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55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0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一醉

    天黑之後,炒花和白洪大台吉在一起喝酒。

    白洪大台吉有些鬱悶,他當然也不願自己的地盤被分郡,安插進察哈爾人和大量的漢人。

    “炒花台吉意下如何?”

    炒花斜眼道:“如果一個六歲的孩童跑到白洪大台吉面前談判,一本正經的要求權力,台吉會感覺怎麼樣?”

    白洪大台吉先是愕然,接著面露沉思之色。

    “我們蒙古人已經不行了。”炒花不動聲色的道:“此前我們夠強,所以敢於搶掠大明,對大明不屑一顧。現在我們弱了,打不過人家,就得老老實實的聽從漢人的指令,這也沒有什麼丟臉的。當年成吉思汗一統諸部,如果人人都和他談條件,九十五個千戶怎麼編的出來?難道當時的諸部首領不想保留自己的地盤和權力?”

    白洪大台吉一驚,說道:“張大人不會和成吉思汗學吧?”

    “當然不會。”炒花說道:“天可汗是我們擁戴漢人首領的尊號,從古至今,只有唐太宗和張大人有過。唐太宗是打服了突厥,諸部服氣。張大人是在草原上一刀一槍打敗諸部,大夥兒服了,只能擁戴他。有了尊號就有了名義,天可汗向兩類的行事風格用漢人的話來說是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設郡之前,很多事情他們已經做好了。和牧民打交道,貿易買賣,徵收稅賦,把甲兵充實進和記騎隊,我們早就被征服了,一切都完蛋了,可笑還有人不自知。”

    白洪大台吉一臉懵懂,半響過後才對炒花道:“為什麼很多人沒感覺?”

    “蠢啊。”炒花一臉理所當然的罵著。

    半響過後炒花又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就是我要說的,明明我們早就被剝奪了一切,還有很多人以為在自己手裡。這說明什麼,人家的手腕更高明啊。”

    “算了,不說了。”白洪大台吉舉起羊奶酒,說道:“一醉方休。”

    “嗯,一醉方休。”

    ……

    順義王俄木布洪其實很睡不慣典型的漢人房子,地方太寬大,屋頂太高,開窗太多,屋子裡太亮,地面的方磚太硬。

    哪怕是在青城有汗宮,蒙古貴族們也會經常住在氈包裡頭,俄木布洪是個小孩時父汗經常帶著他出外遊獵,住在只有一個小窗子的圓頂氈包裡,冬天也暖暖的,身底鋪著厚厚的毛皮,不大的空間裡到處都是毯子和毛皮,叫人感覺很溫暖很舒服。

    這種感覺他已經失去了很久,打和記起兵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先是兵荒馬亂,土默特十二部紛紛起兵,接著是戰事不利,各部都受到了挫折,蒙古少年感覺到自己父汗的威望在急劇的下降。

    這個時候他又被俘虜了,然後就傳來父汗被阿成台吉和習令色等人殺害的消息。

    當時少年覺得自己的天塌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半的利用價值,他得把自己剩下的一半趕緊利用起來。

    表忠心,認叔父,跟隨張瀚身邊左右,哪怕是眼神裡都充滿著敬佩和尊重。

    有時候小胖子會發覺自己內心深處的憤恨,哪怕是在夢裡都把自己給驚醒了。

    現在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和尊重張瀚,還是一直在演戲?如果是演戲,那麼他已經演到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順義王有幾個漢人幕僚,是那些來投奔和記又嫌待遇和起點太低,不合自己身份的漢人士紳。幾個人都有舉人或秀才的功名,他們跑到草原上來是謀求更大的富貴,結果和記叫他們從基層幹起,還得不停的考核他們,這些人也是心高氣傲的主,也可以說是眼高手低,他們不願就此回家,順義王一招攬,好歹有個大明賜封的王爵,這些人也就捏著鼻子到王府上任了。

    聽到消息之後,順義王盤腿坐在榻上,正色道:“奧巴台吉他們居然打算去威脅叔父,也是威脅天可汗,我既是天可汗的臣子,也是叔父的侄兒,這件事我該怎麼辦?”

    “說起來這事張大人也有不智的地方。”一個錢姓幕僚捋鬚冷笑道:“一直以來和記發展的都很平穩,晚生研習了一下,感覺張大人最擅長做好平衡,怎麼這一次這麼操切。”

    “是有些急切了。”一個老秀才閉目搖頭,說道:“分而治之,逐步吞食,這麼簡單的道理張大人和他的部下沒理由不明白啊。”

    錢幕僚冷笑道:“我看還是大勝之餘,現在和記商團軍兵強馬壯,張大人有些飄飄然了。”

    “不管怎樣,我都是要支持叔父的。”順義王也有點覺得張瀚這事做的太莽撞,分郡的目的性太明顯了,不是蠢到家的人都會明白,分郡之後各部之間的傳統和血脈傳承都會慢慢被打亂,郡守等職務都是落在漢人手裡,蒙古人可能掛個貴族名號,還不是大汗和台吉等舊有的稱號,時間久了,貴族也可能轉易他人,百年之後,草原上只有各郡和漢蒙雜處,沒有黃金家族和真正的貴族了。

    對這種局面,順義王肯定也不樂意,每個人都一樣,屁股坐在哪邊就會往哪邊的立場去想。順義王也是黃金家族的後裔,是達延汗一脈嫡傳,達延汗的父系也能追溯的很清楚,每一層的血脈都是確認無疑。

    蒙古人很介意這個,沒有血脈不算貴族,有血脈的就是天生的高貴。

    但順義王怎麼想無所謂,他的屁股現在坐在和記這邊,沒別的辦法可想。

    如果和記跨了,順義王不會天真的以為會有人擁戴他復位,不會有明顯的殺戮痕跡,但順義王肯定會無聲無息的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會有人推出新的大汗,新的順義王。

    “諸位不要再非議和記的舉措了。”順義王無奈的催促著,眼前這些人算是漢人中的精英了,但現在他已經明白,為什麼和記不要這些傢伙效力了。

    “為今之計,順義王的腳根要站穩了。”錢姓幕僚沉吟道:“不管怎樣,和記和張大人手握重兵,這就是最強勢之處,任何反覆終歸會被鎮壓下去的。”

    “估計要血流成河。”

    “王上一定要站穩位子,安知不是和記故意放風出來,惹出一批人來不滿,然後趁機肅清一些蒙古台吉?”

    “倒是有這個可能。不過也是機會來了。”

    錢姓幕僚目光炯炯,正色道:“機會就是王上一直甘居人後,這是韜晦之策,並沒有錯,但如果韜晦的時間久了,可能在人們眼裡王上就是庸懦之輩了。這一次老夫建議,王上提前預備一些兵馬,如果有台吉敢對張大人不敬,不要等和記的人出手,王上先派兵拿人!”

    順義王面色蒼白的道:“這不好吧?”

    “王上要振作啊!”錢幕僚疾顏厲色的道:“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禍。現在是難得的機會,這麼多蒙古貴人在此,王上雷霆一怒,代和記懲罰不軌的族人。這樣不管和記怎麼強勢,王上在蒙古人眼裡還是順義王,還是蒙古最強勢的大汗。這樣將來十幾二十年後,王上威望日隆,或許真的有自立的機會哩。”

    “確實是個好機會,王上應該穿盛裝,列陳侍衛,展露威儀。”

    “張大人也不會惱怒的,畢竟王上是在替和記出頭,在效忠和記。”

    俄木布洪倒確實是帶了不少人手過來,和記給他的待遇相當優厚,土默特十二部中,原本大汗佔有的牧場和部落丁口也最多,和記把一部份殘餘的東西當成福利送給新的順義王,俄木布洪並不缺錢,特別是保住了汗宮的前提下。

    土默特人也搶了大明幾十年,又有幾十年的馬市,每年最少都賺進二十萬兩白銀。

    幾十年間俺答汗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有一部份落到了習令色一脈手裡,也就是三娘子傳給了自己的子孫,大部份化為了金碧輝煌的汗宮和其中的儲藏,不管是黃金白銀或是上等絲料,在這年代都是不折不扣的硬通貨,小胖子掌握著祖上幾十年積累的財富,不管是馬市還是土默川十萬漢人的辛苦和汗水,都足夠順義王再揮霍好久的了。

    “我考慮考慮。”

    到最後,順義王也沒有痛快答應下來,而是決定思索一番之後再做決定。

    幾個漢人幕僚面色不滿,但他們也沒有辦法強迫順義王立刻做出決斷,只能告辭退出。

    “當斷不斷。”錢姓幕僚在屋外不滿的道:“順義王也是袁本初一樣的人物。”

    “可不是?”另一個舉人拂袖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蒙古人要鬧事,順義王出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把這個機會放過了,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

    子夜時分,張春牛奉命趕到政事堂。

    這是新的名稱,政事會議改為政事堂會議,以前就有人這麼說,現在只是加了一個字,顯得正高貴了一些。

    和記的軍官都要讀書,所以張春牛也明白政事堂是唐朝宰相信處理國政的地方。

    君子們一起辦事,商量國政,然後還有政事堂會餐,談笑間就可以把國政處理好了。

    十分高貴,令人嚮往。

    不過現在的政事官只有孫敬亭一個跟在受降城,李慎明和孔敏行沒有來,梁興和莫宗通,李東學等人都各有差事,各自負責一個方面,沒有辦法時間參會。

    同時常威還遠在台灣,雖然掛著政事官的名頭,不過至今也沒有參加過一次政事會議。

    往福建的驛傳道路暢通之後,政事會議的結果會在最短時間給常威送過去,常威則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除台灣的事情之外。

    張春牛隱隱感覺到,政事會議制度怕也要改變了。

    張瀚是雄主,雄主能容忍能幹的部下,也不會害怕部下專權。

    政事會議可能會過度到政事堂,也就是唐人的宰相制度,這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1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調令

    有相當多的人在廊簷下和外屋等著,張春牛一到先遞名刺,原本以為自己也要等,不料很快有個軍令司的吏員帶領他進屋。

    孫敬亭真的很忙,桌前案上擺放著厚厚的一摞公文,軍令司和各司的人都在等著,都是急件,各司不能自己做主的才會呈到政事官的案頭。

    包括最新的兵力調配和沿途的道路,兵部,補給點,維修點的配給和建造,人員的調配,物資的運輸,財政方面的拔款支持……任何一宗都可能涉及過萬或好幾萬兩白銀的投入,還有幾千上萬人的調撥配屬。

    整個和記的中樞現在就在這裡,張春牛在進房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了一點緊張。

    更叫張春牛注意的就是節堂四周有蔣義派來的護軍,張春牛先是愕然,接著聽到了幾聲議論,這才想起來是蒙古貴族們蠢蠢欲動。

    這對和記的軍官來說並未感覺到有什麼威脅,很多人都是拿著當笑話來說。

    “在下輜兵第十七團指揮張春牛,見過孫政事。”

    節堂南北朝向,廊簷內就是正堂,一般是用來開會的地方,桌椅擺開了,有些散亂。

    東屋是更小的見人的所在,有大量的卷宗和辦公桌,孫敬亭就在裡頭辦公,聽到張春牛的腳步聲都沒理會,直到他打敬禮問好才抬起頭來。

    “春牛來了。”孫敬亭指指桌前的凳子,說道:“坐下說話吧。”

    “白天騎了半天的馬。”張春牛嬉笑道:“屁股疼的很,還是站著說話更鬆快呢。”

    “胡說八道。”孫敬亭瞪眼罵了一句,不過眼前這廝還是一臉的憊賴模樣,也就只能無可奈何的一笑。

    “你在輜兵干的不錯,做事有章法不急不亂,事反而比人家做的快,也做的好。”孫敬亭翻了一下眼前的檔案,看了幾眼之後又合上,接著正色道:“你是靈丘人,你小時候我便認得你,但你每一步陞遷都和我沒有絲毫關係。人都說靈丘那邊的我會照顧,礦工一脈出身的軍官都是我照看著,這是胡說八道,軍令司的權責最重,關係極大,我豈會拿軍官的任命來做自己的人情?張大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姻親,他的脾氣我是知道的,只要有一例我是從人情而不是從才幹能力和品性來用人,我的軍令司司官的位子就保不住,只能在家閒著安享富貴了。這番話對我們靈丘出身的軍官我會說一次,要戒懼戒慎,不要以為身後有人護持著就敢為所欲為,那樣的話,第一個不容你們的就是我。”

    這話孫敬亭其實以前也說過,不過張春牛並沒有提醒孫敬亭,他知道對方是好意。

    而且張春牛也知道孫敬亭壓力大擔子重,跟著出來位高權重看著風光,其實處於頂峰,所謂高處不勝寒就是這個道理。

    大小事情各司能辦的自己辦,不能辦的都彙總在軍令司這裡,又不能開政事會議,基本上就是孫敬亭一手抓著辦了。

    這樣的位置承擔這麼大的責任,沒有壓力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張春牛突然理解了孫敬亭的話,身處這樣的高位,真正謹慎戒懼的,是孫敬亭自己本人啊。

    “請司官大人放心。”張春牛收了臉上嬉笑的表情,一本正經的道:“從天啟元年入伍已經六年了,您看我犯過什麼事不成,我就記得一條,凡事聽張大人的,如果再有一條的話,就是凡事按規矩來辦,出不了大錯。”

    “大善。”孫敬亭誇讚道:“確實是這兩條想的很好,你這樣的話,我就沒有多少可擔心的事情了。”

    孫敬亭臉上露出笑容,將一張信紙遞給張春牛,笑道:“這是張大人手書密令,你拿去辦差去吧。”

    張春牛接過來一看,確實是張瀚親筆手書,加上私印,這些東西有一定之規,就算是手令也是做不了假的。

    上面寫的也是簡單,只有一行字:酌派輜兵赴薊鎮口外辦事,軍令司選派得力人選速速帶車隊南下。

    孫敬亭道:“你帶兩百輛大車南下,行動要快,人選要精,行事要密。”

    “知道了。”張春牛應了一聲,臉上也沒有什麼緊張之色。

    一個輜兵大隊是一百五十輛車左右,兩百輛是不到兩個大隊的規模,以張春牛的官職身份和資歷,帶兩個大隊的輜兵辦事,只要是能力範圍內的就不怕,超出能力範圍,也不會派他去,所以大可安心。

    孫敬亭眼中流露出讚許之色,眼前這個黑鐵塔似的小同鄉確實還是很靠譜的,辦事有章法條理,關鍵是有靜氣,遇事不慌亂,就算真的打仗也不害怕,打的挺好,是個有本事的人。

    孫敬亭忍不住開玩笑道:“上個月楊泗遜在我這裡,說想給第六團找個靠的住的副手,春牛我推薦你怎麼樣?”

    張春牛趕緊搖頭,笑道:“我沒幹過戰兵連以上職務,到團副指揮,下頭的將士能炸了營,對楊指揮不好,對我本人也不好。”

    “你倒是向來穩的住,”孫敬亭道:“也向來看的清楚自己,就是有些進取心不足,可惜了的。”

    張春牛笑道:“在輜兵裡也能替大人效力啊。”

    “也是。”孫敬亭道:“你父母身體還好吧?我記得你爹有咳喘的毛病,應該需要用好參,這一次在察哈爾人和科爾沁人手裡都弄了不少好山參,我回頭叫人去買兩支,你叫人送回去給你爹服用。”

    張春牛沒想到孫敬亭連這點小事也記得,心裡多了幾分感動。

    彼此的關係是沒有必要多說的,要的反而是撇清楚一些更好,但孫敬亭又偏是這樣的人,古道熱腸,不管是對親朋故舊還是不太熟的部下,如果真需要幫助了,他就會記在心裡,並且適時出手幫忙。

    兩顆上等參不算什麼,但剛繳獲的戰利品還是封存著的,孫敬亭才買的出來,雖然是照價給錢,這面子張春牛肯定沒有。

    “屬下沒有什麼可說的。”張春牛抱拳道:“只有安心把差事辦好,這才對的起張大人和孫大人。”

    “對了。”張春牛臨走時問道:“聽說韃子頭們想鬧事,受降城這裡兵力夠吧?”

    “還有龍騎兵近衛第一團在。”孫敬亭瞪了張春牛一眼,笑罵道:“就算要打,也是龍騎兵團的事,你們輜兵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

    “是,屬下的俘虜營早就造好了。”張春牛正色道:“外圍三里周長的柵欄,內裡分成好幾個區,另外外圍還有看守營區,倉儲區,內裡分成生活區活動區,還有深挖的茅房,距離河邊很近,引水方便。”

    “我們自己人的駐地呢?”

    “那早就修好了,城西城南三個營區,一千七百多間房,足夠住下一萬多人和戰馬還有儲存物資了。”

    “你們輜兵向來很得力。”孫敬亭點頭道:“駐守,協助工兵造橋修路,運輸軍需物資,看押俘虜人犯,退伍後也是吏員和治安警備人員的主流,每次我在受降城看到你們城外冒煙的磚窯就感覺心安,你們的差事做的很好,戰兵是我們手中的長矛,輜兵就是我們手握的盾牌。”

    張春牛很喜歡孫敬亭現在的態度和說詞,干輜兵確實會有一些壓力,貪生怕死是比較常見的說詞,苟且和不思進取也是經常被人拿出來說嘴的用詞。

    很多小夥子在輜兵裡是干不久的,總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盯煩了,然後迅速轉到戰兵那裡。

    張春牛做出哽咽的模樣,說道:“我們幹輜兵的,能得到這樣一句肯定,真的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你就別他娘的矯情了。”孫敬亭笑罵道:“輜兵不重要,一年也得花過百萬,你當張大人錢多的沒地方用了是不。”

    “對了。”張春牛突然明白過來,問道:“是不是察哈爾那邊打贏了?”

    “嗯。”孫敬亭已經又低頭看案子上的公文,頭也不抬的回答道:“早打贏了,現在已經押解著俘虜在路上了。”

    “林丹汗呢?”

    “和他的妻妾一起都逮著了。”

    “哈!”張春牛興奮的一拍掌,笑道:“這就是完勝啊。怪不得蒙古人螞蚱似的飛來蹦去,大人也不理會,這就是有底氣了。”

    “嗯。”孫敬亭這一次抬著頭,笑著道:“是這個道理。”

    “不過哩。”張春牛搓了下手,說道:“我覺得我們和記已經沒有必要這樣了。以勢壓他們固然是好事,實際上沒必要這麼做了,反而叫人說大人行事多用詭道。就是堂堂正正告訴他們一定要設郡,看他們敢叫喚不敢?”

    “也有道理。”孫敬亭眉頭一皺,不言語了。

    ……

    “郡縣是一定要設的。”

    出乎眾多蒙古人的意料之外,張瀚沒有拖延,直接第一時間將眾人都叫了進來。

    官邸之中還有炒花和白洪大台吉,還有順義王和卻圖汗等人,城中的蒙古貴族算是到齊了。

    張瀚開宗明義,直截了當的道:“各部理應受到約束,我們會保障各大汗和台吉們應有的權益,但和記正式將版圖納入囊中也是不可質疑的決斷,且這個決斷並非由他人建言或倡議,而是我本人的決定,可以商討細節,但設郡之事,絕對不允許有任何的懷疑或是反對。”

    張瀚看向眾人,沉聲道:“一切已經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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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1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野狗

    多爾布問道:“難道一點兒商量也沒有?其實我們都願意效忠天可汗,只是想多一點自主,還有保留蒙古人的傳承。”

    “傳承是你們自家事。”張瀚道:“歸順了,政體就照我們的規矩來。秦時一統天下,始皇帝重鑄銅錢,六國錢幣與秦制同,車同軌,書同文。蒙古人要做官,要學和記的規矩,學習漢人的語言。要傳承,自家寫蒙文說蒙語,我們也不會來管你。要吃飯,要當官,就得照我們的規矩來。”

    “天可汗何必這麼苦苦相逼。”一個台吉按捺不住,語帶激奮的道:“就不能給蒙古人容身之地嗎?”

    張瀚厲聲道:“臥榻之側,絕不容他人酣睡!”

    眾蒙古人瞠目結舌,張瀚一向為人柔和仁德,沒想到也有這樣一種面目見人。

    張瀚看看眾人,聲調轉柔和些,緩緩說道:“人們有時候希望保住一些東西,更多的時候是想得到更多。我可以向諸位保證,現在我要帶著大家走一條更加美好的道路。你們會失去一些東西,但肯定會得到更多。若干年後,你們會發覺我關上了窗子,但替你們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

    ……

    “此行不順。”眾人出門之後,奧巴台吉嘆息道:“我們連出兵助戰的事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來。”

    一個台吉目光游移的道:“不過張大人的話似乎也挺有道理。”

    眾人都有些猶豫,科爾沁的台吉們還是一臉憤憤,來自西邊和北邊的台吉們已經沒有太強的抵抗意志了。

    或者是說,他們對張瀚確實有著敬畏和信任,如果張瀚說的挺好,為什麼不試一試?

    反正這些小台吉已經沒有太多可失去的,他們擔心的就是會被剝奪所有的一切,不過看天可汗的意思並不象,而是要帶大家過更好的日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必跟著這些大人物鬧騰了。

    奧巴台吉見狀氣不打一處來,譏嘲道:“現在我知道為什麼和記能掌握草原了,諸位被人家一通好話就說動了心思,還有比這更蠢的事嗎?”

    一個漠北台吉不憤,反駁道:“奧巴台吉似乎也未有什麼辦法,只能在這裡指責我們。”

    “我現在就去見孫大人。”奧巴冷冷的道:“提議我們諸部出兵十萬助戰,然後再試試口風,諸位以為如何?”

    對這個提議倒是沒有人反對,雖然張瀚態度相當堅決,不留餘地,不過只要嘗試而不是去觸怒,眾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

    “看看吧。”炒花低聲對白洪大台吉道:“一群野狗啊。”

    白洪大台吉苦笑起來。

    ……

    中午時天照例很熱,不過起了風,吹在人身上叫人覺得涼爽了許多。

    蒙古人散開衣襟,叫涼風直接吹在身上,四周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羊騷、味,路過的和記吏員和將士們都不自禁的皺著眉頭,儘量屏住呼吸。

    軍司已經在提倡普通牧民多洗澡,最少把身上的羊皮襖子多洗一洗,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收效甚微。

    張瀚對此倒是挺有信心,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則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小節而已。

    事實上很多人不明白張瀚為什麼對很多生活細節都有詳細的規定,並且相當執著。

    可能要到幾十年後,這些人才會明白一些具體的規定的意義所在,數年時間,和記的人其實已經和大明那邊迥然不同,只是他們自己還不太明白而已。

    從張瀚的官邸走到軍令司的節堂需要從中心大街的南端走向北端,距離不遠,相隔不到兩里。

    在受降城的正中是相當宏偉的一座建築,類似大明城市的鼓樓,但在這裡卻改成了鐘樓。

    鐘錶研究院的人在這裡製造了一座近三人高的大鐘,每當整點報時的時候整個受降城都能聽到鐘敲打的聲響。

    這是一種文明的痕跡,相當顯眼奪目,令得蒙古人都有些敬畏,感覺相當的神秘。

    畢竟很多人知道鐘錶的存在,這東西在草原上已經很常見了,很多家境稍微寬裕的牧民都想要一個,用來看時間相當的準確……蒙古人也不是蠢到連鐘錶意義都不明白的生番,他們曾經創立過龐大的帝國,毀滅掉很多文明,他們不曾有什麼真正的文明,但不代表他們不能理解和識別好東西。

    不過蒙古人對此有一個誤會,其實鐘錶越大越好造,只是需要多花一些工時和調校,相對而言,製造懷錶可難多了。

    地面都是紅磚鋪成的道路,兩側有明顯的排水溝,每條街道有一個垃圾回收站,城中很少住戶,多是軍司機構和成員,但這些身負重任的男人也得老老實實的把生活和工作垃圾放在門前,有專門人員回收送到垃圾站,然後統一在城外焚燒和填埋。

    這其實挺超前的……在這個時代垃圾其實挺少,人們被教育要敬惜字紙,紙寫了正面再寫反面,寫滿了之後讀書人會定期燒掉,要麼就拿去當廁紙,直接丟掉是不太可能的。

    很多人是家徒四壁,除了鍋灶和床之外沒有任何家具,在這個被縟和厚衣服都是夏天當掉冬天贖回來的時代,垃圾總不會太多的。

    在北京那樣的大城市還是很可觀的,在明末很多傳教士的記錄裡,南方城市還算乾淨,北京就是反、人、類的代表,街道上的糞便堆積如山,小乞丐鑽在糞山裡躲避寒冬,街道上到處是垃圾,溝渠黑水橫流,夏天臭氣熏天,街道上浮灰沒過人的腳脖,下雨之後滿街泥濘,貴人們坐著轎子,貧苦人就只能在泥污裡掙紮了。

    張瀚去過京城,知道所言不虛,他不願自己治下的任何城市變成北京那副衰樣,提前做好規劃很重要。

    紅磚很便宜,城市的街道鋪設上紅磚之後就整潔乾淨了很多,加上排水渠道很寬很深,雖不至可以駕船而游,也不必太擔心隔幾年就得下大功夫疏濬一次。

    這些都是小錢,只要主政者願意關注就可以了。

    蒙古人走在這樣的城市和街道,心中自有一種複雜的感覺,還好他們帶著一大群背負弓箭和手握鐵矛的甲兵,這是武力的象徵,受降城裡也到處有商團軍人,可是身邊跟著甲兵的感覺畢竟不同。

    奧巴台吉感覺自己步行時很有力量,他是個中年男子,蒙古人在這個時候比同年齡的漢人確實更有力量,特別是貴族。

    他充滿力量和自信,和記需要他們的幫助……打贏很簡單,剿滅一個十餘萬人的部落,那實在是很困難的事。

    蒙古人可以當鷹犬,但和記得拿出相應的東西來交換,比如保留大汗和台吉們手中的權力還有地盤,牧場和丁口……

    “沒事的。”奧巴台吉很自信的對身邊人道:“女真人需要我們,漢人也需要。我和天命汗打過交道,是雄主。現在看張大人也是一樣,他們都是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就知道在適當的時候妥協,他們需要我們,就得對我們好一些。”

    眾人無不面露沉思之色,也有的人感覺心中不適。

    “利益和交換。”奧巴台吉低聲道:“當然還得有實力。”

    ……

    大股的蒙古人走向軍令司所在的地方,不過他們沒有來的及趕到地方就換了目的地。

    先是兩人一組的傳騎進入受降城,接著軍令司下令全城準備,很多官吏和商團軍的將士從自己的辦公地點和駐地趕了出來。

    整個城市瞬間活過來了一樣,原本天氣炎熱,人們儘量呆在屋子裡,現在筆直寬敞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奔跑行走的人群。

    一眾蒙古人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量的,執著各式兵器的商團軍人從他們身邊路過。

    灰色的軍袍和黑色的靴子搭配的很好,藍色軍袍很顯眼,紅色的更加顯眼,如一團團烈火在身邊飄過。

    軍靴不停的踩踏在紅磚地面上,發出整齊的踏踏響聲。

    官吏們走的不如士兵那麼整齊,但步履從容的同時速度也是很快。

    過百蒙古人在如河水般奔流的人群裡顯得茫然和礙眼。

    半響過後,還是碩壘拉著一個熟人,問道:“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那個熟人微笑道:“把林丹汗抓來了,不去瞧瞧熱鬧?”

    “啊?”

    包括碩壘在內,所有的蒙古汗和台吉們都楞征住了,不少人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圓,眼中滿是震驚和懷疑,但眼前的事實又是這麼真切和殘酷,他們知道並且明白,戰事真的結束了。

    “這就打完了?林丹汗叫他們抓住了?”奧巴台吉感覺有人拿小刀刺向了自己的腹部,一種真實的刺痛感一直襲上他的心口,叫他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眼睛也一下子模糊了,好像是有無數顆小星星在閃爍。

    這是一下子被消息衝擊的太過,身體反應超過了負荷造成的,在短暫的急促呼吸之後,奧巴台吉才適應了過來。

    隊伍中有幾個老台吉昏倒了,被從人搬抬了下去,到陰涼的地方解開袍服透氣。

    所有的蒙古人都大汗淋漓,不少人像是從河裡被撈出來一樣。

    天氣炎熱,縱有涼風也擋不住這樣的衝擊,哪怕是一直有心理準備的炒花等人也是面色慘白,有些難以承受的樣子。

    這消息確實是太過突然了,沒有任何的提示和心理上的暗示,哪怕是一丁點的消息也沒有,陡然一下,林丹汗已經被俘,察哈爾人就這麼完了?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1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悲涼

    戰事已經進行了一個月多,如果從和記動員開始已經超過三個月了,但這麼一點時間根本不算什麼,從青城到察罕浩特最佳路線直線距離也是近兩千里,就算是一個人輕騎快馬也得走二十天以上的時間,大軍光是在路上就得花一個多月,大量的物資和人員的移動和調配可沒有想像的那樣簡單。

    事實上和記用了兩個月多的時間完成了動員到合圍,加上各路壓迫,封鎖科爾沁和女真人的聯絡,蕃騎南下,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蒙古人已經感覺相當的犀利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中路推進之後,十來天的功夫,察哈爾人居然就這麼完了?

    哪怕是很多人對林丹汗不滿,甚至願意出兵幫助和記,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給了這些蒙古貴族強烈的心理衝擊。

    他們一直不願意在心裡承認的最後一點期盼也完了,蒙古人最後的希望,最強大的部落,最受廣泛承認的共主大汗,就這麼完了。

    被漢人俘虜了,並且如押解牧群一樣的從老巢裡被押解了過來,現在漢人們興高采烈的去看熱鬧了,看著蒙古人的大汗如囚徒一般的被押解過來了。

    “我要去求見張大人了。”白洪大台吉說道:“要給林丹汗一點體面。”

    “我也去。”車臣汗碩壘說道:“畢竟不管怎樣,他是全體蒙古人的大汗。”

    “也是最後一任大汗。”炒花不無心酸的說道:“從此之後,蒙古人再也不會有大汗了。”

    “完了,一切全完了。”奧巴台吉彷彿被人從惡夢中驚醒了一下,下意識的道:“從此一切都完了,這就是最後的結果。”

    “這也是天可汗說的,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炒花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當然不會有人跟著他一起笑。

    眾人沉默下來,在如潮般的人流中他們如石塊一般呆立著不動,他們並不是太顯眼,畢竟所有人都急著往城外去,很多相關部門的人在做必要的準備,這個時候誰還會介意一群蒙古人呆站在街頭?

    一種無言的悲涼情緒籠罩著這群可憐人。

    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此前他們的盼望和希望是那麼可笑和不切實際。和記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草原上的一切反抗勢力都已經完了。

    一切全完了!

    從套部到土默特,鄂爾多斯,外喀爾喀,內喀爾喀,卻圖汗部,再到喀喇沁部,巴林,奈曼,敖漢,翁制特,弘吉刺,蘇尼特……數得上數不上的蒙古部落,包括現在還不怎麼服氣的科爾沁人,蒙古人數學是不太好,可是扳著手指,哪怕是一隻手也數得過來,和記現在已經找不到什麼像樣的敵人了,一手就能數得過來了!

    衛拉特人,極北的那些未開化的部落,就是這些。

    此時的衛拉特人在達延汗時被驅走,從漠北西遷,他們花了幾十上百年的時間才逐漸恢復元氣,很多衛拉特部落一直到中亞地方放牧,後來在俄羅斯人的壓迫下要麼同化效忠,要麼又東遷回來。

    但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現在的衛拉特人還不是現實的威脅,雖然他們比東邊的親戚更野蠻和尚武,明初到中期,威脅大明最厲害的就是衛拉特人,可是現在他們正處於混亂和衰落期,和記還沒有實力、主動進攻,可是衛拉特人也根本不夠資格形成威脅。

    如果衛拉特人還有力量,在和記進入卻圖汗部的時候他們就會出兵了,可是直到如今,卻圖南城還根本看不到一個拿著弓箭騎馬過來打仗的衛拉特人。

    北方的那些部落就更別提了,完全處於散亂和衰弱期,根本不足以成為對手。

    和記稍加訓練和武裝的蕃騎就能擊敗他們,更不要提正規的商團軍人了。

    和記現在的疆域,東西四千里,南北五千里,光論疆域範圍的話已經超過了大明,和故遼的領土相差不多,所差的只是遼東和外東北的故地,遼時控制了,還有各個城池驛道和驛站,而和記現在才剛開始往外東北滲透,還在松花江和嫩江流域的下游活動,距離黑龍江還遠的很,更不要說到出海口和庫頁島了。

    先人遺址和記必定會重新立足,在此之前,和記已經儼然是幅員萬里的大國,吹牛一點的說就是控韁百萬的北方強國了。

    蒙古人的失魂落魄完全可以理解,他們也明白過來了,和記已經大勢已成,他們只能在體系之內尋找自己更好的位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首鼠兩端,還妄想著在和記的體系之內尋找自己的權力空間。

    “天可汗真是宅心仁厚。”一個台吉慶幸加後悔的道:“如果我們強硬,天可汗退讓些,等大軍回返一至,人心動搖之時,逮幾個蹦的最歡的拿出來開刀……我的天,還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這一下眾人都醒悟過來,張瀚完全能先避而不見,待眾人以為和記軟弱跳的最歡時,大軍回返,押解林丹汗和俘虜出現,接著張瀚出現,宣佈懲罰不法的蒙古貴族,當場逮拿斬首……恐怕現在鬧的最歡的這些台吉們得被斬掉不少顆腦袋。

    奧巴台吉也是面色慘白,他的地位身份不太可能被殺,但也不一定,就算他能保住性命,被殺掉的台吉們肯定把帳算在他的頭上,以後奧巴台吉將成為一種笑話,一個恥辱,餘生都將在嘲諷和譏笑中度過,如果是真的這樣,奧巴台吉寧願現在就被殺了算了。

    “怪不得順義王昨晚調派自己的侍衛。”一個台吉突然道:“我還說半夜調什麼侍衛,有什麼用,後來聽人說,順義王打算今早帶侍衛過來,後來又改了主意,把侍衛都派回去了。”

    “看來順義王早有打算。”

    “也算順義王還是厚道人了。”

    “怕也是天可汗不願意呢。”

    在議論聲中,有人道:“真正與咱們相關的人過來了。”

    騎馬過來的是銀錠台吉和白音台吉,銀錠還是很年輕,他今年還三十不到,從萬曆四十七年和張瀚相識至今從盟友到好友,再到好友兼部下,銀錠以蒙古台吉的身份坐穩了在和記內部的地位,也是相當的難得。

    白音台吉的能力要遠超銀錠,在銀錠是不知名小台吉的時候,白音台吉已經是卜失兔汗的左右手,關鍵一戰時白音台吉率領好幾萬牧民慘敗於和記的步騎夾擊之下,打那之後白音台吉就認為蒙古人已經遠不如漢人,於其對抗,不如合作。

    也正是因為這種務實的態度,白音台吉在和記內部很受認可,最少孫敬亭等人就很喜歡這個蒙古台吉。

    很多人都明白,白音台吉並不是為自己的富貴或是貪生怕死。就算不合作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更不會影響自己的財富,合作則是為了安插更多的蒙古人,相當多的甲兵和牧民被白音台吉協同和記安置好了,在這件事上,白音台吉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包括那些守舊的台吉們也是一樣,畢竟無所事事還惹事的甲兵已經是這些貴族們的麻煩,他們既不需要防範盜賊和明軍來襲,也不必和別的部落打冤家,養著甲兵已經是完全的無益之舉,和記能吸收幾千被舊主拋棄的昔日甲兵,白音台吉和白洪大台吉等人真的是居功甚偉。

    眾人見到這兩個當紅的台吉,無不拱手問好。

    眼神中不乏尊敬或是鄙視,又或是嫉妒的眼神。

    白音和銀錠也是見的多了,白音還禮,銀錠對眾人道:“消息傳來了,早幾天就有塘馬密報打勝的消息,確定之前軍司高層並未對外傳揚。現在大軍押解俘虜距此只有很短距離,上頭已經正式佈告,很多人都出去等候了。一會軍司會按部門和各部隊劃定區域,軍司高層和張大人會在合適的時間出來。諸位和我們一起,也是有固定區域迎接,一會兒還有我們的戲碼要唱。”

    白音適時接道:“順義王已經到張大人那裡去了,還有卻圖汗也在。一會兒炒花台吉和白洪大台吉,還有奧巴台吉,還有巴林各部的台吉,加上從青城趕過來的火落赤和額麟臣濟農,加上本人和銀錠台吉,當然還有漠北三汗,加上林丹汗,一起舉行奉張大人為天可汗的儀式典禮。這事兒大夥在青城城外做過一次,這一次弄的正式些,奧巴台吉,聽說你備了白馬和白牛,白駱駝,這事兒就勞煩你了。”

    奧巴做了一個手式,白牧畜早就準備好了,這個時代草原未受生態破壞,蒙古各部人丁相當稀少,有大片的無人區,草原上的野生牧群相當密集,大片的野驢群在後世根本看不到,在此時相當尋常,還有野駱駝也很多,想尋一些白色的也相對要簡單的多。

    “但這一次不算盟會。”銀錠下巴上留著漂亮的小鬍子,修剪過,他一直很愛美,蒙古人喜歡留連腮的大鬍子,銀錠覺得不好看就沒有留,以前還有一些老台吉會說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敢幹涉他了。

    銀錠道:“我們已經擁立天可汗,當然不算盟會,張大人也就是天可汗,天可汗就是我們蒙古人的大汗,是我們的首領。刑白馬而盟誓,不是盟會,諸位明白了嗎?”

    “明白。”鬚眉皆白的明安台吉說道:“是諸部盟誓,自此之後,遵盟會誓約,各部奉天可汗為首,令行禁止,縱死不悔。”

    “老台吉說的很對。”銀錠在馬上欠了欠身,說道:“誓詞要典雅一些,過一會兒就有人送過來,我帶大夥兒到受降城外的受降台那邊去,咱們的位置已經劃分好了。”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1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紅雲

    軍令司主持建受降城的時候,這個城池主要的目的肯定是控扼東部蒙古諸部,城池地點距離巴林的白城很近,右側是阿魯科爾沁諸部,左前方是奈曼和敖漢,直向東部是科爾沁,再斜向西北方向是翁牛特。

    修城於此,加強和察罕浩特的聯絡,監視科爾沁等諸部,受降城的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接受察哈爾人和林丹汗的投降,那未必太過於耗費,張瀚是絕不會同意的。

    在城外有一個高大的受降台,李慎明的建議,軍工司趕工修出來,台上可容數百人,在高台四周修了低矮一些的觀禮台,四周的草地平整過,前方就是和記往遼東的貿易舊路。不遠處就是一條奔騰而過的河流還有無數個大型的俘虜營區和看守的商團軍人的營房。

    左手處是佔地數里城牆包磚的受降城,在短短時間內建造起了這樣規模的城池,工兵們和輜兵當然居功至偉。

    城外西北諸處都有永固型的正式軍營,過了這段時間不一定有大量駐軍,但在女真人被解決之前,這個城池和未來在科爾沁人的地盤,還有義州衛,十三山,這一片地方將會是一個整體,一道鎖鏈,可以確保女真人根本無力深入草原來搶奪屬於和記和張瀚的勝利果實。

    對這一點來說,張瀚看的很重,絕不會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還有北邊的蕃騎,西邊的巴爾虎人和東邊的科爾沁人。

    一條長長的鎖鏈已經成型,最重要的鎖頭是十三山和義州衛,只要和記的主力把守在那裡,女真人就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蒙古人走過來時,受降台上還沒有多少人,所有人都在兩邊的觀禮台上就坐,高台設計的很巧妙,兩側有階梯向上,然後橫排就坐,每排都比下頭的一排要高一些,就坐之後,可以很輕鬆的看到很遠處的情形。

    很多台吉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更高大的受降台,那裡才是舞台的中央,更輝煌光彩的所在。沒有一個蒙古人能走上去,包括順義王在內。

    這種光彩只屬於張瀚與他手創的和記。

    不管是官吏還是商團軍,只有和記的人才夠格上去。

    蒙古人中有資格登上去的只有銀錠和白音台吉等人,但他們也絕不會上去,誰都明白,眼前的光彩是和記在草原上一系列成功的最高點,所有的榮耀屬於這些征服者,這些漢人,這些跟隨張瀚在草原上南征北戰的人。

    蒙古人就算加入其中,效忠於和記,誰又知道高台上的人會怎麼想?

    所有人都坐了下來,沉浸在一種奇妙的情感積累之中。

    眼前的和記官吏和將士越來越多了,整個受降城和其附近的人都趕了過來,眼前並沒有大道,只有碧綠的草原和盛開的繁花,不太明顯的車轍印痕從遠處碾壓而來,舊的痕跡之上又添加了新的痕跡。

    明安台吉道:“據聽說從秋天開始和記要修路了,從他們的尚義堡一直修到受降城,一千六百多里路,估計要修很久。”

    “也不會太久。”一個有經驗的台吉說道:“他們會動員幾萬人,工具也多,一路夯土過來,會在重要的路基旁邊包磚,也會挖排水渠道,很多地方他們在馳道兩側種樹,用來在遠處指引趕路的車馬,但這種路修起來容易的很,很快就會修好。”

    和記的道路嚴格來說就是和秦馳道直道相等技術水準,秦馳道幾千里也就兩年不到修完了,以和記的動員能力應該遠超秦帝國了,但技術水平還是沒有長足進步,只是在工具的利用上肯定比秦強的多了。

    一條兩千里不到的道路,動員幾萬人製成夯土層,一些側面用磚固定,一些地方造橋,一些地方挖出排水溝,或是種植樹木,這都是相當簡單的事情。

    張瀚從卻圖南城,也就是後世的烏里雅蘇台地區返回青城時,三千多里的道路是戈壁和草原混雜的地貌,也有少量的丘陵地區。

    沒有道路,只有茫茫的看不到天際線的草原,只有高過人膝的野草,連牧民都很少見到,只有河流裡的游魚和野草中奔跑過的黃羊和野兔給這一片廣袤的土地帶來一點生機,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如果有一條道路和駐守的人,整個天地都會活潑起來,派過去駐守的人也不會太過於緊張,道路不光是便利,而是一種象徵:文明和效率。

    四輪馬車在草地上也能跑的很好,但所有人都會希望自己去的地方有和記修出來的道路。

    幾個科爾沁台吉發出了意味難明的嘆息聲,他們當然不願和記一路把道路修到自己的家門口,可是這等事也不是他們能當家作主的,林丹汗的下場就在眼前,已經沒有人敢說什麼反對的話了。

    等了好一會之後,似乎是前鋒部隊趕過來了。

    南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大股的紅袍騎兵的蹤影。

    一朵朵紅雲飄蕩在地平線上,像是一陣陣的旋風,強勁,彪悍,帶著一股凶蠻殘忍的味道。

    很多蒙古人都為之側目,獵騎兵的兇猛和犀利的火器攻擊一直是他們的惡夢。和槍騎兵一樣,獵騎兵們也是這些蒙古人感覺無法抵抗的存在,而且獵騎兵明顯更加可怕幾分,他們比槍騎兵要輕捷許多,打不過就算了,在獵騎兵的追擊下,往往連逃跑也做不到。

    大股的獵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了。

    人數越來越多,很快就有過千騎之多,轟隆隆的馬蹄聲開始逐漸響亮起來,儘管不是在戰事之中,獵騎兵們的縱隊行進時還是保持著相當完美的隊列,整齊的隊列使馬蹄聲都似乎是一體的,聲響震動人們的耳膜,更是震動心靈。

    這是一副龐大而壯美的景像,藍天之下綠草之上,大片的紅袍騎兵策馬前來,好像是調色盤上突然增添了一道奪目的色彩。

    在很遠的兩翼也有一些騎兵,他們穿著灰黑色的袍子,戴著尖頂的韃帽,明顯的是科爾沁人的騎兵。

    在受降城兩翼原本也是阿魯科爾沁和嫩江科爾沁的牧場,一些突出的地塊。

    科爾沁人已經投降,但明顯不是真心歸附,從這些騎兵就能看的出來,科爾沁人的台吉們還沒有死心。

    也可能是要真心歸降,但奧巴台吉在內的科爾沁貴族們總是希圖能得到更多。

    近二十年來,女真人一直和他們聯姻,捧著科爾沁人,拉攏他們。

    一個普通的科爾沁台吉到女真人的地方定居,努兒哈赤都很可能出城三十里去迎接,然後好吃好喝的供養起來。

    這種尊敬和厚待使科爾沁人對歸順和記之後的冷遇相當的不適應。

    張瀚完全沒有把科爾沁人看的太重,甚至普通的和記官員或是商團軍的將領也是一樣的態度。

    科爾沁人歸順很好,如果不肯歸順,那麼也無所謂。

    科爾沁人一直隱隱感覺到這種不同於女真人的態度,奧巴台吉一直表現出來的強硬和不服,應該也是有一些這方面的考量。

    如果想要人尊重,就得拿出相應的實力。

    動員十萬牧民,就算包括其餘小部落的十萬人幫助和記打察哈爾人,科爾沁人的政治地位會大為不同。

    但兩翼的科爾沁騎兵這時已經在相當狼狽的退後,他們記得這些紅袍騎兵。

    在上一次的與蕃騎兵的交戰中,科爾沁人其實還是慘敗在獵騎兵的火槍之下。

    很多人對此記憶猶新,當紅雲般的獵騎兵大股大股的出現時,這些科爾沁人都慌亂了,不管是貴族們的甲兵還是臨時徵召過來的牧民都急著向後退。

    簡直是一副奇景,兩側的烏雲飛快的後撤,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而紅雲則從容不迫的逼近向前,像是巨人籲出來的怒氣,把一些陰影中的黑暗給迅速驅散了。

    幾個台吉訕笑起來,像是笑自己,也像是在笑奧巴台吉的野心。

    十萬牧民助戰,現在看來已經是一個殘忍的笑話了。

    更多的人出現在地平線上了,大量的旗幟,數不清的旗幟飄蕩在空中。

    有一些散亂的牧民騎馬在南北兩端跟著,大軍前行,還有大量的俘虜,必定會吸引沿途牧場的牧民們跟隨。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沒有人能安心在家裡繼續放牧。

    大量的和記軍司的人員開始歡呼起來,他們知道俘虜和還師的中路主力接近了,所有高級軍官都騎馬到商道兩側準備,官吏們和輜兵們開始做著準備,一些鼓號手用小跑的速度趕向受降台一帶,鼓手們搭手抬著大鼓,跑的磕磕絆絆,號手們則輕鬆許多,很多號手是半大的孩子,他們在學習時兼職號角,在奔跑的同時,他們也在不停的看向遠方。

    草從被大量的人群踩平了下去,很多站著無聊的人欣賞著草皮上綿延不絕的野花,人們在低聲談笑著,軍官和士兵們的軍靴都擦的黑亮黑亮的,他們互相遞著煙,更多的人還是用煙鍋袋抽著煙絲……不是所有人都有錢享用那些卷的很好,吸起來很方便的捲菸。

    或許將來捲菸價格能下去一些,但在大規模工業生產,也就是捲菸機出現之前,捲菸的價格一定會高出煙絲不少,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今天還是三章喲,新的一週,希望能繼續得到大家的支持。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2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中樞

    眼前的情形叫奧巴有點兒不適應,幾個月前這裡還空蕩蕩的,只有少量的氈包和放牧羊群馬群的牧民,幾千年來這裡一向如此,穿著動物的毛皮,射獵和放牧,人煙稀少,或者說很難看到大片的人群。

    現在這裡不僅有大量的好幾萬人密集人群,還有了大片的營房和柵欄區,漢人隨意建起來的房舍都比察哈爾人的察罕浩特,巴林人的白城,還有科爾沁人的格勒珠爾根城要宏偉漂亮的多。

    兩者完全不具備可比性,奧巴台吉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感覺更加沮喪了。

    很多人更注意受降台了,但張瀚的身影還沒有出現,這更令一些蒙古人心裡憋屈。他們像是一群窮苦的牧民,希望得到領主的救濟,他們感覺自己很重要,心中急如星火,然而領主卻一直未能出現,這令得他們滿懷希望和期盼的同時,也感覺自己被戲弄了。

    白洪大台吉一直打量著四周,銀錠志得意滿,白音台吉面色沉靜,很多台吉一臉的茫然和手足無措。

    只有黃金家族的血脈成員才能夠被稱為台吉,在達延汗之後,衛拉特人幾乎殺光了黃金家族的後裔,後來幾個偏支傳承下來,一百多年之後又有了眼前的這盛況。

    但從現在開始,台吉和血脈恐怕不再是重要的東西了,包括白洪大台吉在內都得重新考慮和思索自己的前途。

    炒花台吉仰面曬著太陽,似乎對將來無所謂。

    也是,這是一個年過花甲而且身體不太好的老人了,未來對他來說可能就是今年的冬天,也可能是明年,何必再想太遠?

    漠北三汗之中,車臣汗碩壘最為鎮定,他一直堅定的跟著和記,效忠張瀚。

    土謝圖汗袞布有些慌張,似乎是在想今天的事會不會被清算。

    白洪大台吉理解袞布的慌亂,畢竟長子多爾濟被處死肯定是一道翻越不了的坎。

    扎薩克圖汗多爾布則處於兩者之間,既沒有那麼鎮定,也沒有太多的慌亂。很可能這個漠北汗在盤算自己能剩下多大的地盤,又或者說能剩下多少的權力在手裡。

    白洪大台吉自失一笑,連他自己又能完全不計較?喀喇沁人是在前次察哈爾人試圖西遷時避難跑到土默特人地盤,部民還有近五萬人之多,現在被和記打亂分散,屯堡,各處用工,軍隊,放牧,事實上自己早就被剝奪權力了。

    只是和記的辦法相當的和風細雨,並未叫人感覺受到嚴厲的壓迫,甚至可以說是台吉們自覺自願的行為。

    住在和記的地盤,特別是大型城堡之內太舒服了。

    各種娛樂的地方都很好,種類很多,叫人覺得很舒服。連白洪大台吉也漸漸習慣了吃蠻子的飯食,各種菜餚,各種精巧的點心。

    如果想喝酒了,各種佐酒的小菜都很精緻,還有各種好酒,還有捲菸。

    可以聽曲子聽戲,可以寫條、子叫那些南邊過來的唱小曲的到自己府裡來,也可以到某個酒樓去喝花酒,最後夜不歸宿也是可以的。

    台吉們沒有受到和記軍紀的約束,又有充足的銀錢,人生可以大把的時間來揮霍。

    是的,和記就是用這種辦法來贖買台吉們的權力,丁口,牧群,牧場,就是用這種辦法來贖買過去了。

    現在西邊的台吉們更想要的就是大一點的城池,更好的享受,更多的美酒和婦人。

    最近的好消息就是和記軍司在考慮修復舊中都,相比起金和遼的舊都,大元的舊中都規模更宏大,保存下來的宮室建築也最多。對那裡白洪大台吉相當熟悉,那就是他的地盤,也是他下令牧民不能隨意破壞那裡,畢竟是舊元故都。

    那裡有相當龐大的宮殿群,據說不比大明的紫禁城遜色太多,也有相當多的衙門和附屬的建築,雖然殘破了,但還有修復的價值。

    在宮城之外還有大量的類似蒙古包的建築,也是相當貼心的設計,既是永固型的房屋,也考慮到了蒙古人的居住特點。

    很多台吉已經在幻想著搬到舊中都去住了,想必會有更繁華的市面,更多的商人,更多的美酒和美食,更多的美人。

    “也沒有什麼不好……”白洪大台吉被正午的陽光曬得有些昏頭昏腦,他流了很多汗,身上怪不舒服,但心裡終於坦然了,和很多等著典禮開始的台吉們一樣,白洪大台吉也半躺下來,閉上了眼皮,很舒服的半躺了下去。

    ……

    “哦,不急。”張瀚聽了最新的傳令稟報,隨口道:“獵騎兵是先導,距離大隊俘虜和龍騎兵們到來最少還得半個時辰。”

    “很是。”孫敬亭對傳令道:“你告訴吳齊和李貴,還有夏希平張春他們,過半個時辰左右他們先到受降台一帶等候,大人和我最後跟蔣義一起趕過去就行了。”

    “嗯,現在一切很好,很正常。”張瀚笑著對孫敬亭道:“我們抓緊時間商量,把最後的定稿確定下來。”

    孫敬亭撫額道:“張春牛提醒的對,我們以前實力不足,行詭道多了一些,這一次就堂堂正正,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俘虜押解到了再行分郡之事,反而顯得咱們心虛,手段不夠似的。文瀾你此前的做法就很好,態度堅定,反而把他們真正震懾住了。”

    張瀚沉吟道:“其實就算真翻臉,我們把他們全殺光也是很輕鬆的事。不過底下的安撫工作就要進行很久。他們其實也已經算投降了,雖然不是和我打天下的兄弟袍澤,但投降進來也是自己人。人們都有點錯亂,既希望上頭是個堅剛不可奪志的強硬人物,殺伐果斷,但如果上位者太能殺人,下頭的能不人人自危?和記現在的氛圍很好,既有人拿著鞭子看著大家,又沒有弄到大夥擔心受怕的地步,這樣挺好,不要輕易破壞。”

    孫敬亭很用心的聽著,過了半響才道:“確實很好,我只盼文瀾能保持初心,不要十幾二十年後,身居一人獨處之高位,猜忌過甚,而忘了此刻的初衷。”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就是害怕啊,所以我一直在設計一種體制,就是要有君皇,畢竟這樣大家省事點。如果我說共和,大家共治天下,你們這些人會怎麼想?”

    “我不知道。”孫敬亭道:“大約會把你攆下去,換個靠譜的上來。”

    張瀚聞言大笑。

    這是想當然的事,沒有任何人能接受張瀚所說的,比如張瀚保留自己的私產份額,一統天下十年之後和記大統領通過選舉換一個,然後他退居林泉之下。

    不要說屬下沒有人會贊同,就算選也不會有人敢選,誰要真能選上,第一選擇要麼是起兵殺掉張瀚,要麼就得自殺,免得連累了家人。

    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沒有人會淡定,也沒有人能輕易的信任別人。

    “以天下奉一人是這樣。”張瀚斂了笑容,正色道:“所以還是要分權,君權要有克制,從唐宋至今,一直是君主在集權,也是時候把君權和相權分分清楚。”

    孫敬亭道:“你的政事堂會議不就是分權了?”

    “當然不夠了。”張瀚道:“政事會議是我主持,一切還是我說了算。現在分司越來越多,和記各軍司在中樞的官吏已經有三千多人,因為我們用的是精細化的管理,也就是商行到公司再化公司為國家,我們骨子裡是一群商人,所以我們對事情管的更精細,不喜歡浪費,要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所以我們還要杜絕貪污。我們對百姓好,也希望百姓能給我們帶來利益,大家彼此依靠,天子並不牧萬民,百姓不是羊群,我們對他們的責任是管理好他們,他們也要給我們應有的回報……這樣的管理辦法必定需要大政府,中樞要進行有效的管理,官吏人數得多,而且要專業化的官員來管理,象大明這樣,進士出身的官員進戶部和工部,他們連算術也不懂,怎麼管工程和財稅?弄的一團糟,只能把事情委給吏員,吏員又沒有個出身,當成賤業,還不需要考核,允許他們世襲,國計民生越弄越糟是必然之事。我們這邊會有越來越多專業的官員和吏員,以後都要進行專業對口,就算不對口也要進行業務學習。我們的中樞各司會越來越龐大,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統一了天下,面對大明十三行省和兩千個縣,我們的中樞將龐大到你難以想像的地步。”

    張瀚頓了頓,喝了口茶,又接著道:“當然也不是人越多就越好。像現在大明這樣,中樞朝廷也有一萬多官員和好幾萬吏員,但人浮於事,多半的人拿俸祿不干事,少半的人辦事還不稱職,這就是我說的大而無當,我們要大政府,但又要進行精細化的管理,這就是挑戰。我們得設計出一個完美的體系,各部門之間又能獨立行事,依靠規則和專業化的人員來做事,又能有一個更強力的部門統合起來進行協調,免得各行其事亂了章法。政事會議就是我說的這樣,時間越久,我們的部門越多越大,事務越來越複雜繁蕪,我們開會決定事情雖然很穩妥,但輸在效率太低,這種形式可以更升級為一層,比如叫軍國重臣會議,只決定事涉國家穩定和與別國開戰的大事,一般的事務性的事,哪怕是撥款幾十萬上百萬,只要不涉及生死存亡,都不必以經過最高會議的形式決斷了。”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2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論相

    “文瀾的你意思是要重立相權吧?”孫敬亭道:“這個話題也不是說第一次了,現在怎麼又提起來?”

    “因為我已經有決斷了。”張瀚道:“以後相權要確定起來,宰相不僅要有威望,還得有專門的知識,最少是知道挑選合格智囊的聰明人,不能是二世祖和蠢貨。怎麼杜絕挑出蠢貨來,我能挑,我的兒子,孫子呢?進士及第,不入翰林不入內閣,看著是蠢規矩,但在大明來說是最好的規矩。為什麼呢,因為考試一次比一次難,有蠢貨可能撞大運考中三甲,很難入二甲,更不要說是一甲了。能考中一甲的必定是第一等的聰明人,然後在翰林養望,進六部學習部務,再會推入內閣,這是一個完整的流程,這種辦法杜絕了皇帝胡作非為。比如大明武宗喜歡江彬,在唐時他就能任江彬這個邊將為宰相,武將任宰相在大唐是可以的。這就對施政和宰相的人選帶來很大的不確定性,所以大明在廢相之後有了內閣,有了內閣之後就有了完整的規矩。我不是說這套翰林入閣的規定有多好,只能說壞規矩也勝過沒規矩。以後我們的宰相人選,也必須有一套選拔的規矩,比如軍人不得為相,比如要通過最高等級文官試,比如要有十年以上的部務經驗,每一條不合格,就如非翰林不得入閣那樣絕對不能進入最高決策層。我的子孫,也就有了挑選任用的標準,如果有這樣的標準,挑出來的宰相能蠢到哪去呢?”

    “文瀾你想的真是深遠。”孫敬亭起身拜道:“我現在知道我們有多大的不同了,我最多想到三年之後,你想的都是三十年五十年後的事情和佈局。”

    “我也是基於三五年後的情況做的設計啊。”張瀚哈哈一笑,說道:“孝征兄太過獎了,其實如果沒有現實的基礎,比如三年前我和你說這些,你肯定拂袖而去了。”

    “這倒也是。”

    孫敬亭灑然一笑,說道:“那麼與今日之事又有什麼關係呢?分郡之事,和文瀾說的大政府,相權和君權之事有什麼具體的聯繫嗎?”

    “當然有了。”張瀚精神一振,笑道:“關係大了去了。”

    張瀚道:“中樞是大政府,因為每個部門都需要相當的專業和精細化的管理,就像是大商行裡的情形一樣,年底算帳時幾十個賬房先生打算盤結算,一文錢都得算清楚。大明的朝廷就做不到這樣,因為朝廷的治政是大而化之。中樞因循苟且,地方但願無事。如果說是先秦部落時,這樣其實也挺好,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大明的人丁少說過億了,十幾個行省情形各有不同,江南富裕,西北窮困,但地賦田稅標準居然是一樣的。為什麼呢?因為大明的戶部既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更沒有權力來變更各地的田賦標準。標準是太祖年間定下來的,現在已經過去二百多年,居然一成不變,這為什麼?官僚體系的惰性加上能力不足,就算是當年張江陵的改革,無非就是敲敲打打,修補一下漏洞,叫他推翻祖宗成例來做整體的改革,也是力不從心。中央是這樣,地方有沒有權力?當然沒有,稅賦全部是中央收去了,地方只有少量的牙行稅和攤派雜捐來維持,洪武年間戰亂剛停,人口只數千萬,地方殘破,百業凋零,所以凡事鎮之以靜,又考慮地方官會魚肉鄉里,所以不給他們太多的權力。地方的權力從秦漢之後到唐是一個變化,唐之後又是一個變化。以前,中樞為官和地方為官各有好處,漢的丞相是萬石,中樞的九卿則是兩千石,地方的太守也是兩千石,太守可以直接被任命為九卿,九卿出任也只是太守。太守可以征辟屬官,任免僚屬和管理屬縣,乃至軍隊與徵稅,漢之太守,權力之大不是現在大明的知府能比的。正因為地方豪強權力太大,漢末各地太守以至能自立,到魏晉時,地方豪強士族等若諸侯,那時中國算是又有回到封建制的樣子了。”

    孫敬亭聽張瀚說過集權與封建之分,對封建,士大夫們都明白,大明開國之初太祖高皇帝也曾經想封建,沿九邊封了一路的塞王,親王禮絕百僚,尊貴無比,而且能掌握地方的兵權,負責邊境的防禦,可惜這種權力太大,哪怕兵權也不完整,而且不掌握政權和財權,仍然足以叫後來的帝王感覺到莫大的威脅。建文削藩是失敗了,但往下去的大明皇帝無一不在削減地方諸王的權力,一直到把親王囚禁起來,無事不得出王府,出城掃墓一年也只有一次,形同囚徒的地步,這才感覺到稍稍放心。

    這種完全的集權,最少張瀚認為的完全的集權發生在明清之際並非沒有理由。

    “真是一篇大文章。”孫敬亭相當震驚的對張瀚道:“你是怎麼想到的呢?”

    “我只是擅長從事物的表面之下來尋找真相。”

    張瀚這一次並沒有說是直覺或是被託夢,毫無謙虛之意的笑了起來。

    事實上他理應驕傲,儘管在中央集權和分權的理論上張瀚是受到孟森的啟發,但是身處大明,對大明的弊病才看的更清楚。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政體失衡,中樞和地方的體系設計的都有嚴重的缺陷。

    整個王朝在中期就運轉不靈,只是靠老天給的強人來力挽狂瀾續命,到了萬曆之後就是積重難返,現在就是把張居正復活也解決不了大的問題。

    還好整個東亞在此時都在爛下去,如果不是大明內憂外患實在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其實蒙古人已經沒有進取心,女真人才三萬戰兵,不是大明爛到骨子裡,運氣又太糟糕的話,可能挺過小冰期,然後用開放進取的態度等著和西方殖民者打交道,進入火器時代,可能會成為東方的更大號的土耳其,也可能是東方版的俄羅斯,總之會是一個較強的帝國,列強會承認中國的強國地位,日本不可能有什麼機會,華夏在進入現代化之前不會有那麼多慘痛的教訓和經歷。

    張瀚感覺自己的出現是一個契機,他可以做的更好,也必須把這事做好。

    “我現在隱約追上了你的思路。”孫敬亭神采奕奕的道:“中樞要管理的專業,如宋時的三司使可以把財政管好,樞密院可以管好軍隊,丞相總負其責,比起大明的內閣有實而無名要好的多。”

    “大明的內閣也未必有實。”張瀚尖刻的道:“能幹的閣老被人詬病為攬權,還不能辯解,因為要做事就得攬權。而不攬權的閣老屁用不頂,一切指望君上,君上算個屁?萬曆十五年時就看出來了吧,神宗狗屁不是,他長在深宮,看幾本書就能比張江陵厲害?我的先祖鳳磐公還有申時行他們不知道?他們當然知道,可是內閣的體制不順,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安全,他們寧願少做點,當擔點責任。所以我的先祖是政客,很高明,也不過如此。而張江陵是政治家,如果要找個人敬佩的話,我可不會選鳳磐公。”

    孫敬亭啞然失笑,搖頭道:“文瀾你這算執念了,怎麼提起先祖就這般模樣。”

    “可能因為我被迫要退隱吧。”張瀚想了一下,果然是和這事有關。天啟皇帝把張四維推到了很高的高度,張瀚被迫得以退為進,最少在天啟在位的這一段時間,和記會銷聲匿跡一番。

    倒不是張瀚畏懼什麼,只是和記的發展已經像是一個推的很高的浪頭,也確實是到了休養生息,正好趁著這段時間來打磨內功的時候了。

    情勢和時機都挺好,但張瀚心裡還不是很舒服,不管怎樣,被人逼迫總不會是叫人感覺很好的事情,哪怕是用自己的先祖。

    “得了,不提這事。”孫敬亭兩眼發亮,接著道:“專業化的中樞,大政府,對應的當然是更靈活和更有自主性的地方。如果中樞無力,地方有權和自治了就會產生離心力,對應不當會如漢末那樣分裂。但如果管理得當,中樞有力和專業,地方的適當分權只會是兩者相促相成,對中樞和地方都有利的事情。所以分郡之後,你是想叫各郡都有相當的自主權?”

    “是的,我是這樣的打算。”張瀚道:“分郡方案是將我們現有的地盤分成四十二郡,以前的那些大汗和濟農台吉們分別為郡公和郡侯,郡伯,公侯伯是大明爵位劃分之法,相當尊貴,蒙古人應該也能理解。他們只是虛職,時間久了原本的牧民丁口會被我們直接掌控,這是大勢,他們也能明白,所以才想鬧騰,可是什麼是大勢,大勢就是你只能接受碾壓,在大勢之下,個人的努力顯得蒼白而可笑,英雄都會受制於時勢,何況是他們這樣一群人呢?”

    張瀚的話相當冷峻,事實上在此前接見蒙古人時他還有些心存猶豫,並不是要殺人,而是可以把事情辦的更難看一些,不過後來還是放棄了。

    一時的痛快可能會有更深切的隱憂,沒有必要那麼做。

    “順義王可為郡王,三汗也為郡公,炒花和白洪大台吉為郡侯,科爾沁的奧巴和明安台吉為郡侯,卻圖汗為郡侯。”張瀚思忖片刻,吩咐道:“額麟臣和火落赤也為郡侯。銀錠,白音,為郡侯。”

    “其餘台吉均為郡伯?”

    “對。”

    “這樣吧。”張瀚道:“我知道碩壘這一次一直試著把眾人的心氣平息下去,前後做了不少事。你們過一陣找個藉口,單獨賞賜他一些物品,宣佈單獨加授他為郡王。要叫人們知道,替和記效力,替我效力,一定會有豐厚的回報。”        (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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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大拜

    “知道了。”孫敬亭笑道:“你有天可汗名義之後,做這些事順手多了。不然封王封公的,我們哪有名義喲。”

    “名。”張瀚也笑道:“華夏最重這個,有名有實相當要緊。我如果不是天可汗,只能維持舊稱,不好改制。現在好了,我可以分郡,賜爵,朝廷都不好說什麼。我是用蒙古人共主汗的名義來做這事,所謂的王公侯伯也只是蒙古人改了台吉的名號而已。朝廷肯定會有所警惕,不過當我宣佈退隱的消息傳揚開,人們會同情我被迫退隱,叫文宣司做一些工作,把這事宣傳的廣一些,在北方的士大夫和百姓眼裡,我就會從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變成一個受了委屈的功臣,要叫他們多宣揚一些我心情淡泊自甘退隱,編一些小故事,從我小時候就開始。你回青城之後,親自部署吧,和張永安,吳伯與他們開會研究。”

    “文瀾你現在真的是個政客了。”

    “這話可不是誇獎。”

    “提到有名有實。”孫敬亭道:“地方和中樞你都有打算了吧?”

    “當然,當然。”張瀚道:“分郡就是一次試驗。郡太守總攬一切,名稱無所謂,叫知府太守都可以,隨大家喜歡。不管叫知府還是太守,這一次名實相符,任職某郡的就是**一方,當然主要是民政這一塊,軍務上是郡都尉,還有郡財務官,郡稅務官,郡治安官。我們就不要盡復古稱了,有些名字看起來一目瞭然,能叫百姓明白的官府才是好的官府。”

    “你這是把宋人收回來的地方權力,又還給地方了。”孫敬亭有些不安的道:“真的不擔心會尾大不掉嗎?”

    “各司都有上級直抵中樞啊。”張瀚道:“算是雙重制,地方財務受郡守的管理,但也要向上層的財務司報告,直抵中樞的財務總司。如果與守則和規矩相悖,地方財務可以提請上層介入,如果是胡搞瞎鬧,上層財務或是治安又或是軍令司都可以中止地方郡守的做法,然後提前中樞最高的權力的那位裁決。”

    “如果郡守貪污枉法,或是庸懦不堪任呢?你擔心士紳和宗族干涉地方政務,有一個強力的郡守會解決這個麻煩。但帶來的就是地方上政務人員的增多,郡守的權力過大,我還是有所擔心。”

    “不必太擔心。軍務上郡都尉只負責地方防禦,治安官負責警察,各有上層和法度可依。如果高層的部門和地方郡守出現矛盾,最終就還得最高層來解決這種麻煩。軍務上來說,分地方駐守,其實也就是輜兵和戰兵兩種,戰兵不受地方節制,郡守和郡都尉能節制的只是輜兵。我相信隨著以後戰兵更專業化,並且完全用中央財政供給,將領也不受地方管轄,能掌握戰兵的郡守是不可能出現,並且想造反或自立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至於司法上有獨立的法官,不僅有郡法官,將來分縣還有縣法官,大區法官,法官不受郡守節制,司法是完全獨立的,只受上層審核,司法部門將來會分為好幾個,分為立法,判決,日常治安管理等幾個方面,這樣地方官員會受到律法的制約,不要小瞧這個,這很重要。”

    張瀚的設想是將來有專門的聽取民意和權衡考量的立法部門,完全由法學專家任職,不太需要專業官僚。

    然後有專門的法官來執行法律,地方日常的治安則受地方官員的管理,但也要依據制定的法律。

    從政務角度來說,強勢的地方官和充足的部門加上專業的人員,在治理上絕對比現在大明派去一個讀了三十年四書五經的新科進士要管用的多。所要考慮的就是地方官會不會尾大不掉,畢竟現在的交通和通行條件達不到二十世紀的水平,而現在的西方也是用郡守制度,事實證明也是被貴族所把持,會帶來相當多的**和瓜分利益導致收益不入中樞的問題和麻煩。

    而中國太大,張瀚儘可能會考慮到各方面的平衡,真正實施起來肯定會有反覆,需要不斷的調整和適應實際的情況。

    “分郡之後早期還好辦。”孫敬亭道:“我擔心的是人口多了之後的郡縣,如果官吏盡出當地,會不會培養出新的士紳家族出來瓜分利益。”

    “輿論的掌控很重要。”張瀚道:“一是法度,二是行政架構,三是教育,四是文宣。”

    孫敬亭兩眼放光,兩手一合,讚道:“真是切中要點。以法度約束諸司,包括郡守。再用層級分明和職權劃分清楚的部門架構來確定責任,包括定期的考核就是杜絕地方積弊的好辦法。三是加強教育,如果一個縣識字的人超過一半,士紳用輿論和生員的形象來把持要挾官府的土壤就不存在了。吏員一定要招考,就像是文瀾所說的,各部門用人第一要專精,第二要考核,不僅入門要考,隔一段時間就得覆核,並且要考核日常的業績。要把地方和中央的各司弄的如流水一樣,流水不腐嘛。”

    孫敬亭又道:“這整個體系弄出來,我有點明白了。文瀾你一直說要恢復漢唐相國制度,看來是真的。因為中樞和地方的這些政務大事,最終要彙總到中樞的肯定不少。用大明的內閣制或是我們現在的政務會議制度都不行。內閣制名實不符,閣老沒有絕對的法理上的權威,不管是為了有效的管理中樞還是協調和壓制地方,中樞的宰相制都不可避免了。就是不太明白,是秦漢的相國製,還是唐宋的中書門下制。我猜想不會恢復元的中書省制度,宰相權力太大,雖然肯定會如大明那樣兵權始終要掌握住,但畢竟也是相當大的隱患。”

    張瀚先是哈哈一笑,接著就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孫敬亭。

    孫敬亭被他看的有些發毛,怒道:“文瀾,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奇怪。”張瀚笑道:“孝征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未來宰相的唯一人選,居然一點兒避嫌的意思也沒有。”

    “唯一人選?”孫敬亭震驚道:“和記的人才我記得沒有匱乏到如此地步吧。”

    “當然只有你。”張瀚有些無奈的道:“李遵路?他在軍中的人脈不行。不過這不是關鍵,宰相管理的軍務只涉及到行政角度的管理,問題不大。問題的關鍵在於現在我們還在創業時期,我需要的是一個任勞任怨,能承受每天最少十小時以上工作時間的宰相。李遵路他怎麼會受這種苦,有這時間他早回自己府邸裡聽曲看戲,要麼就喝酒賞美人,他不會幹這個苦活。倒是十幾二十年後,他也就不到六十,那時候如果他願意,我會請他出來幹一任宰相……順便說一下,宰相任期只能五年,最多兩任,這也要和大明的非翰林不入內閣一樣,形成鐵一般的規矩。”

    孫敬亭道:“這是怕宰相專權太久,時間太長了尾大不掉吧?要是這樣,一任五年就差不多了吧。”

    “不行。”張瀚搖頭道:“一任五年時間太短,如果想要有涮新朝政之事,光佈局宣傳做前期準備就得一兩年,我不希望以後的宰相太急功近利,凡事慢慢來可能會做壞,急著做的事,則多半會壞事。”

    “那孔至之怎麼樣?”

    “孔至之會是你之後的人選,不可能在你之前。”張瀚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常威,李東學,莫宗通他們,都是二十年後的宰相人選,現在不行。這開創的十年必定十分辛苦,這一兩年我會比較少過問具體的事務,我要挑一個能任事,敢任事,又在操守和品格上信的過,能力上也信的過的人選當這個相國,除了孝征兄你之外,你倒是給我挑一個合適的人選出來?”

    孫敬亭苦笑道:“你這麼一說,竟是叫我無言以對了。”

    “本來就是你最合適。”張瀚理所當然的道:“你不僅是相國的最佳人選,將來也會是貴族評議院的議長的最佳人選。這個暫時不急,二十年後再說,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就任我們的宰相……現在還不能給這個名義,給蒙古大汗台吉們王公的名義不算太犯忌,大明也封了順義王。但是給你們這些人正經的官職,那就容易被大明那邊拿出來宣揚利用,太犯忌了。我看,暫時名義不變,你還是軍令司的司掌,同時是政事會議的最高政事官,自此之後,凡諸司事務,以前需政事會議會商決斷的事情,你自行決斷就可以了。”

    “對了。”張瀚又道:“當然我們要走程序,一會受降台上,我會當眾宣佈這個消息,算是大拜相。另外受降的流程由你來主持,我就享受勝利的快感就行了。”

    張瀚又正色道:“宰相制度,我們討論過多次,決定就以唐之宰相制度的變化,中書和尚書合為一省,決策和執行就不必分開了,以後諸司司官就是你正式的部下。你要決策,發佈命令,督促實行,然後核查上報。侍從司不歸你管,軍法,內情,軍情諸司也不歸你管。將來要成立管軍的樞密院,與軍令司對立,軍令司就是兵部,掌徵兵,退伍安置,兵籍軍政等事務,樞密院掌具體的日常管理,派將出征,獎懲處罰和訓練,這樣的話,宰相有政權無兵權。樞密掌兵而不能控制軍伍,宿衛護兵,現在的特勤人員改稱為護兵,以後就是禁軍,不歸樞密也不歸政事堂管,還是歸侍衛司管。這樣,在行政上我們基本上就釐清了,你施政的界限和權力,我們大體也可以弄清楚,有小的方面可以再調整,不必著急。”        (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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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歡騰

    孫敬亭心中隱隱有些激動,甚至心態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使自己不要太激動。

    現在他有些明白了,先秦之時那些國君大拜相國時,那些將承擔一國重任的相國們的心情了。既有激動,驕傲與自豪,當然也有惶恐和害怕。

    陰陽不調,國事不順,當然是宰相的責任。因為國君已經以國事相託付,做的不好,難道怪君上?

    先秦之時的諸王,強勢者會有弱勢的相國,而守成的普通君主,很容易出現非常強勢的相國。先秦之時的相國是諸卿大夫之首,是後來的三公之首,是一國之中除君王之外最有權勢的人。大拜之時,國君也要長揖,口稱以國事相托,這是何等的榮譽和責任?

    哪怕是兩漢之時,丞相仍然是領著萬石俸祿的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一旦拜相就定然封侯,漢家的侯爵可不是容易來的,李廣那樣的將領拚搏一生,所求的不過是封侯二字,然而運道不佳,始終未能如願。

    一旦拜相,則自然就會封侯,相國之尊,由此可見一斑。

    孫敬亭感覺自己心潮澎湃,一時都有些難以自持。

    這並不奇怪。

    和記直接掌握的人口已經很多,草原上的蒙古人加起來超過五十萬丁,人口數量按一比四比五的比例,最少有二百萬人以上。

    林中百姓,北邊各族,最少又是數十萬人。

    草原到李莊的漢人,是和記掌控和願意跟隨和記的最少有五十萬人。

    台灣那邊也有三十萬人以上了,而且在源源不斷的進行移民工作,軍司這邊希望在天啟二十年之前,台灣的人口也能破百萬。

    到那時移民可以放緩一些,因為要規劃城市和修築道路,修築更大的港口和需要更多的船隻,需要更繁榮的貿易線路,人口一旦破百萬,可以形成最少三到四個府,十幾個縣的格局,已經相當於內地一省了。

    草原上的人口數量在南方來說只是一個大府,在北方也不夠撐起一個省的格局。大同一府差不多也有過三百萬人口,整個大明北方的人口應該是在六到八千萬左右,南方在一億以上,明末時可靠的人口分析是一億五千萬人到兩億人之間,南方的人口密度遠大於北方,而到了清初,人口陡然下降,到康熙至乾隆年間,由於南美各種作物大規模的種值,加上攤丁入畝等政策大規模實行,人口數量又是一個陡然的爆發。

    “中樞和地方,都由孝征兄一總掌之了。”張瀚起身,拜揖道:“今後以大事相托,孝征兄要辛苦了。”

    “我只能說漢故丞相諸葛武侯的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孫敬亭眼角泛起淚光,起身還揖,鄭重其事的承諾著。

    “這時應該有畫師把這樣的場面記錄下來。”張瀚心頭卻是相當輕鬆,他已經大體上把和記的治國精神和中樞,地方,軍制等大事確定下來,只要有具體的方針就可以用手下這些聰明人把事情給做好。

    歷史上留名的不一定就是十分出色,可能也就是機緣湊巧而已。

    或者說,歷史上留名的都是相當出色的人物,但也有一些相當出色的人物並沒有遇到自己的那份機緣,孫敬亭能說不出色?叔侄倆人在靈丘做出了相當不錯的事業,但如果沒有張瀚,孫敬亭叔侄可能死在崇禎初年農民軍的進襲之中,也可能在清初的反叛中因為躲在大同而被屠殺。

    包括李慎明和王長富還有梁興等人在內,他們都是不錯的人才,可能沒有那些考中進士的人才優秀,比如盧象升,洪承疇,張瀚承認這些人是最頂尖的人才,可是在他的調教之下,一些原本就很不錯的人才也在綻放著屬於他們的光芒。而他們是和記的人才,張瀚的人才,將來也注定會青史留名。

    “叫銀錠畫。”張瀚興趣頗高的道:“我拜揖,你還揖,將來建個殿閣,專門掛一些這樣的畫,我希望這樣的事成為一種精神,一種象徵。君上尊重真正的人才,每個君主都知道真正的人才需要尊重,並且承認天子也未必比宰相強,甚至在治國理政上,宰相比長於深宮的天子要強的多。如果我能建立起這樣一個王朝,我就會把這種精神傳遞下去。”

    “文瀾必定會成功的……”孫敬亭相當期許的道。

    “你就是我們的總政務官了。”張瀚興奮的道:“底下的事就看你的了。”

    這時傳來激亢的銅號聲,孫敬亭有些激動的道:“看來是押解俘虜的大隊人馬到了。”

    兩人相視一笑,張瀚道:“這只是一齣戲,不過我們還是要唱好它。”

    ……

    在激昂的號聲中,大片的黑乎乎的人群出現在地平線上,並且在無數面旗幟的指引下向著受降城的方向緩緩而來。

    在南北兩端的遠方,無數如胡椒面般的騎著馬的牧民在遠遠的觀看著。

    消息已經如閃電般的傳遞開了,很多人在第一時間確定之後就到處騎馬傳遞,哪怕是地廣人稀的草原,經過一兩個小時的傳揚之後,附近所有能趕過來的科爾沁人和喀喇沁人和扎魯特人都跑了過來。

    碩大的草原上只有微吹拂過人臉,叫人感覺很舒服,時過正午了,天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間,太陽毫無遮擋的把熱力灑落下來,沒有樹木或房屋遮陰,人們都儘量的展開帽簷,儘量的把臉擋住。

    還好有風,可以看到高過人膝的野草被風吹動搖擺著,野花時隱時現,天空中有鳥群飛過,那是被突發其來的牧人們驚起來的野鳥群。

    很多人的臉上滿是扭曲的神情,他們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都是相當的複雜,對很多人來說,眼前發生的事情足夠銘記一生。

    過百面大鼓被敲響了,震天動地,令人感覺激動,一種大事就發生在眼前的感覺油然而生,很多漢人也是一樣的激動,不管是文職官吏還是商團軍的將士都有一樣的感覺,一種由衷的驕傲感令所有人都幾乎快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張瀚和孫敬亭等人這時終於出現在受降台的一側。

    張瀚騎著他慣常騎的白馬,這是一匹優秀的良駒,高大神駿,是蒙古馬中難得的高大體形,耐力也相當出色。

    自從張瀚騎著這純白的戰馬之後,軍中很多騎白馬的高級將領都換了坐騎,普通將士騎著倒是不礙,但大家自覺的把張瀚的坐騎看成是御駕騎乘,不願與張瀚騎著一樣顏色。

    在這一刻,張瀚出現的時候,連孫敬亭在內的所有人都自覺退後了一些。

    歡呼聲開始響亮起來,人們的情經營者被瞬間點燃了,爆炸了。

    在這種漢人們最驕傲和自豪的時刻,帶領他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始終在攀登高峰的引路人出現了,又怎能叫他們不激動,不高興,不自豪?

    和記已經強大到令整個大明顫慄,令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害怕的程度了!

    張瀚眼角有些濕潤了,眼前的成就相當偉大,這是他的成就,當然也是眼前這些所有追隨他的這些人的成就,完全值得毫無保留的驕傲和自豪。

    人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整個受降城內外都成了歡樂的海洋,人們歡呼著,高聲叫喊著,甚至有不少人想跑向張瀚身邊表達他們的興奮之情,護兵們不得不手拉手攔成一條線,將這些過於熱情的傢伙們給擋住了。

    太多的人幾乎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感,由於過於興奮和炎熱,暈倒了好幾個,被軍醫下令搬抬到陰涼的地方救治。

    這些小插曲沒有破壞掉人們的情緒,很多人搶著去打鼓,激昂高亢的鼓聲從響起來時就沒有停止過。

    幾個興奮過頭的輜兵想對空鳴槍,立刻被喝止了,在人們情緒過於激動的情況下,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很多人淚流滿面,興奮的幾乎難以自持。

    “這就是最後一戰,打完了,打完了。”

    來自青城的漢商領袖張子銘和傅青銘等人也在觀禮台上,眾人一開始還矜持的坐著,他們和蒙古人很近,鼻間是熟悉的羊皮騷、味,聞久了倒也習慣了,眾人開始都端坐著,不想給騷韃子們看笑話……身邊全部是台吉和大汗們,在以前,這些漢商雖然在蒙古人的地盤做生意做買賣,但一個牧民都敢欺負他們,普通的將領和官員們對他們就是頤指氣使,除了少數投靠蒙古人的漢商外,大家的境遇都相差不多。

    趙、榮就是個特例,他是白蓮教徒出身,又死心投靠,蒙古人對他相當的信任,給了趙、榮一定的權力。

    其餘的漢商在蒙古人面前就是高等或低等的奴隸而已。

    往昔的日子相隔不遠,這些有黃金家族血脈的人們卻和自己一樣,並排坐在觀禮台上看著察哈爾人的覆沒,看著黃金家族最後一代共主大汗被押解前來,漢商們心中的愉快和興奮感幾乎要溢出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3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底氣

    傅青銘四十多歲,保養的很好,一張臉白白淨淨的,鬍鬚不長,打理的很整齊,就算在蒙古人壓迫的時代,這也是個相對成功的漢商,向來有點養尊處優的感覺,對自己的情緒總是難很好的壓制。

    但今天的傅青銘完全沒有顧忌形象的打算了,他一直咧著嘴笑,時而爆發出一陣愉快的大笑聲,和身邊前後左右的同伴們笑的前俯後仰,幾乎是樂不可支。

    看著張子銘,傅青銘時不時的說一句道:“子銘,當初和記同我們說合作,我有些猶豫,還是你力勸我們加入到和記的事業裡去。現在看來,畢竟還是你對,我們錯了。”

    張子銘笑道:“這事不提了,大家現在都過的挺好,將來會更好。這一次看來是最後一仗,打完了,我兒子能解甲歸田了。”

    “這個,怕是難。”傅青銘呆了一下,說道:“韃子們可不是善男信女,都解甲歸田,誰來鎮住他們?還有大明,東虜,都有可能打起來。要我說,打仗的事還早的很,你就別想的太好了。”

    張子銘有些沮喪,一想確實是如此,要是照傅青銘所說,恐怕還有二十年的仗要打。

    “你又何必擔心?”傅青銘看看身側的蒙古貴族們,看到對方都是一臉的沮喪,有相當多的台吉跟死了親人一臉哭喪著臉。他心中一陣暢快,哪怕是地位還不錯的漢商,有幾個沒有受過蒙古人的欺壓?那種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勁頭才過去幾年?哪怕沒有現實的利益牽扯,光是這一件事,也是已經足夠叫他擁戴和記了。

    傅青銘道:“貴府公子已經是連級指揮了吧,將來很快到營級,和記的規矩,連級不免還要衝鋒陷陣,尚有一定的危險,到了營級就專職指揮,不准親自上陣搏殺了。所以,大可以放心,不必過於憂慮。”

    “我知道。”張子銘笑道:“適才是著急想叫犬子早點成家,說實在的,他年齡不小,我也該抱孫子享享福了。”

    傅青銘突然感覺好笑,眼前這個張子銘,幾年前還是掙紮在破產邊緣的小商人,給兒子成親這事更是遙遙無期,因為漢商的境遇很難,有的時候還不如那些老老實實種地的屯民……畢竟土默川相當的肥沃,蒙古人自己種地不行,總得指望漢人替他們好好種地。行商麼也是需要,但沒有種地的農民那麼淳樸,有時候還會和蒙古大爺爭利,所以商人受點打壓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張子銘一家一直在溫飽線上,稍微不慎就會破產,那個時候,張子銘哪能感慨什麼要抱孫子,能得一口溫飽茶飯就算不錯了。

    博青銘突然感慨道:“唉,我們的際遇,真的是玄奇啊。”

    “可不是,”張子銘道:“哪能想到有一天會坐在這裡,身處高位,並且和這些大汗台吉們坐的一樣高!”

    “我們算是攀上了高枝,跟上了大勢。”傅青銘笑道:“我向來以為自己還不錯,腦子夠用。但坦白說,如果不是跟著張大人,我絕不會有現在的地位。”

    “張大人說過,大勢一至,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張子銘沉聲道:“我們算是被大浪推向高處的人,所以也要謹慎小心。和記昌,我們也好過,和記不好過,我們也會完蛋。”

    這話得到了周邊所有人的贊同,很多漢商用帶著挑釁和驕傲的眼神去看那些蒙古貴族,要是在以前,他們簡直會被揍個半死,或是直接用馬活活拖死。台吉們可不會在意幾個漢人賤民的死活。

    現在那些台吉們假裝看不到,四周都是狂熱的漢人,這些草原漢商們的態度已經算好了,還有相當多的人一直用挑釁的眼神看著他們,在這種狂熱情緒的引導下就算有人出手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正因如此,蔣義等人否決了開槍慶祝的活動,這太危險,太也草莽氣息了點。

    “我們還是要重視和俄羅斯人的關係。”傅青銘志得意滿的道:“和蒙古人的仗打完了,底下應該是較長的和平期,是紅利時間。對俄羅斯人的貿易,今年可以過千萬兩的規模,我要提醒大家注意,俄羅斯人從他們的歐洲部份到我們這裡要經過漫長的時間。你們總說從張家口到庫倫和買賣城太遠,但這才多少路程?兩千六百里而已!他們的距離是多遠?光是到托木斯克,從他們的莫斯科到托木斯克是一萬兩千里!再走三千里才到瀚海!”

    “一萬五千里。”張子銘點頭道:“一天走百里也得一百五十天單程,何況有一半以上的路程是凍土,密林,走他們的草原地方和沿河地方還好早,也有一些道路。他們在一些地方修了城市,有簡陋的道路可以互通。那邊走的夠快,一旦出了他們的曼加結亞城,就是出了鄂畢河的下游,往上遊走,到托木河口時,就是托木斯克城,這一段路程,還有從托木斯克到伊爾庫茨克城,這一段相當的難走。”

    “老毛子也是和北虜一樣的德性。”傅青銘說道:“他們對領土真是貪得無厭,簡直令人難以想像。一國之間的距離過萬里,簡直叫人不敢相信。我大明京師到海南臨高算是最遠了吧,也不到六千里距離,而且一路人煙稠密道路暢通,就算這樣,四百里加急驛傳一天走六百里,從海南到京師傳一次消息就得十天以上,太遠了。俄國人的京城到托木斯克,快馬加鞭趕路,傳一次消息得兩三個月,要那麼大的國土做什麼?大多數是荒地而已!”

    “他們還一直在和北邊的布里亞特,嗯,俄羅斯人是這樣稱呼那些北虜的,他們一直想搶那些北虜的地盤,北虜被他們逼著往東南跑,被我們的獵騎兵帶著蕃騎又攆回去。你們看吧,將來沒準我們和俄羅斯人能打起來,張大人說過,俄羅斯人這是慾壑難填,不打敗他們,不打疼他們,光是貿易是拴不住這些餓狼的。”

    “還他娘的真是麻煩。”

    “有這麼嚴重?咱們本份做買賣,與人和善,還真的非得想著動刀動槍?”

    說話的是一個胖胖的青城商人,代表著很多商人的想法。

    “你不能光想著我們大明這邊的情形,也想想北虜是怎麼對大明的,咱們大明招惹他們沒有,隔一些年頭他們就會對我們動刀動槍。對強盜是不能光講道理的,講道理的前提是手裡得拿著火銃,那樣野獸才聽得進你我的道理。我們是文明人,用張大人的話來說是我華夏自古就是禮儀之邦,但禮儀之邦也是要用刀槍和人講道理的。”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陽光很曬,不少人被曬的滿頭大汗,但人們的心情都是很好,相當的愉快。

    四周是歡呼的人群,激烈歡快的鼓聲不停,旌旗在遠方飄揚,獵騎兵們已經開始在兩側部署,受降台上張瀚的身影相當明顯了,在這種時候,人們有理由愉快,並且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直到晚上。

    已經有很多人約著晚上一起喝酒了,嘴上的話都是要一醉方休。

    傅青銘卻是意猶未盡,接著說道:“其實大家有空看看文宣司出的書籍,對俄羅斯人略加瞭解是不夠的,他們和諸夷不同,人家在幾百年前從蒙古人的統制下獨立出來,並且一直在發展壯大,張大人說,他們的文明程度比華夏稍低,但更有活力。比起歐洲諸國也稍低,但他們一直在學習,這是一個又野蠻,又文明,內涵相當可怕的民族,絕對不可以等閒視之。”

    張子銘接話道:“短短百年,他們消滅了大批的北虜,佔據的國土比我們大明還大的多,怎麼可以對他們等閒視之?”

    一個漢商一臉驕傲的接口道:“我們的商團軍又差了?短短幾年,打下多大的地盤了!”

    這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高台上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張子銘和傅青銘等人的底氣也正在這裡,如果不是有和記軍人們的優秀表現,他們和俄羅斯人做商業談判的底氣又在哪裡呢?

    “俄羅斯人商人會解決路程遙遠的問題。”一個商人用篤定的語氣道:“他們會擴大城市範圍,多修倉儲,多建從托木斯克到我們這邊的城市,有維修和補給,速度就會快起來。他們在夏天和秋天可以趕路,春冬時在沿途的城市等待。多備足他們的銀盧布,我們都會發達的,只是還要幾年時間而已。”

    在場的商人們都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提起這個,他們的笑容當然更加由衷的多了,畢竟軍司的榮耀屬於所有人,更屬於張瀚,而財富,只屬於他們自己。

    酒,菸草,光是這兩樣就能叫他們賺的盆滿缽滿,天知道這些俄羅斯人對這兩樣東西有多狂熱,他們又不像中國人一樣,始終有自制力,上層更會審慎的對待這些東西,比如酒,中國的文化傳統中酗酒是相當失敗的行為,在很多時候特別是戰亂時,政府多半時間都會禁酒,不光是禁人喝酒,而是從源頭上禁止,哪怕是官員貴族在這方面也得克制。

    而俄羅斯人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的酗酒行為不止是民間,不光是哥薩克們,這個時代最早的伏特加就是伊凡雷帝自己開的店釀造出售,貴族們也喜歡喝的醉醺醺的,並不以為恥。

    在這個時代到幾百年後,喝酒之後被凍死一直是俄羅斯男子一直是其最重要的死因,在沒有酒或是買不起酒的時候,他們連帶酒精的漱口水都可以拿出來解饞,這是一群沒可救藥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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