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46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9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細雨

    “這消息算是大家都在裝糊塗。!”徐光啟開導這個弟子道:“其實算皇也未必全不知情。可是你想,那麼多流民,朝廷根本無力安置,也不能怪他們出來逃荒,沒有糧食吃再不准逃荒,那是要激起民變,會起大亂子的。和記把人招募走,地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認真阻止?算換了督撫,碰幾十萬流民,地方府庫空空如也,怎麼辦?”

    孫元化一臉沉痛的道:“怕還是要叫和記給招走?”

    “對嘍。”徐光啟道:“這樣說來,和記還算是幫了大忙,這也是皇用軟辦法而不願與和記決裂的原因所在。和記現在拿下這麼大地盤,用人的地方極多。一時半會的,怕也會把精力用在內政之,對大明算有覬覦之心也不會是一兩年內的事情。大明只有徐徐鞏固九邊的邊防,用大義名份拿捏張瀚,現在的這樣的辦法還是走對了路子。我怕皇的心思會變,一旦出現什麼反覆,可能會萬劫不復。初陽,你是兵學出名的人,將來可能會大有用武之地。老夫在這裡要提醒你一句,不管是鑄炮還是別的事,只管做你的份內事,不要多言多說,也不要到地方任職,臨行一語,切記切記。”

    孫元化有些不以為然,他當官的心也是很熱切的,不提孔敏行的成對他的心理的壓迫和影響,以他自己來說,從少小讀書到長大為官,族人和家人的期盼也肯定不願他止步在兵部的這個層的職位,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往走,陶淵明那樣志向遠大品性高潔的人物能出名,還是說明真正的隱士太少。大家都有功利心,這也不能說是錯誤。

    如果有機會的話,孫元化感覺自己還是應該抓住。

    他向徐光啟拜道:“老師容稟,如果真的有機會,學生還是想多做一些實事。同樣是老師的學生,弟子不願被孔至之拉下去太遠。”

    徐光啟動容道:“我倒是把這一層給忘了。唉,初陽,你願怎樣怎樣吧,為師會儘量幫你一把的。”

    孫元化聞言大喜,徐光啟已經是很有實力的朝臣,距離內閣也只差一步而已。此前自己有孫承宗的鼎力相助,所以在兵部以舉人的身份升的很快,現在孫承宗告老還鄉,雖然還有強大的潛勢力,但孫承宗已經不願幹涉朝政事,以免落人口實。

    重要的是要避嫌,萬一叫魏忠賢感覺到了威脅,恐怕孫承宗在高陽也未必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徐光啟道:“你也莫要高興太早,為師已經疏告病,即日要還鄉。雖然還會盡力助你,但效果如何,這難說的很了。”

    孫元化也不意外,今晚的話說到現在,徐光啟辭官之意是相當的明顯了,要是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來,他不是技術型的呆書生,而是徹底的傻子了。

    孫元化相當冷靜的道:“老師的意思學生也明白了,但還是有些不懂,為什麼在這種要入閣的關鍵時候還鄉?”

    徐光啟啞然失笑,搖頭道:“按理來說我在幾年前該走的,但因為種種原因留了下來。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人家要說我真的是閹黨了。如果再入閣,算是會推,算是資歷擺在這裡,閹黨的帽子也是戴定了。所以不能再拖,現在內閣還不缺人,若是內閣要會推補閣臣時,為師離開太明顯了。”

    “學生懂了。”孫元化悚然道:“魏忠賢對老師還算尊敬,閹黨也曾經招一些老臣回朝,算是給朝廷一點裝飾。老師在士林的名聲甚好,雖然出身南直隸但也不算正經的東林黨人,所以閹黨留老師也是裝點門面。但老師不願與閹黨合流,要保全名節,所以辭官是最好的辦法了。”

    “是的,你能明白,為師還是很高興的。”徐光啟讚了一句,接著又嘆息道:“現在天子對和記忌憚甚深,察哈爾部被滅之後,朝廷一定要想著有一番振作。魏忠賢等人既然被任用很久,朝諸事熟諳,天子用的也順手,那不會在短期內換人了。既然這樣,為師不能繼續留下來了,將來總會有反覆,權閹用事,未聽聞不身敗名裂的。風光一時,怎抵得以後幾十年沉淪,又怎抵得將來身後的名聲要緊?初陽既然明白,將來也知道如何取捨了。”

    “是,弟子明白。”孫元化正色道:“弟子是做的事人,絕不會陷在黨爭裡頭。”

    “唉,我大明病之甚深矣。”徐光啟搖頭嘆息道:“這種時候,魏忠賢稱九千歲,各處都替他修築生祠,將來還必定會有反覆。不管是朝廷開銷還是民間用度,均有不足,修一生祠則耗費最少數萬數十萬,其人雖然對天子忠枕,也能做事,但畢竟不能和有操守的士大夫相。勢敗身殞,只是等時間罷了。”

    “總會有轉機。”孫元化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對老師的判斷也不是那麼完全相信了。一次徐光啟在府邸囤積了大量的糧食,結果女真人未能破關而入,京師並未被圍困。這事在士林被當成笑話來講,人們當然覺得謹慎小心並不壞,但徐老先生也未免太過於小心謹慎了一些。

    有此事在前,儘管徐光啟的話有南堂教士和別的門人弟子一起佐證,可是孫元化還是覺得局勢並沒有這麼惡劣。

    和記是很強,但在大明內部是一個大商家的格局,在真正的士紳階層和將門階層的盟友很淺,在民間的經營也談不能影響到大局,一旦事有反覆,和記未必能憑著十萬精兵橫掃九邊,這種事很多,最有名的是安史之亂,以安祿山率的河北四節度的勁兵精銳,初起時橫掃河北,直破潼關,佔領長安,可戰事打到最後還是大唐王朝獲得了勝利。如果是玄宗初逃時,人人可能都覺得大唐完蛋了,可是事實來說,大唐在其後還有百年國運,雖然國勢江河日下,但畢竟命脈不絕。

    以大明現在的情形來看,唐玄宗時肯定要強的多,兩宋的情形感覺也強,各鎮無跋扈之帥,臣領兵的格局不變,對各處地方的控制肯定唐時要強的多,孫元化也不是不看史書的人,甚至可以說他的學識也相當淵博,從種種跡象來看,大明想再度興很難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大明再拖幾十年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現在沒有必要下注,甚至應該說還是大明這邊的機會更大一些。

    能成為名臣,甚至救時的名臣,豈不在草原當一個草頭王的部下要強?

    不管孔敏行怎麼成功,孫元化心自有一團熊熊烈火,他感覺自己能夠成功,也必定會成功。

    ……

    “下雨了。”

    皇太極抹了一把臉的雨水,輕聲嘀咕了一句。

    在他身邊的莽古爾泰有點病懨懨的樣子,連續幾天的暴雨,人和馬在泥水裡折騰,早晚的溫差很大,這個三貝勒受了風寒,這幾天都在發燒,在馬還在打擺子。

    沒有人敢說停步,老汗的脾氣越來越大,敢質疑老汗的人得有天大的膽子,莽古爾泰和皇太極都不敢勸。

    況且勸了也沒有用,老汗的脾氣固執非常,從三月到八月,幾乎沒有一天不是在四處奔波,只有極少的時間在瀋陽休整戰馬和將士,接見蒙古台吉,在五月時,科爾沁的鄂巴洪台吉跑到瀋陽來,當時道路還沒有徹底斷絕,老汗親自出瀋陽十里迎接這個科爾沁的台吉。當時十三山已經破圍,根據前線將士和總兵官穆哈連還有皇太極的回報,努兒哈赤只能按下了興兵討伐的念頭。

    大軍剛從遼西返回,士馬疲憊,勢必無法進行一場決定後金國運的大戰。而不點起全部主力,對十三山和科爾沁一帶出現的和記兵馬,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在雨幕很多人加穿著油衣,戰馬四蹄甩來的泥漬甩滿了所有人的衣袍,在嘩嘩的雨聲沒有人願意交談,只有馬蹄踏地時的沉悶聲響。

    由於感覺精力有所恢復,也可能是為了逞強,努兒哈赤在雨也和眾人一樣騎馬而行。老頭子當然也披了油衣,同時還有一個強壯的葛布什賢替老汗打著淺黃色的大傘,不過這種傘多半是儀仗所用,擋雨的功用有限,在皇太極和莽古爾泰的眼前,佝僂著身體的老汗衣袍也半濕了,和他們所有的人一樣。

    這支千餘人的隊伍和此前一樣,都是往清河湯泉去,這是女真貴族慣常的活動,每年冬天努兒哈赤都會去泡溫泉,他會帶自己喜歡的近臣和子侄,在湯泉一帶蓋了不少屋子,直接把濕泉蓋在房間裡頭,這是一種無的享受,特別是對女真人這種久在苦寒之地生活的人來說,能在溫暖的房間裡泡著溫泉,對身體有相當的好處。

    這一次則是非常規的行動,入夏之後,努兒哈赤的身體出現了大問題,最為困擾他的還是背部生瘡的麻煩,疼痛,睡臥難安,進食都很困難,年輕的壯年人都會形消骨立,更何況這是一個戎馬一生,身有相當多暗傷,筋力衰朽的年近古稀的老人。

    更何況努兒哈赤前幾個月還都是在各個戰場奔波,更是嚴重的消耗了他的體能。

    從醫學來說,努兒哈赤是透支了自己的身體機能之後產生的機能失衡,生瘡只是這種機能失衡的外在表現,像有人離家千里會嘴角生瘡一樣,這是透支體力和水土不服的外在表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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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9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妥協

    對一個老頭來說,轉戰幾千里幾個月時間的辛苦足以摧毀他的健康,何況努兒哈赤早就疾病纏身,惡瘡在背很多人感覺是對其屠夫一生的報應,但從實際來說,既不可能是寧遠城下負的傷,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以努兒哈赤在其後半年跑了幾千里地的記錄來說,受傷的古稀老人還這麼奔波,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當然也不可能是所謂的氣死的,一個人的氣能持續半年多時間,然後把自己氣死,這不是一個政治家和軍事家,這是村婦。

    儘管努兒哈赤還能騎馬前行,但皇太極等人的眼中這已經是一個將行就木的老人,那種衰朽帶來的死亡氣息是那麼的明顯,哪怕再不願承認的人也是感覺到了大汗的時日無多。而努兒哈赤自己還並沒有感受到這一點,還在盡力的掙紮著,生命的本能使這個老屠夫走向湯泉,這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

    皇太極的眼光和莽古爾泰一樣的陰沉,老汗肯定撐不了多久了,現在已經到了考慮老汗身後事的時候了。

    “老八……”莽古爾泰抹了下自己臉上的雨水,連腮鬍須上沾滿了雨珠。他扭頭對皇太極道:“父汗的身體,怕撐不了多久了。”

    眼前的雨幕之中,可以看到努兒哈赤原本高大健壯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著,誰都看的出來老汗只是在強撐,但沒有人敢勸他下馬坐轎子,老汗的脾氣越來越偏激固執,誰也不敢去勸這個固執的老人做正確的事情。

    皇太極吐了口氣,八月中旬在遼東已經是夏天的末尾,沒有秋季,很可能在不短時間之後就會驟然寒冷,初雪可能在一個月後就降下來,然後就又是漫長的冬季。

    現在雖然在淋雨,但天氣還很和暖,不管條件怎麼好,人們還是懷念這種叫身體溫暖的夏季的氣候。

    “五哥有話就直說吧。”皇太極神色不動,只是做出側耳傾聽的姿態。

    “老十二,十四,十五,這哥仨的麻煩,要在老汗身後解決。”莽古爾泰不動聲色的道:“這事已經到了要詳細商討的時間了。”

    “二貝勒和我提過,他態度很明確。”皇太極沒有迴避,直接答道:“五哥你怎麼說呢?”

    “我當然是支持老八你的。”莽古爾泰道:“大哥那裡我去過了,他也是支持老八你。我們幾個都不能壓服全旗,有這個聲望的只有你。不過,大哥有話也是直說,我也是。”

    “兩位都是我的哥哥,只要能做到的,我都會答應。”

    皇太極也明白,莽古爾泰只是拿代善當幌子。

    阿敏的支持是無所謂的,換了代善強勢阿敏也會一樣支持,這個舒爾哈齊的兒子只能選擇一個人支持,只要是年長又能服眾的大貝勒,阿敏都會選擇第一時間支持。畢竟不管怎樣,大家都明白只能是老汗的兒子,並且是地位很高的年長的兒子才有機會。

    皇太極心裡也明白,這幾個掌握各旗的兄長們看似都有毛病,比如代善衰朽,已經沒有了進取心,阿敏粗魯,莽古爾泰大膽莽撞,其實都各有心機算盤。

    他們支持是可以,但也一定會想著從自己手裡撈取足夠多的好處。

    莽古爾泰又抹了一下臉,甕聲甕氣的道:“二哥想由老八你當大汗,但八旗的事情要和我們幾個商量著辦,不能如老汗一樣獨斷。兄弟之間老八你是強一些,可是我們也不是蠢材。各人掌著各旗,如果遇事不一條心,老八你就算當上大汗也沒味道,是不是?各旗的旗主貝勒都要自行其事的話,八旗不散也散了。還不如和我們幾個一起商量著辦,我們決定的事情,誰敢不從?”

    莽古爾泰眼中露出凶光,彷彿已經發現了圖謀不軌的人,並且要將對方碎屍萬段。

    皇太極苦笑一聲,眼底深處充滿不甘。

    誰不願大權獨攬?八旗制度是給整個建州部包括來投誠的各部一定的好處,就是各個牛錄的自主權,牛錄額真就是各牛錄的主人,可以把戰利品和所有好處據為已有,各牛錄要聽從大汗的指令,但在日常的管理和福利分配等小事上,又是牛錄額真們自己做主。

    上推到甲喇額真,梅勒額真,固山額真,各牛錄之主,各旗之主,都有自己的實力和勢力範圍,大家可以為一個目標並肩作戰,但在打完仗後,戰利品的分配,包括田畝,浮財,金銀,糧食,包衣,大家都想分配的更多。

    有權勢的旗主們會獲得最多的好處,補丁和包衣,加上糧食,鐵器,他們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然後再下一次的戰事裡又能獲得更多的好處。

    除了努兒哈赤兄弟子侄們掌管著各旗和擁有各個牛錄,還有那些勳舊大臣,他們或是海西四部的人,或是董鄂部的,也可能是長白山某部的人,他們雖然從屬於各旗,但自己可以世襲牛錄或世管牛錄,各旗有各旗的考慮,各牛錄也有各牛錄的利益。

    整個八旗有一個強力的主人會發揮最大的戰力,兵農一體,戰兵和旗丁編在一旗,戰則同出,平時則同為耕作或一同打獵捕魚,這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奴隸制的軍政一體的組織,也發揮了整個女真舉族的力量。

    但如果八旗各行其事,都考慮自己各旗或各牛錄的利益,那就會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

    四大和碩貝勒聯手絕對能鎮住全旗,這是利,但四貝勒之間有了利益衝突又怎麼辦?

    從皇太極的內心深處當然絕不會想要這樣的體制,等於在他身上加了三道鎖鏈,他會步履艱難,事事受制於人。

    受到掣肘的滋味絕不好受,但為難的就是還得把這事當成苦口的良藥,一飲而下……

    不管怎樣,皇太極現在需要三大貝勒的支持,否則的話現在八旗就會分裂,可能皇太極還能當上大汗,但那可能是內亂或是內戰之後的事情了。

    當一個完成的大金國的大汗,還是一個殘破的,實力毀掉七成以上的大金國的大汗,皇太極還能有其它的選擇嗎?

    皇太極臉上顯露出誠摯之色,他對莽古爾泰道:“五哥,你回去和二哥說,我對他十分尊重,對五哥你也十分尊重,對二貝勒一樣的尊重。你們的話,我不一定會全聽,但遇事一定和你們商量,凡事都要大家都同意了才實施。我們四人可以並坐,我雖然能當大汗,你們也仍然當我是一個和碩貝勒,我們四人之間,禮制平等,升座並肩而坐,遇事商量而行,這樣五哥看可行否?”

    “可行,當然可行!”莽古爾泰大笑道:“老八,你真是心思玲瓏多智,我們選你當未來的大汗,真是選對人了!”

    莽古爾泰要的就是這些,他們是旗主,皇太極當了大汗也不能侵奪旗主的權力。可是大汗的權力畢竟大過旗主,如果皇太極用手中的權力不斷的剝奪他們的利益,三大貝勒就會相當的被動。

    如果採用共同議事的制度,遇到與各人利益相關的事情時,大家很容易達成同盟一起對抗大汗,這就是四人共議事制度的核心所在。

    皇太極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吃虧在沒有努兒哈赤的威望。

    努兒哈赤不僅是大汗,也是後金乃至八旗的締造者,現在的建州部和四十年前已經完全不,幾十個女真部落被兼併進來,整個女真八旗就是努兒哈赤一手創立的,他是大汗,也是開創者,更是父親,祖父,所有人眼裡可依靠的勇武的長者。

    這種地位是沒有任何人在短期內可以取代的,皇太極的妥協相當的無奈,可也是明智之舉,拒絕只會帶來分裂,甚至促成三大貝勒的聯合,就算皇太極眾望所歸,三大貝勒公推出一個取代他的人選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妥協是和則兩利的方案,也是皇太極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莽古爾泰笑了好幾聲,四周有一些隨從扭頭向這邊看過來,莽古爾泰停住了笑聲,臉上露出一些尷尬的神色。

    皇太極輕輕搖了搖頭,莽古爾泰的脾氣實在是太容易喜怒形於色了,稍一挑撥就會暴怒,稍一吹捧就會喜動顏色,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但現在還不是對付這人的時候,先要打的還是代善,實力最強,最深沉,最好的辦法就是分化兩紅旗,將代善的人拉過來為自己所用,進一步的削弱代善的實力和權威,然後才輪到阿敏和莽古爾泰。

    皇太極又看了莽古爾泰一眼,再次搖了搖頭,這個人真的不必急,他是最好擺佈的一個了。

    湯泉終於到了,一個三等游擊將軍帶著幾個備御和幾百個守兵四散跪下迎接大隊人馬。

    附近並沒有官府,當然也沒有住戶,原本的一些廢墟式的村落被拆除一空,四周只有籠罩在煙雨之中的一些稀疏的樹木,像是一副用墨很淡的山水畫。

    固山額真兼御前侍衛阿敦照例是行營的負責人,他帶著人核查防禦,檢視湯泉內部,一刻鐘後跑到努兒哈赤馬前回奏可以進入。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7:59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幫手

    努兒哈赤沒有多說什麼,老頭子在打擺子,臉色也很差,灰白的臉色差不多就和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幾個侍衛和平時侍候大汗的人簇擁著老頭從馬上下來,然後努兒哈赤奮力甩開要攙扶自己的人,在大群人的簇擁下往湯泉裡走過去。

    多爾袞和多鐸兄弟這一次也跟著過來,他們也有自己的隨員,由於心緒不佳,努兒哈赤一路上沒有和最心愛的十五阿哥說笑,這使得多鐸的臉色也很難看。

    這個小孩子可能也感覺到了什麼,臉上全是不安的神色。

    還好這一次大妃烏拉那拉氏也跟來了,這個大腳旗人婦女也是騎馬跟來的,這個時代的旗人女子很難找到不會騎馬的,和幾百年後她們的不肖子孫完全是兩種意義上的生物。

    這個婦人很得努兒哈赤的寵愛,從她一個人生了三個兒子就能看的出來,這是老汗後宮的婦人們中獨拔頭籌的榮譽,任何婦人也沒有辦法與之相比。

    彷彿看出了老兒子心裡的不安,這個婦人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大汗,而是把多鐸的手拉住,細細的囑咐了好一陣子,接著又拉過多爾袞,母子三人一起往湯泉裡大汗泡溫泉的大屋而去。這是烏拉那拉氏才擁有的特權,不需要老汗允許或是奏報之後才能進入,而是直接就能帶著兩個愛子進入大汗的寢殿或泡湯泉的地方。

    看到這樣的場景,莽古爾泰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四大貝勒掌握了兩紅旗五十一個牛錄,加上正藍旗二十一個,鑲藍旗三十三個,正白旗二十五個,五個旗一百多個牛錄其實也就是和多爾袞三兄弟的兩黃旗六十牛錄實力相差不多,還得算上置身事外的那些世管牛錄的牛錄額真們,四大貝勒五個旗,實力也不能對兩黃旗進行碾壓,兩黃旗都是超編的大牛錄,大量的葛布什賢和白擺牙喇的數量遠遠超過其餘的各旗,論實力兩邊相當的對等。

    兩黃旗的不足之處是掌握在兄弟三人手裡,實力有些分散,但阿濟格和多爾袞還有多鐸三人同出一母,彼此間還沒有什麼深刻的矛盾,關鍵時刻兄弟三人一定會同心協力,這種優勢也是別的貝勒完全沒有辦法相比的。

    莽古爾泰陰沉沉的對皇太極道:“老八,你看父汗會不會犯糊塗?”

    所謂的犯糊塗就是努兒哈赤想挑戰整個女真八旗的傳統,在自己臨終的時候指定汗位的繼承人,或是多爾袞,或是多鐸。

    當然如果要老汗到臨終犯糊塗的地步,多爾袞的寵愛程度還不夠,多半就是多鐸。

    可是多鐸年齡太小……皇太極想了想,說道:“不太可能,父汗要是真想,早就會吹風試探,現在他身子骨這麼樣了,根本就不可能想太多的事情了。”

    “私底下,父汗會不會對這兄弟三個有什麼表示,或是指示什麼辦法?”

    “也不會。”皇太極搖頭道:“多爾袞還好,性格謹慎小心。阿濟格和多鐸怎麼保密,父汗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

    “那便好了。”莽古爾泰有點兒心虛,畢竟他們已經在私下勾連,準備在老汗身後擁立新的大汗。

    這事情嚴格來說並不是不能做,但做的有些早,一旦風聲傳開,叫人在老汗面前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雖然不會有什麼真正嚴重的後果,各人都會弄的臉上無光。

    而更進一步的就是要謀劃怎麼削弱阿濟格和多爾袞,多鐸三兄弟。

    有這三兄弟和強悍的兩黃旗在,幾年之後多爾袞和多鐸都成年了,到時候四大貝勒拿什麼壓制這兄弟三人?

    如果叫老父知道他們私底下想著對付自己最鍾愛的幾個愛子,那結果就會相當的嚴重了。

    “小事情。”皇太極看看莽古爾泰,輕聲說道:“現在真的不要著急,我有辦法的。”

    ……

    努兒哈赤感覺身上一陣陣的寒意逼人,幾乎想立刻叫人升起火爐,再蓋上厚厚的棉被才能壓住這種寒冷的感覺。

    冷,身上冷,手腳也是冰冷,剛剛在雨中奔波了幾十里,在他的青年時期這事簡直不足一提。在密不透風的山林中一呆幾個月,初進去時還有積雪,冷的手腳麻木,到後來又是盛夏,巴掌大的蚊子盯著人咬,除了蚊蟲還有毒蛇和野獸,那樣的生活也是能熬下來。當時他在盛壯之年,一年到頭也不會生一場病,舉手投足都充滿著力量,他身強體健,能奔波幾百里不下馬,能箭無虛發。額亦都是女真人中第一等的勇士,可是也很佩服努兒哈赤的騎射箭術。

    這一切已經全成了過眼雲煙,當年的老對手們全死了,可是努兒哈赤也老了,跟隨他打天下的兄弟們,舒爾哈齊,穆爾哈齊,他們全死了。萬曆皇帝死了,李成梁死了,包括李如松他們也都死了。

    還有五大臣,死的最晚的何和禮也在去年死了。

    跟隨多年的名臣宿將,全死光了。

    現在在旗下效力的全是當年老部下的子侄們,努兒哈赤有時候經常叫不出名字,只知道這個是額亦都的兒子,那個是費英東的侄兒,叫什麼名字卻是一時半會的想不起來。

    年紀老邁的人經常會回憶過往的事情,有時候想到得意的地方真的想和老夥計們一起說說笑笑,哪怕是一轉頭就是嚴厲冷酷的大汗,但在情感激盪的時候哪怕是屠夫也喜歡有舊友在身邊,可以分享自己的回憶和快光。

    可惜努兒哈赤已經找不到這樣的人了,他的次子代善從少年時候就跟著他打仗,滅海西四部時代善都是主將之一了,可是連代善都快五十歲了,一臉衰朽老邁的模樣,努兒哈赤看著就很生氣,更不要說把代善拉過來聊天說話了。

    有時候很多情緒只能悶在心裡,對一個老人的健康實在無益,可是這是上天的安排,這是天命。

    有時候努兒哈赤自己都忍不住會想,在這種年頭,年年都要打仗死人的年頭,一場感冒可能就會死人的年頭,自己能活到這麼大的年歲,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幾個近侍幫著老汗除去衣袍,老頭子脫的精赤條條,背後和前胸還有肋部,腿部,到處都是傷痕。

    主要還是箭傷的痕跡,只有一處地方是明顯的槍矛戳刺的痕跡,入肉很深,已經有年頭了,四周的肌肉都乾枯萎縮了,和老年人皺掉的皮膚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有點噁心。

    箭傷的痕跡都很淺,畢竟十三副鎧甲起家,老奴自己肯定穿戴最好的鐵甲,弓箭會傷到他,事實上女真人作戰時最常用的還是弓箭,只是勁力大小不同,而且對穿著鐵甲的人傷害很小,甚至不值一提。

    這是早年間奮戰留下來的痕跡,等何和禮帶著一萬多丁來歸附之後,建州部的實力大漲,沿著蘇子河與長白山山脈定居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紛紛被兼併,打那之後,老汗上陣的機會就很少了,到了和大明開戰之後,更是只坐鎮後方,只叫前線將士看到老汗的纛旗就可以了。

    除去衣袍,邁入滾熱的湯池,沸騰的池水提供著充足的熱量,渾身冰寒的努兒哈赤感覺到一陣舒適,後背的瘡毒似乎在這一瞬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當烏拉那拉氏和多爾袞多鐸兄弟走進來的時候,努兒哈赤一臉舒適的道:“早就應該到清河這邊來了,這一下我真舒服很多。”

    那拉氏高興的道:“大汗要是覺得舒服就在這裡多留一些時間,把身體將養好了再說。”

    努兒哈赤搖頭道:“政務怎麼辦,我人在這裡,都堂大臣們還會把政務送到這邊來給我看的。”

    “額爾德尼,巴克什,都很得力啊。”那拉氏道:“還有那個小索尼,也很能幹。”

    “唉,大政不可委於旁人。”努兒哈赤儘量的解釋道:“旗中事務,只能由我專斷,別人不能幫我做任何決斷。”

    這時多鐸道:“汗阿瑪,兒子能幫忙不?”

    努爾哈赤聞言大笑,狀極欣慰的道:“小十五你有這心就很不錯了,不過你還是太小,再過十年就能幫阿瑪的手了。”

    多鐸一臉驕橫的道:“旗下的事我跟著汗阿瑪看的多了,好管的很。”

    努兒哈赤看了愛子一眼,鼓勵道:“那你說說看。”

    “汗阿瑪已經立下法度了,再親的人犯法也要罰,比如曾經給汗阿瑪餵馬三十年的馬伕,偷竊衣袍回家給孫子,那就連他這個孫子也一起殺掉,這樣就沒有人敢再偷竊。有個漢人走幾十里送櫻桃給汗阿瑪,汗阿瑪就賞銀子給他,還給他官做,這就叫大家都來向大汗效忠。事情可能會有不同,但大體上差不多就是這樣處置就可以了。打仗的時候,沖在最在前的打完了賞賜也要最厚,補丁要給那些勇於為公中打仗的各旗主去補,不過再怎麼樣也是優先補兩黃旗,這樣兩黃旗始終是各旗最強,汗阿瑪才能穩坐中樞,不怕有人心懷不軌。”

    “了不起,了不起啊!”努兒哈赤瞪眼看著多鐸,說道:“小十五真是聰明,真是聰明。他完全夠格當大金的大汗!”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0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盛怒

    多鐸一臉得意的笑,眼角餘光看了看多爾袞,他十四哥神態自若的站在一邊,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看起來也像是在為弟弟的聰明而驕傲。

    事實上這些話多半就是多爾袞教給多鐸的。

    到晚間時,父子三人一起從湯池裡出來,人人都顯得容光煥發,並且相當飢餓。

    隨駕出來的親貴和群臣也都泡了湯池,各人飢腸轆轆的等候著。

    待父子三人出來之後,隨行的旗丁和包衣們開始分割早就煮好的豬肉,這是努兒哈赤記憶中的美食,很多親貴已經更喜歡烤羊肉或是更精巧的漢人廚子的做法,但在老汗這裡,一口大湯鍋煮白肉就是無上美味,也沒有人敢提出任何異議。

    在所有人坐定之後,努兒哈赤果然開始誇讚起多鐸今天的表現,大加讚賞。

    所有人都在奉迎的時候用眼光彼此打著招呼,老汗在身體這麼不適的情形下,開始這樣大肆誇讚多鐸,難道真的要有所動作?

    很多人把目光投入皇太極,卻只能發現四貝勒神態自若,沒有絲毫的變化。

    努兒哈赤沒有發覺各人的異樣,他的興致很高,心情確實很好。湯泉把他半年多來的辛勞泡走了大半,身體好像真的大有起色,原本還在發熱而寒冷的身體也發汗了,叫他感覺勁力和精神又回到了身上,老頭子用小刀割肉,大吃大嚼,同時大肆誇讚多爾袞和多鐸兄弟兩人,聽到各人的附合聲時,老頭子就更加高興了。

    大妃烏拉那拉氏不能參加這樣的聚會,但不妨礙她收到確切的消息,這個四十剛出頭的婦人風韻猶存,臉的皮膚很白,身段也保養的很好,努兒哈赤至今還在鍾愛她。對一個閱女無數,掌握大權,生殺予奪存乎一心的上位者來說,大妃還能保住大汗寵幸是一個不小的奇蹟。

    人們都在大吃大喝,近來物資相當充足,從遼西搶掠來的大量戰利品只被消耗了一個零頭而已,各旗都分到了大量的糧食和包衣,所有親貴和大臣們的心情都相當不錯。

    大家都從與東江鎮的苦戰中脫出身來了。

    整個暮春時節和夏季都在密林中和東江兵纏鬥,每天都面臨著相當困難的局面,打仗這些女真人並不怕,但整天在深山和密林中沿著河流和小溪跋涉,整天都未必見到一個敵人,倒是有時不時的暗算,比如捕獸夾,突然射來的暗箭等等,種種騷擾手段令每個統兵的將領不勝其煩,相當困擾。

    幾個月時間戰馬和將士都被拖累的疲憊不堪,戰馬相當的瘦弱,如果按正常的時令,這些將士應該在休整休息,戰馬也是被喂養的很肥壯才對。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儘管在科爾沁部那邊女真人的經營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但大汗已經放棄了在短期內不明敵人實力和具體情形前就與和記開戰的打算。

    很可能要耽擱一兩年乃至更久的時間,女真人可以等。

    在此期間,可能會定期敲打一下東江鎮,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戰事了。

    人們可以盡情的休息。對底層的漢人和女真人來說還是要繼續辛勞才能獲得生存下去的機會,對這些頂層的貴人來說,除了打仗之外也沒有多少事可做,他們會活的相當的愜意和舒服。

    在眾人盡情暢飲的時候,一陣尖利的嘯聲打破了大屋內的歡樂氣氛。

    號角聲,射箭拉弦的崩崩聲,還有人們的呼喊聲,叫罵聲,箭矢破空而出的聲響混雜在一起,接著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大股的人群往著湯池外跑去,接著就是馬蹄聲。

    努兒哈赤的臉沉下去,他今晚也喝了幾杯酒,年輕時他的酒量很大,但現在他老了,只能用金盃喝一兩杯助興而已。

    在別人懵懂的時候,努兒哈赤已經反應過來,高大的身軀雖然有些佝僂,但還是第一時間就持弓站在了窗子邊上向外眺望著。

    這種反應和勇毅的表現令在場不少人為之慚愧,代善,岳托,碩托,還有楊古利,薩哈廉,穆哈連,湯古代,當然還有皇太極,莽古爾泰,德格類,還有多爾袞,多鐸,所有人都持著弓箭站了起來。

    女真人還沒有弓箭高的時候就得學習射獵,多鐸的年齡早就夠資格參加行獵了,但皇太極注意到,這個幼弟拿著弓箭的姿態相當拙劣,說明他沒有在這事上多下功夫,倒是多爾袞,雖然面色蒼白,但持弓的手相當穩定,目光也十分堅毅。皇太極暗暗點了點頭,這個十四弟秉性其實軟弱,但在大事臨頭的時候還算是有女真貴族應有的風骨。

    這種混亂的局面相當罕見,女真人在佛阿拉和赫圖阿拉先後定都之後就罕見襲擊了。

    現在突然傳來的嘈雜聲響反而使努兒哈赤打開了身上的一道閥門,多年不曾再遭遇的險情反而使這個老女真人相當的興奮。

    這種在戰場上遭遇危機的感覺他已經很久不曾遭遇,反而使得他感覺逝去的精力又重新返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兩手依然充滿勁力,他的目光仍然敏銳。

    透過窗子就能看到不高的院牆,一群護衛已經抽刀或是將箭矢搭上弓箭,這些人是葛布什賢,是大汗才能享受到的完全脫產的精銳護兵。

    努爾哈赤臉上也露出滿意之色,不管怎樣,幾十年的戰爭打出了一支完全脫胎換骨的強兵。

    皇太極高叫道:“阿敦,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

    阿敦答道:“已經派人去打聽,只知道在湯泉東南數里外發現敵軍。”

    “是不是東江鎮?”

    “暫時還不能確定。”

    努兒哈赤已經持弓箭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形站在台階上顯得威風凜凜。

    葛布什賢們看到老汗親自出來,無不萬分緊張,很多人用崇敬的眼光看著這個老人,儘管頭髮稀疏,辮髮全部成了銀白色,但在此時此刻,這個戎馬一生的老人毫無疑問是所有的目光注視的中心所在,只要這個老人出現在人們眼簾之內,就會給人相當強烈的信心和一種安全感,這是長期以來的信賴,還沒有別的任何人會有這種信任和崇敬。

    “隔幾里路,擺出這副模樣做什麼。”努兒哈赤皺著白眉,令道:“傳令叫台吉薩哈廉率他的本部兵馬去進剿。”

    薩哈廉沒有福氣跟著一起來泡溫泉,但他率部在數里外警備防禦,用他率現成的兵馬去剿滅來騷擾的明軍,相當合適。

    這一來所有人喝酒的興致都被打斷了,東江兵經歷了幾個月的掃蕩,居然還有膽魄和能力抵達清河湯泉附近,並且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動靜不小,說明東江不僅還保存著實力,進取心也相當強烈。

    努兒哈赤臉色變的相當的陰沉。

    老頭子感覺一陣陣的頭暈,和記的麻煩沒有解決,這幾個月一直在老林子裡和東江鎮糾纏,事實證明毫無用處,東江鎮反而連他洗澡的地方都摸過來了!

    這說明此前的努力和折騰簡直就是笑話,一個可怕的叫他顏面盡失的笑話!

    這時遠方傳來隱約的廝殺和吶喊聲,努兒哈赤心中的怒火更甚。

    四周所有人都低下頭,沒有人敢在老汗怒火衝天的時候引起他的注意。

    努爾哈赤冷冷令道:“三貝勒和四貝勒也領兵去,今夜務要將這些來襲之人斬盡殺絕,一個也不准放跑!”

    皇太極道:“兒子領隨行護兵去。”

    “帶上一部份葛布什賢。”努兒哈赤道:“阿敦也帶一百人跟著去。”

    其實眾人都知道並無必要,東江就算有人過來也是趁著各備御守備的間隙過來的,人數肯定不多,只是趁亂來襲而已。

    但當老汗盛怒之時,卻根本沒有人敢上前勸說。

    莽古爾泰和皇太極也不敢耽擱,兩個大貝勒率著自己旗下的白甲護兵,還有老汗派出來的葛布什賢,湊起三百多人的隊伍,全部束鐵甲騎馬而出,這些都是八旗中精銳的精銳,每個將士都穿著厚重的鐵甲,手中持精鐵打造的各種兵器,均是身經百戰,戰場經驗無比豐富,不需要大貝勒們說話他們就已經擺開陣列,待兩個大貝勒下令出發後,二十多人組成前進的哨騎,由一個甲喇喀真親自帶隊。

    這是一個夏夜的夜晚,星空璀璨,快到十五了,月亮早早升起來,天地間一片銀白。

    不需要點燃火把,雖然馬匹身上就有,哨騎出發之後,所有人都跟著,傳來鎧甲和兵器震盪的聲響。

    每個人都很憤怒。

    這些該死的東江鎮兵居然敢打擾大汗的安寧,並且使大汗那般的憤怒,每個白甲,還有那些葛布什賢們都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和侮辱,他們原本死灰色的不帶人類情感的眼眸中也顯露出相當多的憤怒的情緒,只是他們久歷戰場,知道情緒會導致判斷失誤和動作變形,很多人又很快的把情緒壓制了下去,又轉為冰冷的殺戮機器般的模樣。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0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屠夫

    曹振彥和一群包衣混在一起,他們是更不敢露面的一群可憐人。

    親貴和大臣們都戰戰兢兢,他們這些漢人包衣更是連呼吸都屏住了,包括曹振彥也是一樣的狀態。

    在女真貴族們相當憤怒的情形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引起他們的任何注意。稍不小心惹怒了某個貴人,他們這些包衣會在一刻鐘之內被殺戮的乾乾淨淨,一個也不會剩下。

    而他們血灑長街之時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說情,包括把曹振彥帶過來的十四阿哥,哪怕十四阿哥相當的喜歡曹振彥,在這種時刻也絕對不會為一個漢人包衣說話的。

    還好,努兒哈赤和親貴們的憤怒都在那些襲擾湯泉的東江鎮兵們的身上。

    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些包衣。在幾百個騎兵也出發之後,湯泉算是恢復了平靜,不少上了年齡的女真人已經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了,包括努兒哈赤在內。

    在這些女真人的議論聲中,曹振彥努力壓制著自己激動的情緒。

    並不是聽到了很多重要的情報,而是有一種相當激動的情緒在沸騰著,在燃燒著。

    今天過來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了在不遠處的荒野中有一個不起眼的標記,像是小孩子弄出來的,也像是野獸的蹤跡。

    沒有人在意,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那個不起眼的標記,但曹振彥一眼就看到了,那是和記軍情司行動組特有的標識,表示某個行動組抵達了這裡,並且正在執行任務。

    任何軍情司的情報人員,一旦發現了這個最高等級的標識就得提供儘可能的幫助,如果有必要的話也要和行動組取得聯繫。

    “曹振彥,主子叫你。”一個白甲護兵眯著眼看向曹振彥,哪怕經常接觸,曹振彥身上還是感覺到一陣寒氣逼人。

    這些白甲都是人形的野獸,眼裡除了主子就沒有可重視的人或物,在他們眼裡哪怕普通的女真旗丁也是可以隨意揮斬的死物,更不要說曹振彥這樣的漢人包衣。

    只要曹振彥稍有不妥,這些護兵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他當場斬殺,哪怕他是十四阿哥的心腹家奴也是一樣對待。

    曹振彥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從一群護兵身邊進入湯池。

    那些白甲均在小聲交談,在曹振彥經過時都停了下來,接著用目光盯視著曹振彥。

    在這麼一群手持精鐵兵器,身披銀色亮甲的野獸般的人群中穿過,曹振彥的壓力當然不小。還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場面,曹振彥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樣。

    多爾袞還在湯池裡泡著,相對於他的年齡來說,多爾袞顯的多少有一些瘦弱和矮小。

    曹振彥進來之後多爾袞抬了下頭,說道:“小曹過來給我搓個背。”

    曹振彥笑道:“奴才知道主子必定是這意思,已經帶了絲瓜瓤子進來。”

    主奴二人算相處的很好,在一起也比較輕鬆,多爾袞似乎是有心事的樣子,咬著嘴唇不出聲。

    等曹振彥把他沖洗收拾乾淨,多爾袞懶懶的道:“叫人把衣袍拿進來,不泡了。”

    屋子很大,用光滑的青色條石砌成的池子,由於只有一個人泡,池水清澈見底,又散發著熱量,如果是冬天過來,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就算天氣還算炎熱的夏末時節,天黑後也有相當的涼意了,曹振彥當然也想泡一泡,可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十四阿哥再喜歡他,也不允許他這麼僭越。

    等多爾袞穿好衣袍,又有人端來茶水,少年老成的十四阿哥喝了幾口就沒有心思,曹振彥又叫人端了一盆切好的西瓜上來,多爾袞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走到門前看著外間,說道:“小曹,你說東江鎮到底圖的啥,他們不就是來送死?”

    曹振彥很想說因為好男兒為報家恨國仇悍不畏死,求仁得仁。但他忍住這種叫自己送命的衝動,躬著身子強按著激動的情緒,說道:“他們就是愛折騰,誰知道到底圖的啥?”

    “就是嘛。”多爾袞充滿疑惑的道:“他們要是能打過咱們,那就來打。打又打不過,每次都過來送死。父汗打了他們幾個月,原本以為打服了,誰知道居然摸到湯池這邊來了。”

    “真是意外啊。”曹振彥連連搖頭,像是也想不明白的樣子。

    “父汗為此心緒大壞。”多爾袞的心情也很糟,原本他提點多鐸,是想趁著這一次泡湯泉的機會叫父汗在人們眼前多推多鐸幾下。

    搶儲位是肯定不可能了,多鐸要是二十歲還有點機會,現在是想都不敢想。

    多爾袞想做的就是擴大自己兄弟三人的聲勢,阿濟格勇武,多爾袞自己一向表現多智,如果多鐸還曉暢大勢,這兄弟三人未來的發展會很不錯,會叫很多人依附過來,兩黃旗內也會對少主子們充滿信心。

    這是相當不錯的安排,多爾袞沒有和阿濟格商量,他感覺三兄弟裡的這個大哥就是個只知道揮槍舞刀的蠢貨,魯莽而衝動。事實上阿濟格並不蠢,他的戰場感覺相當的敏銳,帶著五萬人把還有幾十萬兵力的大順軍攆出陝西,一路追擊到湖北,又消滅了順軍主力,俘虜了劉宗敏在內的諸多重將,逼死了倉惶逃竄的李自成,這可不是幸運,這是相當厲害的戰績。

    阿濟格只是對政治上的事不感興趣,只願隨心所欲。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舉止有武人之風,用時人的說法就是英王戰氣如虎,但剽悍少謀。

    多爾袞瞧不起自己大哥,但也知道大哥和自己應該是一條心,但他不敢保證大哥的脾氣會不會被別人挑唆,說起來老十五雖然驕橫,但始終明顯兄弟同心的道理,一母同袍,年齡相當,原本就該團結如一人。

    多鐸的形象不是很好,多爾袞想著幫他慢慢改善,現在看來,時間怕是並不充足。

    據人回報,老汗在派出多股兵馬出去剿滅來襲擾的明軍之後,心緒大壞,把多鐸和大妃都攆了出來,半響氣喘難平。

    年齡大的政治家才會這樣容易情緒激動,意氣難平,如果換了十年前的努兒哈赤,由於身體尚佳,心胸寬廣,就算遇到湯泉被偷襲的事情,也就是置之一笑而已。

    曹振彥靈機一動,說道:“奴才願意去幫主子打探一下詳細的情形。”

    多爾袞點點頭,說道:“和你說就是這個意思,你一向機靈,也往外跑的多。記得,不要叫人知道是我的意思,有什麼消息不要等確定,趕緊回來告訴我知道。”

    “另外……”多爾袞吞吞吐吐的說道:“近來外間有什麼風聲,關於老汗的身體,還有我,還有十二哥,老十五,你都可以打聽一下,有什麼消息就來告訴我。”

    後金對用間諜十分上心,結果自己人之間也是這麼互相的算計和提防。

    曹振彥心中一動,看起來像是因為老汗的身體不佳,看起來很難再堅持很久,女真高層之中也是混亂和充滿不安感,眼前這個少主子就是明顯的代表,看起來鎮定如常,其實內心已經相當的不安。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每天就在憂心忡忡保住自己的性命,其次是權勢,還有小兄弟的性命。多爾袞緊鎖的眉頭實在顯示出了相當不快樂的東西,在幾百年後像他這麼大的小孩還在每天玩兒電腦遊戲,此時此刻的他已經顯示出了與之年齡不相稱的成熟。

    多爾袞看了曹振彥一眼,說道:“要不要派兩個護兵跟著你?”

    “回稟主子。”曹振彥畢恭畢敬的道:“護兵都比較高傲,奴才沒有信心能指使他們。”

    “這倒也是。”多爾袞深知其理,說道:“那便你自己去,要小心謹慎。”

    曹振彥不敢耽擱,迅即大步出門。

    在經過努爾哈赤的住宅時,大屋內外掛滿了燈籠,大堂內也是燈火通明,幾個負責的大臣因為情況特殊都沒有離開,在大堂內端坐守備。

    在大堂之後,走過二十多步的內堂才是努爾哈赤休息的地方,那裡已經是一片漆黑,只有外圍還是有燈火,也有披甲按刀守備的葛布什賢。

    曹振彥看了一下,大約還有五六十名葛布什賢守衛,這個兵力已經很薄弱了。

    他心中一動,忍不住有些熱切起來。

    這個老奴從萬曆四十七年開始屠刀中**民,至天啟六年,無差別的大屠殺已經發生過多起,不提在戰場上殺傷的幾十萬明軍,普通的百姓從萬曆年間的六百多萬人,到現在遼東只剩下五六十萬漢人,甚至更少。

    這個屠夫號稱天命汗,也就是自詡天命所在,如果這樣的屠夫也是天命所歸,那這個天命就是偽天命!

    如今這兩手染滿鮮血的老屠夫背後生瘡,整夜不得安眠,生命已經步入倒計時。

    但怎麼就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老屠夫壽終正寢?

    曹振彥身上輕輕發著抖,強行按著自己激動的情緒……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找到了自己的戰馬,把守湯泉外圍的八旗兵查驗了他的身份,也是用懷疑的眼光盯視了好一陣子。曹振彥感覺自己像是被丟在毒蛇堆裡一樣,被一雙雙冰冷的眼睛盯著,還是全身上下都忍不住要顫慄起來。

    還好他經過嚴格的訓練,知道在什麼時候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強自鎮定著,臉上沒有什麼特異的表情,最終負責外圍守備的一個三等總兵點了點頭,騎著戰馬守備巡邏的馬甲們讓開道路,由著這個漢人包衣騎馬離開了湯泉。

    “十四阿哥看來心急了。”三等總兵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笑容:“他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這事兒有他摻和的地方麼。”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0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行動

    頭頂的月亮越升越高,並且散發出更加明亮的清輝,星空也特別的漂亮,整個天空好像被星星們給佔滿了,頭頂滿是閃爍的星光。

    這是一個夏末的夜晚,天氣還算暖和,但已經頗具寒意,曹振彥在繭綢長袍之外又加了一件裌襖,夜間騎馬出行,不加衣服是受不了的。

    奔馳在空曠的原野,馬匹在荒蕪的道路和村落之間穿梭著,天地之間好像就只有曹振彥自己一個人,只有馬蹄聲和偶爾的飛鳥撲騰而過發出的聲響,沒有狗叫,也沒有獸吼,這裡是後金的統治核心,但又十分的荒蕪,只有零星的幾個官莊也是距離很遠。這裡和瀋陽很近,曹振彥記得自己少年時曾經和父親到這裡走親訪友,那時這裡到處是村莊和集鎮,人們雖然過的不是挺好,但最少能保持溫飽,在過年時所有人臉上都有明朗的笑容。

    現在這一切就像是一個鬼故事一樣,曾經的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村落廢棄,房舍倒塌,幾乎快沒有了人類曾經在這裡生活棲息的痕跡。

    只有在村落外那些曾經平整的土地裡能看的出來,過往的二百多年裡,漢人陸續從各個地方前來這裡,繁衍生息,開墾土地,並且那一個個長滿荒草的墳包也能證明,漢人已經在此生活棲息了多年了。

    曹振彥收斂了輕快的心思,明白過來自己沒有到可以放鬆的時候。

    在跑出五六里路之後,前方的喊殺聲相當的清楚了。偶爾在幾百步外會聽到有遊騎尖哨騎馬經過的聲音,曹振彥不敢怠慢,放慢速度,並且先下馬用棉布包住了馬蹄,這樣使他的戰馬儘量用最小的聲響前行。

    每當聽到女真人說話,或是叫喊的時候,曹振彥就儘量往他們的另一方奔跑。

    從零星的話語中他也可以判斷,這一晚來襲的就是東江鎮兵,但不知道是哪一個東江將領派出來的兵馬。

    原意也不是要偷襲湯泉,是這邊有一個官莊的備御投降,願意帶著整個莊的駐兵和兵馬離開,還有一些牛馬和糧食。

    這樣的事相當的常見,特別是在東江鎮的間諜戰和游擊戰最烈的天啟四年時,那時候幾乎遼東和遼中各處都可以算是游擊戰的戰場,也是東江鎮的能力在最頂點的時候。

    公允的說,東江鎮一直沒有和後金兵正面做戰的能力,不管是起始的鎮江之戰,還是所謂的東江丁卯大捷,東江兵在正面戰場上沒有和後金兵會戰的能力。

    原因很多,比如裝備不足,將士因為糧餉不足而缺乏嚴格的訓練等等,從登州之亂也看的出來,強悍的孔有德等東江戰將可以擊敗山東和登萊鎮兵,因為那是明軍的三流部隊,根本和一群武裝的叫花子沒有區別。

    而當大明朝廷調來關寧兵之後,雖然關寧兵一樣不是後金兵的對手,可是打起東江敗兵來也毫無壓力,李九成和孔有德等人不敵,只能敗逃歸順後金。

    毛文龍的指揮和戰場能力只表現在逃跑上,東江一直沒有被後金咬住消滅主力,這是他的長處也是短處,不能打硬仗,不能正面會戰的軍人始終缺乏對敵人真正有效的手段,也不能成為真正的威脅。

    常有人說東江不死,文龍不死,後金不能入關,不會有戰略優勢,這當然也不現實。

    在毛文龍和東江鎮完好無缺的天啟六年,努爾哈赤一樣入侵遼西,並且大獲全勝。並且在歷史上天啟六年四月,努爾哈赤為了穩固和科爾沁人的盟好關係還曾經出兵察哈爾,東江鎮仍然毫無辦法。

    崇禎二年時皇太極深入關內,圍困大明京師被認為是明亡清興的轉折點,很多人認為是袁崇煥殺了毛文龍才能順利入關,這並不是事實。毛文龍死,東江並沒有立刻跨掉,朝廷任用了新總兵,東江在當時還沒有內鬥,最關鍵的是皇太極帶到關內的才六千多兵和幾千旗丁,不過一萬多人,加上蒙古人才兩萬多人的兵力。

    後金最少還有四五萬人留守在境內,東江沒有正面硬扛的實力,毛文龍在又如何?

    了不起再來一次三路進攻,一樣沒有效果,最多還是打到牛毛寨一帶就無功而返。甚至一個不小心,留守的八旗兵就能叫東江鎮吃個大虧。

    曹振彥小心翼翼的在各種人馬的縫隙中穿梭,他一直在尋找某種記號,兩眼緊張的在地上四處觀察著,不敢有絲毫放鬆。

    不止一次曹振彥感謝著今天的月色,如果不是這樣明亮皎潔的月光,他想找到印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荒野中穿梭了近一個時辰之後,曹振彥終於又發現了另外一個記號,他順著指引一路前行著,馬速很快。

    突然,曹振彥聽到了類似樹枝斷裂的聲響,他趕緊說道:“日暮蒼山遠。”

    片刻之後,有人沉聲道:“風雪夜歸人?”

    “正是。”曹振彥聽到暗號,心情放鬆,將自己在軍情司的代號報了出來。

    軍情司用甲乙丙丁各種代號來確定其部屬人員的層級序列和代表的部門,曹振彥的代號是丙乙,代表他是軍情潛伏部門的人員,同時乙級代表他的層級是楊秋之下的第二層級,僅次於幾個最高層的主官級的情報官員。

    剛剛沉聲發問的人好像苦笑了一聲,曹振彥這算是大區的情報主官,負責所有的潛伏人員,包括和情報收集等各個部門在內。

    這個層級當然會遠遠超過普通的情報人員,和趙立德這樣的地區情報主官是一個層級。

    曹振彥歸附時間很短,從最基層的情報人員干起,由於自身的能力加上曹家的人脈,當然還有十四阿哥的信任和寵愛,他發展情報人員很順,直屬的幾條線發展出來不說,還發展出了若干個支線。

    遼東的情報工作相當的出色,送出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曹振彥的行政級別一直在漲,最終和培訓他的趙立德到了一個級別上。

    “在下寬甸分司組連級隊官陳獾,見過曹分司。”

    曹振彥雖然報的是代號,不過陳獾的密級也不低,整個遼東主官級的只有曹振彥一個,所以不必通名報信,前來拜禮的陳獾就知道眼前這個旗丁打扮的情報人員就是曹振彥。

    曹振彥點了點頭,見只有陳獾一個過來,知道這是一個謹慎的中層情報人員,不過他還是提醒道:“陳隊官不必多禮,另外以代號稱呼我就行了。”

    “好的,丙乙大人。”陳獾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們留下標識是想看看附近有沒有情報人員,倒是把大人引過來了。”

    曹振彥面色一動,說道:“這一次是寬甸分司和東江鎮的合作?”

    “並不是合作。”陳獾在月光下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他道:“我們是偷偷跟在他們身後摸過來的。”

    “東江鎮怎想起到這邊?”

    “上次牛毛寨一役後老奴帶兵一直追著東江打,毛承祿和毛有俊不憤,他們在這邊也有細作,知道老奴近來身體不好,所以帶兵摸到湯池這邊,想著打不下來也驚嚇一下老奴。”

    陳獾說到這又是一笑,笑容相當的冷峻。

    曹振彥也是搖頭,說道:“老汗打了一輩子的仗,什麼場面沒見過,這一點小陣仗能把他驚了,也未免太瞧不起他。”

    陳獾點頭稱是,說道:“我們張大人再三說過,千萬不要小瞧自己的敵人,更不要抹黑他。不尊重自己的敵人就是不尊重自己,如果你的敵人是那麼的蠢和無能,居然你還奈何不了他,你豈不是加倍的蠢和無能。

    曹振彥哈哈一笑,拱手道:“大人這話說的極妙,就是這個道理。”

    陳獾這時也看的出來曹振彥是很外向的性格,說話清脆響亮,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叫人心生親近。

    這樣的人怪不得能在遼東這種險惡的環境裡如魚得水,迅速發展出了成熟的情報網絡。

    當然也是和後金自廢武功有關,在幾年前後金的諜報工作還相當出色和有效,在京師與和主記的軍情人員斗的風生水起。

    後來努爾哈赤猜忌李永芳,開始排擠和收回李永芳手中的權力,諜報工作大幅度的倒退,一直到廢棄為止。

    現在成了事情的反面,和記的軍情人員開始在後金的腹地,收集了大量的情報,這就叫現世報,還的快。

    曹振彥笑了幾聲,正色道:“你們過來是什麼意思?”

    陳獾坦然道:“我們過來了十幾個組人員,共有一百多人,都是經驗豐富能力很強的老手,想趁著東江吸引大量的八旗戰兵出來清剿的機會,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突襲進湯池裡頭。”

    曹振彥對這話不出意料之外,如果他沒想到這一層就不配當一個軍情人員,也不會費力氣尋找陳獾等人。他沉聲問道:“你們想刺殺老汗?”

    “是的。”陳獾坦然道:“我們集中了寬甸最棒的好手,想找到這個機會來替遼東漢人復仇,洗雪這些年的奇恥大辱。”

    曹振彥似乎能看到在這人身後那一道道熱切的目光,其中最多的肯定是仇恨,遼東漢人十室九空,只要是遼東出身的就很少在身上沒有血債的。

    就以他的部下來說,趙貴等人身上都有後金欠下的纍纍血債。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1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決心

    “丙乙大人不必懷疑我們的決心。”陳獾道:“在下不是遼人出身,但也有決死的決心。至於其餘的兄弟,一半以上是在遼鎮這裡的逃民中挑選出來的,這兩年曆練出來了。他們的家人多半死於後金之手。大人知道,我們挑戰兵希望挑還有家人的,但行動組人員則沒有這種限制。”

    曹振彥微微點頭,事實上不止行動人員,情報收集和遞送還有潛伏人員都可以挑選有血債在身的人加入,因為這樣的人意志更堅定,不容易在威脅和酷刑之下叛變,他們多半寧死也不願乞生求活,因為懷著無比的對後金的痛恨。

    對類似的軍情人員,上層只是擔心他們會激於義憤進行不必要的冒險,從而暴露自己蒙受不必要的損失,除此之外,對這些情報人員的任用還是很叫軍情司的高層們放心。

    “我絕對沒有懷疑各位決心的意思。”曹振彥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懷疑諸位沒有成功的機會。”

    陳獾臉色一變,說道:“大人這是何意?”

    “你們一百多人我並不懷疑是頂尖的好手。”曹振彥耐心解釋道:“可是老奴睡覺的地方還有幾十個葛布什賢守備,外圍最少還有二三百人的馬甲和白甲,一旦傳出警訊,小半個時辰內會有過千戰兵來援,你們從潛入到動手,最多有兩刻鐘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們能解決這麼多白甲和葛布什賢並且找到老奴後殺掉,我感覺機會相當渺茫。”

    聽到這樣的話,陳獾居然笑了笑,絲毫不見憤怒。

    他輕輕拍了拍手,幾個壯漢抱著黑漆漆的火炮從暗影處走了出來。

    陳獾道:“除了我們身上的各種武器,我們還帶了幾門虎蹲炮,近處開火這東西誰擋的住?我們行動組的人原本也擅長在短時間內突入,一部份製造混亂,一部份人手完成任務,然後迅速撤退。”

    這時一個壯漢咧嘴一笑,說道:“這一次就算不能撤走也無所謂了,老奴欠遼東漢人幾百萬條人命,我家就是七條人命,能殺掉老奴,縱死無憾!”

    “我也無憾!”

    “百死而不悔!”

    “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幾個行動組的人都開口表達了決心,語氣並不慷慨激昂,但那種百死不悔的決心卻是相當的明顯,根本叫人無從懷疑他們必死的決心。

    這一次他們也只是試探性的過來一趟,東江是跑過來攪和搗亂的,原本就不指望有什麼像樣的成果,來的人也並不多,很快就會在後金兵的打擊下退走。

    曹振彥並沒有立刻回應這些熱血漢子,他還在權衡利弊。

    今晚的事情當然相當的冒險,一旦出現什麼不可測的後果,很可能使曹振彥本人也暴露出來,那樣可能會使曹振彥和他身後的家族都是萬劫不復。

    對這樣的猶豫和記內部是能夠理解的,軍人在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也會膽怯和害怕,沒有人會指責什麼,在戰場上有軍法,在平時則沒有太過嚴苛的規定。

    平時的弦繃的太緊,只會容易在戰場上斷掉。

    如果一個人面臨自己的生命或家人的性命都毫不猶豫,陳獾等人反而要考慮是不是靠的住,這樣的人能否合作了。

    陳獾對曹振彥道:“丙乙大人只要提供老奴的住處給我們,然後盡快返回自己的住處,其後的表現與常人一致即可。我們是跟著東江鎮兵過來的,沒有人會懷疑什麼。”

    曹振彥道:“我並沒有擔心自己,只是感覺諸位的機會並不是很大。但如果有誅除首惡元兇的機會,搭上我的性命又如何呢?”

    “壯哉。”一個行動組的漢子讚道:“我們和記的人,就是要有這種精氣神才行。”

    另一個漢子獰笑道:“東江那幫崽子一直嘲笑我們不出兵,咱們幹這一票大的叫他們瞧瞧。咱們爺們要麼不動,要麼就動票大的。像他們那樣,也就是扛著槍在建奴的地盤來回跑,被人攆兔子一樣攆來攆去的,有什麼可橫的?”

    所有人都是深以為然的模樣,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東江鎮的人都是鼻孔朝天的向寬甸十二團和皮島上的和記人員說話,那種趾高氣揚的模樣瞧著就叫人生氣。

    可是也沒有辦法,東江畢竟是有實打實的戰績,雖然沒打出什麼像樣的戰果出來,可是敢於三路出擊,牽扯建奴後路,在朝中還是獲得了相當的讚許。

    在皮島和鐵山,義州一帶,雙方已經相當的熟悉,彼此之間有配合,也有友誼,當然也會有摩擦和不滿。

    東江鎮是一直餐冰臥雪,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下求活的一群逃民組成的軍隊,而十二團還有和記的人一直是高標準的軍餉和各種後勤補給。

    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天差地遠,和記偶爾還會給東江一些援助和好處,但雙方已經不在是合作的蜜月期了,彼此間以爭鬥為主,東江還吃了不小的虧,這使得雙方暗自滋生的怨氣就更大了。

    好在和記一直在吸收東江的人,大量的可能被餓死的人登上和記的船隻出海,等於是獲得了新生。

    這樣減輕了東江的壓力,也使得雙方之間的不滿和爭鬥始終只是意氣之爭,並沒有真正的你死我活的矛盾。

    東江鎮的人的展露出來的傲氣當然也是叫和記的人極為不滿,這一次刺殺老奴的行動是寬甸軍情司的授權,在此之前軍情分司一直有類似的構想,不僅是努爾哈赤,還有皇太極和代善等後金的高層。

    只是這些人都居住在後金的核心區域,平時都有白甲護兵,一群漢人想混進去都相當的困難,畢竟現在的漢人都編在官莊成為旗下包衣,平時管束相當嚴格,來往都並不自由。曹振彥這樣的包衣來往自由一些,也要受到嚴格的盤查。

    獲取情報都只能是漢人包衣之間的傳遞,沒有身份的細作很容易被查察出來。

    這也是十三山方面要在俘虜中訓練情報人員的最重要的原因,外人是很難真正滲透女真政權內部的。

    東江鎮的間諜戰更像是一種游擊戰,投毒,伏擊,策反,都是相當短促的戰爭行為,給女真區域帶來破壞和惶恐情緒的同時,在情報收集和傳遞上,遠不如和記的高效和專業。

    相比之下,軍情司行動人員就很難有所作為。

    這一次也是此前獲取的誅殺令發揮了效力,否則這麼大的事情,不僅軍情分司沒有辦法作主,就算是軍情司的司官楊秋,也不能擅作主張。

    對張瀚來說,只要不牽扯大局,對這樣的事也不會反對,老奴兩手沾滿鮮血,叫他病死床榻之上也真的是太便宜這個老屠夫了。

    “這就是老奴住所。”曹振彥受過嚴格的訓練,雖然短期但也有效。

    一張草圖畫的相當的詳細,外圍的防線和內部的防禦圖都十分的精準和有效。

    “大善!”陳獾大喜,拱手拜道:“這就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份內之事。”曹振彥道:“還有大約的佈防和換班的時間,請你們牢記。我還不能隨意暴露自己,就此別過。”

    “希望還有再見的機會。”陳獾也肅容拱手告別,他們雖然都有必死的信念和決心,但也不希望自己真的全部死在這一次突襲的行動之中。

    曹振彥點了點頭,他出來的時間已經很久,回去還得半個時辰左右,也就是午夜之前回到湯泉駐地。

    陳獾等人估計要在兩點之前發起突襲,畢竟東江那邊已經敗逃,追擊的八旗兵不會追出太遠,雖然月光不錯,也很難徹夜追擊,夜間視物畢竟有限制,戰馬一旦失蹄對騎士和戰馬都很危險。

    在告辭之後,曹振彥策馬馳出一段距離後側耳傾聽,果然發現喊殺聲逐漸往南方偏移,可見來偷襲的東江鎮兵已經敗逃了。

    他繼續往湯池的方向飛馳,這一下也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形跡,走了一半路程之後就遇到了多股遊騎尖哨,曹振彥打出十四阿哥的旗號,那些尖哨也沒有什麼懷疑,將前方的戰事大略告訴了曹振彥,同時提醒他不要跑出太遠,最好趕緊回去。

    對此曹振彥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擺出普通包衣害怕和緊張的神色就足夠了。

    等曹振彥趕回駐地的時候果然是近午夜時分,四周守備巡邏的馬甲和白甲們看到這漢人包衣回來,臉上都有譏嘲的表情。還好並沒有人為難他,曹振彥的時間節奏把握的很好,回來的時間和距離都很吻合。

    幾個白甲把而把曹振彥叫過來,問他前方的戰事情形,曹振彥也是一五一十的如實稟報了。

    “東江的人,真是一群蝨子。”一個白甲感慨了一句。

    另一個白甲沉聲道:“蝨子可是最難對付的,逮了一天,不知道燒死和淹死多少,沒隔幾天身上就又癢癢了。”

    大約是感覺在一個漢人包衣前這麼說話不妥,一個白甲趕蒼蠅一般的揮揮手,曹振彥趕緊抖了抖韁繩,策馬離開。

    到了十四阿哥駐所,這個小阿哥居然還沒睡,聽說曹振彥回來之後就趕緊召他進來說話。

    聽了曹振彥的稟報後,多爾袞沉吟著道:“看來就是虛驚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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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1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月下

    “驚都算不上。”曹振彥擺出一副不屑的嘴臉,說道:“東江的人就是一群蝨子,這是駐防的白甲說的,奴才以為說的很對。就是完全不理會,也就最多叫人癢癢罷了。”

    “總是要想辦法解決的。”多爾袞對此則不以為然,他的地位遠在普通人之上,哪怕是白甲也不能接觸到的高層信息他也完全能掌握。

    東江雖然沒有正面會戰的能力,但這種游擊戰,間諜戰,還有層出不窮的騷擾也是令後金高層相當頭疼的。

    出征遼西或是蒙古,都要考慮到身後的朝鮮和東江。

    東江加上朝鮮,仍然是附骨之蛆般的身後之患,每次出兵都要考慮到防範這兩個背後存在的勢力,也是女真高層,包括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在內都會考慮到的頭疼事情。

    多爾袞也就是淡淡說了一句,事涉高層的戰略考慮,哪怕他很信任曹振彥也不可能對這個漢人包衣始實道來。

    曹振彥則垂首不語,這種時候話說的越少越好。

    “照你這麼說。”多爾袞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呵欠,熬夜對少年人和老人都一樣困難,如果不是外頭還有隱約的喊殺聲恐怕他也早就睡覺了。多爾袞按著自己的嘴,儘量提起精神對曹振彥道:“看來這一次沒有什麼危險了。”

    “這定然是。”曹振彥沉聲道:“奴才所見,大軍四周布哨,主力追擊東江宵小而去,除非有漏網之魚或是東江有什麼更深的企圖,否則這一次的事已經完事了。”

    “哦?唉。”多爾袞沒有太在意曹振彥的撇清之詞,但也聽的出來曹振彥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事起突然,誰知道東江突然來這麼一下子到底是什麼目的?多爾袞又打了個呵欠,終於說道:“這事兒你辦的不錯,我叫人賞你十兩銀子,現在你下去吧。”

    “奴才謝主子恩。”曹振彥跪下謝了一下,態度極為恭謹,也透著受寵奴才得到賞賜的那種歡喜。

    這當然是裝出來的,曹家雖然不濟,十兩銀子也不會這麼高興,重要的就是傳遞出多爾袞對曹家還有曹振彥的一種態度,這才是最重要的。

    多爾袞也很高興,自己的奴才辦事還算得力,他在此前一直有隱隱的擔心,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似乎冥冥中有人提醒他要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多慮了,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次襲擊湯池的東江兵和此前各種出擊的東江兵一樣,都是虛張聲勢,無非就是跑過來搗亂而已。

    ……

    子夜時分皇太極和莽古爾泰等人還親自率兵在荒野裡追擊那些逃竄的東江鎮兵,在月光的清輝下,大股的騎兵大約在前方近十里的地方逃竄著,雖然月光很好,距離這麼遠也只能看到似隱似現的黑影,只有馬蹄聲過於密集和急促,使得追趕他們的人很容易判斷出方位來。

    連皇太極都很奇怪,東江兵怎麼胃口這麼好,膽子又是這麼大,這一次居然突襲到湯池這邊來了。

    但這樣的追趕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前方就是太子河,一過河就有大片的密林,東江的人敢於來偷襲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一旦過了河就不再是女真的統治區,連有效的管制都談不上,寬甸到鳳凰城一帶大量的山地和密林使女真人無法展開兵力,更重要的是沒有辦法快速的機動和推進,真的出動大兵,就像努爾哈赤此前做的那樣,東江了不起退到海島上,夏天渡海或過江都不可能,冬天時倒是冰封了,可是東江的諸島可以鑿冰斷開海面,而且冬季出兵對女真人來說一樣困難,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氣裡去打仗,女真人是野人出身不假,可是也一樣會畏懼這樣的嚴寒。

    莽古爾泰一臉的不耐煩,他對這一次任務當然沒有任何興趣。

    東江鎮兵大約不到兩千人,造出來的聲勢不小,到處都是喊殺聲,可是看起來這幫人搗亂的興趣遠大於真的打仗。就像是在冬天早晨隨便亂拍門的頑皮小孩,等你開門出來準備狠狠揍他一頓時,這小兔崽子早就跑的無影無蹤。

    喊殺聲中有一些倒霉的東江鎮兵被如狼似虎般的女真甲兵攆上了,不管是刀砍矛刺或是重箭平射,這幫東江兵都像木樁子一樣的倒在地上,悶聲不吭,很快就流光鮮血死去。

    女真貴族們有時候會看一眼那些倒斃的屍體,這些屍體面色慘白,這是失血過多之後的顏色,他們身上有明顯的傷痕,鮮血已經凝固了,而這些屍體原本瘦的快沒有人形,現在就更顯得瘦弱矮小了。

    遼東的漢子身高一般不矮,這些死去的遼東漢子曾經可能也是身形魁梧的大漢,過去未必過的有多好,最少也能使他們平安的長大成人,成為身高體壯的壯實漢子。

    他們勞作,從軍,或是行商,原本未必過的多快樂,但也能這麼活下去,並且奉養父母,養育子女,一代一代的將血脈苗裔傳遞下去。

    女真人的出現斬斷了這些漢子與過往的一切聯繫,東江的人一般都與女真有血仇,或是父母,或是妻兒,或是兄弟姐妹子侄,他們身負血仇,對女真人有刻骨的仇恨,所以也不懼死亡。每一次和東江兵打,女真人都會相當的頭疼,並不是東江的人戰力有多強,擁有多少鐵甲或精鐵打製的強悍兵器,又或是有多少精良的火器,而是東江兵有這種悍不畏死敢死敢拚的特性,相比遼西的明軍,那邊的明軍是一群披著鐵甲的羊,而東江這邊則是兩眼血紅的憤怒公牛。

    就算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撤退,東江鎮只留下幾千雜兵斷後,這些雜兵一樣能給女真人帶來相當多的麻煩。

    現在這些瘦弱的身體蜷縮在地上,他們憤怒的雙眼終於閉上了,這些痛苦的靈魂得到了最後的救贖,他們在和女真人的奮戰中死去,沒有丟祖宗的臉,雖然未能給親人報仇,但最少到了地下之後可以從容的與親人相見了。

    皇太極輕輕搖了搖頭,眼前的局面和汗阿瑪這兩三年的胡作非為是離不開的。

    打仗的時候殺戮難免,甚至屠城這樣的舉措也是相當必要的。但如果不是這幾年的濫殺,最少遼人對女真人的仇視還沒有這麼深。

    月光下有幾個官莊影約可見,也有零星的狗吠聲。

    那是官莊裡的女真人養的狗,多半是牛錄額真或是章京,也可能是白甲家裡養的。一般人家是養不起狗的,自己都吃不飽,孩子餓的整天哭,這種情形下怎麼可能養狗。只有各牛錄裡的高層不愁吃穿,養狗可以發現來投毒或搗亂的東江兵,各個官莊分屬於各個牛錄,每個莊上都會或多或少養一兩條狗,一旦有警訊,狗肯定比人類要提早發覺異常。

    皇太極看看左手側,那邊還有騎隊在追趕逃路的東江兵,似乎咬住了幾十個斷後的尾巴,皇太極對此興趣不大。

    這種情形下也不會有人想俘虜這些東江兵,多半就是直接在當場全部斬殺,最多留一兩個活口審問一下,問完了還是一樣的斬首。

    這一次的偷襲叫八旗上下都相當的憤怒,特別是一些被老汗派出來的葛布什賢,他們都是從父祖輩就在兩黃旗了,其家族可能已經效力三十年,對努爾哈赤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忠誠。對這一次東江兵敢於騷擾老汗所在的湯池,這些葛布什賢都是相當的憤怒,哪怕冒著在夜間奔馬摔倒的風險,這些葛布什賢也要儘可能的多殺一些東江兵來出氣。

    “這些傻子。”莽古爾泰看了一眼那些飛奔的騎兵,不以為然的道:“東江那邊還有好幾十萬人,毛文龍又不缺人手,為了這些雜兵摔死幾個,太不值了。”

    “咱們不必管了。”皇太極有些疲憊的揮了下手,剛剛他也親自射了好幾箭,感覺長久不用力氣,胳膊有一些痠軟漲痛。

    “再巡哨一下,確實沒有雜兵潛伏留存,我們就回去吧?”莽古爾泰用徵詢意見的口吻問皇太極,他們身邊都是各自旗下的親貴,這一次大家都是前來隨老汗泡湯,都是各自旗下的親貴和心腹才夠資格,誰料想剛到湯池就發生了這麼一件令所有人都十分憤怒的事,兩個大貝勒和各旗的親貴都出來參戰,這也是事前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莽古爾泰對這種差事缺乏最基本的熱情,他只想趕緊回到駐地,到自己專屬的池子裡好好泡一泡,去掉風塵僕僕帶來的疲乏。

    “當然了,五哥。”皇太極笑意相當溫和,莽古爾泰現在算是他堅定的盟友,兩人的關係是前所未有的好起來。

    說是巡看一圈,看看有沒有潛伏的東江兵,其實也就是派出少量的尖哨騎兵在四處飛奔查看了一下。

    荒野寂寂,曾經熱鬧的集鎮和村落早就成廢墟,這裡算是女真的統治核心區域,但也是利於東江兵偷襲的地方,所以只有少量的官莊存在,只是為了警備和報訊,在附近更遠的地方才有成片的耕作區域,駐紮著十幾個牛錄的旗丁和戰兵,一旦東江兵大量前來,這些牛錄會在甲喇額真或是固山額真的號令下聚集起來,組成戰陣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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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2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塘馬

    在皇太極等人眼前只有少量的耕地,月色下豆苗長的稀稀拉拉的,今年的收成當然還是不好,天時仍然相當的叫人絕望,不過相比較往年那種滅絕性的大災,今年的年成已經算是能叫人接受了。

    最少不是那種連種子糧也收不上來的絕望,後金對各個官莊的壓迫都相當嚴厲,特別是對普通的旗丁和漢人包衣,他們幾乎要上交一半以上的所有收成,剩下來的連果腹都相當困難。不僅是漢人包衣會餓肚子,那些旗丁家庭如果缺乏壯勞力或是白甲,馬甲,一樣是生活在貧困線上。

    老汗在最壞的年頭允許旗丁家庭領取糧食,並不是真的體恤這些旗丁和他們家人的困苦,事實上最下層的旗丁並沒有多少戰爭紅利,頂多是一些免費得來的土地,一些衣物,一些生活器具,還有一兩個分配來的包衣。

    他們一樣要勞作來滿足對公中上交的各種物資份額,後金統治下連野果和河魚都算是國家所有的財物,統統都要統計之後上交,普通的旗丁家庭一樣在溫飽線上掙扎,好一些的年頭能勉強吃飽,壞一些的年頭也一樣得餓肚子。他們還得在平時參加各種戰陣的訓練,得勤練自己的武藝,包括騎術和射術在內,還得保養好自己的鎧甲和兵器。上陣時兵器和甲冑不亮會被治罪乃至斬首。

    在努爾哈赤時代,各旗都是兩丁抽一,甚至是舉旗出戰。到皇太極時代,漢官和漢軍將領集體向皇太極抱怨對漢人壓榨的太厲害,皇太極便是說諸申一樣要種地納糧,還要承擔兩丁抽一或三丁抽一的比例去打仗,而同時的漢人不過五丁抽一而已。

    眼前的官莊四周只有少量的農田,偶爾的狗吠聲更添幾分淒涼,幾百人的隊伍逐漸收攏,上了大道之後所有人往西北方向奔馳,這是一條好幾條官道交叉的地方,從遼陽往瀋陽的大道,還有往咸寧營和撫關順的道路,往湯池的道路,這些道路交叉起來,由於年久失修有很多坑坑窪窪的地段,地面並不平整,好在後金也缺乏重型馬車,對道路的要求並不很高。

    在子夜時分他們抵達路程近半的地點,在看到有一條小河經過時皇太極下令全軍暫休,給戰馬休息和飲水。

    不遠處有一大片廢棄的建築群落,皇太極看了一眼,認得這是大明遼鎮留下來的驛站,曾經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建築群落,應該是赫赫有名的虎皮驛,是瀋陽和遼陽中間最重要的地方。在攻克瀋陽和遼陽的戰事中,這裡曾經駐紮過大量的明軍,也曾經暴發過大戰,現在這裡已經一片破敗荒蕪,房舍倒塌,後金方面既沒有心力也沒有財力和物力修葺這些大明留下來的驛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風雪侵凌,逐漸倒塌廢棄。

    只有道路猶在,還有曾經輝煌的建築群落留下來的大片的廢墟,還有在其中肆意生長著的野草與那些穿梭其中的狐兔們。

    遠方傳來若隱若現的馬蹄聲,一群白甲立刻戒備起來,圍在皇太極等人身邊。

    皇太極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眾人不必緊張。他也是久歷戰陣,聽的出來只有單騎匹馬,從方向來說,應該是從三岔河那邊過來的塘馬傳騎。

    後金的核心統治區其實很有效的統治區很小。

    像是在耀州只有一個牛錄,開墾出來的土地可想而知有多大了。就一個牛錄負責耀州到河邊的守備,雖然守住了幾千明軍的突襲,但也能看的出來女真人要守備的區域太大,外圍的防守實在相當的空虛。

    從柳河過河就是明軍的區域,與遼西,廣寧,也就隔一條河,遼南經常受到東江的騷擾,加上大屠殺後地方的空虛,等於是廢棄之地。

    只有遼東和遼中一帶算是核心區域,就算這樣也不免被騷擾和破壞,女真的國力實在是相當的可憐,也難怪到現在為止雖然屢敗明軍,但女真人始終只能到遼西為止,甚至其國力撐不住一場超過半年的幾萬人規模的戰事。

    在一片荒蕪之中,驛道上的奔馳聲顯得相當的詭異和突然,人們多半暫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專心致志的等著塘馬的到來。

    莽古爾泰也是臉色怪異的看了一眼遠方,說道:“難道遼西明軍過河襲擾?”

    皇太極道:“不可能的事,月前有報,遼西明軍剛恢復錦州和前屯一帶,重新修城和屯田,並且開始練兵。他們想過河來,絕沒有這個能力,明國的皇帝也不會允准。”

    “這倒也是。”莽古爾泰道:“他們又不是毛文龍。文龍雖然戰力一般,但相當自立,也有膽量進取。遼西那幫,不過是一群豬。”

    皇太極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常有人議論南宋和南明的不同之處,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將領的能力和操守。南宋的諸將除了少數人之外都是允文允武的全面型的人才,岳飛不僅是可以寫詞,飛白奏摺也是相當的精采,精當而文采斐然。這些宋人將領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事,能建立多大的功業,眼界和能力都遠遠超過他們幾百年後的後輩。就算是南宋末期,也是很像樣子的打了幾十年,實在是打不過了才選擇了投降。

    而明末的情形完全不同,一群不識字也不知道歷史的武夫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多大的事業,完全可以不必給異族當狗,最終還落得一個沒下場的結局。

    這也是張瀚在早年寧願幫東江幫毛文龍也不和遼西打交道的原因,遼西諸將就是一群豬,不說忠義報國之心,就算是經營自己的事業也是完全沒有想法。不像毛文龍,聚斂財物收攏逃民挑選士卒,甚至後來與皇太極眉來眼去,這都是事實。沒有什麼可以替毛文龍辯解的,但張瀚反而覺得挺好,這才是一個人物。在明末諸將龍不愧是讀過書的,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事,也應該做什麼事。

    丈夫處於亂世,大廈將傾,為什麼不能替自己和後人打算?

    如果毛文龍始終擁眾幾十萬,並且能解決軍餉物資的麻煩,用他的打算就是席捲登萊,這樣的話,在明末的亂世中自立又有何不可?

    事實上東江鎮能辦的到,孔有德不就席捲了登萊?如果毛文龍在,集東江全鎮之力,就算是朝廷調兵又如何?而真的和女真聯手,毛文龍自立一藩相當的輕鬆,誰又說這個梟雄不能在亂中取勝,找到自己奪取天下的那一個契機?

    一個武將在末世之中,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只想著當狗,那就只能將其當成豬狗了。

    塘馬轉瞬即至,看到月色下有大股的騎兵,塘馬稍一猶豫就認出了是兩個大貝勒帶著人在路邊等候,他不敢怠慢,快馬加鞭,飛速的趕到莽古爾泰和皇太極身邊。

    “奴才叩見三貝勒四貝勒。”塘馬操著建州女真話,口音很正,從裝束來看是一個壯達。

    “你是超哈爾呀。”皇太極臉上露出笑容,語氣十分溫和的道:“我記得你,你父親為左翼總兵官時我到他那裡商量事情,你當時才學會走路。”

    那個壯達沒想到四貝勒還記得自己,心下十分感動,叩頭道:“主子還記得奴才,奴才感激不盡。”

    “你父親對國家立有大功,他的兒子我當然應該記得。”皇太極在旗下的好名聲不是白來的,對各家的情況都相當瞭解,並且記性極佳,人們和他見過面,說過話,皇太極都能在短時間內想起來,並且提起此前的話頭,令這些旗下的人相當的感動。

    說話的超哈爾是鑲黃旗人,其實和皇太極沒有什麼糾葛關係,但皇太極就是這麼溫語安撫,令其相當的感動,臉上不由自主的也顯露了出來。

    莽古爾泰這時才知道這個超哈爾是額亦都的兒子,額亦都在開國五大臣中地位最高,象何和禮死時才是三等總兵,而額亦都是左翼總兵一等大臣,並且在死後極盡哀榮,努兒哈赤對他的死相當的傷心,顯露出難得的真實感情。

    額亦都也是在費英東之下立下赫赫戰功的猛將,受到努兒哈赤的喜愛和重視也並不奇怪。

    其兒子眾多,也有相當出色的幾個,眼前的這超哈爾現在只是個壯達,不過很快就會有自己的世管牛錄,還有未來相當大的潛在實力,皇太極並沒有刻意的拉攏,畢竟不屬於一個旗是沒有辦法真的收致麾下的,但寥寥的幾句話就能使人敬服和心生親近。

    莽古爾泰就沒有這種玲瓏心思,也感覺相當的不耐煩,他對超哈爾道:“趕緊說說送什麼消息過來?”

    “是有重大消息。”雖然只耽擱了一兩句話的功夫,超哈爾也感覺有些不該,他立時答道:“據遼西那邊的最新回報,張瀚的和記商團軍已經在六月到七月間就消滅了察哈爾部。”

    “什麼?”

    皇太極和莽古爾泰均是渾身一僵,兩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在場的女真高層表現都相差不多,所有人都陷入震驚之中。

    梅勒額真韓代忍不住大聲道:“超哈爾,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個人是葛布什賢的首領之一,驍勇善戰,武力超群,是努兒哈赤寵愛的諸多侍衛首領之一。

    當然也是超哈爾的兄長,超哈爾低頭道:“四哥,這是從遼西傳遞過來的消息,已經再三確認過了。”

    這一下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消息的意義有多大,又代表著多少令人難以接受的東西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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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2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三隊

    女真人對科爾沁人的消息已經斷絕好幾個月了,所有人都明白,除非興起大軍去討伐,否則對這種尷尬的局面是沒有辦法來化解的。而在遼西方向,舊日的一些情報收集點還在,而且和遼西方面的接觸相對要容易許多,更容易把消息傳遞過來。

    遼西駐軍的一些特點,包括訓練,糧餉,文官主官和將領的動向,後金這邊還是大體上能夠瞭解的,比如對祖家實力的瞭解,還有一些較為突出的將領,後金方面也一直較為重視,連遼西諸將之間的關係,後金的高層也能夠掌握。

    從遼西輾轉過來的消息已經有過幾次,這一次超哈爾帶來的是最新最詳細的情報,由於經過多方的求證證實,準確率應該相當的高。

    但越是如此,對皇太極等人的打擊也就越大。

    特別是對一個雄心勃勃,抱負遠大的梟雄來說,這種打擊就是更加沉重了。

    相比皇太極,反而是莽古爾泰先鎮定下來,他對超哈爾道:“你仔細說說。”

    “是!”超哈爾答了一聲,接著按回憶認真的道:“據遼西那邊的人說,張瀚夏初動兵,大約是六月中下間與察哈爾部會戰。其部四面張網,林丹汗無處可逃,只能率全部部民與和記商團軍會戰。一戰之後,察哈爾部全被消滅,林丹汗在內,其部諸台吉大將全部被俘,牧民被殺有一萬多人,被俘六萬多人,整個部族已經被滅。除了林丹汗,其子額哲,其諸多后妃在內也都被俘了。在七月間,張瀚在其所築的受降城舉行了受降大典,林丹汗步行歸降,然後被押解往青城去了。其後,察哈爾諸台吉和部民被分割安插,其部所有的地方也被分割管制,受降之後,諸多蒙古大汗台吉慢慢返回,近月來,草原上到處是趕路的貴人和牧民。”

    “明國地方上的情形怎樣?”

    “別處不知,薊鎮和遼西一帶四處歡騰。漢人受蒙古欺凌二百多年,仇怨極深,聽說殺了大量察哈爾人,俘虜眾多,地方上的漢人都高興壞了,據細作說,連續近一個月到處都有放鞭炮的,敲鑼打鼓遊街慶賀的也不在少數,可見消息確實屬實,如果不實明國朝廷早就禁止眾人慶賀了。”

    超哈爾的話沒有敢說詳細,事實上遼西和薊鎮一帶的慶賀活動還把女真人也拉了進來。人們的高興固然是有向蒙古人清算和復仇的快慰,更多的方面還是因為女真人。連續多年的征戰廝殺,遼鎮的人死的最多,在遼西和薊鎮一帶的出逃遼人多半都有血親死在女真人之手。他們對女真人的痛恨遠在對蒙古人之上,慶賀之時與其說是慶祝林丹汗和察哈爾部的覆滅,不如說是針對女真人的一次情緒宣洩。

    很多遼東士紳和百姓到各處的官府請願,請求朝廷調和記商團軍來打女真。在他們看來,商團軍也是大明的一份子,張瀚也是大明武官,既然他們在草原上干的這麼成功,沒有道理放著這麼強悍的武力不用,很應該把他們調到遼西,然後一路打回去,剿滅女真,替千千萬萬死難的遼鎮漢人復仇。

    這種事情當然相當的尷尬,不僅是大明朝廷和官府尷尬,在女真人這邊也是相當的尷尬。曾經的盟友和合作夥伴搖身一變已經成了最大的敵人,而皇太極就在眼前,當初就是這個四貝勒力主與和記貿易和簽定盟約,與和記有關的這些話,還是不說為好。

    但皇太極卻是眼睛一亮,對超哈爾道:“明國朝廷主持這些慶賀之事,還是民間自為?”

    “據細作說是士紳牽頭做的事,為此官府還大為不滿。”

    “有沒有明國皇帝褒獎張瀚,給他陞官的消息?”

    “這……”超哈爾仔細想了想,說道:“細作也沒有說。”

    “哦,哦,我知道了。”

    雖然情報語焉不詳,莽古爾泰等人也完全不知道皇太極是什麼意思,但皇太極就是有掩飾不住的欣喜之意。

    這個消息間接證明了皇太極一直以來的懷疑,和記這樣風光的商行組織,還有所謂的團練兵馬已經引起了明國朝廷極大的忌憚和防範。用腦子稍微想一下,一個民間團練組織,就算為首者是大明武臣又怎樣?完全不受朝廷節制,也不是朝廷發展壯大起來的武裝組織,打的越好,實力暴露的越強,受到的忌憚和防範就會越深重。

    由於消息來源不多,皇太極一直不能確定和記在大明內部的情形如何。是防範還是利用,或是和記受到了大明朝廷的鼎力支持。

    現在看來,畢竟還是沒有太詭異的情形發生。

    和預料的一樣,和記受到了嚴重的猜忌。

    消滅察哈爾部和俘虜林丹汗,其重要的意義就不必多說了,連民間的百姓士紳都知道自發的組織慶賀,在四處一片歡騰聲中,大明朝廷卻處於尷尬的沉默之中,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皇太極稍微放下了心,和記身後還有大明這樣的龐然大物,從尷尬到提防,再到忌憚和主動出手,可能要好幾年,也可能是轉瞬之間。

    相對女真,皇太極能判定大明絕對會視和記為第一大敵,未來大明只會守遼西,不會再有主動進攻的念頭,大半的力量會拿來充實九邊,最重要的肯定是和記起家的宣大一帶。

    皇太極用力甩了甩腦袋,他不是天啟皇帝,還沒有機會站在全局的高度來考慮問題,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要怎麼限制和打擊和記,不過這已經不是他的麻煩,而是大明皇帝的麻煩了。

    皇太極只感覺到高興,在這種相當危險的時刻,能知道明軍和商團軍不會聯手,並且時刻會爆發內爭,這叫他感覺如釋重負,好像心上的一塊大石被移開了。

    皇太極忍不住想道:“父汗此前還說要小心明國與商團軍的聯軍,我一直覺得不太可能。現在看來,父汗也是老邁了。”

    印證了自己心裡一直在期盼的東西,並且等於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威脅,這種感覺叫皇太極這種深沉內斂的人都有點掌不住的歡喜。

    對此莽古爾泰不太瞭然,相比於皇太極的政治智慧來說他相差的太遠。當下莽古爾泰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皇太極一眼,接著就低聲道:“這消息不是太好,父汗聽了怕會著急啊。”

    皇太極瞭然,按了下手,說道:“等汗阿瑪身子好一些再說。”

    “有事我們倆一起扛著。”莽古爾泰笑了一下,話是這麼說,其實也沒怎麼當回事。

    努爾哈赤已經是風中之燭,親貴們已經不是太在意他的想法和看法了。政治人物的身體是不能跨的,一旦跨下來就會逐漸失去權勢。權勢是建築在人心之上的,如果人們覺得政治家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再忠誠的心也會變色。這無關忠誠或是別的什麼,只是冰冷的事實而已。

    當然只要努爾哈赤活一天,他就仍然是後金之主,八旗之主,這一點不會有人懷疑,也應該不會有人想挑戰。

    完成了任務的超哈爾直接返回了三岔河邊的駐地,那邊有幾個總兵官帶著兵馬駐紮,提防著明軍隨時可能衝過河來,儘管這種可能性相當的小。

    遼西大捷之後,明軍在河邊到錦州前屯和大凌河小凌河還有松山杏山塔山一帶的防禦都被破壞了,好幾個月時間也沒有恢復過來。

    那個時候後金的哨騎還經常過河去哨探,後來明軍逐漸恢復防線,重修城池,後金兵則逐漸後退收縮,雙方的防禦線又恢復到天啟六年元月之前的狀態了。

    雙方都心知肚明,除了少數堅城之外遼西沒有什麼地方是保險的,明軍在短時間內沒有能力與八旗兵野戰,不能野戰就不能援助其餘的城池和軍堡,原本修築在戰略要地上的軍堡城池也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如果打不下來或是打下來要付出代價,八旗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明軍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出城,毫無威脅也就不必太放在心上。

    在河邊的防線女真方面也就是虛應故事,明軍連守城都困難,就別提主動出擊的事了,徒惹人笑耳。

    “回駐地吧。”皇太極心中放了一塊大石下來,雖然前途還是一片黑暗,但最少有了一抹亮光,有了可以努力的地方,他的心情愜意而放鬆,原本奉老汗之命出擊的不快和疲憊都彷彿消失了。

    夏末的子夜時分其實還算不錯,天不太冷,白天的最後一點炎熱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沒有露水,只有微風吹拂而過,吹動著人們的衣袍袍角。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想得到,這是天命年號實際上的最後一天了。

    ……

    一百三十多人的行動組成員分成了三個批次,前裝哨探人員有不到三十人,他們擅長夜行,夜視能力上佳,擅長偷襲,精通蒙古和女真話,刺殺的技巧一流。這些人充當前隊,處理一些意外突發情況,同時也在第一時間摸進湯池營地,儘量在敵軍發覺之前消滅一些外圍駐守人員。

    他們最大的任務是製造混亂,大規模的混亂,遲滯和延緩女真人的反應時間。

    第二隊也是核心攻堅隊,都是彪悍強壯,孔武有力的漢子。武藝過人,力氣和耐力都上佳,擅長正面衝殺的漢子。

    這樣的行動組員有點象職業軍人,他們也擅長彼此間的配合,但他們也擅長翻牆撬鎖等軍情行動人員必備的技能,同樣也能放毒,綁架,偷盜,是一群把各種技巧都掌握的很好的猛人。

    他們穿著鎖甲,攜帶大量的火器和強弩,還有虎蹲炮和小樣佛郎機用來攻堅,這是一群武裝到牙齒的猛人,也就是和記有這樣的想法並且有能力付諸實際,用超強的武裝和長期的訓練和實戰組織出了這麼一群超過了時代的強人猛人。

    第三波的人更少,他們更擅長軍情人員的一些技巧,根據簡陋的地圖他們就能明白湯池的大略分佈,他們會把戰馬潛藏起來,他們在野外也有極強的生存能力,並且擅長利用好任何工具來逃命。

    這些傢伙一旦藏身在黑暗之中就很難被找到了,他們負責接應前隊和攻堅人員逃離,提前規劃好逃走的路線——

    感謝pool112等諸多書友的支持,不及盡述,有時間時全體再感謝一遍。        (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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