵大人，但是這太突然了。」羅拉娜嚇得小臉煞白，看到斯奈克伯爵臉色好轉才偷偷地鬆了口氣，嘴上委屈地說道：「世界的真實什麼的，我還沒學過啦，老師才剛剛講到精金粒子在高溫環境下的固液轉化……」

    「我明白了……」斯奈克伯爵揉了揉太陽穴，點頭說道：「看來我需要先跟你的老師單獨談談。」

     第九十三章 預言

    「第一次宗教戰爭初期，為了保護舊時代的歷史文獻和知識典籍免遭戰火，傳奇魔法師雷斯林?科羅拉多與當時另外的十二位聖賢共同創建了最初的真理會，至今已有一千一百年的歷史。」

    「在長達千年的歷史中，真理會幾度遭受重創，創立之初設定的目標也反覆變革。時至今日，名為真理會的秘密結社，實際上已經變成了由各國高層精英人士和高階魔法師所統治的利益集團。而這個秘密結社的共同目標，也已經變成了維護卡尼拉斯的秩序穩定。」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鮑威爾大師的表情顯得頗不以為然的樣子，似乎對於真理會沒有什麼好印象。

    「您的意思是說史蒂芬大師實際上是來自於真理會？」埃爾不明所以地問道，他對於鮑威爾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算是有這樣一個組織，跟自己又有什麼聯繫呢？

    「現在的真理會已經被世俗的權利滲透，變成了一灘污水。什麼維護秩序穩定，其實說白了不過是在維護統治者的利益罷了。」鮑威爾敲了敲煙斗，痛心疾首地說道：「所謂的秘密結社在大人物眼中早就沒有了秘密，史蒂芬所傳承的艾普魯斯煉金術一脈，幾百年來一直都為真理會服務，他當然也不可能例外。」

    「我怎麼聽著您也像是其中一員呢？」埃爾懷疑地看著老頭子說。

    「老凱撒曾經加入過真理會，他知道的我當然也會知道……就是現在白獅子家小鬼的老爹，我們小時候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

    鮑威爾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跟他說過，那是聰明人才能玩的遊戲，你一個莽夫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可是那老混球被權力慾望迷昏了腦子，根本聽不進勸。後來怎麼樣？玩脫了吧，全家死得就剩下一根獨苗……」

    埃爾聽得滿頭大汗，想不到黑歷史竟然越爆越多，老頭子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說話自然沒有顧及，可這些事要被自己知道了，難保不會有人跳出來滅口遊戲人生。

    「所以說……史蒂芬大師是打算讓羅拉娜加入那個真理會？這有什麼不好的嗎？」

    「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我那個孫女兒雖然天資聰慧，但那只是相對於同齡人的水平而言。對於真理會來說就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有些勉強……我擔心的是他們別有所圖。」

    「如果真理會連大煉金術士親傳弟子這個身份都不屑一顧的話，那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圖的了。難不成他們還貪圖她的美色麼？」

    「也未必不可能。」

    埃爾驚訝地轉過頭，看到老頭子的神色依然嚴肅，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還以為……他們的追求會更高端一點。」

    「權力、財富與美色，是人類最基本的慾望追求，無論農民還是皇帝在這方面都一般無二，只是具體的目標天差地別而已。」鮑威爾清了清嗓子，感慨地說道。

    「反正你們不也急著給羅拉娜找男人麼？」埃爾酸溜溜地說道：「堂堂欽差大臣，可比我這個無名小卒條件強多了吧，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腦子裡面都是豬屎啊！」鮑威爾吹鬍子瞪眼睛地大罵道：「你以為史蒂芬花了那麼多年精力培養一個弟子，就為了出賣色相？」

    ……………………

    「史蒂芬大師，恕我直言，這就是您這些年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嗎？就這麼一個不知情趣的書呆子，我怎麼能指望她出賣色相？」

    斯奈克伯爵放下茶杯，臉色不善地注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老人。

    「很抱歉，斯奈克大人，但我畢竟只是一名煉金術士而非宮廷弄臣。」史蒂芬攤開手無奈地說道：「您想要讓騎士來教導魔法學徒，這未免有些強人所難。況且當初議會也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

    「我能把您的話理解為……對議會的不滿嗎？」斯奈克伯爵貌似不經意地撫摸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斜著眼睛冷冷地問道。

    「您多心了，斯奈克大人，我並無此意。」史蒂芬搖頭說道：「我們的計畫並沒有問題，如果沒有那位聖修女殿下突然出現的話，我的弟子很容易就可以獲得領主的青睞。無論從身份、學識、相貌等各個條件來說，她有足夠的資格成為白獅子家族的主母。」

    「區區一介地方領主，有什麼資格迎娶生命神殿的聖修女？」斯奈克伯爵不屑地嗤笑道：「白獅子家族那些死剩下的老鬼還真會異想天開。」

    「要說異想天開倒也未必，對於那些神棍來說，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算是聖修女也可以明碼標價。」史蒂芬笑道。

    「足夠的利益？」斯奈克伯爵敏銳地抓住了史蒂芬話語中的關鍵之處：「白獅子家族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底牌能讓生命神殿那些眼高於頂的混蛋動心？」

    「當代家主安托尼奧?凱撒少年英傑，行事低調，深藏不露村野多嬌。如果他真是預言中所說的那個人的話，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奇怪。」史蒂芬說道。

    「預言……預言！是的，占星術士梅林用生命換取的預言。」提起這件事，斯奈克伯爵不由得眼神一變。

    「原罪使徒誕生於北境，帶來無盡天罰，人世間從此永無寧日！」

    「一直以來議會上層都將安托尼奧視為重點懷疑對象之一，現在看來，他已經逐步顯現出與眾不同的跡象。」史蒂芬輕輕敲著桌子低聲說道：「如果他真的是預言中的原罪使徒，那也就意味著——命運已經圍繞著他開始轉動。我們所做的這些小動作，在命運洪流面前毫無意義。」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才是毫無意義！」斯奈克伯爵鐵青著臉大聲說道：「真理會千百年來一直致力於守護人類文明的火種，我們經歷過無數次血與火的考驗，最終都獲得了勝利。這一次我們既然擁有將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的機會，就一定要把握住。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是對於全人類種族的負責！」

    「你想要殺死安托尼奧？這恐怕不太容易。」史蒂芬並沒有被斯奈克伯爵的激情所蠱惑，仍然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你的弟子原本應該是一步好棋，只要她能留在安托尼奧身邊，我們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斯奈克伯爵沒好氣地說道。

    「我的想法恰恰和您相反，如果早早地讓她跑到領主身邊。很難說那小丫頭會不會因為感情而把自己倒搭進去。」史蒂芬苦笑著搖了搖頭「斯奈克大人，你對女人的瞭解想必更加深刻，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心思難猜，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奇怪。按照我原來的計畫，至少要再過十年她才能為真理會服務。」

    「年輕的小鬼……」斯奈克伯爵敲了敲腦袋，他知道史蒂芬說的沒錯，可是少年領主已經初露鋒芒，他沒有時間去慢慢等待。

    「讓你的弟子做好準備，肯定會有用上她的機會。」他沉吟了片刻，對史蒂芬說道：「至於對付那個小鬼領主的方案，讓我們觀察一段時間再下結論吧。」

    「聽候您的吩咐，斯奈克大人。」史蒂芬站起身低下頭做出一個古老的禮節：「萬物更替，唯真理永存。」

    「唯真理永存！」斯奈克伯爵正色回應道。

    房間中陷入一片安靜。

    「他們想要謀殺安托尼奧，這件事確實很重要……但我不認為這是你會感興趣的原因。」

    蒂雅娜收回竊聽的工具，將茶杯放回桌上，疑惑地看向埃爾。

    「你沒聽出來嗎？」埃爾意味深長地直視著少女的眼睛：「我倒是覺得，他們想要殺的人是你！」

    第九十四章 刺殺

    在諸神王庭的次等神靈中，商業之神盧德恩的神力並不出眾，但他在凡間的聲望卻是當之無愧的翹楚。人類的商業活動伴隨著文明建立發展至今，已經形成了一個完善而又龐大的隱形社會體系。從北方雪原到南方海岸，人類商隊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卡尼拉斯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話說回來，盧德恩的負面名聲也同樣臭名昭著，因為其奉行的金錢至上主義，與其他秩序神靈所倡導的高尚品德格格不入，令人鄙夷。除了被奉為至高真理的「信用」之外，商人們沒有不敢買賣的貨物。

    只要有三倍的利潤，商人們就敢鋌而走險，在十倍的利潤面前，就連絞刑架都無法阻止他們的瘋狂……

    「黃金珠寶對亡者來說毫無意義，但在凡世間仍然具有強大的力量。」

    身穿黑色長袍的白髮老者站在天台上仰望星空，口中低聲自語道。

    盧德恩的大教堂在他身後放射出金碧輝煌的光芒，驅散了朦朧的夜色。教堂中的一應用具全部使用純粹的金銀製造，就連板凳與長桌都是由紫蘋果木拼接而成，這種木料因為導魔性良好，專門用於製作學徒法杖，市面上的價格比黃金還要昂貴。貴族千金小姐為之瘋狂的黑天鵝絨，在這裡只能作為落地窗簾的面料。

    盧德恩提倡揮霍之風，在他的教義中，只有學會花錢，才有動力賺錢，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才是商人所追求的至高境界大羅金仙全文閱讀。

    幾乎所有盧德恩的神殿內部，都有這樣一座隱秘而又奢華的教堂，它們存在的意義並非用於祈禱，而是用行動展現最基本的教義。只要你付得起價錢，這座教堂就能變成真正的人間天堂。

    教堂的租金高達每天一千金幣，這個數字對於普通人而言幾乎無法想像，但也不過是最入門的價位。如果你能付出雙倍的金幣，就可以在這裡享受到伊斯塔倫最高等級的貼心服務。如果付出三倍的話，甚至可以點名挑選方圓千里的貴族名媛為你暖腳……

    二十萬金幣的價碼，足以讓這座教堂變成伊斯塔倫的城中之城，全體神殿祭祀俯首聽命，就算是邪惡的異教徒也無所謂，只有金幣才是永恆。

    「這種力量又被盧德恩的信徒稱之為——購買力，在充足的購買力面前，世間萬物皆可明碼標價，如果可能的話，他們甚至都不介意賣掉自己的生命與靈魂。」

    另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接著老人的話說道。

    「不要小看盧德恩的信徒，瑪法，商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群體之一，誰要是把他們當成傻子的話，誰就是傻子。在你看來他們都是為了錢財不要性命的瘋子，但你又怎麼知道他們沒有獲得更多的利益？」

    白髮的老者仰望著夜空中的月色，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吾主與盧德恩想必早已達成協議，他的教徒才會為我們大開方便之門。但就算是這樣，該收的錢他們一分也沒少過。」

    「我明白了，奎恩主教大人。」瑪法恭敬地低頭說道：「等到天災降臨之時，這些奸商會得到應有的審判。」

    「你以為他們會懼怕死亡？」奎恩主教搖了搖頭，雙眼依舊注視著天空中的月亮，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今晚的月光有些不太對勁，哈里斯和馬爾還沒有回來嗎？」

    「按時間來算，應該已經結束了。只是軍營裡防守嚴密，他們的動作可能不會太快。」瑪法在心中默默地計算了一下之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您難道在擔心舞光之蛇會攪局？我們這一次的動作十分小心……」

    「我剛剛告誡過你，不要小看盧德恩的信徒，舞光之蛇也是一樣。」奎恩主教沉下臉厲聲訓斥道：「你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憑藉的是吾主的青睞。這是一種榮耀，而非你小看他人的資本！」

    在老人突然爆發出的凌厲氣勢面前，瑪法滿頭冷汗地後退了兩步，心裡面準備好的反駁下意識地憋了回去。

    「人類文明歷史已經延續數千年之久，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的勢力隱藏於凡世之中。僅僅是天空城裡一名不入流的魔術師就讓我們在北郡損兵折將，將來我們要面對的艱難險阻只會多……」

    「說的一點沒錯啊……」

    「什麼人！？」

    奎恩主教下意識地點點頭，突然臉色劇變三界棺最新章節。他大叫一聲，整個人驟然化作一團黑霧，本體出現在十米之外的陰影中。

    當他聽到背後傳來陌生的聲音時，就意識到大事不好，幾乎是下意識地直接激發了附加在長袍上的「黑暗影遁」。饒是如此，也依然沒有躲過偷襲者的攻擊，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半條胳膊都失去了反應。

    作為詛咒教派最近提拔的大祭司，初入白銀位階的瑪法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他只看到一道黑影從奎恩主教身後突兀地出現，抬手揮劍直刺。長刃從黑霧中劃過，帶起一大片黑色的血跡。偷襲者沒有半刻停頓，順勢轉身一劍劈在瑪法身上，從下至上幾乎將他撕成兩半。

    奎恩主教掙紮著抬起頭，正好看到令他驚駭欲絕的一幕。僅僅在一息之間，剛剛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教派內部精英的腦袋就飛上了半空。然後他才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真實面目，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緊身修道袍的年輕少女，她手上所持的凶器也同樣是一柄漆黑無光的長劍。

    「黑袍黑劍……無影無形……暗月兄弟會？」奎恩主教喃喃地自語了兩句，便立刻察覺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她不是刺客，但卻比任何刺客都要恐怖。

    人只要上了年紀，就不會缺少見識，在認出少女身份的第一時間，奎恩主教便不再抱有任何反抗的幻想，發覺少女的目光向自己投射過來，他立即毫不猶豫地再次施展出「黑暗影遁」消失在陰影之中。

    「真是個狡猾的老狐狸。」雪莉望著空無一物的陰影處輕笑道：「你既然已經認出了我的身份，還敢以『黑暗』為自己掩護？」

    少女向前不慌不忙地走了幾步，身影迅速地融化在空氣中。只見黑暗中的陰影突然顫抖扭曲了一下，而後無數血肉就像被擠碎的橙子一樣飛濺出來，將教堂外雪白的瓷磚塗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腥臭。

    詛咒教派的兩位大人物，就這樣在無聲無息之間被當場斬殺，而藏在教堂之中的其他人還未意識到死亡的降臨。空曠的走廊裡寂靜的可怕，盧德恩的信徒收取了充分的報酬之後表現出令人驚訝的服務態度，為了保密性的問題，就連自己人不允許接近這座教堂。

    「只要是骯髒的交易，就跟盧德恩脫不開關係，這句話果然沒錯。」

    雪莉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瑪法的屍體旁邊，在他的身上仔細地搜查了一番。她的手法異常熟練，一看就知道是精於此道。以少女多年的經驗判斷，這個中年男子的地位明顯要比老人低上半級，他的身上往往會很重要的線索，比如隱秘的聯絡方式。

    不出預料，瑪法的貼身內衣口袋裡就藏著幾封剛剛收到的密信，雖然上面的文字並非通用語，但對於少女來說不算是問題。同時找到的幾張大面額金票，也被少女理所當然地收進了自己的腰包。

    少女突然輕輕地「咦」了一聲，她摸到了一張手感不太對勁的羊皮捲軸，掏出來展開一看，那竟然是一張嶄新的通緝令。

    通緝令——舞光之蛇！

    第九十五章 月光

    盧德恩神殿的走廊裡十分安靜，只有夜風穿堂而過帶來的呼嘯聲，還有貓頭鷹偶爾的鳴叫。雪莉不緊不慢地行走在陰影之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她從門廳處的守衛身邊擦身而過，那兩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卻對她視而不見。

    少女的身影悄然隱沒在幽暗深邃的門洞中，兩名守衛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癢，不約而同地伸手摸去，只摸到了一片潮濕。他們張開嘴想要說話，卻發現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兩顆腦袋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

    塔巴拉大祭祀一絲不掛地坐在床邊，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清點著自己口袋裡的金幣。在他身後的床上，被縟裡露出兩條光潔的長腿。桌子上還擺放著一瓶明顯價值不菲的紅酒，已經喝掉了一半。

    酗酒和淫亂，無論對於哪一派系的神職人員來說都是不可觸犯的戒律。不過盧德恩對於自己的信徒一向寬厚，只要獲取了足夠的利潤收入，其他的條件都可以慢慢商量。

    就比如這一次，憑藉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塔巴拉硬生生地從詛咒教派那群死人嘴裡掏出了二十萬金幣。這個數字足以讓他獲得商業之神的讚賞，直接被提升為大祭祀。在這種榮耀的時刻裡，喝一點小酒助興，與年輕美麗的女牧師一度春宵這種事，自然就變得無傷大雅。

    美酒與美人的雙重陪伴固然是令人陶醉的享受，不過對於塔巴拉來說，帶給他最大愉悅享受的仍然是口袋裡金幣撞擊的聲音。這筆生意的抽成油水太過於豐厚，甚至可以與他之前十年的奮鬥成果相媲美，而且還全都是以金幣結算……只要一回想起來，簡直做夢都會笑醒大羅金仙全文閱讀。

    塔巴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白白淨淨肉滾滾的圓臉上浮現出了一層紅暈。他揉了揉自己充血的酒糟鼻，淫笑著摸上了被窩裡的大腿。今夜的月光異常地明亮，從窗外照射進來傾灑在床頭，讓他心中的慾火燃燒的越發旺盛。

    他伸出肥厚的舌頭，從圓潤的腳趾慢慢向上舔了過去。被窩裡的美人兒一陣哆嗦，捂著嘴嬌笑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房間裡便傳出了壓抑著的呻吟與粗重的喘息聲音。

    黑髮少女無聲無息地推開房門，看到裡面熱火朝天的戰場，不由得皺起眉頭。她看了看兩個人身上的污穢，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黑劍，搖搖頭將武器收好。她走到塔巴拉背後，摁住他的後腦勺輕輕向下一按，大祭司的頸部立刻傳來清脆的骨骼脆裂聲。塔巴拉肥胖的身軀轟然倒塌，下身一洩如注。

    被他壓在身下的女牧師尖叫著拚命地掙紮起來，可是以她的力氣無論如何也挪不動塔巴拉沉重的身體。為了幫助她盡快解脫苦難，黑衣少女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三分，木床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轟的一聲從中間斷裂開來，女牧師的尖叫也微弱下來，很快消失不見。

    雪莉並沒有刻意掩蓋殺人的聲音，這位大祭祀在辦事的時候想必已經將周圍安排妥當，根本用不著為此浪費力氣。她拿起裝滿金幣的口袋，離開了這個房間。

    窗外的月光依然明亮，這個夜晚還很漫長，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清洗這個污穢之地。

    同樣的月光照耀下，紅石嶺外的軍營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隊巡邏守夜的士兵走到停屍場附近，為首的隊長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便示意其他人停下腳步，向黑暗處大聲喝問道：「什麼人！夜間口令！」

    他沒有得到回答，卻看見一名腳步踉蹌的士兵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該死，又是一個醉鬼！」隊長沒好氣地罵道，伊斯塔倫城防軍的軍紀極為嚴格，但卻總有一些沒吃過教訓的毛頭小鬼喜歡鋌而走險。行軍途中偷一口酒就要挨上二十鞭子，而這傢伙明顯沒少喝。

    「你是哪一個部隊的？」隊長舉起劍敲了敲士兵的腦袋問道，卻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吸了吸鼻子，突然發現對方身上並沒有想像中的酒氣，反而充滿了腐爛的惡臭。這時候士兵已經走到了隊長的面前，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顯現出一副蒼白僵硬的面孔。

    士兵突然暴起發難，向前一撲咬住了隊長的肩膀！

    在倒霉的隊長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時，由戰死者屍體轉化而成的殭屍們已經衝破了柵欄，向四面八方散開。距離停屍場最近的營帳最先遭到攻擊，休息的士兵們根本沒有料到敵人會從軍營內部出現，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昔日的戰友袍澤撲倒，瘋狂撕咬起來。

    「警報！有敵人！」

    「敵人是什麼？」

    「是死屍三界棺最新章節！死屍活過來啦！」

    驟然驚醒的士兵在昏暗的光線下根本無法分清敵我雙方，對於死者復生的恐懼更讓他們驚慌失措，最終演變成整片營區的大混亂。在異常明亮耀眼的月光下，被殭屍殺死的士兵很快就變成了新的殭屍，轉過身開始對剛剛還並肩作戰的同僚露出了獠牙。

    不過……這種混亂的假象也只能到此為止。

    一道象徵著生命的純白色聖光從天而降，灑落在狀況最混亂的戰場之中，殭屍進攻的態勢為之一頓。

    楓葉修女團整齊悠揚的聖歌隨風飄來，讓陷入狂亂之中的士兵逐漸恢復了冷靜。

    「讓開道路！」

    之間黑暗中一道白色的閃電劃破夜空，身披天國武裝的卡秋莎徑直衝入殭屍大軍的腹心，所到之處如旋風一般席捲起無數張牙舞爪的屍骸。

    在黃金位階的地行公主面前，卡秋莎的實力根本無法展現出來。現在面對這些戰鬥力只略勝於普通人的殭屍，白銀十字軍的真正力量終於顯現出來。

    卡秋莎每踏出一步，腳下便會放射出帶有聖光的驅逐光環，光環籠罩的範圍之內，所有殭屍的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她揮舞著沉重的雙頭鏈枷從東邊殺到西邊，屠殺起殭屍如同砍瓜切菜一樣輕鬆。

    作為最低級的亡靈生物，殭屍的戰鬥力最多也不過能達到黑鐵戰士的水準，在無限趨近於黃金位階力量的卡秋莎面前，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附加在她身上的神術本身就是亡靈最大的剋星，幾乎沒用上什麼力氣就把這些小蝦米收拾得一乾二淨。

    戰鬥在瞬息之間以一邊倒的方式結束，卡秋莎召喚出一束神聖之火將塔盾上沾染的腐肉污血燃燒一空。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狼藉的場面，臉色不由得嚴肅起來。

    由於瘟疫謠言的存在，生命神殿一直關注著這個安放陣亡士兵的停屍場，在修女團的反覆淨化之下，士兵們的屍體被處理得比廚房裡的臘肉還要乾淨，從理論上來說根本不可能發生異變。除非……

    「似乎有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呢。」

    卡秋莎觀察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走到一堆被自己砸成肉醬的屍體前，蹲下身用連枷挑起一片黑色的布料。

    雖然已經不可能將這堆血肉還原出真相，但這種精細的布料很明顯不可能是普通士兵身上的衣物。從現場殘留的痕跡判斷，似乎有兩個鬼祟的傢伙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潛入到這裡，將死者全部轉化成了殭屍……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卡秋莎搖了搖頭，完全不能理解這些人瘋狂的想法。

    「另有其人……」瑪麗薇安輕微不可察覺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你說什麼？」卡秋莎不明所以地回過頭，卻看到聖修女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月亮，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第九十六章 使徒

    「原罪使徒誕生於北境，帶來無盡天罰，人世間從此永無寧日……」

    「使徒從北方而來，天災緊緊跟隨，世界末日的徵兆初現……」

    「從天而降的使徒帶來無邊的災難，人類的末日即將到來。死亡、瘟疫、戰爭與飢餓席捲整個世界，大地上從此永無寧日……」

    「還有這一本，占星術師托尼戈爾所著的《末日預言》開篇裡也提到了使徒這個字眼，不僅僅是真理會的梅林，有很多占星術師都預言了同一個畫面。」

    埃爾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古書，放到桌子上攤開，指著其中一行文字對蒂雅娜說道。

    以鑽研星相預言未來聞名的占星術師，在世人眼中通常都是騙子和神經病的代名詞。實際上星相學博大精深，對於占星者自身的天賦要求也極為嚴格，絕大多數學徒都會因為種種原因被拒之門外，最終只能淪落到胡編亂造騙吃騙喝的地步。

    但是也有極少數的才華橫溢之人，憑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智慧與毅力參悟了星相學的真諦，成為真正的占星術師。這些人都在歷史上留下了獨屬於自己的印記。

    每一名占星術師留下的預言書中都充滿了混亂扭曲，甚至自相矛盾的畫面，其中又以千奇百怪的災難性語言為主，佔據了百分之八十的篇幅。

    這種通篇驚悚的混亂說穿了其實並不奇怪，占星術師根據群星運行的軌跡推斷未來，當然不會將筆墨浪費在吃飯睡覺這些日常片段上面，只有能夠造成足夠影響的重大事件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命運長河中一朵水花蕩漾起的微弱波瀾，逐漸擴散開來就有可能形成巨大的波浪旁門妖道無彈窗。一塊馬蹄鐵的損壞，都有可能影響到一場戰爭的勝負。占星術師能夠窺視到的未來僅僅是可能而非必然，出現混亂也在所難免。

    如果說單獨一位占星術師做出的預言猶如霧裡看花，晦澀難明的話，現在這些可以查詢到的預言書上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使徒從北方帶來災難」這句話或者類似的觀點，這就讓人不得不重視起來。

    「既然真理會如此重視這段預言，肯定已經做過多方面的考證，基本不用懷疑。我更好奇的是……你居然能看懂這些高加爾語編寫的書籍？」

    蒂雅娜沒有理會書上的內容，端著茶杯輕抿了一口滾燙的紅茶，感受著口腔中迴蕩的濃郁茶香，滿意地眯起眼睛。法師高塔裡儲藏的茶葉都是市面上買不到的上等品種，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樂趣。

    「只是死記硬背而已，沒什麼技術含量。」埃爾搖搖頭將書合上放回書架，又挑出另外一本打開胡亂翻了兩頁。「之前我和羅拉娜在這裡看書的時候，她曾經拿出來過一本類似的預言書，可惜那時候我沒注意名字……」

    「有什麼區別嗎？」蒂雅娜不解地問道。

    「那時候她可能也在猜測斯奈克伯爵的來意，我聽她唸過一段關於使徒的預言，不過當時以為是什麼小說之類的東西就沒有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段預言裡所提到的使徒這個角色，跟你頗有相似之處……啊哈，應該就是這一本！」埃爾從書架中拿出一本看似很有些年頭的古書，放到桌子上，一頁頁地翻找起來。

    「……死亡的陰影降臨於北方，聖潔的光芒沾染污穢，墮落重生為復仇的使徒，所到之處天災如影隨形。他是以瘟疫之源為食的大蛇，產出無盡的噩夢之種……」

    「這哪裡跟我有一點關係？」蒂雅娜滿頭霧水。

    「比如說……蛇？」

    埃爾不太肯定的說，他其實也只是憑著直覺聯想到了魔術師少女的身上，看到蒂雅娜豎起眉毛，連忙擺手笑道：「開玩笑的啦，但是和天災如影隨形這些話，我在第一時間就只能想到是你了。相比之下，你肯定比那位領主大人更適合這段預言。」

    「你以為我就是預言中的使徒？」蒂雅娜歪了歪頭，忍不住笑道：「就算我是使徒好了，那又怎麼樣呢？可沒有哪段預言說過，殺死使徒就能夠消弭這場災禍。」

    「真理會的那群人很顯然就是這樣想的，或者他們也可能是想要控制這個使徒……但無論怎樣，只要他們認真追查起你的黑歷史，就肯定會產生無端的聯想。」埃爾收起嬉笑之色對蒂雅娜說道。

    「除非他們能從死人嘴裡問出答案，否則我沒什麼可擔心的。」蒂雅娜對此毫不在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瘟疫天災所造成的危害，如今的北方諸郡除了詛咒教派的信徒不可能再有任何倖存者，而她也確信即使是詛咒教派也根本不瞭解自己的過去。

    你到底有多神秘啊？埃爾看著少女淡然的表情，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即便是像現在這樣獨處於密室，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也絲毫沒有縮減半分。少女的真實面目如同鏡花水月，被層層迷霧所掩蓋，只要她自己不願意承認，別人永遠都無法看清茅山女道士無彈窗。

    「假如真理會的想法是正確的呢？」他忍不住反問道。

    「什麼意思？」蒂雅娜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說，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個『使徒』，只要消滅它就能制止瘟疫天災的蔓延呢？」埃爾看著少女的眼睛，咬咬牙低聲說：「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你把這場瘟疫想像的太簡單了。」蒂雅娜只是笑了笑，對於這個提議沒有表現出半分興趣。

    「瘟疫之所以被稱之為『天災』，就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災難。防治瘟疫是那位聖修女殿下的工作，而我所對抗的敵人，則是躲在暗處的詛咒教派。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這場瘟疫根本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許使徒就藏在詛咒教派裡面？」埃爾滿懷惡意的猜測道。

    「拜託……不要再糾結使徒這個詞了。」蒂雅娜無奈地搖搖頭：「坦白說吧，埃爾，不要輕信占星術師的預言書，他們在絕大多數時間裡都處於無理性的瘋狂狀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寫出來的是什麼東西。使徒這個詞未必指的是某一個人，也許是一個物品，或者隱喻著某個重要的命運轉折點……總之，絕對不是字面上你能看懂的那個意思。」

    「你說的沒錯，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對這個字眼特別敏感。」

    埃爾苦笑著點點頭，他也知道自己有些緊張過度。在領悟了生與死兩個符文之後，潛藏在他身體裡的野性直覺變得越發敏銳，有些時候甚至能夠發現一些自己無法理解卻又十分關鍵的細節。

    他原本只是想要追查羅拉娜的去向，但在鮑威爾大師提起真理會的時候，卻沒來由地聯想到了蒂雅娜的身上。在聽到斯奈克伯爵說出的預言時，又毫無理由地感覺到了某種奇妙的聯繫，似乎這個預言對於自己和蒂雅娜而言特別重要。

    「野獸依靠直覺在大自然中生存，人類組成文明社會所需要的則是理性。」蒂雅娜感受到埃爾的煩躁與緊張，便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慰道。

    「我知道你的直覺一直都很靈驗，但在未來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在我的印象中你並不缺少勇氣，現在又為什麼要為了未知的事物而迷茫呢？」

    「我有什麼好怕的？」埃爾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說道：「我是擔心你被人背後捅刀子好不好，誰知道那位欽差大人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那是領主大人需要煩惱的問題。」

    「現在你是我需要煩惱的問題。」

    …………

    「我想我該離開了，未經主人許可貿然拜訪是不禮貌的行為，我想史蒂芬大師也肯定不願意看到陌生人出現在高塔裡。」蒂雅娜輕輕咳嗽一聲，放下茶杯對埃爾說道。

    第九十七章 回家

    軍營的騷亂止息後，安托尼奧立刻下達了就地焚燒屍體的命令。在夾雜著陣陣屍臭的火光中，他的臉色寒冷如冰。這場突如其來的暴動雖然造成的傷亡不大，但對於軍隊的士氣已經產生了惡劣的影響。

    關於瘟疫和亡靈的種種謠言開始在士兵中間傳播，即使是楓葉修女團的祝福也無法消除他們心中恐懼和疑慮的種子。雖然卡秋莎在最短的時間內消滅了所有的亡靈生物，但聖修女在士兵心中的威望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剛剛還在為戰爭勝利而歡慶的士兵們突然意識到，他們又將面對更加可怕的敵人。

    伊斯塔倫的這個夜晚也同樣火光衝天，盧德恩神殿被人點起大火，滾滾黑煙籠罩了城區的半片天空。也幸虧盧德恩教會這些年裡將神殿周圍的民居全部買下，修建成了花園廣場，火災才沒有蔓延到其他市區中。

    大火在天亮之後才被撲滅，整座神殿燒得只剩下石頭框架，融化的金水滿地流淌，與黑色的菸灰攪拌在一起令人作嘔。留守在神殿之中的全部神職人員盡數罹難，無一倖免。

    安托尼奧率軍連夜回師，一進城就看到這種煙燻火燎的景象，忍不住眼前一黑。隨軍的盧德恩大祭司兩眼發直，目光呆滯，跌跌撞撞地爬到神殿廢墟前，看著腳下一灘灘的金水，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仰頭就倒旁門妖道無彈窗。

    盧德恩的祭祀雖然是從商人這個群體中誕生，但卻也算是真正的神職人員，擁有完整的神術體系。神殿本身更是花費重金佈置了精銳的防衛力量，甚至比起白獅子家族的城堡也不遑多讓。這樣守衛森嚴防護措施充分的神殿，就算發生意外的火災也能夠及時撲滅，絕不可能任由其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除非……不是意外？

    這個唯一的可能性在場的大人物心中暗自發寒，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一名火災的倖存者，這也就意味著昨晚的盧德恩神殿已經被人血洗。伊斯塔倫城中，何時又出現了這樣一波可怕的危險勢力，或者說是可怕的危險人物？

    歸來的大軍沒有得到休整時間，立刻投入到城防工作中，進行全城戒嚴。安托尼奧接連發出兩條密令，全城搜索詛咒教派的爪牙，如遇反抗格殺勿論！懸賞千金，尋找火燒盧德恩神殿的凶手線索。

    蒂雅娜從蒼藍之光的法師高塔中傳送出來時，等待著她的是一隊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以及一張臨時拘禁的逮捕文書。

    「蒂雅娜小姐，昨晚軍營中出現亡靈生物引發騷亂，經過初步調查，我們懷疑你身上有一些嫌疑，請跟我們到走一趟接受調查。」

    蒂雅娜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隊長宣讀的文書，搖頭道：「這個簽名不是安托尼奧大人的筆跡，你有什麼權力偽造文書？」

    她說話的對象並不是戴著白帽子的監察部隊軍官，而是站在一旁抱著手臂看戲的年長修女。

    「不是有嫌疑，根本就是你搞的鬼，瑪麗薇安姐妹已經識破了你的那點小花招，只是和領主大人解釋起來比較麻煩罷了。這份文書是普洛斯先生代簽的，他也認為有必要對你這個神秘兮兮的女人好好調查一番。」卡秋莎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

    「我奉勸你不要反抗拒捕，這樣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以您的身份親自前來還真是令我受寵若驚。」蒂雅娜嘆了口氣，遞出手上的法杖：「再說我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有沒有秘密跟我沒有半點關係，那是普洛斯先生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我個人而言，只是覺得你很礙眼罷了。」卡秋莎接過法杖，打量了一下鑲嵌在上面的鑽石，臉上閃過瞭然的笑意。

    「別想用這根棍子敷衍我，這不是魔術師的特長。士兵，把她的雙手反綁到背後，用細線捆上手指，嘴裡也找東西賭上……」

    卡秋莎話未說完，突然條件反射般地一歪頭，似乎在躲閃什麼箭矢一類的東西。她回過神，冷冷地向自己身後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頭看向蒂雅娜的時候，臉色才終於嚴肅起來。

    「你果然還有同夥！」

    「只是朋友而已。」蒂雅娜臉上露出淡然的笑容，「卡秋莎大人，我們畢竟還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不如彼此保留一些體面如何？」

    「切，狡猾的女人茅山女道士無彈窗。」卡秋莎冷哼了一聲，放棄了將少女五花大綁的衝動，揮揮手讓拿著文書的隊長上前處理，自己走到了一邊閉目養神。

    公立學院的一處教室天台上，埃爾緩緩地收回弓弦，將武器和裝備小心翼翼地收藏到一個隱蔽之處，自己則換上了一套學院的制式校服。

    昨天晚上羅拉娜和史蒂芬大師都沒有回到高塔，看來是留宿在斯奈克伯爵那裡了，也不知道在暗地裡謀劃什麼陰謀。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太複雜，埃爾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是不太夠用，還是不要往裡摻和的好。只要確定羅拉娜尚有自保之力，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城門口已經貼上了某個身穿皮甲的強盜的畫像，賞金居然不菲，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昨天挨打的那個貴族劍士搞出的名堂。身為欽差大臣的屬下，在伊斯塔倫被人打得像條狗一樣，白獅子家族臉面上也不好看，配合他懸賞一下凡人也情有可原。

    只是那畫像上的強盜根本就沒有露臉，雖然說那套裝備也很吸引人眼球，但誰又知道里面裝的是哪一號人物？

    換上校服之後，埃爾頓時覺得自己陽光了許多。他的體型本來就比較瘦小，不脫衣服誰也看不到身上真實的肌肉，單看外表和學院裡的學生並沒有太大區別。

    公立學院的校服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穿著校服走在街上，守門的侍衛都會對你點頭致意，壓根不會聯想到牆頭的通緝令上去。

    埃爾路過鮑威爾大師的工坊看了一眼，這裡已經人去樓空。老頭子在伊斯塔倫是多年的地頭蛇，隨便往哪裡躲幾天風頭，外人根本查不到蹤影。只要等欽差大臣一離開，他照樣可以回來繼續過自己優哉游哉的小日子。

    按老頭子的說法，現在的領主安托尼奧都要喊他一聲叔叔，還有誰敢對他秋後算賬？

    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麼需要擔心的問題，埃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腿向朱庇特商行走去。已經過了這麼多天，還是要回家看看才能徹底安心。

    這兩天裡他一直在糾結於狗頭人為提卡作出的那個預言，和那些占星術師含糊不清的言辭相比，狗頭人的預言可以說是樸實無華，沒有什麼形容詞和比喻暗喻，只是簡單地敘述了一件事——提卡的死亡。

    假如我離開她遠一點的的話，能不能避開這個悲劇？埃爾反覆在心裡面問自己這個問題，即使經過羅拉娜的開導也沒有解開心結。在那場生死搏殺之中，他在最後的彌留之際還在想，如果自己就這樣死掉，提卡是不是就能免於預言中的悲劇？

    推開院門，就聽到撲騰撲騰下樓梯的跑動聲，緊接著一個溫軟嬌弱的身軀飛撲進自己的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嗚嗚嗚……」

    看著小女僕一邊哭一邊笑的可愛樣子，埃爾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他緊緊摟住提卡的身體，在她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我回來了，提卡。」

    第九十八章 內部消息

    在經歷了最初的憤怒和恐懼之後，倖存下來的盧德恩大祭祀很快冷靜下來。作為一名合格的商人，百折不撓的勇氣是必不可少的優良品質。儘管神殿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可在這片廢墟之下還藏有五百斤以上融化的黃金，對於整個神殿來說這個數字可能不值一提，但現在作為僅存的高階神職人員，已經沒人有資格與他分享這筆財富。

    想通了這個道理，大祭祀的精神立刻恢復了好多，腦子也逐漸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就不應該央求領主去追查凶手，有能力血洗整座神殿而後又毫無顧忌地付之一炬的凶殘變態，他根本招惹不起。萬一把人家惹惱了殺個回馬槍，自己豈不是也要蒙主恩招？

    大祭祀抹了一把眼淚，苦著臉跑到安托尼奧面前撒潑耍賴了半天，終於讓領主收回了對放火者的懸賞通緝令，改為暗中調查。取而代之的是他以盧德恩神殿的名義召開的慈善募捐拍賣會，號召城中的富商貴族，為重建神殿而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達官顯貴們的強烈支持，戰爭已經取得勝利，卻沒有歡慶的儀式與宴會讓大家抒發激情，這未免有些太過無趣單挑高傲公主。安托尼奧正在為火災和瘟疫的問題而糾結，沒有心思大肆慶祝，但伊斯塔倫上下卻都需要一些快樂來撫慰戰死者的憂傷。

    閒極無聊的欽差大臣斯奈克伯爵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立即表示出極大的興趣，並且強烈要求由自己來組織這一次的活動。按他的話來說，相對於南方繁華的王都而言，伊斯塔倫貴族的生活情調簡直古板的令人心碎，作為國王特派的欽差大臣，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將上流社會真正的生活方式帶到這片北方邊陲之地上來。

    在欽差大臣的命令之下，他的手下在全程範圍內開始了瘋狂的大採購。老商人朱庇特手上的香薰木料原本因為戰爭而出現了滯銷，但這一次卻被欽差大臣的採辦使者全買了下來。身份尊貴的使者根本不屑於降價，買完東西還留下一封拍賣會的請柬，讓朱庇特的老臉笑得像是一朵菊花。

    「一封請柬有什麼好高興的？按照那位大人話裡話外的意思，你參加那個拍賣會還要把這筆錢花出去。」

    「你不懂啊，這才是真正的體面人做事的方法。你以為他為什麼不講價？這錢本來就是人家要在拍賣會上收回去的，但是這樣做大家就都有了體面。欽差大人要的是一個好名聲，神殿祭祀要的是恢復人氣，而我們這些商人需要的是藉著這樣的機會結交人脈，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錢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就不是問題。」

    「如果真有這樣的好事，你覺得伊斯塔倫的主人為什麼不參加進來？」

    「什麼意思？你小子知道什麼內情嗎？」朱庇特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變。現在埃爾在名義上已經是大煉金術士史蒂芬的親傳弟子，從身份上來說和羅拉娜沒有區別。雖然穿著學院校服，但他其實並不是學院派，而是掛著軍職的軍方成員，單以軍功計算就算晉陞一個小隊長也綽綽有餘……總而言之，埃爾可以說已經混上了上等人的身份，只是背景比較複雜不好宣揚而已。

    身處於這個不上不下的灰色位置，自然可以接觸到很多高層的消息，以他那敏銳的分析判斷能力，很容易就能從蛛絲馬跡中得到最確切的情報。

    老商人對於這些細節不甚瞭解，只知道在這一方面，埃爾要比自己那個學院派的女兒更有見識，比如這次拍賣會他就提前一天得到了消息。當然，這也是他自己不希望羅拉娜耽誤學業的關係。對於羅拉娜現在的情況，埃爾也並沒有如實相告，以免他徒勞擔心。

    「盧德恩神殿之所以被焚燒，是因為裡面藏污納垢。那些散佈瘟疫的詛咒教徒已經潛入了伊斯塔倫，這兩天發生的七家滅門血案，其實都是有人在暗中清除他們潛伏的爪牙。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瘟疫很快就會降臨。你說領主大人哪裡還有心思參加什麼慈善拍賣？」

    老商人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原本因為喜訊而漲紅的老臉一下子血色褪盡，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漆黑。

    「你說會有瘟疫？瘟疫從哪裡來，我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北邊不是已經好些天沒有人過來了嗎？」

    「如果你現在出去嚷嚷關於瘟疫的任何消息，今天晚上你就會死在自己的床上。」埃爾咧開嘴，對朱庇特做出一個割喉的動作人魔。

    「軍方正在控制瘟疫的謠言傳播，避免影響人心士氣。一到晚上監察部隊就滿城亂竄，暗地裡處理的人頭絕不比神殿那一把火燒死的少。」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瘟疫來了誰都跑不了！不行，你趕緊把羅拉娜叫回來，咱們立刻收拾東西！」

    老商人走南闖北幾十年，自然知道瘟疫有多麼可怕。以前聽說北方諸郡遭難的時候，也不過是感慨了幾句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距離遙遠，中間還隔著一條山脈，用不著擔心。可是現在聽說伊斯塔倫也發現了瘟疫的蹤影，哪裡還能安得下心。

    瘟疫的擴散速度極其驚人，又有一段隱蔽的潛伏期，往往在發現徵兆的時候便已經來不及應對。現在既然得到了內部消息，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這事兒您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輕舉妄動，小心引起監察部隊的注意。」埃爾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大小姐那邊我來負責，您在這段時間裡收購一些糧食，多僱傭一點可靠的人手。反正現在有這筆錢，正好可以用上。咱們先做好離開的準備。」

    「我知道怎麼做了。」老商人在埃爾氣定神閒的態度面前慢慢冷靜下來，雖然在心裡面仍然不敢相信真的會有瘟疫爆發，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只不過是一種僥倖心理。合格的商人從來就不應該抱有任何僥倖心理。更何況是這種要命的消息，只能寧可信其有，做最壞的打算。

    「好了，我還要到史蒂芬大師那裡學習，今天晚上也不會回來。」埃爾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說道。事實上這幾天裡他也只有在早上才回商行裡來看一看，剩下的時間都留在高塔裡讀書。

    走到門外，不出意料地看見提卡躲在樓梯拐角處，看見自己便嘻嘻一笑撲上來鑽進懷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小女僕養成了這種往懷裡鑽的毛病，緊緊地抱住就不肯撒手，身體還不老實地蹭來蹭去，惹得埃爾虛火上升。

    也許是察覺到埃爾身上有其他女人的氣息，提卡就想要學小狗一樣把自己的氣味沾到埃爾的身上，這讓埃爾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我明天還會回來的啦，笨蛋。」埃爾捏住提卡的臉蛋輕輕地揉了兩下，軟聲說道。關於瘟疫的消息他也沒有告訴提卡，以免她胡思亂想。

    「你每天晚上都不回來睡覺……」提卡掛在埃爾的脖子上語氣幽怨地哼哼道：「再不回來我就去找別的男人啦！」

    「你看上哪個男人了，說給我聽聽？」埃爾知道她只是在撒嬌，但是聽到這樣的話也不禁有些氣惱，揚起手在她的屁股上啪啪地拍了兩下。

    「有個白鬍子老爺爺說我是最美麗的姑娘，長大以後一定會有無數男人追求，現在早早嫁人可惜了呢。」提卡沾沾自喜地說道。

    「那位老大爺眼花了吧。」埃爾忍著笑在提卡腦門上敲了一個爆栗：「就你這小身板，再長幾年又有什麼區別？人家給你推銷什麼東西了？」

    「才沒有啦！」提卡惱羞成怒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