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36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5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奔跑

    莽古爾泰等人就沒有這麼從容了,眼前的亂象自後金立國之後就沒有過,連番大戰都是老汗率領下很有章法的行動,在廣寧大戰之前,就算準了明國那邊經略和巡撫不和,上下離心,必定大勝,並且在打起來之前就有游擊孫得功等人暗中投誠,仗還沒打就鎖住了勝局。

    遼西一戰也是如此,看清楚了孫承宗走後遼西亂象頻生,上下不和,武將不欲效死,必獲大勝。

    只有薩爾滸一戰時,八旗上下有些惶恐害怕,有不少人膽怯,但也沒有如眼前這般的混亂的局面。

    所有人打馬狂奔,都是一頭霧水,直到塘馬出現為止。

    “所有兵馬俱往湯池去!”

    背插小旗的塘馬一路狂奔策馬而來,沿途用建州女真話和蒙語狂吼著。

    莽古爾泰揮手令塘馬過來,喝道:“可是老汗下令?”

    “是岳托貝勒和薩哈廉貝勒,還有阿巴泰貝子,六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

    塘馬肯定漏報了不少人,比如代善就在湯池裡休息,居然沒有把這個大貝勒給報上來,可見代善要麼受了傷,要麼就是塘馬在一片混亂裡沒有想到居然把大貝勒給漏報了。

    莽古爾泰目光一凝,氣息如野獸一般獰厲起來,他在馬上俯身看著跪在地下的塘馬,喝斥道:“老汗在哪,為什麼不是老汗下令?”

    “事起突然,我等在外就接到諸貝勒,貝子,阿哥們的命令,並非老汗之汗諭。”

    莽古爾泰大怒,抽刀下馬,準備把這個塘馬斬首。

    皇太極止住暴怒的莽古爾泰,說道:“五哥冷靜,必有大變。”

    他轉頭對在身邊侍立的白甲侍衛道:“鰲拜,多帶人手至瀋陽和遼陽處傳我令諭,調集我旗下所有白甲護兵前來湯池,不得有誤。”

    鰲拜是費英東的侄子,年方弱冠,武藝當然過人,但論實際的水準肯定還不夠格當白甲,皇太極用他是看中了費英東身後的人脈,這方面,皇太極一向做的很好。

    “叫人通知屯布祿,愛巴濟。”莽古爾泰也對自己的護衛令道:“急速飛馳到瀋陽和遼陽,召我的旗下白甲前來!”

    正白和正藍兩旗加起來五十三個牛錄,每牛錄平均有十五到二十個左右的白甲,兩個大貝勒關鍵之時沒想著召集全旗的甲兵和旗丁,那樣太耗費時間。白甲們日常不承擔勞役,不會被派出去放馬和打漁,日常多半在城中和城外郊區駐守,召集起來相對方便。

    有八百人左右的白甲,在沒有多少兵馬的湯池才能佔據優勢。

    莽古爾泰這時也冷靜下來,儘管他和皇太極暗中有一些不和,彼此性格上不相投,他也覺得老八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大度,不過最少老八在眼下是最好的選擇,任何變故都可能導致不可測的結果。

    “我再派人通知阿敏。”莽古爾泰道:“現在兩紅旗不一定靠的住了。”

    皇太極點頭同意,原本兩紅旗就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但現在湯池那邊事起突然,岳托好像成了主事的人,代善不知去向,更沒有老汗的消息。如果兩紅旗在岳托的主持下倒向多爾袞三兄弟,雖然阿濟格不在湯池,有多鐸和多爾袞在,還有跟隨的護兵多半是兩黃旗的人,加上兩紅旗的態度詭異,自己等人貿然前去很可能要面對不可測的結果。

    也有很大可能屁事沒有,但皇太極豈是把自己放在險境,或是把自身安危交給別人擺佈的那種人?

    就算老汗無事,因為命令不准而遲疑不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罪名,此前皇太極和莽古爾泰是奉命而出,遭遇變故而產生懷疑,最多算是遲延耽誤,了不起罰一些牛羊,面子上難看些,難道命在頃刻的老汗還能把兩個和碩貝勒罷免?

    “最遲明日午前我二人的白甲都會趕到。”皇太極下馬坐在道邊,令人脫掉靴子,他半躺下,舒舒服服的對莽古爾泰道:“在此之前,我們等消息吧。”

    ……

    天亮之前的時光並不好熬,皇太極擺出一副鎮靜的模樣,其實一直不能進入睡眠。

    號角聲不停,大股的兵馬似乎一直往太子河一帶追擊,還有不少兵馬渡過太子河,往更南的方向追過去了。

    很快就會進入女真和東江的僵持地帶,皇太極並未感覺可以把這一股逃敵全殲。既然東江兵先大張聲勢吸引了駐軍追殺,然後又派小股兵前來突襲,後來的必定是精銳中的精銳,很有可能是毛文龍和諸將的內丁,這些人也必定熟悉地形,恐怕會很難將其追殺乾淨。

    現在要搞清楚的就是湯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沒有大汗諭令,為什麼是岳托而不是代善主事,要知道皇太極和莽古爾泰就算在湯池,二哥代善出身高貴,實力強勁,又曾經被任為繼承人,不是被皇太極等人陰了一下,代善就是當之無愧的汗位繼承者。

    當然也是當初努爾哈赤自己決定的結果,代善已經掌兩紅旗,年高望眾,自少年青年時起兵追隨,屢立戰功,在八旗裡實力相當的強勁。

    如果再久在儲位,兩黃旗的貴族大將必定會與代善勾連,這樣時間久了,努爾哈赤自己都難保權勢。

    還好代善性格不似褚英那麼強勢,否則很難說會不會變成第二個褚英。

    代善被廢儲位,從此女真不再有“太子”,然後就是皇太極成為眾望所歸,在有議政頭銜的和碩額真之中是當之無愧的一個。

    代善本人也認可了這個決定,並且放任薩哈廉和岳托與皇太極交好,雖然代善本人自恃身份向來對皇太極不假辭色,但其諸子與皇太極的交好還是說明了一切,最少在現在這個階段,兩紅旗肯定支持皇太極。

    這是事變之前的狀態,詭異的一夜過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沒有揭曉,一直到天明之後也沒有第二騎塘馬出現。

    還好鰲拜等人的動作相當迅速,很快白甲纛章京圖賴率正白旗的三百多白甲趕至,還有楊古利,鞏阿岱,穆克譚等皇太極的心腹將領隨白甲一起趕至,他們也各帶自己牛錄下的精銳,在一夜之間湊起了五百多人的精銳兵馬。

    接著正藍旗的屯布祿與愛巴濟也率白甲和自己牛錄下的精兵趕至,與皇太極所部合兵一起,湊起了一千多人的兵馬。

    此前皇太極和莽古爾泰身邊只有幾十個護兵,所領兵馬是兩黃旗下的護衛和牛錄中抽調出來的馬甲和步甲,原本就是隨行護衛老汗的護兵,他們只會依老汗之命行事,接下來會聽命各牛錄的本主,他們的牛錄額真只會聽自己的主子的話,也就是多鐸和多爾袞,阿濟格三兄弟的話。

    這也是皇太極和莽古爾泰不敢隨意折返的原因所在。

    如果發生政變,出了大事,自己所去之處沒有一點兒過的去的武力,那就是輕率魯莽之舉了。

    此時道路上趕赴湯泉的人極多,很多都是各旗的親貴將領,人們看到皇太極的旗號都是自覺跟隨前來,到辰時前後,貝勒濟爾哈郎和滿達海,博洛,尼堪等人俱是趕到,阿敏等一些親貴駐所較遠,一時不能趕至。

    濟爾哈郎在鑲藍旗下,有自己七個牛錄,他也帶著一百多白甲和護兵前來,見到皇太極,這個三十出頭的貝勒便大聲道:“八哥,不管發生何事,我一定站在你身邊。”

    皇太極心生感動,卻道:“此時不要說這些,我們往湯池趕吧!”

    莽古爾泰斜眼看了濟爾哈郎一眼,心中卻是對皇太極有些羨慕。

    濟爾哈郎也是左右阿敏態度的關鍵之處,阿敏和濟爾哈郎都是舒爾哈齊之子,與皇太極等人是堂兄弟的關係,舒爾哈齊早年與努爾哈赤一起起兵,其軍事才能不在兄長之下,所以在八旗中有極為強大的實力。

    努爾哈赤用長子褚英牽制,並且多次分旗,掠來的丁口多半補充給自己,先是黑旗和白旗,然後是黃旗紅旗白旗黑旗,後來改黑旗為藍旗,再分正鑲兩色,將一部分兩旗,兩旗分八旗,一直在努力削弱舒爾哈齊的權勢,後來最終兄弟相爭,舒爾哈齊敗下陣來,並且沒有保住性命,被努爾哈赤秘密、處死。

    其子阿敏和濟爾哈郎卻安然無事,阿敏是因為一直效忠努爾哈赤,濟爾哈郎無事則是因為其一直在努爾哈赤於佛阿拉的汗宮中生長,和皇太極等大汗諸子一起長大,並且濟爾哈郎與皇太極的關係極為親近,兩人情誼極深,不止是在天命末期濟爾哈郎一直堅定的站在皇太極一邊,在崇德時皇太極暴崩而死之後,濟爾哈郎其實也是支持太宗一脈,只是沒有堅定的支持豪格,避免過於危害自家的安全。

    如非濟爾哈郎,順治是無法繼位,根本輪不著他,所以在順治年間濟爾哈郎去世之後,順治最為悲痛,親臨濟爾哈郎的府邸,哭嚎送行,然後停朝七日,封贈叔父和碩鄭親王,這是有清一代唯一的一例,也是親王所能達到的頂峰。

    多爾袞的皇父攝政王當然不算,其死後受到了嚴厲的清算,而濟爾哈郎卻是生前尊貴,死後哀榮,多爾袞和他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得到濟爾哈郎的明確支持,說明鑲藍旗的變化不大。        (https:)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5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號角

    莽古爾泰等人就沒有這麼從容了,眼前的亂象自後金立國之後就沒有過,連番大戰都是老汗率領下很有章法的行動,在廣寧大戰之前,就算準了明國那邊經略和巡撫不和,上下離心,必定大勝,並且在打起來之前就有游擊孫得功等人暗中投誠,仗還沒打就鎖住了勝局。

    遼西一戰也是如此,看清楚了孫承宗走後遼西亂象頻生,上下不和,武將不欲效死,必獲大勝。

    只有薩爾滸一戰時,八旗上下有些惶恐害怕,有不少人膽怯,但也沒有如眼前這般的混亂的局面。

    所有人打馬狂奔,都是一頭霧水,直到塘馬出現為止。

    “所有兵馬俱往湯池去!”

    背插小旗的塘馬一路狂奔策馬而來,沿途用建州女真話和蒙語狂吼著。

    莽古爾泰揮手令塘馬過來,喝道:“可是老汗下令?”

    “是岳托貝勒和薩哈廉貝勒,還有阿巴泰貝子,六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

    塘馬肯定漏報了不少人,比如代善就在湯池裡休息,居然沒有把這個大貝勒給報上來,可見代善要麼受了傷,要麼就是塘馬在一片混亂裡沒有想到居然把大貝勒給漏報了。

    莽古爾泰目光一凝,氣息如野獸一般獰厲起來,他在馬上俯身看著跪在地下的塘馬,喝斥道:“老汗在哪,為什麼不是老汗下令?”

    “事起突然,我等在外就接到諸貝勒,貝子,阿哥們的命令,並非老汗之汗諭。”

    莽古爾泰大怒,抽刀下馬,準備把這個塘馬斬首。

    皇太極止住暴怒的莽古爾泰,說道:“五哥冷靜,必有大變。”

    他轉頭對在身邊侍立的白甲侍衛道:“鰲拜,多帶人手至瀋陽和遼陽處傳我令諭,調集我旗下所有白甲護兵前來湯池,不得有誤。”

    鰲拜是費英東的侄子,年方弱冠,武藝當然過人,但論實際的水準肯定還不夠格當白甲,皇太極用他是看中了費英東身後的人脈,這方面,皇太極一向做的很好。

    “叫人通知屯布祿,愛巴濟。”莽古爾泰也對自己的護衛令道:“急速飛馳到瀋陽和遼陽,召我的旗下白甲前來!”

    正白和正藍兩旗加起來五十三個牛錄,每牛錄平均有十五到二十個左右的白甲,兩個大貝勒關鍵之時沒想著召集全旗的甲兵和旗丁,那樣太耗費時間。白甲們日常不承擔勞役,不會被派出去放馬和打漁,日常多半在城中和城外郊區駐守,召集起來相對方便。

    有八百人左右的白甲,在沒有多少兵馬的湯池才能佔據優勢。

    莽古爾泰這時也冷靜下來,儘管他和皇太極暗中有一些不和,彼此性格上不相投,他也覺得老八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大度,不過最少老八在眼下是最好的選擇,任何變故都可能導致不可測的結果。

    “我再派人通知阿敏。”莽古爾泰道:“現在兩紅旗不一定靠的住了。”

    皇太極點頭同意,原本兩紅旗就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但現在湯池那邊事起突然,岳托好像成了主事的人,代善不知去向,更沒有老汗的消息。如果兩紅旗在岳托的主持下倒向多爾袞三兄弟,雖然阿濟格不在湯池,有多鐸和多爾袞在,還有跟隨的護兵多半是兩黃旗的人,加上兩紅旗的態度詭異,自己等人貿然前去很可能要面對不可測的結果。

    也有很大可能屁事沒有,但皇太極豈是把自己放在險境,或是把自身安危交給別人擺佈的那種人?

    就算老汗無事,因為命令不准而遲疑不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罪名,此前皇太極和莽古爾泰是奉命而出,遭遇變故而產生懷疑,最多算是遲延耽誤,了不起罰一些牛羊,面子上難看些,難道命在頃刻的老汗還能把兩個和碩貝勒罷免?

    “最遲明日午前我二人的白甲都會趕到。”皇太極下馬坐在道邊,令人脫掉靴子,他半躺下,舒舒服服的對莽古爾泰道:“在此之前,我們等消息吧。”

    ……

    天亮之前的時光並不好熬,皇太極擺出一副鎮靜的模樣,其實一直不能進入睡眠。

    號角聲不停,大股的兵馬似乎一直往太子河一帶追擊,還有不少兵馬渡過太子河,往更南的方向追過去了。

    很快就會進入女真和東江的僵持地帶,皇太極並未感覺可以把這一股逃敵全殲。既然東江兵先大張聲勢吸引了駐軍追殺,然後又派小股兵前來突襲,後來的必定是精銳龍和諸將的內丁,這些人也必定熟悉地形,恐怕會很難將其追殺乾淨。

    現在要搞清楚的就是湯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沒有大汗諭令,為什麼是岳托而不是代善主事,要知道皇太極和莽古爾泰就算在湯池,二哥代善出身高貴,實力強勁,又曾經被任為繼承人,不是被皇太極等人陰了一下,代善就是當之無愧的汗位繼承者。

    當然也是當初努爾哈赤自己決定的結果,代善已經掌兩紅旗,年高望眾,自少年青年時起兵追隨,屢立戰功,在八旗裡實力相當的強勁。

    如果再久在儲位,兩黃旗的貴族大將必定會與代善勾連,這樣時間久了,努爾哈赤自己都難保權勢。

    還好代善性格不似褚英那麼強勢,否則很難說會不會變成第二個褚英。

    代善被廢儲位,從此女真不再有“太子”,然後就是皇太極成為眾望所歸,在有議政頭銜的和碩額真之中是當之無愧的一個。

    代善本人也認可了這個決定,並且放任薩哈廉和岳托與皇太極交好,雖然代善本人自恃身份向來對皇太極不假辭色,但其諸子與皇太極的交好還是說明了一切,最少在現在這個階段,兩紅旗肯定支持皇太極。

    這是事變之前的狀態,詭異的一夜過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沒有揭曉,一直到天明之後也沒有第二騎塘馬出現。

    還好鰲拜等人的動作相當迅速,很快白甲纛章京圖賴率正白旗的三百多白甲趕至,還有楊古利,鞏阿岱,穆克譚等皇太極的心腹將領隨白甲一起趕至,他們也各帶自己牛錄下的精銳,在一夜之間湊起了五百多人的精銳兵馬。

    接著正藍旗的屯布祿與愛巴濟也率白甲和自己牛錄下的精兵趕至,與皇太極所部合兵一起,湊起了一千多人的兵馬。

    此前皇太極和莽古爾泰身邊只有幾十個護兵,所領兵馬是兩黃旗下的護衛和牛錄中抽調出來的馬甲和步甲,原本就是隨行護衛老汗的護兵,他們只會依老汗之命行事,接下來會聽命各牛錄的本主,他們的牛錄額真只會聽自己的主子的話,也就是多鐸和多爾袞,阿濟格三兄弟的話。

    這也是皇太極和莽古爾泰不敢隨意折返的原因所在。

    如果發生政變,出了大事,自己所去之處沒有一點兒過的去的武力,那就是輕率魯莽之舉了。

    此時道路上趕赴湯泉的人極多,很多都是各旗的親貴將領,人們看到皇太極的旗號都是自覺跟隨前來,到辰時前後,貝勒濟爾哈郎和滿達海,博洛,尼堪等人俱是趕到,阿敏等一些親貴駐所較遠,一時不能趕至。

    濟爾哈郎在鑲藍旗下,有自己七個牛錄,他也帶著一百多白甲和護兵前來,見到皇太極,這個三十出頭的貝勒便大聲道:“八哥,不管發生何事,我一定站在你身邊。”

    皇太極心生感動,卻道:“此時不要說這些,我們往湯池趕吧!”

    莽古爾泰斜眼看了濟爾哈郎一眼,心中卻是對皇太極有些羨慕。

    濟爾哈郎也是左右阿敏態度的關鍵之處,阿敏和濟爾哈郎都是舒爾哈齊之子,與皇太極等人是堂兄弟的關係,舒爾哈齊早年與努爾哈赤一起起兵,其軍事才能不在兄長之下,所以在八旗中有極為強大的實力。

    努爾哈赤用長子褚英牽制,並且多次分旗,掠來的丁口多半補充給自己,先是黑旗和白旗,然後是黃旗紅旗白旗黑旗,後來改黑旗為藍旗,再分正鑲兩色,將一部分兩旗,兩旗分直在努力削弱舒爾哈齊的權勢,後來最終兄弟相爭,舒爾哈齊敗下陣來,並且沒有保住性命,被努爾哈赤秘密、處死。

    其子阿敏和濟爾哈郎卻安然無事,阿敏是因為一直效忠努爾哈赤,濟爾哈郎無事則是因為其一直在努爾哈赤於佛阿拉的汗宮中生長,和皇太極等大汗諸子一起長大,並且濟爾哈郎與皇太極的關係極為親近,兩人情誼極深,不止是在天命末期濟爾哈郎一直堅定的站在皇太極一邊,在崇德時皇太極暴崩而死之後,濟爾哈郎其實也是支持太宗一脈,只是沒有堅定的支持豪格,避免過於危害自家的安全。

    如非濟爾哈郎,順治是無法繼位,根本輪不著他,所以在順治年間濟爾哈郎去世之後,順治最為悲痛,親臨濟爾哈郎的府邸,哭嚎送行,然後停朝七日,封贈叔父和碩鄭親王,這是有清一代唯一的一例,也是親王所能達到的頂峰。

    多爾袞的皇父攝政王當然不算,其死後受到了嚴厲的清算,而濟爾哈郎卻是生前尊貴,死後哀榮,多爾袞和他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得到濟爾哈郎的明確支持,說明鑲藍旗的變化不大。

    8)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5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汗崩

    皇太極急速的盤算,阿巴泰在內的沒有機會的兄弟向來中立,力量也小,可忽略不算。兩紅旗現在不能算,但也似乎不急急著算在反對派那邊。

    正藍旗,鑲藍旗,還有自己的正白旗,杜度中立,鑲白旗不會有太明確的立場,也就是說還是自己加上兩藍旗的三旗對兩黃旗,勝算還是較大。

    關鍵是湯池那邊一片混亂,肯定不會有兩黃旗的人急著糾結甲兵,自己則是和莽古爾泰聚集甲兵和諸多支持的親貴趕過去,聲勢已經完全不同。

    所有人開始往湯池趕路,人心惶惶,連夜集結甲兵的動作嚇壞了大量的親貴,很多人繼承汗位無關的人原本是事不關已的態度,此時也是不可避免的牽扯了進來。

    幾位名臣的後人也不可避免的參與進來,圖賴是費英東之子,還有揚古利和額亦都,何和禮等五大臣的諸多子侄也牽扯了進來。

    其中不乏兩黃旗的親貴和重臣,他們的態度其實是並不反對皇太極繼位,因為現在兩黃旗的三個主子都不是合格的大汗人選,在無可選擇的前提下,為了整個八旗和後金的國運考慮,睿智英明行事大度有章法的四貝勒繼承汗位無疑是最佳選擇。

    而如果出現不該有的變故,他們何去何從也是極難判斷和抉擇的事情。因為懷著種種疑慮,擔心,害怕的情緒,往湯池的隊伍拖的老長,除了堅定的跟隨皇太極的一千多人之外,更多的人拉成了長長的隊伍,大多數人心存猶疑,最擔心的就是不可測的變化帶來最壞的惡果:內戰。

    一旦八旗內戰,被打的匍匐在內的明軍就會有喘息的機會,四面八方的敵人會蜂擁而來。後金的國力太弱了,有限的糧食和鐵器儲備都是搶來的,戰馬原本有科爾沁的補充,現在只能依靠自己來放牧,由於國力不足,放牧戰馬增加牧群的速度十分緩慢。

    一直到天聰年間,皇太極還以春季打獵導致戰馬疲瘦而治莽古爾泰這個大貝勒的罪,可想而知後金對戰馬的珍惜和重視程度了。

    這還是在皇太極整合了整個蒙古的前提下,現在的後金肯定更經不起任何的損失。

    不管是糧食,鐵器,還是戰馬和相應的戰略物資。

    可以說,這個小部族建立的小國一旦出現內戰,等待所有人的一定是滅頂之災。

    這也是後金在建立初期並沒有明確的儲君制度,其實就是部落文明的殘餘,還沒有真正的封建集權制之前並沒有暴發內亂的真正原因,所有人都擔心內戰會導致滅亡,不分派系統統完蛋,這才使有實力也有野心的人能控制住自己,不使整個部族滑向深淵。

    皇太極目光堅毅,身邊有了實力,加上大量的人宣佈擁戴,使得他信心大增。

    在皇太極身旁的莽古爾泰則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和皇太極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導致這個三貝勒不是很開心。

    往湯池只剩下很短的距離,在大隊人馬趕往湯池時,還有零星的騎兵從湯池裡出來,飛馳往太子河畔趕去。

    “昨天我們從一堵牆往南,又轉回來,現在他們又往一堵牆和馬根單那邊去了。”莽古爾泰已經看到了戰爭的痕跡。

    地面有大量的馬和人踩踏過的痕跡,還有一些被箭矢和火銃彈丸打落的灌木枝葉,荒蕪的田野裡被踩踏的亂七八糟,像是有大象群在裡頭嬉戲過一樣。

    目光所及之處遠方的大山清楚可見了,湯池所在之處就是原本清河堡所在之地,方原裡許的清河堡已經被拆除大半,這是當年初起兵時攻擊清河堡戰事時所為。當時明副總兵鄒儲賢率萬餘明軍於堡內外堅守,後金兵先消滅堡外明軍,殺戮乾淨,然後拆除城堡外牆,強行攻入,當時的遼鎮兵太弱了,一萬多人守一個裡許長的軍堡居然守不住,結果連副總兵在內的一萬多人被殺,接下來才是薩爾滸之役。

    拆毀清河堡之後女真人也沒有重修的打算,他們以野戰獲勝見長,當然不會考慮在明軍過來的時候倚城而守,留著城池反而給漢人暴動反亂的機會,就像遼南的幾個衛城一樣,多半也是被拆毀了。

    清河是四面環山兩面臨水的要隘之地,就這麼失去了戰略地位,在幾百年後於此定居的漢人百姓還能挖出鏽爛的兵器,殘破的鐵甲,當然還有纍纍白骨,當年殺戮之慘,可見一斑。

    除了堡城之外,還有一堵牆,馬根單,孤山,東州等諸外圍小型軍台,再有六十六個火路墩,構成了完整的防禦鏈條。

    如果後金把這些軍台火路墩都利用上,可能在守備上就要嚴密許多,但他們太過自負,根本沒考慮到會被明軍突襲,皇太極目光陰沉,看著混亂的戰場遺蹟,內心已經相當的後悔。

    河邊更有戰鬥的痕跡,還有十幾具屍體被擺放著,明顯是被消滅的夜間突襲者。

    莽古爾泰用馬鞭一指,說道:“裝扮模樣,和東江兵明顯不同。”

    皇太極點頭贊同,但並未說話。

    他已經感覺到可以確定第二波襲擊絕對不是東江兵,而是和記的商團軍的軍人。

    只有這支強軍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東江兵絕對沒有這樣的實力和膽略。

    東江確實比遼鎮要強悍的多,也有很多有血仇的遼民,但血仇不能取代訓練和實戰的經驗,往往東江的戰鬥方式都是一團混亂,有血仇的亂衝,普通的營兵則表現的進退失據,一團混亂。

    毛文龍親自帶的主力打不破只有幾千人把守的牛毛寨等三寨的防線,無功而返,然後被努爾哈赤帶的少量精銳一路攆回寬甸和鴨綠江邊。

    東江和女真的戰事更多的象游擊戰,簡單來說就是沒有正面對戰的能力和水準。

    東江最丟人的一次戰事就是突襲咸寧營一帶的驛站,過千戰兵被三個女真婦人給嚇跑了,很多在後世崇尚毛文龍和東江鎮,鄙夷遼鎮的人總會提起柳河之敗,可是柳河之敗到底是面對女真一個完整的牛錄,總不是被三個婦人給打敗了,東江就有這種滑稽的慘敗記錄。

    “絕不是東江兵。”莽古爾泰砸吧著嘴又說了一句,但他也沒有說出眼前這些屍體屬於明國的哪一支軍隊,和記商團軍已經成了女真高層心頭的一根刺,簡直不願意提起。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純粹不喜歡又幹不掉人家,這種無力感叫女真人相當的不舒服。

    在湯池路口,幾個騎士看到大股前來的人馬,稍微猶豫之後就策馬迎了上來。

    “是二哥和岳托。”皇太極看清楚了來人,趕緊策馬迎了上去。

    莽古爾泰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德格類等人,也只能怏怏不樂的迎了上去。

    “二哥,昨夜發生了什麼變化?”皇太極面容冷靜,語氣卻也還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急切感。不管怎樣,女真高層從未發生昨晚那樣的事情。

    而從現在來看,代善和岳托親自來迎接,看來事情變化又不是很大。

    “父汗遇襲。”代善簡單的回答了一句,接著就垂下眼簾不語。

    代善一夜間就彷彿老邁了許多,原本是不到五十的年齡,辮髮之間只有少許白髮,而如今垂在腦後的小辮已經白了大半,身形也佝僂下來,看起來簡直要比努爾哈赤還老。

    “結果如何?”皇太極心一沉,果然就是最壞的結果。

    莽古爾泰張大了嘴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岳托面色恭謹的對皇太極一躬身,接話道:“汗瑪法被火炮擊傷,當時做了救治,原本以為並無大礙,傷勢並不重。後來召集我等會議,會議完了之後,侍衛又在五更時急召我們入汗瑪法宿處,這一次已經昏迷,怎麼喚也喚不醒了。”

    岳托面露悲色,聲音也哽嚥了,他道:“大汗已經離世了。”

    “啊!”

    儘管早就有心理準備,並且在努爾哈赤背疾嚴重時已經考慮過老汗命不久矣,但突然一下昨晚有好轉跡象的父汗已經宣告離世,皇太極還是忍不住悲呼出聲。

    莽古爾泰咧開大嘴哭起來,其身後的滿達海和濟爾哈郎等親貴也是同時嚎哭起來。

    代善沒哭,只是冷眼看著這些兄弟子侄們。

    岳托又道:“因為汗瑪法突然離世,我阿瑪悲傷過度不願理事,所以昨晚由侄兒牽頭下令湯池戒嚴,並令各處駐軍追擊來襲的明軍……”

    這也算解釋了為什麼昨夜到今早的戒嚴令是岳托所出,雖然湯池裡還有阿拜等成年阿哥,但多半未有封爵,後金的封爵制度相當的嚴謹,這也是他們超過漢文明不多的長處。親貴只是宗室,封爵是為了其功績,並不是說大汗的兒子就一定是台吉貝勒,事實上努爾哈赤的兒子們多半都只有低微的官職,有的阿哥一直到死只是個牛錄額真,在順治或康熙乾隆年間追贈為鎮國公或輔國公而已。

    象岳托這樣的有能力的,則早早有了封爵,並且有了功績之後步步向上,在其叔父輩還是阿哥或小台吉的時候,岳托已經是為數不多的貝勒之一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5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怨恨

    皇太極讚道:“我向來認為你嚴剛端毅,遇事不慌亂,昨夜的舉措很好。我們也是害怕連夜前來引發混亂,天明之後才動身前來。若非是你舉措得力,恐怕到現在還是一團混亂。”

    莽古爾泰止住哭聲,咧了咧嘴,老八真的是能睜眼說瞎話!

    代善掃了眼前眾人一眼,做了一個手式。

    皇太極會意,回身令不相干的人離開,只有最高層的親貴們得以留下。

    代善不急不徐的道:“多餘的話便不多說了,父汗受傷之後,神智昏聵,當著湯池親貴的面說要傳汗位給小十五,當時我們不想激怒父汗,致傷情反覆,眾人都違心立誓擁戴了。父汗崩逝之後,小十五找到我,問我這二哥此前誓言還算不算,我說大汗逝世,新汗要全部族推舉,這才是我女真傳統,他當時很不滿,不過也不曾鬧起來。現在我看除了阿敏幾個之外,大半的親貴都會趕到湯池,怎麼辦,老八你說個章程出來。”

    “原來如此!”

    皇太極心中的懷疑終於得到了證實,怪不得事情這麼詭異難明,昨夜的戒嚴絕對沒有說的那麼簡單。

    昨天兩黃旗和兩紅旗的人都在,兩黃旗的人為了本旗的利益,推多爾袞三兄弟之中任何一個出來他們都可以接受。多鐸雖然是小渾球一個,但老汗對他的寵愛是不用懷疑的。阿濟格太凶暴急燥,不似人主,多鐸畢竟還有很強的發展空間,雖然不是多爾袞,但多爾袞與多鐸兄弟情誼很深,應該也會站在多鐸一邊。這樣三兄弟團結一心,有兩黃旗龐大的力量為後盾,還有老汗臨終的遺命,兩黃旗的人擁戴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兩紅旗的人也在現場,當場盟誓擁戴,如果昨天皇太極貿然折回,面對咄咄逼人的兩黃旗,還有已經改變立場的兩紅旗,還有老汗餘溫尚在的遺體,皇太極又能做如何的抉擇?如果昨夜當場也隨眾盟誓擁戴多鐸,勢必不能反悔!

    就算還有一個阿敏不在,三大貝勒已經同意,諸多親貴一起盟誓,阿敏只是大汗的侄兒,他又能做什麼?

    真的是好險!

    皇太極深深看了自己二哥一眼,心中不免感覺慶幸。

    雖然代善通過莽古爾泰和自己談妥了條件,兩紅旗會站在自己一邊。但那是老汗突然崩逝之前,並且當時的努爾哈赤可沒有指定哪個兒子接替汗位!

    後金此時還有強烈的部落聯盟的殘餘,大汗只是勢力最大的一個,按法理上大家聽大汗的,但大汗也沒有權力隨意剝奪眾人的財富和牛錄,更沒有權力指定下一任的大汗。

    代善雖然談妥了,但出現變化之後肯定也會轉變心思。

    以其掌握兩紅旗,並且是最年長的大貝勒的身份,加上早就失了儲位之爭的資格,多鐸繼位之後,是倚靠被搶了汗位的皇太極,或是不同心的阿敏,暴燥的莽古爾泰,還是親切溫和,同樣也有相當實力,並且年長為尊的代善?

    對代善來說,是和老八繼續結盟,還是控制多鐸多爾袞這樣的毛孩子更容易獲得最大的利益,獲得更大的權力?

    答案不言自明!

    也就是說,昨夜還好皇太極沒進湯池,否則現在他已經和眾人一起擁戴新的大汗往折返遼陽的路上了。

    莽古爾泰也死死盯了代善一眼,語氣不滿的道:“二哥好算計。”

    “我也沒有下定決心。”代善一臉無所謂的道:“否則昨晚就用父汗名義召你們回來了。”

    “這倒也是。”皇太極灑然一笑,說道:“若是那樣,我等很可能就急著趕回來了。”

    這倒也是事實,畢竟皇太極離開的時候努爾哈赤還是好好的,誰也想不到半夜之間發生了這麼多大事,而努爾哈赤居然被敵人突襲成功,驟然離世。

    至於是代善沒有下定決心,還是留有餘地和退步,這就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計較太多,皇太極道:“現在我們過來,二哥有什麼章程和想法?”

    代善一臉苦澀,緩緩道:“如果你們是輕身而來,我只能勸你們接受而今的事實。既然你們各帶精兵前來,又云集大量親貴,我看還是先召開和碩額真會議吧。”

    “不,召開諸貝勒會議。”

    皇太極當然反對和碩額真會議,這是努爾哈赤賜給那些小阿哥的特權。和碩額真除了四大貝勒,還有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三個小兄弟,當然也有岳托等小貝勒,一旦事出反覆,反而是給自己下圈套。

    召開貝勒會議就簡單了,只有四大貝勒和受封貝勒的親貴有資格參加,圈子小了,事情就簡單的多。

    “那好。”代善道:“先奉父汗遺體回遼陽,然後召阿敏等人至遼陽,在安葬父汗之前,我們先召開貝勒會議,決定新大汗的人選。”

    “善。”皇太極點了點頭,事情這樣發展下去最好,沒有太多可擔心的了。

    “昨夜來襲的明國人。”莽古爾泰咬著牙道:“一個也不能放過。”

    “這是當然。”代善森然應了一聲,接著對一直沉思不語的阿巴泰道:“老七,你帶著本牛錄白甲和馬甲,從一堵牆兜到孤山堡,我也派了穆哈連等人從東州堡到馬根單一帶,必要時可以過河追擊,一路攆到寬甸,務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岳托也道:“昨晚跑掉的人有射中汗瑪法的炮手,一定不能叫他活著回去,否則我們八旗上下都沒臉見人了。”

    眾人都鐵青著臉不語,根據最新的情報,昨晚最少好幾十個人渡河跑了,他們還有相當多的馬匹,輕裝逃跑動作快捷,路線也十分熟悉。到現在為止尚未有成功追擊敵人的稟報,對底下的任務能否完成,眾人都沒有什麼信心。

    但不追肯定不行,為此舉軍討伐都是應該的。

    可想而知明國那邊會怎麼歡騰高興,你家辦喪事,人家放鞭炮,自己親爹死在別人手裡,這種憋屈和被侮辱的感覺肯定會叫所有人都很難受。

    阿巴泰知道親貴會議,特別是貝勒會議沒自己的事,他也巴不得自己牽扯不上。和德格類等人不同,兩黃旗的很多親貴大臣都和多爾袞三兄弟交往密切,畢竟是未來本主,現在把一些人提前打發出去,也是防止他們鬧事。

    也不能小瞧這些旗下的大臣們,他們不是親貴,也沒有爵位,但多半有世襲或世管的牛錄,彼此聲氣相連,得罪一個就防止得罪一群。

    滿清的政爭是要麼別殺人,要殺人就得把全旗血洗一次。

    比如莽古爾泰案,皇太極興大獄殺人,連德格類等親貴在內都被殺戮,一點兒情面也沒有。正藍旗被殺的親貴大將過千人之多,幾乎被殺掉了元氣,後來努力恢復也沒有恢復到莽古爾泰在時的實力。

    旗下大臣,多半是開國功臣們的後裔,比如額亦都和費英東諸多子侄,要殺就得殺全部,等於把整個旗殺廢,否則就只能儘量緩和,不能過於決絕。

    這就是皇太極死後,他留下的兩黃旗大臣們敢於和多爾袞頂撞的底氣所在。

    就算是多爾袞權勢最大時,也只能處置一兩個被他抓到馬腳的兩黃旗的大臣,對整個兩黃旗集體卻是無能為力,根本沒有辦法。

    反抗多爾袞的是索尼和鰲拜等人,都是兩黃旗裡有自己牛錄和兄弟眾多的名臣之後,哪怕面對權勢滔天的親王也是大有底氣。

    現在的兩黃旗和皇太極手裡的兩黃旗是兩回事,實力更強,大量的精兵強將集中在兩旗之下,如果他們聚集在一起,擁戴多鐸上位,就算是皇太極也會相當的頭疼。

    還好可以將他們先分化開來,然後用貝勒會議名正言順的解決這個麻煩和難題。

    皇太極面色緩和下來,向代善抱拳一禮。

    他這二兄算真正釋放善意了!

    阿巴泰等人先後離去,加入追趕夜襲者的隊伍,皇太極等人則進入湯池,二話不說,當然先去看老汗遺體。

    對自己的父汗,皇太極此時心情真的是十分複雜。

    既有哀痛,畢竟是生父,且皇太極少年時在汗宮長大,過著無憂無慮溫飽不愁的生活,這是拜父汗所賜。

    青年之後從軍征戰,皇太極從來不敢辜負父汗的期望,更不敢忽略軍令。

    因為他深切知道,父汗的慈愛是有限度的,更多的時候父汗還是女真大汗,諸子若不爭氣,扶不上去,父汗也就不會對其多有關注,甚至犯了錯,還會受到加倍的懲罰。

    褚英之變和叔父舒爾哈齊被殺,更是叫皇太極明白了,生在大汗的家族,享有富貴和權力的同時,也得承擔普通家族沒有的風險。

    親人之間揮動刀劍,血染長刀,這就是權貴家族的副產品,古往今來,不分中外,不論漢夷,均是如此。

    再到專寵多鐸,父子之情已經相當的淡薄,從曾經的扶持寵愛,到逐漸疏遠,更像是大汗和臣子的關係。

    曾經的父子之情還有十幾年征戰的功勞,真的不如一個婦人所生的幼子?

    看著努爾哈赤已經毫無生機的面容,皇太極心中的怨恨反而越發多起來。

    不過他是性格沉毅,也能夠掩飾自己情緒的人,開始詢問有沒有按禮制處理好大汗的身後之事。

    女真喪俗其實也相當繁多,從換老衣到小丟紙,大丟紙,出殯,焚化,落葬,有一整套的自己的習俗,有女真舊俗,也有蒙古影響,還有漢人習俗的摻雜,反而更加的繁瑣複雜。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6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三人

    皇太極拜過之後就起身,四周跪伏的大妃和多鐸,多爾袞等人也趕緊站了起來。

    大妃烏拉那拉氏看向皇太極,說道:“四貝勒,可有賊人消息?”

    皇太極不動聲色的道:“已經又加派人手去追擊了。”

    烏拉那拉氏面帶戚色,點頭道:“一定不能叫傷了老汗的賊人逃脫。”

    皇太極點頭道:“正是,抓到之後,當在老汗墓前凌遲處死,剖心祭祀。”

    多鐸跳起來叫道:“說這些做什麼,父汗臨逝前親口說要立我為新汗,現在這個才是最要緊的。”

    多爾袞瞠目結舌,大妃也有些吃驚,可能是料想不到,多鐸這個半大的娃子,居然有這樣的膽魄,最少多爾袞捫心自問,他可沒有辦法對皇太極當面說這樣的話。

    大妃猶豫片刻,也跟著道:“四貝勒,大汗臨終前確實有此諭令。”

    大妃是烏拉部貝勒之女,出身尊貴,也是努爾哈赤晚年最寵愛的女人,女真人極重婦人出身,出身高貴的會被高看一眼,況且大妃替努爾哈赤生了三個愛子,一個比一個受努爾哈赤的寵愛,無形之中也是養成了相當驕橫的脾氣。

    前年皇太極的正妃由於沒有給阿濟格讓路和下轎,被努爾哈赤下令休妻再娶,這是相當嚴重的事件,後來也是有人發掘出了真相,阿濟格本人還好,並未生氣,是大妃在努爾哈赤面前吹了枕頭風,導致老汗大怒,把這件事的性質升了級,皇太極無奈之下也只能休妻。

    皇太極淡漠的一笑,多鐸還好,多爾袞卻是打了個寒戰。

    笑容極為冷峻,蘊藏著很多叫人害怕的東西,但又說不清楚內容。

    多爾袞此時才知道這位八哥的顏色,怪不得旗下人都說四貝勒大胸襟,但又無人不畏懼他,原來露出真顏色的時候,居然是這麼的令人恐懼!

    “我父汗重疾纏身,臨終時又受了傷,神智怕是不清楚。”皇太極背手而立,看也不看那母子三人,只和在場的其餘親貴們道:“立汗之事,需得諸申公推,哪有大汗一言而絕的道理。我女真並無此漢人習俗,父汗糊塗了!不過,有此臨終遺命,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奉遺體回遼陽後,就召開會議推舉新汗,小十五當然也是被選人之一。”

    “不行,我要當大汗,父汗說的!”多鐸瞪眼大叫起來,絲毫不畏懼皇太極,只怒聲道:“父汗剛死,你們就不聽他的了?”

    在場的一些兩黃旗親貴原本是跪著,這時也撐著手有站起來的意思了。

    而皇太極和莽古爾泰帶來的正白旗和正藍旗的甲兵,也是將手按在腰間,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就可以拔刀相向。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味道,不少人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皇太極此時回頭,看了多鐸一眼,多鐸也有些害怕,低了下頭。

    皇太極轉向其餘各人,沉聲道:“這事召開貝勒會議商量,凡有人敢妄語者,斬!攛掇主上者,斬!傳遞消息者,斬!凡我各旗上下,務要安靜,不得生事,不得內亂!”

    這話兩黃旗的人也聽的入耳,一旦生亂,勝負難料不說,還會被明國人親者痛仇者快,委實為不智之舉。

    而且皇太極也未直接把多鐸排除,召開貝勒會議再決定,也總還有折衝努力的機會。

    此時有白旗和藍旗過千白甲護兵在此,兩黃旗的葛布什賢損失相當慘重,大量的侍衛和護兵被派出去追擊那些突襲的漢人,力量極度削弱,在這種情況下,皇太極要決裂,兩黃旗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要是這麼一想的話,反而感覺慶幸,畢竟在湯池的三個大貝勒都沒有太過份的做法和說法。

    皇太極又看了眼多鐸,故意用極度蔑視的語氣道:“半大的小子,也敢在大人面前胡說八道!”

    這話以長兄的語氣來說,半是斥責,半是欣賞,兩黃旗的人聽著更不是味道,但也更加無人出面反駁。

    大妃嘴唇動了兩下,似是想說什麼,但眼角一轉,看到已經死去的老邁丈夫,髮辮斑白,原本高大的身形躺在床榻之上,感覺已經萎縮了不少。

    不僅這具軀體萎縮了,曾經充滿活力的女真人的大汗曾經掌握的權力也是煙消雲散了。雖然兩黃旗還在,六十個牛錄還在,跟隨大汗東征西討的百戰親軍還在,但沒有強力的人物把他們擰成一股繩,空有強大的實力也無能為力。

    皇太極又轉身問一臉狼狽的阿敦,身為兩黃旗的固山額真之一,還是努爾哈赤的養子兼侍衛,居然在老汗遇襲時不在,且老汗被襲身亡,阿敦估計自己的下場好不了,最少也得免爵奪職了。

    皇太極當然不會理會阿敦的想法,只是問道:“父汗離世時,你在否?”

    阿敦道:“已經趕回來了,當時侍奉老汗服了湯藥睡下,見無事才退出侍衛,沒想到後來突然反覆。”

    皇太極心下瞭然,努爾哈赤病勢沉重,又受了傷,精神反覆受到煎熬,油燈已枯,必死無疑。但他也不必說這個話,只點了點頭,說道:“父汗離走時,說了什麼沒有?”

    努爾哈赤當時手拉多鐸站在門外激勵士氣,當時葛布什賢有些慌亂,一旦被漢人衝入院中後果不堪設想,老汗一出來,葛布什賢頂著槍林彈雨把漢人又頂了回去。

    阿敦回來之後看到院裡的磚牆被打的到處是槍眼,心下也是駭然。

    但就算如此,由於老汗受傷,剩下來的葛布什賢也肯定要被重責,一部份人斬首抵罪,一部份降為旗奴,這是必然之事,阿敦也沒有辦法替他們說情。

    就算阿敦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炮聲一響,隔著六十多步的距離算安全了,但好巧不巧就有一顆彈丸擊中了老汗胸口,入肉頗深,當時就血流如注。

    眾人慌了手腳,還好老汗近來身體不好,隨時都有漢醫跟隨,幾個漢醫被急召過來,救治止血,當時將彈丸也夾了出來,止血之後努爾哈赤精神尚好,當時眾人不知道是迴光返照,待下半夜發覺不對時,努爾哈赤已經停止了呼吸。

    阿敦猶豫片刻,終於小聲道:“老汗當時精神健旺,召親貴來會議,說了些話眾人皆知道了。只有後來入內室休息時,老汗突然說:是張瀚,定是張瀚派的人!”

    皇太極輕輕一嘆,父汗臨逝時神智還算清明,知道第二股不是毛文龍的人。但又有何用,老汗一生戎馬,所做判斷都相當準確。哪怕是攻明也是如此,一則大明衰弱,有可乘之機。二來當時遼東包括女真地界連年大災,諸申窮困不堪,再不攻明就把自己給餓死了,所以破釜沉舟奮命一搏,乃至有如今的局面。

    可是後來連續出昏招,臨死之時還給眾人出了道難題,也算是昏聵了。

    就算猜出是張瀚的人又如何?

    現在拿毛文龍也沒有辦法,又怎麼對付財力和軍力都要強大的多的和記商團軍?

    皇太極做了一個手式,打斷了阿敦的話,然後道:“這事我會和諸貝勒說,你切記不要和任何人再說起。”

    阿敦會意,原本他就相當謹慎小心,並未將這話與任何人提起。不過要不要和兩黃旗其餘人說,還得看情形。如果眾人能有個主心骨,集體發力要力保多鐸上位,那自然就不必聽皇太極的。

    皇太極大步離開之後,多鐸突然對多爾袞道:“十四哥,這大汗我還能不能當上了?”

    多爾袞無語,半響方道:“現在得看貝勒會議的了。”

    大妃卻道:“大汗親口說的話,由不得他們不認!”

    ……

    當日後金貴族雲集,眾人皆被老汗突然崩逝,且是死於敵襲之事感覺震驚。到了傍晚之前移靈回遼陽,一時哀聲四起,很多彪悍的女真人哭的眼淚鼻涕橫流,不管怎樣,永遠倒下去的老汗是四十年來女真人的主心骨,老汗在,人們心裡就有依靠,老汗一死,汗位空虛,多鐸突然出來攪局的消息已經傳開來,召阿敏等在外貝勒回來會議的消息也傳揚開了。

    而東江兵不僅能突襲,還有精兵可以像樣的打仗,局面相當不好,也使人們的心中變得沉甸甸的。

    對未來的擔憂,加上傷感老汗的離世,使得不少人涕淚交流,發自內心的悲痛。

    女真航船不多,但也湊起了十餘艘船,老汗遺體移靈船上,沿著太子河往渾河河口去。

    數千人沿河走著,所有人涼帽上的紅纓都摘了,親貴們已經換了白色喪服,從瀋陽和遼陽各處緊急徵發的布匹和裁縫。

    在哀傷的隊伍行進時,也是不停的有人調兵遣將,追趕逃敵的行動還是沒有停止,在搜山撿海般的力度中,不停的也帶回首級,那是在荒野中不幸被圍捕的行動隊員們,一天的搜捕使行動隊員戰死了十幾人,他們被斬下首級帶回到老汗靈前。

    但葛布什賢們一一指認,都確定沒有敵方指揮人員,也就是陳獾的首級,更沒有那個點燃火炮的炮手的首級,這令得莽古爾泰等人都是暴跳如雷,但也毫無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到明天捕不到人就徹底完了,到了寬甸一帶深山密林,就算沒有東江鎮想抓人都很困難,何況還有東江鎮在,女真人也不敢過於貿然深入。

    皇太極與代善和莽古爾泰三人俱乘同一船,所有人都知道三大貝勒有要事商談,都是知趣的避開,不敢來打擾這三人。

    8)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6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請殉

    “入遼陽前,得把一些事給解決了。”莽古爾泰開宗明義,殺氣騰騰的道:“小多鐸的事,不能拖。”

    “總不能殺了小十四吧。”代善眯著眼道:“那我們這些兄長成什麼人了。再者,兩黃旗絕不會服氣,八旗就會亂。”

    “我也知道不能殺。”莽古爾泰道:“將他圈禁起來怎樣?”

    “也不能圈。”皇太極道:“阿濟格和多爾袞在外會怎麼想,兩黃旗會怎麼想?我們這樣做,等於叫他們人人自危,反正會團結起來跟著阿濟格和多爾袞。”

    莽古爾泰暴燥道:“總要有解決之法,拖下去也會出事。”

    代善道:“最好在阿敏到之前就解決。”

    皇太極會意,阿敏到現在也是支持自己的,但如果在貝勒會議上出什麼意外,助力反成阻力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代善也是一樣,態度相當明確,既不願出主意也不會擔責任,代善在這裡只是提醒眾人,千萬不要在八旗內鬧出亂子來。

    要調和,而不要激切,過於激烈的手段,只會使兩紅旗佔到反對方的一邊去。

    甚至可以這樣說,如果皇太極沒有真正的好辦法,代善可能拉著阿敏一起壓皇太極,兩紅旗鑲藍旗加兩黃旗,不愁壓不服皇太極和莽古爾泰。

    皇太極道:“我有想法,也是個好辦法,對我們大家也好。”

    兩個大貝勒不再說話,兩眼死死盯著皇太極。

    皇太極斟酌著道:“三兄弟看似齊心協力,其實不然。阿濟格性野,年紀大,脾氣爆燥,容易衝動,又眼紅小兄弟受寵,早就和兩個弟弟生份。多爾袞謹慎小心,遇事不敢出頭。多鐸是個渾球,最受寵,但年歲太小,遇事沒主見。他們掌握兩黃旗六十個牛錄,看似強大,其實三兄弟分開,力量便不足為懼了。”

    皇太極的話很明顯,三人之中,大哥阿濟格是個莽漢,兩個小兄弟不服他。多鐸又太小,兩個哥哥也不服他。多爾袞的力量和地位又不夠高,兩個兄弟也不會服他。

    現在又不是崇禎十七年,那時的多爾袞辦差多年,打仗多年,歷練出了一身本事和很高的聲望,滿清不多的親王之一,和多鐸加起來力量夠強,阿濟格也承認多爾袞比自己更適合出頭,所以皇太極死後,三兄弟能一起擁戴多爾袞上位。

    現在的這局面卻不同,三兄弟各有心思,力量根本不會往一塊使,六十個牛錄加在一起是很強的力量,如果分散了也就很容易壓服他們。兩黃旗也不是鐵板一塊,關鍵就是沒有主事的人,只要三個旗主被分散壓制,兩黃旗就不會鬧事。

    莽古爾泰瞪著牛眼不知道說什麼,他還沒怎麼弄明白。

    代善似乎有些明白,但是搓著臉不出聲。

    皇太極嘆口氣,做這樣的事他沒有什麼心理障礙,殺人殺的多了,無所謂。但他還是有些擔心身後的名聲,可是要掌握最高權力,最少要順利登上大汗的位子,有些事就還是得做下去。

    “大妃烏拉那位氏。”皇太極一字一頓的道:“父汗晚年最寵愛她,現在父汗死了,地底下不能沒有伺候的人,誰能叫我們這些當兒子的放心?當然還是得叫大妃到地底下陪父汗,這樣她能全了妻子之義,也能全了我們的孝心,父汗在地下也能有人照料,自然也是開心的……”

    一陣風吹過來,河水發出嘩嘩的響聲,船隻也在搖晃著。

    三人前方不遠就是運送努爾哈赤遺體的船隻,似乎還能看到老汗躺在船上,聽了皇太極的話,莽古爾泰下意識的就看向那,當然什麼也看不到,越是這樣,這個殺人無算的粗魯漢子反而是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之後,趕緊把視線收了回來。

    再看船艙內,代善閉目不語,皇太極板著臉,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莽古爾泰這才明白過來,平時看起來如春風般叫人舒適的老八居然還有這般狠辣的手段,父汗剛死,就要逼死父汗的正妻大妃,虧得他平時滿口的大道理。

    這時燭火一搖,各人臉上都是陰晴不定,莽古爾泰腦子裡一片混亂,半響說不出話來。

    雖覺吃驚,不過莽古爾泰也隱隱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大妃一死,兩黃旗更失了效忠的對象,很多想借大妃名義來鬧事的烏拉部的人也會失去支持的目標。

    最要緊的就是把三個小兄弟中最強的紐帶給斬斷了!

    可想而知,三個性格不定,彼此還有矛盾的小兄弟,事後稍加撫慰,再於其中挑撥,很容易就會使他們三人自己產生衝突,可能年歲漸長之後會明白過來,但最少十年之內,很不必擔心這三個小傢伙給這些大貝勒找什麼麻煩了。

    所謂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不過如此。

    “就這麼辦。”代善站起身來,淡淡的道:“不要拖,明天停船休息時,找個有房子的地方,用匹白布送大妃上路,屍首和老汗的一起運回去辦喪事。”

    代善又看了皇太極一眼,說道:“以後凡事希望老樣,和我們商量著辦。”

    皇太極語氣誠懇的道:“二哥放心,以後也是如此。多鐸太小,大事不能交給毛孩子,還是我們幾個商量辦才好。”

    代善點了點頭,明白了皇太極的意思。

    有多鐸在,彼此肯定心有不服,勾心鬥角,不如幾個大貝勒把利益分一分,皇太極佔著汗位,多佔一些,但給兩紅旗的好處,還有代善本人的權威都肯定會得到保障。

    如此,反而不必擔心將來的變數,更穩妥一些。

    天明之後,船隊已經抵渾河,在一處廢棄的村落前,三大貝勒公議,令岳托帶著甲兵去送大妃上路。

    事前已經派了旗奴去通知,大妃當然不願,藉口自然是多爾袞和多鐸還太小。

    代善與皇太極等人回覆,諸兄弟一定善待幼弟,撫養成人,給予三兄弟的牛錄會一個不少的交給他們,請大妃放心。

    大妃還是不從,三大貝勒又再次請大妃殉葬,前往地下服侍努爾哈赤。

    多鐸和多爾袞都被從大妃身邊帶離,並且看管起來。

    以殉葬的名義,連兩黃旗的人也不便反對,殉葬相當野蠻,但並非不可接受,特別是掛著老汗無人服侍的名義,叫反對的人根本說不出口來。

    大妃才四十許人,容貌上佳,否則努爾哈赤也不會那麼寵愛,待岳托率人前來大妃處時,內心覺大妃楚楚可憐,令人心生憐憫。

    幾個鑲紅旗的旗奴沒辦過這種差,他們擅長的是用順刀斬下人頭,卻從來沒有做過“勸說”人上吊的事情。

    “大妃。”岳托半跪著,沉聲道:“已經是算好了吉時的,早點上路,還能趕得上和老汗一起走。”

    “你們非要逼我死。”大妃臉都扭曲了,胸口一起一伏的道:“我絕不從,你用刀殺了我吧,叫所有人都知道。”

    四周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儘管過來的都是兩紅旗的人,還有正白旗的白甲,這種活是不折不扣的“髒活”,誰都感覺彆扭,各人都盼著大妃能識時務,早點“上路”,可是大妃抵死不從,他們卻也真的不好動強。

    一旦傳出去,兩黃旗和烏拉部的人準定炸窩。

    岳托更是不能用強,他是大妃的孫輩,雖不是大妃所出,按理也是該叫聲祖母。

    女真人和蒙古人不同,蒙古人做弟弟的能娶嫂子,侄兒能娶嬸娘,當年俺答汗死了,三娘子可是嫁給了孫子。女真人受漢人風俗影響較大,十幾年後多爾袞和莊妃不清不楚的,到底也沒敢把莊妃真的娶回家。

    但這般拖著也不是回事,現在有甲兵隔著,還是影影綽綽有一些人在遠處看著,萬一有人敢振臂一呼,事情就會瞬間鬧大了,甚至失控!

    岳托額頭和後背全是汗,將心一橫,抬頭與大妃對視,沉聲道:“大妃,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三個阿哥想一想!”

    大妃一征,厲聲道:“你們還敢對他們怎麼樣?”

    “大妃順當的跟老汗走,三個阿哥沒有了威脅,大夥兒心裡也有愧,三個阿哥,特別是十五叔一定會好好的長大成人,我阿瑪是這樣說的,孫兒也敢保。大妃這樣鬧下去,我怕十五叔未必能長大成人。”

    “好,好,你們真是大汗的好兒孫……”

    大妃神色淒然,這時已然是信了。

    身為母親,至此還能有別的選擇?

    手扯一塊白布,烏拉那拉氏一步三回首的走向一間舊屋,岳托將眼色一使,幾個旗奴趕緊跟了進去。

    反正大妃是自己拿著布進屋的,“幫一下”也是份所應當。

    待旗奴們進去,將身子發軟的大妃七手八腳的掛在樑上,一刻鐘之後解下來,自是已經氣絕。

    一個旗奴跪在岳託身邊,稟道:“主子,大妃已經歸天了。”

    此時多爾袞和多鐸兄弟終於被放了過來,兩個小阿哥撲在母妃身上嚎哭不止,多爾袞哭的滿地打滾,多鐸哭了一陣就昏了過去。

    這個一直倍受寵愛的小阿哥,恐怕此時才知道世事的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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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6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樂道

    岳托嘆了口氣,對多爾袞道:“十四叔,哭過了就和十五叔一起下去休息,我們要帶大妃的遺體和老汗的一起走,到了遼陽辦喪事一起下葬。你們也別太傷心,老汗最寵愛大妃,大妃也願意隨老汗一起走,是個人就遲早有這一天,無非早晚。”

    多爾袞泣而不語,岳托也不多勸,待多爾袞哭了一陣之後就令人搬抬大妃遺體上船,自然有人做該做的事情。

    皇太極在遠處船上看著,見大妃遺體搬抬上來,也是鬆了口氣。

    至此算是完了大事,沒了大妃,首鼠兩端的人也該知道怎麼選擇了。

    下一步就是稍微整合一下內部,但對舊有的勢力版圖沒有辦法大動,只能徐徐為之。

    這一次皇太極的上位比歷史上的更加困難,充滿了風險,也導致他的權力基礎比歷史上的還要不穩定,只能花更大的精力來慢慢謀奪更大的權力。

    至於對外的大戰略,連雄才大略,足智多謀,心有成算的四貝勒也是感覺一陣茫然。

    經過此事後,毫無疑問要加大對東江地盤的打擊,就是為了洩恨和雪恥也得這麼做。但東江注定消滅不了,還有朝鮮,十三山,科爾沁,遼西,究竟從哪一邊著手,怎麼打破戰略上的僵局,還有充實後金的國力,一個個難題一下子湧到皇太極的心頭,一時間這個經驗豐富,性格十分堅韌的雄主也是陷入了深沉的迷茫之中。

    一直以來皇太極以為自己肯定比父親要強的多,但當老汗離世,他解決了大妃和多鐸三兄弟的麻煩,眼看要踏上大汗之位時,卻是發覺,千頭萬緒,強敵環伺,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管如何,我絕不會輸給一個漢人小子!”皇太極目光漸漸轉為堅毅,他的目光透過千山萬水,直抵草原,和記已經搶得先機,下一步女真人絕對不能再犯錯,皇太極也是相信,在自己的率領之下,後金的國力只會越來越強,遲早有一天,要和張瀚會獵在草原之上。

    ……

    這幾年來京城的百姓已經習慣了大事頻發的狀況。

    但和記崛起絕對也是萬曆到天啟的大事件,甚至是標誌性的大事件。

    從和記征土默特,京師百姓議論的就多的多,加上和記大商行在京師的出現,直接促進了北方商業的繁榮發展,再下來就是京師百姓頗得其便。然後是征服漠北,最近的轟動性的消息就是察哈爾被滅,林丹汗被俘的消息傳了回來。

    這簡直是轟動和爆炸性的消息,哪怕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個新聞的熱度始終未減。

    也是一直有新的消息被傳遞迴來,比如和記怎麼打贏的這一仗,林丹汗怎麼被俘,接著就是獻俘大典,和記修受降城,在蒙古人的地盤上**裸的羞辱了蒙古人一把。

    這已經足夠叫人激動,還有揚眉吐氣了!

    京師百姓消息最靈運,也最八卦,對蒙古人的威脅也是能感同身受。

    不少有幸活到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還是相當清楚的記得隆慶年間京城被圍困時的情形,那種驚恐和畏懼令人記憶猶新,那些在城外呼嘯奔波,成群結隊的蒙古騎兵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明二百多年的世仇,從開國就是打蒙古人,一直到隆慶萬曆年間還是在對抗的蒙古人,忽然一下子就從歷史的舞台裡退出去了?被人征服的乾乾淨淨,湯水不漏?

    並且征服蒙古的還不是大明官兵,更不是哪個雄才大略的帝王,而是一個成功的商人領導的商團團練?

    這是相當奇幻的事情,由不得人不津津樂道,自豪的同時,也有很多人弄不明白,甚至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大明朝廷遮遮掩掩欲說還羞的態度,還有明確的對張四維的追諡說明了一切,恐怕還是有相當多的人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這段時間以來,跑到和記商行看熱鬧的人不在少數,不僅有京城人,先是有從永平遵化等地過來的,後來還有河南山東一帶到京師的人也樂意跑到京師正陽門東大街看看熱鬧,時間久了,和記商行外頭居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新興的旅遊景點,因而多了幾處帶說書的茶攤子,人們喝茶休息的時候,聽說書先生們演繹一下和記起家和在草原上痛打韃子的過程。說書先生們賺的盆滿缽滿,聽客們眉開眼笑,心情愉悅。

    這樣的情形每天都會發生,連錦衣衛和東廠也沒有辦法……民意沸騰,這麼一樁大喜事,沒有理由強壓著民間不許慶賀。

    就算如此,朝廷方面也是只能裝聾作啞下去,處境相當尷尬。

    也沒有哪個督撫和總兵不開眼,敢於正式奏報這樣叫朝廷為難的事,於是和民間沸騰的民意恰恰相反,朝廷方面,從皇帝到官員只能覺得尷尬和為難。

    兩種情緒之下,關於張瀚的傳聞也漸漸多起來。

    而多年經營的形象,也逐漸有崩塌的危險。

    前一陣有舉人公開在和記店門前鬧事,雖然被及時化解,但和記的形象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人們高興於蒙古被滅的情緒還是不變,但對和記的觀感還有對張瀚的警惕心理也是與日俱增。

    特別是傳國玉璽落入和記之手的傳言傳開來之後,這種情緒就更加明顯了。

    商行門口還是有很多人,但多半的目光轉為猶疑甚至是畏懼。

    人們不禁會想,能輕易滅掉蒙古人,張瀚又得了玉璽,這樣有野心的人,會不會下一步就揮刀攻向大明?

    縱然滅掉蒙古令人感覺心情暢快,但一想到那虎狼之師會轉而攻打大明,甚至京師隨時會有被圍困的危險,大家也很有可能亡國,這樣的情形下,情緒的轉變也就並不足以為奇。

    最少在天啟年間,除了少數有識之士以外,還沒有人感覺大明會亡國,和崇禎上台幾年後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這日天氣轉冷,圍觀的外地人也少了很多,幾個說書先生沒生意,自己圍坐在茶桌上喝茶閒聊,隨便吃些茶食就當了午飯。

    他們希望下午人能多些,畢竟有不少人早晨要急著辦事,下午沒事了才會想起閒逛。

    京師正陽門東西大街原本就是極熱鬧的地方,人流可以說是整個大明第一,沒有別處地方可比,和記又家大業大,往來商旅本就是極多的地方,加上這陣子瞧熱鬧的人很多,也是難得有人流稀少的時候。

    過了午時,卻是下起小雨來,淅淅瀝瀝的雨點一落,一個說書先生搖頭一嘆,說道:“這下完了,颳風減半,下雨全完。我們這行當,就是這宗不好。”

    另一人道:“這也沒辦法,今天老天不賞飯。”

    又有人苦著臉道:“今天賺了十個大錢不到,在下一家的嚼谷還沒賺上來呢。”

    “弄點雜糧黑豆將就一下得啦。”

    京師的人,特別是下層的家庭是很難有儲糧的,就是有也不會多。入冬之前,人們會儘量儉省一些,多備些錢準備過年,到了年前,才是咬牙消費的時候,白面精米,還有肉食,再窮的人家都要儘量的多準備些,現在已經入秋,京師的秋天很短,轉瞬即過,入冬之後,就得為過年做準備了。

    “一天開銷沒二三十錢不夠啊。”那個苦臉的說書先生還是一臉苦相,搖頭嘆道:“家裡小二子前一陣生病,可是花的海落河干。現在一天掙一天的嚼谷,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再攢一些,不然這心裡就是不安。”

    “咱們居京城的人,賺錢還是容易的。”有人安撫這同行道:“換了鄉下,一天上哪兒賺幾十個大錢。”

    “人家也自己種地,不需要買米買面啊。”

    “自己種地的人,有幾個能吃飽飯的?”

    “這倒也是。”

    有人對苦臉的說書先生道:“譚兄,如果咱京城也有和記的醫館,你家小二子生病就不要花費那麼許多了。”

    “楊兄說的是。”譚先生大為贊同,說道:“咱們說書有一些荒唐的話,比如張瀚腰圍八尺,身高八尺,有萬夫不擋之勇,這是騙那些蠢貨的。和記成功,自有其獨到之處,咱們看的多了,當知其中一些關竅所在。就那個醫館,在宣大一帶不知道活人多少,救人多少,和記根深葉茂,勢力龐大,豈是光武力可得的?不怕諸位笑話,在下家小犬生病時,若非不能挪動,真想到張家口那邊的和記醫館去救治。倒不是說一心要省錢,卻是知道和記醫館的醫者皆是高手名醫,救治的把握也大些。還好,錢雖花了,那小子的病也治好了。就算如此,在下也時時有移居之念。”

    “人家的買賣也做的好,各種器物皆是上等貨色賣中等價格,北方人得了不少利。”

    “那天還有書生來賣,我看他身上衣袍是和記布,當時可是忍了再忍沒說出來。”

    “人家是舉人,可萬萬不要魯莽。”

    這些說書先生有時候會在北方各州府流動,有時候也兼做看相勾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真的是見識的多了。

    對和記商行的各種能力這些人可真是見識的多了,誇讚起來也是說的很內行,不像京城的外行人,議論起來總是不得要領。

    一個客人一直在茶棚裡喝茶,慢悠悠的吃著茶食,這時忍不住插話道:“諸位,光是說和記能賺錢,得民心,可是這強兵是打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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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7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說兵

    眾說書人一楞,這才發覺細雨中還有外人坐在不遠處。

    這人三十左右的年齡,長相英俊,身形高大,劍眉星目,鼻若懸膽,皮膚白皙,兩眼炯炯有神,儀表相當的出眾。

    風度來說,也是溫和內斂,臉上是溫和的笑容,儘管氣度過人,卻並沒有給人什麼壓迫感,不像一些勳貴子弟,長相雖佳,氣質卻很差,而且一直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

    從頭巾和衣袍來看,當然是一個有功名的人,估計是一個提前進京讀書的外地舉人。

    從口音來看並不是北方人,口音裡帶著明顯的南音。

    也虧這些說書先生,真的是形形色色的人見的太多了,幾眼看過去,就把搭話的這外地客人分析的七七八八。

    “尊駕是南上備孝的舉人老爺?”姓譚的先生肅容拱手,不敢怠慢。

    京師裡七品官都不算稀奇,舉人更常見,不像外地鄉下,一個舉人在十里八鄉說話就等於聖旨一般,到京師就也尋常。

    上回舉人鬧事,也是聚集了一夥人才敢過來,要是單槍匹馬,誰會把一兩個舉人當回事?

    京師腳下,自也是該有這種豪氣。

    換了外地,一個說書先生哪夠資格和舉人攀話,在京城裡,似乎也不算什麼犯忌不分高低上下的事了。

    “正是。”搭話的舉人含笑點頭,說道:“就是等下一科。”

    “那老爺你來的可夠早的。”譚先生搖頭晃腦的道:“一般來說都是明年下半年陸續會有人趕過來。要麼就是留京不回,這樣更妥當。”

    舉人笑道:“自是有些事情要早早來料理。”

    “原來如此。”譚先生拱拱手,示意明白。

    眾說書人都是久混江湖的,知道舉人老爺不願多說,當然也就不會多問,免得徒惹人嫌。

    舉人卻興致勃勃的道:“適才聽諸位說話,頗長見識。不怕各位笑話,此前在下也完全不知和記之事,現在算是聽出了一些眉目。人家的保險,物流,商行,還有醫館,一套接一套,倒是不怎明白,他的強兵是哪來的。”

    譚、楊諸說書先生不敢說,半響後譚先生道:“好早晚了,我等還是回去吧。”

    舉人笑道:“你們也不必怕,我是南人,非北人。定不是錦衣衛或東廠的打事番子。也不是京師勳門權貴,只是好奇閒談,你們這些走江湖的見多識廣,擺出這害怕的嘴臉,卻是無味的很了。”

    “這倒也是。”楊先生說道:“只是禍從口出,我們也不能隨意多言。”

    “說來聽聽看,只是閒聊。”舉人自袖中放下一錠銀子,總有十兩重,對各人道:“下雨天沒有生意,把各位留著談談,一會諸位把這銀子分了去。”

    一兩銀子在京師能換八百個萬曆金背錢,也就是所謂的大錢。

    自大明立國就有錢荒,一直是錢貴銀賤。

    京師百業俱要用錢,所以錢荒比外地還嚴重些。還好近年來和記銅不停的進入京師市場,銀比價一直穩定在八百到八百五,並沒有太大浮動。

    十兩銀兌得八千錢,在場的人均是有份,足夠他們賺十天半個月的,各人見了都是眉開眼笑,當下就是拿棍子打也是不會走了。

    “依在下於大同所見。”一個相師兼說書的先生經驗最為豐富,走南闖北的江湖經驗甚足,當下捋鬚先道:“和記兵訓練甚嚴。在下於大同時正值嚴冬,每早辰時之前和記兵已經在一片昏黑中早起跑操。嗯,他們在校場上繞圈跑步叫跑操。每早均要跑十里地。隔十天半月,就要大跑一次,曰野外拉練,最少得跑五六十里,甚至百十里。除了跑操,整個上午均是練身體,搬抬舉高,上上下下,冬天時只穿單衣而練,每人都是大汗淋漓,身上宛如在澡池子裡一樣,熱氣蒸騰。下午則練器械,刀槍棍棒劍戟之中只取刀牌和長槍兩樣來練,長槍練陣列,合步向前,槍矛如林,見之令人顫慄。而所練更多的乃是火銃,舉而齊發,若雷鳴奔馬。再練火炮,每日轟擊如地動山搖。在下於大同,每日所見千真萬確,絕無半點虛假。”

    說到這裡,這個先生嘆息道:“我大明王師官兵亦有駐紮大同的九邊,十天半月亦未必能見操練一兩回。就算是操練,練些圓陣方陣,半響把陣列擺齊,再射幾支弓箭,擺擺樣子,就算操練完事了。所以地方文武雖知和記之強但早就畏懼於心,若非有佔青城俘林丹汗之事,恐怕還未必弄到舉朝皆知。”

    “這倒不然,和記的大車隊進京城那回,已經算轟動一時。”

    “這倒也是。”相師先生先應和一聲,接著還是道:“在下之意是如果不是和記橫掃草原,恐怕人們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大商家。論隱藏功夫,也是一流。”

    譚先生道:“那些舉人老爺說張東主雖無反跡也能算反,竟是操、莽一流,我看未必沒有一點道理。”

    “可不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有造反的能力就不管有沒有造反的心了。你自己不想反,家人親族還有部下想反,又如何?況且,有誰不願為九五之尊?”

    “慎言,慎言。”聽到這,舉人反而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式出來。

    這些先生都是江湖跑慣了,見多識廣,嘴巴卻是沒有把門的。逗他們說話的舉人倒是沒有想到,這些傢伙一說就跑題太遠。

    “哦,是是。”譚先生率先想起來,一臉歉意的道:“我們還是說正題。適才只是說訓練,要在下說,還有信義。”

    “哦,何謂信義?”

    “和記關餉是每月初一,在下也曾見過他們給商行的夥計和鏢師關餉。每至初一,按出勤的天數,所處的地位,定下的餉額來發餉,一文不差,每月初一必發,銀兩成色不必擔心,皆是發下和記自己鑄的銀元,他們自家用,不對外發,也不對外用。但若要兌銀,也是一元一兩,童叟無欺,這是信。義者,則商行的小夥計也有餉額,不像別的商行,小夥計是沒有工錢可拿。而大夥計月餉最少三四元錢,什麼主管,掌櫃,每個月十幾元二十幾元的不等,只要在和記做了幾年的,到鄉間都夠買田買地蓋宅邸的了。要常和人說笑,和記不知道要不要我們,否則的話,說書算卦還真不如給和記做事。如果天下商行都如和記一般行事,天下大同,大家都有錢也不是什麼難事。”

    舉人失笑搖頭,說道:“哪有這般事。和記大方是他賺錢最多,別家賺不到錢,當然不能如他這般待自己的掌櫃夥計們。”

    “也不盡然啊。”譚先生低聲道:“前年和記缺銀,到處還有擠兌的。人家還是按時按節的發錢,一文錢也不剋扣。張東主自己一文錢不落,也拿出來發掉。對麾下的將士更是大方,養兵,這是要銀錢的,這也是在下的意思。有恩有義,再加苦訓,才出好兵。”

    “此確是正理。”舉人有些動容的樣子,皺眉不語,看樣子真的有所觸動。

    “恩義,苦訓,還有軍法。”一個說書先生興趣上來,唾沫橫飛的道:“和記的軍法可是嚴,犯法的絕不寬貸。這一層,也是有口皆碑的事。”

    這個連舉人也知道,和記的車隊行於整個北方,到處都有押鏢的和記鏢師。

    說是鏢師,各人也都知道大都是和記的商團團練軍人,約束極嚴。不能不請假外出,休假時也大半留在營地,不能喝酒,也不能耍錢,就算去嫖也是按假期分批次,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營門。

    當然也不能騷擾地方,殘害百姓,私鬥也在禁止之列,還有什麼偷盜,夜禁不歸,遊蕩生事等等。

    商團軍的軍法初看很寬鬆,因為沒有那麼多斬刑。

    只有犯殺人,勾結盜匪,或是陣前脫逃,洩露要緊軍機,這才夠的上斬刑。除此之外,多半是禁閉,晚餐不給食,或是雜役一個月到三個月,打軍棍已經是肉刑的頂點,不要說斬,插箭游營也是沒有的。殘人肢體的刑罰,商團軍裡確實沒有。

    除了斬刑之外,革退就是最嚴重的懲罰。

    舉人在河南時,親見一個和記鏢師擅自離營不歸,其實是在娼家忘了時辰,結果犯了重罪,當場被宣佈革退。

    那個兵面若死灰,淚流滿面,很多人求情也是無用,到底還是革退了。

    在場的和記團練中人都是神色難看,當時這舉人還覺得有些大驚小怪。後來他明白了和記的福利體系和移民體系,這才略微明白過來。

    一個人犯法,可能會連累舉族,被從整個和記的福利體系裡排擠出去。

    可以說,若非那個被革退的兵還有親人在和記效力,否則他家享受的所有的福利待遇都會被取消,只能與那些普通移民一樣奮鬥,雖然比起在原本的大明還是強出很多,但一個人一旦擁有過就很難再失去,自己還算了,連累家人就更加的心有愧疚。這麼一想,那個被革退者若死一般的表情,也就完全能夠理解了。

    “和記的軍餉餉額不止是每月一關的餉,還有按等級發放的花紅,等級越高,則分的越多,所以人人爭先,渴盼立功。”

    “原來如此。”舉人點點頭,下意識的去端起茶碗,他的嘴突然一下變得很乾渴。

    舉人知道的其實比這幾個說書先生更多,更加系統。

    可是書面的文字哪有語言來的豐富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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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7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完人

    和記已經是這樣的龐然大物,並且在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一套體系。

    舉人是飽學之士,不僅是儒學的經典,包括經史河務兵學一類的雜學也是相當的出色。農學稼穡之事也並不陌生。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全才,他的科名並不太靠近,天啟二年才成為進士,但先為京官不久,上司就普遍感受到他的才幹,放久沒有兩年就升為知府。

    原本他陞官就很快,為官不到十年就為勳陽巡撫,後來成湖廣巡撫並負責東南五省的軍事,和洪承疇一樣被重用,成為方面專任。

    洪承疇有洪軍,對農民軍屢戰屢勝,而這個假扮成舉人的朝廷大員則是自己在奉命出外募兵時練出了一支萬餘人的可用的軍隊,號為天雄軍。

    在節制祖大樂曹文詔等邊軍大將時,由於自己的武藝出眾,遇陣敢為拚殺而受到尊重。又因為軍中斷糧,自己也數日不進飲食,甚至不喝水,遇戰則拚殺在前,這樣的文官巡撫,怎麼能不得眾心?

    為巡撫則殺的農民軍四處敗逃,調任總督宣大則專諸於實力,修城牆諸堡,充實防禦,又重屯田之務,為總督時宣大每畝增產一鐘,全鎮增產二十多萬石,為當時的皇帝崇禎激賞,下令各處學習宣大。

    後在孝期率兵與清軍野戰,戰而殞身,無愧晚明時文官中最為全才者,又以節義收場。

    眼前這舉人,就是盧象升。

    百年之後,乾隆推黃道周這個儒學宗師為明末古今完人,其實盧象升不管學問,才識,操守,能力,軍務,各方面俱是表現的相當出色,縱使學識書法可能稍遜道周,但“古今完人”這四個字,也是真的當之無愧。

    這一次北上京師,是以知府調任兵備,論陞官快,盧象升比歷史上的人生軌跡又更加快了幾分。

    主要也是朝廷乏人,那些名臣宿將,久在九邊的,多半與和記有沾染,而在北方江南的官員,恐又其不識北方事務。

    盧象升近在大名,與和記打的交道不少,曾有多條奏疏提起和記商行護衛鏢師之事,頗有見地。

    而又年輕,操守品格也信的過,是以在這一次九邊換人的大潮之中,盧象升受到了天啟皇帝的關注,此次北上陛見,君臣奏對相當稱旨,陛見之後,內閣和吏部得旨,盧象升任山西布政使司參議,按察使司僉事,陽和兵備道。

    陽和兵備也是現福建巡撫鄭國昌起家的地方,駐守陽和衛城,距離新平堡極近,被視為和記和張瀚的老巢。

    如果是別人得到這樣的任命,一定會視為畏途,甚至會以疾引退,寧願得罪一時皇帝,也不能輕赴險地上任。

    而盧象升接到任命卻是慷慨接受,並且已經決定在這兩三天內就趕緊上任。

    在上任之前,他也是下意識的到和記這邊來看一看,不想天氣不好,雨若如珠,但沒看到什麼特異的風景,卻聽到了一群特殊的人所說的話語,這一趟來的不冤枉。

    盧象升奏對時也提起要練兵,充實軍伍的話頭,天啟當然對此表示贊同,並著令有司提供錢糧軍餉。

    盧象升對提供多少銀錢並不抱太大的指望,朝廷一直缺錢,不拖欠餉的只有遼西,別的地方都是一拖很久。

    對正經官兵邊軍都是拖欠軍餉,他又能要到多少錢糧?

    但盧象升還是決心練出一支兵來,就像他在崇禎年間於真定大名等各處募集和操練成了天雄軍一樣,現在他已經是執掌軍務的文臣,國朝傳統是以文馭武。盧象升對時局的看法相當準確,他認為因為財賦不足,朝廷對軍隊的控制會越來越弱,文臣只有自己手中有靠的住的武力才談的上節制諸將,否則只有幾個幕僚和百多親兵,在嘉靖萬曆年間也未必鎮的住李如松那樣的悍將,在現在的這種局面下,一旦與和記打起來,必定是兵禍連結地方殘破,各種野心家都會冒頭,應該早做準備,由各處的文官著手充實自己的督標營和撫標營,各兵備道也應多練強兵,由文臣執掌,在忠誠上更應靠的住。

    這一番說詞盧象升只是泛泛一提,並沒有在君前奏對時詳細說出來。

    他還有很多顧慮,朝廷在軍務上自有考量,非他這個剛上任的兵備道可以盡述。而且宣大到薊鎮遼西,將門勢力相當龐大。皇帝調任多家將門的總兵副將,以京營將領替換,相信已經使各地的將門大為不滿,雖然他們不會起兵造反,但如果盧象升在奏對時公然再提削弱將權,提升文官的地位,相信還是會帶來相當嚴重的後果。

    在這種節骨眼上,盧象升不欲再給皇帝惹出更多的麻煩來了。

    盧象升是一個相當識大體,知大局的人。

    一生最固執的時候就是節制勤王兵馬對女真的時候了,事涉民族大義,且麾下有諸多將領和戰兵,如果奮力一戰,以女真少量的戰兵未必就沒有機會。

    可惜高起潛這個閹人掣肘,諸將也無戰意,最終隨盧象升參戰的還是他自己的嫡系部下。從那一戰也能看的出,盧象升考慮的事情並沒有錯處,可惜朝廷對他的支持實在是太小了。

    眾人沉默不語時,有個健僕騎馬自雨幕中急馳而來,到了茶攤前眼睛一亮,翻身下馬,大聲道:“大人,洪軍門派人送了急信到會館,那邊的人到處在找大人,還是趕緊回去吧。”

    “你可真是莽撞。”盧象升皺一皺眉,沉聲道:“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慌亂,要心有靜氣。”

    “是,大人。”健僕躬了下身,說道:“還有戶部的王老爺也在會館等著。”

    這倒是真的耽擱不得了,雖然盧象升還想談下去,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今天到和記這邊來,也是想實地看看這邊商行的情形。適才盧象升已經進了商行內轉了一圈,感受到和記商行在京城的財力,也怪不得河南山東等地的經濟命脈已經被和所商行所掌控。實地來看一看,感受更深。

    至於和這幾個說書先生的交談,偶發興致,倒並不是有意為之,但也所得很多。

    盧象升對一群說書先生點了點頭,微笑道:“沒有什麼大了不的,就是閒談,諸位無需想太多。”

    說罷自己便站起身來,另外有僕人牽馬過來,盧象升翻身上馬,動作相當的矯捷熟練。

    身為正經的讀書人,盧象升從童生到秀才再到舉人,進士,一路連捷,二十來歲就中了進士。如果好好打磨一下文字,進一甲要看運氣,二甲靠前的位置還是可以爭一爭。不過其雖然二甲偏後,成績也是相當的了不起,順利留京為京官,只是未入翰林,終身無望內閣而已。

    仕途極順,科名極順,卻無法掩蓋盧象升出色的武人氣息。

    自幼而生時盧象升體形瘦弱,卻臂有大骨,從小就力氣極大,長成之後習武強身,卻不經意間練成一身高明的武藝,堪稱搏擊與騎射俱佳。

    若非如此,也沒有辦法順利練成天雄軍,並且在戰時自己手持長刀,衝殺在前,並且手刃賊匪。

    這種悍氣和武勇,實為大明文官中的異數。

    漂亮的上馬動作使眾說書先生一陣喝彩,當然也是因為留在桌上的這一錠大銀,待盧象升走後,眾先生將銀子兌了錢平分,除了高興之外,也是又留下可以編造的一段故事,還好盧象升沒敢通名報姓,不然幾個月後,自己暗查和記商行的事可就儼然成了傳奇故事,流傳一時了。

    盧象升住在宜興會館,平時的客人也不多,這一次陛見來的相當匆忙,知道的人並不多。且是去大同險地,很多人對他的前途也不是很看好,前來拜訪交結的人也就更少了。

    雖是東林一脈,近年來東林的人在官場前途都相當黯淡,盧象升二十七歲就任大名府知府,也算是東林黨後起之秀中難得的異數,而由於東林被打壓,反而使他得到的支持相當有限。

    今天來的戶部的小王老爺和盧象升都是天啟二年的進士同年,同年關係相當密切,彼此都會支持照料,甚至有時候同年的關係比黨派還要密切一些。這也是大明官場生態的慣例,座師比父母還要親,同年比同事要靠的住的多。

    一見盧象升進了房門,屋中穿六品補服的官員站起身來,拱手拜揖道:“見過盧年兄。”

    “王年兄多禮。”盧象升大笑道:“一向請教不多,今日又不在,叫年兄等著,實在是不恭的很。”

    “哪裡,向來也仰年長兄多矣。”

    王繼廉是三甲靠前的科名,按例可以留京或是外放,翰林科道是不想了,六部也懸,一般是分在光祿寺一類的冷衙門,盧象升直接任戶部主事,沒多久升五品員外郎,接著外放沒多久就是四品黃堂,仕途一片光明,現在又升了三品兵備道,可能三十來歲就能成為巡撫。

    這並非虛言,有識之士縱然看不到明朝已經大廈將傾,可是也能感受到風雨欲來,東虜,和記,還有連年的災情都不停的削弱著大明的國力,國力一弱,妖孽必定從生。

    將來文官能任武職者,必定會有比此前更好的前程,這一點毋庸置疑。

    8)
regn13 發表於 2018-4-11 18:07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議餉

    王繼廉與盧象升往來極少,只有盧象升會在三節時給同年冰炭敬的時候才會接觸,平時不僅未曾見面,連書信也少有。

    一科同年幾百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兩人現在還以年兄互相稱呼,不以字號,就是因為關係尚且十分疏遠。

    “此來打擾也是有公事。”王繼廉道:“得旨,陽和兵備赴任練兵著撥付錢糧。”

    盧象升道:“剛下的諭旨?”

    “是的,”王繼廉道:“內閣和司禮都是奉上諭,年兄,看來你很得聖眷啊。”

    盧象升頗受感動,但他儘量壓抑住自己的感情,相對冷靜的道:“天子用心如日月皎然,吾輩只能以死相報了。未知戶部能撥付多少錢糧給付,需知弟往陽和,最少也想練營兵兩千至三千人。以每人一兩月餉需月餉銀兩千至三千兩有奇,再有鹽菜銀需每月二百兩,其餘開銷每月亦要百兩,尚有買馬,購軍械的使費,糧食,豆料,草束,每月亦要千兩。終算一下,最少每月需得四千至五千兩,年需用銀五萬兩方可足數。”

    盧象升原本想練兵萬人,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計畫。和在北直隸幾個府,也就是河北諸府練兵的情形不同,那是為了剿滅農民軍而募集兵馬,各地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但在大同則完全不同,大同尚有額兵五六萬人,戰馬也有兩萬匹以上,朝廷一年要花幾十萬錢糧養著這些兵,一個兵備道上任就要加練萬人以上的兵額顯然不太可能。

    練一營兵,兩到三千人,還需挑選原本的鎮兵和鎮將,當然也要選那些不得志的,受排擠的,需要用心約束操練,這便是盧象升的打算。

    “難,難,實在是難!”王繼廉大皺其眉,搖頭道:“年兄有所不知,今年已經要入秋了,尚有不少軍鎮拖著春天的餉銀。糧食到是一直給,不然軍士老餓著肚子要造反的。就算如此,各鎮兵也有不少陸續逃亡者,實在是太過於困苦了。然而,陝甘晉諸省多有受災的地方,不做軍伍也很難維生,所以雖然拖欠軍餉,尚沒有大股軍士逃亡之事。而這種情形再接下去,恐怕就真的會出大事。”

    “我亦知道很難。”盧象升起身拜揖道:“從要設法替弟周全一二。”

    “我們戶部糧食可以撥給,銀兩實在是難,最多給兄五千兩。”

    “十分之一?”盧象升道:“這也太少了,連架子也立不起來。”

    “這個我們也知道。”王繼廉道:“年兄可知道,去年山西報水災,受災的人達十萬人之巨,我們撥付了多少賑濟銀子?”

    “此事倒是還真不知道。”

    “三千。”王繼廉瞪眼道:“十餘萬人受災,給了一萬多石糧食,銀兩隻有三千!”

    “這怎麼能夠?”

    “當然是不夠。”王繼廉道:“地方官府想想辦法,再督促大戶開些粥場,不要叫百姓鬧事,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盧象升目露悲色,億萬生民的龐大帝國,居然財賦不支到了如此地步,換言之,轉眼看看和記,差距實在是太到叫人羞愧的地步。

    “遼餉只加了每畝二斤糧。”王繼廉道:“我兄到了地方之後,不妨多上些奏疏,試試看朝廷會不會再加餉。”

    “絕不能再加。”盧象升道:“加餉是按畝而非按丁,原本的想法是畝產多者多報效國家一些。畝產少的就少報效。除了能緩解國用不足,還能稍抑兼併。現在看來,都是想的太過於簡單了一些。田主多半是地方官紳豪強,朝廷按畝所收加餉都又被他們攤到百姓的田畝上去了,說是一畝止增收兩斤,其實二十斤都可能不止。地方的胥吏,衙役幫閒,豪紳,都會趁機聚斂,藉著黃榜來加收白榜,朝廷所得有限,而百姓卻越發困苦了。”

    盧象升看著王繼廉,十分誠懇的道:“我兄久在京師,不知道地方的這些鬼蜮伎倆。弟在大名府,曾經狠手治過一些胥吏衙差,也打壓過一些豪紳田主,可是收效甚微。一般地方豪紳都有功名在身,同年間聲氣相連,弟也不能過份壓迫。各地的情形不一,南方的收成高一些,百姓還承受得住,若北方情形,再加征練餉,弟實在難以想像情形會如何。”

    王繼廉諾諾連聲,也並不堅持自己的見解,事實上來此之前盧象升的態度就是預料之中,只是略作試探而已。

    對加征遼餉,很多官員當然樂見其成。

    並不是每個當官的都心懷家國,事實上加征銀兩不僅是地方上有便宜可佔,中樞也一樣可以大動手腳。

    只要有利可圖,當然就是好官我自為之,王朝傾覆,大廈將傾,那都去他娘的。

    到崇禎年間,皇帝被忽悠瘸了,另外農民軍大起,也確實需要多練兵馬,結果又加征練餉和剿餉,有識之士無不反對,崇禎都嚴加斥責,認為是不做事還搗亂。

    事實上加征的銀子屁用不頂,朝廷用度還是繼續不足,而加征的地方無不民不聊生,造反的人反而更多了。

    以練兵名義的練餉,根本沒練出一支可用的兵馬,天啟年間還能對各鎮控制極嚴,到崇禎年間就法紀崩壞,各處軍閥紛紛出現。

    到崇禎十二年再加剿餉,更是加速了崩壞的過程,明清易代之後,事實上三餉繼續征,而清就能維持統治,主要就是在戰亂中重新洗牌,原本的明朝官吏士紳生員被清洗了一遍,賦稅直入清廷中樞,而不是被地方勢力給加倍撈取或瓜分掉了。

    盧象升態度堅決,王繼廉也沒有勸說下去的意思,只是笑道:“若這般還有辦法,大同的洪軍門手頭還有一些錢糧,年兄可以找到他再想想辦法。”

    洪承疇在大同任過官,並且頭腦相當清楚,天啟在任其為巡撫之前專門召對過三次,次次奏對都相當的稱旨,天啟十分滿意,認為洪是一個難得的幹才。

    思路清晰,奏對稱旨,並且年富力強,是可以用二十年的人才,天啟當然十分心動。

    歷史上留下大名,並且一直足智多謀的人物,給他機會就一定會冒頭,洪承疇便是這樣的人,只要有機遇就一定會抓住。

    就任大同巡撫後,朝廷撥付了一批錢糧支持,洪承疇在總兵黃得功的幫助下編練了一部份大同邊軍,充實了自己的撫標和黃得功的鎮標營,其在大同練成了五六千人的兵馬,也算相當的難得可貴。

    有撫標和鎮標,接著就要考慮梳理陽和道一帶的防禦,在萬全右衛和張家口的駐將是周遇吉,與大同這邊形成了良好的互動。

    朝廷的考慮就是把大同到宣府西路一帶連成一體,兵馬將官和文官都重新任用一批,並且要挑一些得力的巡按監視,這樣和記重新拉攏任用都要費時間和精力還有金錢,並非易事。最少在宣大薊鎮到遼鎮形成一個較為牢固的防線,也包括重修長城墩堡敵台在內,預計三五年內最少要支出數百萬,遼鎮的開銷大為減少,不再如前兩年那樣無節制的花錢,重建宣大薊三鎮防線也是重要原因。

    還有山西鎮,榆林鎮,甘肅鎮,這幾個鎮,山西算暫且不管,甘肅和榆林也換了鎮將,練兵和重新梳理盤點兵馬得過幾年,這幾個地方也較為偏遠,就算和記打過來也可以先棄之不顧,也是朝廷無可奈何的大戰略之中的一部份。

    盧象升對此看的相當清楚,在奏對之初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派往何處,但也是明確的指出宣大薊鎮三鎮最為要緊,最少要編練十萬強兵,重修大段城防工事,多鑄大炮火器。

    進攻當然不可能,但佔據大義輿論,控制和記腹心的大同老巢,最少能維持住眼下的局面。可能要到十幾二十年後,遼東問題解決,或建虜無力再進攻,九邊重新強大起來,那時候才談的上徹底解決建虜或是和記。

    這是整體的大戰略,以天啟皇帝二十出頭的年齡,應該完全可以徐徐為之,並不必太過著急。

    盧象升最擔心的就是皇帝太操切,弄出什麼容易激起矛盾的事情來,一旦給和記找到藉口……從盧象升觀察的結果來看,純粹的武力來說,大明現在真的不是和記的對手。

    最少也很難保住京師之外的所有的地盤,如果到了那種地步,北有和記,東有建虜,朝廷將何以自處?

    可能只有退往南京,保住江南半壁這一條路可走了。

    而和記不是東虜,是不是會滿足於只佔有北方,也是難說的很,可能天下傾覆,也就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間而已。

    盧象升率直陳奏,天啟倒也並沒有惱怒,並且相當激賞盧象升這種縝密且能站在一定高度的思維方式。

    在某些方面盧象升比天啟見過的洪承疇還要優秀,因為不僅看事情高遠準確,而且敢於直言不諱。

    洪承疇給天啟的感覺就是絕對的精明和謹慎,但可能會謹慎過頭。

    在能掌握權力的前提下,洪承疇會把自己的手頭事情做的很好,一旦失序,反而不如盧象升這樣的人更為堅忍不拔。

    不管怎樣,洪承疇身為巡撫,獲得的支持肯定比盧象升要大的多,出於大的戰略方面的考慮,洪承疇對盧象升也非得提供支持不可。

    這也是盧象升早就明白的事,也就是說這一次戶部除了有限的錢糧幫助外,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多謝年兄提醒。”盧象升淡淡的道:“到了地方之上,當然要先去拜巡撫軍門的門,也希望洪軍門能支持一二吧。”

    “洪老前輩是識大體的,年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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