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0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2 11:31
第七十九章 遠來


    惟一限制產量再提高的就是礦工人數,重金招募可以解決,但挖取鐵礦石和洗石的速度不是那麽好解決,可能還要從別的地方買純度高一些的鐵礦石回來,不然的話,煉鐵的速度過快,礦石數量不足,這也是個大麻煩。

    總之,見步行步,一年之後,可能數百萬斤精鐵可以源源不斷的自這裡的高爐中流淌而出,然後經過簡單鍛造,源源不斷的發售,最終變成大捧大捧的銀兩。

    四周遠談不上蒼山如畫,只是一片片光禿禿的山巒和坑坑窪窪的礦洞,遠處似乎有一些別的礦場的礦工在忙活,像是一群群搬運重物的螻蟻,這些鐵場對自然的破壞自是嚴重,張瀚卻沒有什麽悲傷可惜的感覺……陜西和山西的植被都破壞的差不多了,陜西原本也是綠意森森河流眾多的地方,千年以上的開發孕育出了依托黃河的華夏文明,結果現在弄的黃土千里,水土流失,畝產在整個大明排著倒數,山西這裡情況也只是稍好一些,悲春傷秋,還不如想辦法叫百姓多收幾斗糧食,至於改善環境這樣的事,等幾百年後再說吧。

    張瀚的想法是有些不負責任,甚至是在惡劣的環境之下又肆意破壞了些,可說到底,他心底深處,仍然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小人物而已。

    嗯,想做大明首富的小人物而已……

    “走吧。”

    眼神中帶著一點不捨,張瀚還是騎上了馬,與李慎明等人一起,又折回靈丘城去。

    ……

    在張瀚抵達靈丘的同時,一個小型的車隊也抵達了新平堡的北門。

    這車隊是從晉南過來,從北門進堡還繞了一個小圈,兩輛裝著物件的大車,兩輛坐人的兩輪騾車,還有些人騎著騾子或毛驢,在進堡之前,馬車上有人掀開了車簾,打量著新平堡的模樣和外圍的情形。

    畢竟是一個軍堡,外圍的防禦也很森嚴,每相隔里許不到就有一個敵臺,高高聳立,用條石和青磚砌成,有士兵在敵臺上把守著,南邊和北邊都挖有護堡的小河,寬一丈許,雖然很窄,河流也不深,但對防禦蒙古騎兵來說,有這一條小河和沒有,境況自是截然不同。

    另外就還有外墻攔馬,也有一些鹿角一類的攔馬物,在新平堡的墻基上,到處都是射擊留下來的痕跡,槍孔和箭孔比目皆是。

    在這個軍堡成立到大明中期,這裡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戰爭,從幾十萬人馬的駐紮到幾千人幾百人規模的戰鬥,恐怕從來沒有停止過。

    “嘉靖之後,這裡就很少有什麽戰事了。”

    進了東門,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先下馬,灰色的土布長袍,頭上一頂純陽巾,腳上一雙黑色布鞋,如果不是留著幾縷長鬚,年紀也在四十左右,這般長身玉立,還頗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感覺,看著身後的堡墻和眼前豐饒富裕的景象,這個中年人頗有點感慨由之的模樣。

    在這個中年人身後也下得來一人,同樣身形,年齡也相差不多,氣質卻是完全不同,後下來的人只留著短鬚,身上衣袍也顯的利落幹練,眼睛也略小一些,但眼中沒有絲毫疲憊,只看的出十分精明。

    這人也打量了一會,接著便劈頭對先前那人道:“大哥你又亂發感慨,還不趕緊打聽和裕升在哪兒!”

    “急什麽,叫常威去打聽。”

    “也好,常威,出去打聽和裕升在哪兒。”

    後下車的中年人一聲吆喝,打車上又下來一個穿錦袍的少年,大約十四五年,身量還沒長開,也有一些瘦弱,臉長得十分俊俏,兩眼也是十分靈動,下車之後常威就笑嘻嘻的道:“瀚哥的信裡早說了,從北門進來,直接看哪一家商號最大,最大的那一家就準定是了。”

    說著這常威果然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四處打量。

    其實也沒打量幾下,北門這裡,東西街的兩側幾乎都被和裕升占滿了。

    “和裕升騾馬行,我的天,這麽大的門首,裡頭一眼看不到邊,這得多少騾馬大車?人也得好幾百吧?”

    “這是倉庫?這是銀庫?”

    “這些帶刀劍的都是和裕升的鏢師?還有那邊有箭樓,上頭也是和裕升的鏢師?”

    常威的嘴都合不攏了,臉上滿是驚愕之色,在來新平堡之前,他和張瀚隔一個月也會通一封信,張瀚對這個表弟雖然沒有什麽感情,但和常氏母子間已經建立了深厚的親情,對母親的親族當然也另眼相看,給舅父常進全寫信問安,給常威這表弟寫信建立些感情,這也是張瀚這個表哥的份內事。

    不過書信歸書信,張瀚也不好在信裡太替自己吹噓,所以在常家人的腦海裡,和裕升大約擴大了一些,生意做的也不壞,常進全到新平堡之前,還滿打算給自己這外甥一些提點,教他怎麽真正把生意做事,復振家業。

    “好了,前頭就是他們的老店,糧食,布匹,雜貨,我當年來過……”常進全已經滿臉苦澀,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裡頭多了很多含義複雜的東西。確實,常進全所在的常家世代經商,到常進全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從小作坊小商號到如今的超過十萬兩的股本,雖不能和真正的大商家比肩,但常進全已經足可自豪。

    毫無疑問,他是明末清初這個大時代的成功商人,而到幾十年後的康熙年間,常家更是突飛猛進,到乾隆年間,常家已經可以借款百萬給皇家,那是何等豪奢的商業手腕,可惜,現在的常進全只能仰首看著和裕升被高高挑起的招牌和幌子,在這裡獨自黯然神傷。

    都是經商做買賣的人,常進全一看就知道和裕升的規模遠超自己,恐怕隨便一個分號的生意就遠在常家的全部資產以上,他心裡只是奇怪,在十幾年前他曾經到這裡會親,那時的和裕升雖說生意也很不錯,但比常家還差著不少,怎麽妹夫過世之後,和裕升沒有當家主事的人,居然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這外甥張瀚接手和裕升才幾年,難道這是自己妹子的功勞?

    想到這,常進全微微搖頭,自家妹子當年在家也學過些生意上的事,只是預備到夫家能說上話,免得什麽也不懂叫人看輕了。晉商經商的風氣日濃,不少耕讀傳家的士紳家族也開始世代經商,生意經好歹要懂一些,不然叫人小瞧了去。可以常氏的本事,能維持住和裕升不倒就算本事了,何曾有可能把生意做到如許地步?

    此時車窗打開,車簾又一次掀起。

    一個年在十五六的女孩子露出臉龐,先是一頭烏髮,接著是美麗之極的面龐,兩眼看著眼前情形,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打量了一會和裕升這邊的情形,又再看看叔父常進全的模樣,女孩子抿嘴一笑,很懂事的沒說什麽話,只是向著同樣一臉錯愕的常威,調皮的眨了眨眼。

    常威倒也不惱,只苦笑道:“大姐,俺們還說叫表哥的和裕升給俺們打下手,幫俺們在這裡落腳。現在看來,俺們可真是井底之蛙啊。也不知道,瀚哥還會不會理咱們……人家現在這麽風光有錢,要是這麽遠路白跑出來,可是真真冤枉。”

    “說什麽呢!”女孩子白了堂弟一眼,俏皮中帶著一點教訓的口吻道:“親戚之間,難道還盡是利益不成?誰教你這一套歪理,回頭很該重重打他一頓板子,好好教訓一下才是。”

    常威知道自己這堂姐脾氣,要是自己頂嘴,沒準能叫父親責罰一通,常威的堂姐叫常寧,相貌已經是萬中選一的美貌,性格則是俏皮的表面下是大氣穩重,自己父親和伯父都寵著她,當然對常寧的見識,常威心底裡也是服氣的。

    這時常府跟著的一個伴當進了和裕升的主店,過不多時,一個五十左右穿著五福袍戴六合涼帽的掌櫃迎了出來,遠遠的那掌櫃就拱手,滿臉是笑的道:“原來是常舅爺來了,有失遠迎,實在罪過。”

    “老周,好久不見了。”

    常進全原本臉上的矜持之色早沒影了,這會子看周逢吉遠遠迎過來,心裡隱隱竟是有些感動和激動,他也暗罵自己,周逢吉不過是個掌櫃,這產業再大也是自己親妹子家裡的,只是不管怎樣,心底裡到底還是有些犯怯,周逢吉的客氣,倒是叫常進全心裡有一絲隱隱的感動。

    “舅老爺來的倒是不巧。”周逢吉先問了幾句路上的情形,接著才又道:“東主因著要在靈丘開鐵場的事,已經在多日前就離開新平堡,中間叫人過來報過一次平安,估摸著,總得還有一些時日才能回堡裡來。”

    “不急。”常進全心裡有些失望,臉上還是帶笑道:“既然瀚兒不在,我去見妹子就好。”

    “主母現在每日均在後宅,我叫人帶舅老爺過去。”

    “這倒不必,我認得路。”常進全笑道:“你這裡忙,我自過去,一會由我的管家叫幾個腳夫跟著搬抬東西就是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3 11:07
第八十章 兄妹


    這一回常家過來是打算在新平堡開店,所以除了常進全之外,另外那個氣質儒雅的就是其兄常進有,經商一般,但喜好雜學,沒有進學也一身的書卷氣息。

    另外就是常威常寧兄弟,除了還有幾個堂兄弟在老家帶著掌櫃們主持生意外,常家最核心的人倒是全過來了,還有幾個管家和帳房都跟著,在常家那邊,和裕升的帳局還沒有設立分號,所以常進全隨行帶著一萬多銀子,這一路也是擔驚受怕,不過好在已經進了新平堡,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

    “舅老爺有所不知。”周逢吉笑道:“咱們堡已經沒有別家騾馬行和腳行,這裡全部都已經是咱們自己的生意,幾個人手是現成的,何必還勞煩貴府的綱紀自己去找,況且也找不到。”

    說著周逢吉就叫人去知會老蔡,由騾馬行派出人手到這邊來,幫著東主的舅爺家搬運物品。

    他們站在當街說話,原本也不曾避諱旁人,這時街上的人都知道這一夥外地人原來是張瀚的舅爺家,待尋得個話縫,立時過來不少東主和掌櫃模樣的人向常進全兄弟拱手問好,彼此寒暄著問好,不一會功夫站了一街的人,人人均是臉上帶笑,甚至是巴結常進全一般模樣。

    常進全和常進有都有些驚奇,但旁人過來了他們也只能這麽應酬,常威的下巴掉的更厲害些,一直坐在車上沒下來的常寧,俏臉上也露出驚疑之色。

    張瀚算是她的表兄,常威每常也念叨這個新平堡的表兄怎麽厲害,但她真是沒有想到,這個未曾謀面的表兄,居然營造出了這樣的局面出來。

    那邊騾馬店的老蔡和王長富都是湊趣,聽說是舅老爺來了,王長富親自帶隊,領著五十個全副武裝的鏢師一路小跑過來,散開護衛,然後老蔡領著幾十個腳行夥計前來,老蔡親自帶人,領著馬車往張府去。

    常進全這時才脫開身,向在場的人告罪離開,周逢吉則表示現在脫不開身,中午也會到府裡去,和舅老爺好好喝上一杯。

    “我的天爺。”

    到了巷子裡,邊上的人少了些,常進全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低聲道:“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常進有身上有些酸氣,搖頭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看你們成天想著賺錢,你這外甥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唄,又不是考中狀元,你這般模樣,至於的麽。”

    “大伯,”常威在一邊笑道:“我這表哥,可比狀元神氣多了!”

    ……

    聽聞娘家人到了門前,常氏也是喜不自勝,打發了姓沈的媒婆先走,吩咐她過幾日再來繼續說話。

    平時常氏已經很閑,好在婦人們打發時間的法子很多,和婆子們說說閑話,管管家務,看看後院養的小雞,在院裡來回走走,再做些針線活計,給家裡供的菩薩上香默祝,這些事全做下來一天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不行再見見賣花的賣胭脂水粉的,賣金銀首飾的那些婆子們,看看東西,聽聽各家的八卦,時間也就真的打發了。最近常氏不大愛見牙婆,上回金蓮的事叫她對牙婆很不滿意,近來常氏見媒婆的次數很多,經常上門的媒婆有好些個,每個人都有三五個人選,甚至有人帶著女方的人像小畫上門,八字肯定都是合過的,然後就是看家世,長相,性格,對性格這些東西,常氏覺著不好打聽,正經人家的女孩子一年最多出幾次門,逛逛廟會就算放風,平時都是不大出門,性格什麽的也不好打聽,只是確定女孩子的家世清白,父母的秉性如何,也就算了。然後要緊的看八字合不合,打聽身子是不是宜男宜生養……張家三代單傳,子嗣問題就是常氏的一樁大心事。

    每隔幾日,常氏就得見一次媒婆,不同的人選這麽一直篩選著,但卻始終定不下來。

    這件事,連張瀚也是知道,他也知道不僅是新平堡,還有附近幾個衛城,甚至蔚州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媒婆來說……張瀚早就名聲在外,和裕升連續解決了幾次危機,牢牢立住了腳根,隨著麻承恩解決了張全昌的麻煩,鄭國昌又成功上位,和裕升最少在十年八年之內牢不可破,以和裕升現在的勢力,真的這樣發展十年,各地的人脈經營下來,財力人脈都不在范家之下,也算是山陜一帶,甚至是整個北方有數的超級大商家之一了。

    雖說商家的格調有些低,但大商家畢竟非普通的官紳人家能比的,況且張瀚還是正經的風磐公的後人,從家世來說,一點兒也不比人差。

    人選多了,但從家世到年紀,再到各方面衡量,能定下來的人選也不多。況且張瀚太忙,常氏有幾個中意的人選,怎奈張瀚自己不大上心,一拖二拖的,女方那裡倒是等不得說成了的情形也有,這麽一弄,張瀚自己不急,常氏倒是著急上火起來。

    挑兒媳的事要緊,不過娘家人來了,常氏心裡到底是真心歡喜。

    遠嫁就是這一條不好,隔好些年才能見得娘家人一次,父母離世時也不曾在身邊伺候,現在常氏公婆和丈夫俱已離世,膝下只有張瀚一子,平時那些事只是打發時間,排解心裡的寂寞,嫡親的哥哥的來了,那才是叫她真心歡喜的事。

    等常進全等人進了院門,鏢師們散開護衛,張府裡的管家趕緊指定了擱放物品的屋子,腳夫們開始搬抬起來,這時常氏已經一徑迎了來,見到主母,王長富和老蔡幾個趕緊躬身問好,常氏口中答應著,看向常進全時,眼圈也是微微發紅。

    就算是四十多歲的婦人,見到兄長時,難免也會有女兒之態了。

    “妹子,見了和裕升和你家中的光景,俺這當哥哥的心裡高興的很哩。”

    常進全沒有妹子那般情緒起伏,只是打量了常氏一眼,一臉感慨的道:“三妹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常氏笑道:“前兩年和裕升光景也不好,苦苦支撐,我在信裡同二哥你說起過,好在瀚哥真的爭氣,眼前這一切,俱是他一手操持起來的。”

    和裕升那邊不提了,已經是頂尖大商號的格局模樣,張家這邊,雖然院子還是那院子,但張瀚已經叫人著意修葺過,房裡的地面全部上好的蘇州造金磚鋪地,院裡也是青磚漫地,各處都重新粉涮過,傢俱全部換過,都用紫檀或花梨木請好手的木匠打造而成,式樣也是蘇州那邊流行的新款,常進全掃了幾眼,知道光是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些傢俱就足以再買眼前這樣的一個院落,張家沒有搬家,估計還是自己這妹子的主張,不然的話,很可以換個像樣的大宅邸了。

    院中來來往往的僕人也是不小,常氏出來時,身邊跟著幾個管家婆子和五六個小丫鬟,俱是穿著綾羅,主家的富貴氣象盡顯無餘,常氏臉上的氣色也極好,臉也圓潤了許多,常進全何等樣人,一看就知,妹子家常的日子過得不壞,既然過的好,又何必悲春傷秋,做出一副傷感的樣子來!

    男子的心思,就是這般直白,常氏恨不得在二哥臉上抓上一把,和小時候兄妹嬉鬧時一般模樣,可這想法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若是母親在世來了,倒是很能撲在娘親懷裡哭上一場,把想念娘家的思緒說上一說,和哥哥到底不能如此了。

    常氏嘆口氣,又向一旁四顧張望的常進有行禮道:“見過大哥。”

    常進有這大哥在常家一向是異類,經商之道不大上心,也不歡喜,就喜歡鼓搗雜學,少年和青年時期,因為這些毛病不知道被家中尊長打過多少次板子,常氏當時還替這大堂哥求過好多次情,遠嫁之後自是顧不得他,只聽說毛病依舊不改,家裡尊長也只得由他,現在尊長們俱已過世,想來能約束這常進有的,也就只能是常進全了。

    “嗯,三妹,你家廂房裡放的那噹噹響的是何物?”常進有胡亂還了一禮,便是劈頭問廂房裡擺的物件。

    常氏有些哭笑不得的答說道:“那叫金自鳴鐘,用來計時用的。”

    “哦?”常進有兩眼發光的道:“怎用?這東西多少銀子買得的,在哪買的?”

    “這東西說是西洋人的物件,一個字母代表半個時辰,走兩個字就是一個時辰,還有分鐘,一刻,我亦記不得那麽清楚。聽下人說,準是極準的,鐘點和鼓樓鐘樓報的時一樣,絲毫不差,有這東西,什麽時辰了看一眼就知,就是圖個方便。買是在京師買的,瀚哥派人到京師買了不少書,也吩咐買這些奇妙的物品,買書的掌櫃順手帶了回來,價格也是不菲,聽說值得一百多兩銀子。”

    “這麽貴!”常進有嚇了一跳,兩眼也黯淡了些。

    常家是有錢,不過全部資產才十萬左右,用來周轉的不到兩萬,這次叫常進全都帶了過來,族中各房用度都有常例,每年不過一房幾百兩,常進有喜好雜學,買書的開銷就不小,買這自鳴鐘,囊中就羞澀了。

    “大哥你要研究,只管去弄就是。”常氏知道這大哥的秉性,隨口說了一句就將目光轉向旁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3 11:12
第八十一章 常寧


    常氏先看到的是常威,拉著這侄兒的手,噓寒問暖,心中極是歡喜。

    常威上次來還不大記事,這一次已經長成了長身玉立的少年,常氏不免又有些心酸。

    好在常威口甜,和姑姑說了好幾句哄人心田的話,倒是比他父親通人情世故的多。

    一刻鐘功夫不到,東西俱都搬運放置妥當,宅子裡也有護院,王長富和老蔡先後告退,常氏要留他們吃飯,這兩人也是辭了不領,帶著手下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常進全羨慕的道:“瀚哥的這些手下,真是能幹,難為他找到這些人。”

    常氏倒知道,王長富原本是個逃兵,後來是腳夫,老蔡乾脆就是街面上的喇虎,還是那種沒用的喇虎,這些人到張瀚手中才慢慢調教成這般模樣,只是這話她倒是不好說,有吹捧自己兒子的嫌疑。

    外人走得差不離了,常氏才走到車跟前,笑著道:“裡頭是大姐兒吧?”

    “沒錯。”常進有這個親爹還盯著自鳴鐘看,只得由常進全這個叔父上前,由常威攙扶著常寧打車上下來。

    “侄女見過姑母。”

    常寧很乖巧,這時常氏才仔細打量自己這個堂侄女。

    身量很高,十六左右的年齡,大約也不會再長了,個頭比常氏隱隱高出半頭,身形很苗條,衣著也是合身,瓜子臉,一雙大眼靈動有神,特別是皮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向自己低身福一福時,兩手自袖中伸出,手也是膚白似雪,手指纖細柔嫩,叫人看了就歡喜。

    從氣質上來說,常寧落落大方,氣質嫻靜,眼神又很靈動,不像那種呆呆的不大出門的姑娘模樣。

    “真真是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常氏看了幾眼,打心眼裡喜歡,忍不住大誇特誇道:“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若水杏,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常寧有些害羞,不過還是很自然的說道:“侄女謝姑母誇贊。”

    “自家人,客氣什麽。”常氏將自己腕上一個式樣精巧的金鐲子取下,笑道:“這是瀚哥叫人給我打的,我嫌它式樣太花巧,和我這年紀不配,倒是你,戴上定是好看的多。”

    常寧有些猶豫,她看看自己父親,常進有正呆頭呆腦的研究那自鳴鐘,倒是常進全笑呵呵的道:“你姑母給你,怕什麽,只管戴上就是。”

    “真好看!”常寧到底還是女孩子家,戴上鐲子後揚著手腕對著日頭看,這鐲子花巧確實漂亮,又是一陣金光燦然,常寧看得歡喜,倒不是喜歡金子,只是喜歡式樣。

    “你適才下車我就看了,女孩子家家的,咱常家雖不是大富人家,也不好太張揚,到底不要穿戴的太素。”常氏笑著挽起常寧的臂膀,笑道:“進屋說話罷。”

    常進全和常威自是跟著,常氏看常進有還是一副不捨模樣,笑著道:“瀚哥書房裡還有一萬多本書,精巧物事也有,他又不在家,盡著大哥你去看,咱們先進屋說話喝茶,怎樣?”

    “好,好,甚好,再好不過。”

    常家是商貿世家,不比張家有書香根腳,家族哪捨得買多少書籍,就算辦家常也是撞大運,看看能不能出幾個讀書種子,也就備辦些常用的應考書籍,雜學一類的斷然不會去買,常進全自己的財力又是有限,聽聞張瀚有一萬多本書,當下恨不得飛過去,自鳴鐘一時卻是放棄了。

    常氏笑道:“大哥還是當年那副呆樣。”

    常進全道:“也真奇了,商號的事他從來不問不管,別的雜學倒是盯著不放,這兩年又喜歡農學,咱家那些地,叫他折騰出花來了。”

    “有用麽?”

    “倒還真有些用。”常進全笑道:“族裡原本有不少人說閑話,後來大哥將每畝提了一石多收成,說話的人就全閉嘴了。”

    “瀚哥也喜歡這些事。”常氏聽著倒是有些想兒子了,嘆道:“只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等他回來了,和大哥想必是很說的來!”

    “他去做什麽了?”

    “這個進房細說吧,前幾日有信來,已經初具規模,待爐子立好也就回來了。”

    常氏挽著常寧的手,一家人談談說說,慢慢往正堂裡去。

    楊柳和荷花兩個丫頭跟在眾人後頭,進了正堂她們暫且無事,兩人倚在廊檐下等吩咐。

    兩個小丫鬟都是後買來的,荷花看著常家的人進屋,向著楊柳低聲道:“看樣子這表小姐可能就是奶奶中意的少奶奶了,瞧奶奶看她的那樣子,哼,論長相,你哪點比她差了……上回少爺吐了你可真是虧了。”

    楊柳心裡也是無比哀怨,要是當日成了事自己已經開臉成了妾侍,現在迎接常家小姐的隊伍中也就有自己一個位置,先來後到,就算真有了主母,自己這個妾位份也占穩了,沒準還能先生個兒子呢……

    “算了,我命不好。”張瀚近來不在家,楊柳連妝容也懶得打理,就算這樣,那種天生的麗色也是難掩,揚臉看著遠方時,脖頸間的細膩白嫩也是驚人,她懶懶的道:“家破敗了,少爺對我又不是很上心,將來還不知道落在什麽人手裡……”

    她橫過眼來,嗔道:“這要多謝你那碗豆腐腦了!”

    “唉……我又不是成心……我可不會和你爭什麽,少爺雖好,將來身邊女人少不了,我倒寧可跟個年輕有前途的,小門小戶過日子才更開心。”

    提起自己未來的前途,這一下連荷花也是跟著一起嘆氣起來。

    一轉眼就是二十來天過去,張瀚在靈丘這裡也算漸漸打開了局面。

    李慎明待了十來天後看看諸事順利就告辭離去,他打算往宣府一帶走動一下,提前幫張瀚打通一些關節門路。

    這上頭范家肯定占了先手,但在很多事情的準備上范家又落後了張瀚,現在兩邊算是各有優勢,張瀚要稍微勝出一些,李慎明要做的就是把這優勢再擴大些許。

    張瀚則是領著梁宏梁興等人,每日均往鐵場上去,後來那邊房舍建好,他乾脆就是帶著人住在了鐵場裡頭,從購買原材料到雇傭人手,這些事張瀚並不直接插手,甚至也不直接干涉蔡九的管理,只是有他坐鎮,各人的心氣都很高,在鄰村的山民在這裡吃飽了飯又領了銀子之後,消息傳揚開來,附近十幾個村落的山民都來做活,鐵場的擴大和礦脈開挖都加快了幾倍,短短二十餘天的時間,爐子已經頗具規模了。

    “東主,就是礦工數量還不大足。”

    蔡九經過這陣子的鍛煉,那種怯懦和膽小的感覺已經少了很多,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明快果決了很多,他皺著眉頭,手中拿著幾張名單,上頭密密麻麻寫了不少礦工的名字和籍貫……還有保人的名字籍貫住處等等。

    為了加強對礦工的管理,也就是實行張瀚所說的“規矩”,和裕升鐵場在這些事上特別頂真,有一些可能有案子在身流亡在外的礦工,哪怕是經驗豐富也是絕對不收。這等人收進來,可能感恩戴德,格外聽話,也可能是狗改不了吃屎,三不五時的就犯毛病惹事,與其收這些定時炸彈,不如要那些身家清白的礦工,就算也愛賭錢打架,可沒有案子在身的好歹會有些忌憚收斂。

    這等事,就像鏢行不收和不要逃兵一樣,蓋因逃過一次,或是當過一次亂兵,做過一次亂子,以後遇事自然就會有直接的反應,管好的可能性也有,但又何必冒這種險?

    蔡九是得了張瀚每日的調教,進步一日千里,原本他就識得一些字,現在做一些圖表和看名錄歸檔,這些事都很能做的下來,張瀚又叫梁宏自各處調了一些識字的大夥計來幫手……鐵場這裡日後會是很重要的一個利潤點,未來可能最少五六千人在這裡,甚至連鍛造的鐵匠一類的人手,可能會有近萬人,加上要在礦工裡大量招募鏢師,可以說未來靈丘這裡的重要性甚至要超過新平堡。

    外頭下著小雨,天地間一片蒼茫,遠方的高山都籠罩在了迷濛的煙雨之中,變得面目模糊起來。

    這樣的天氣,別家的爐子當然也停產了,不等天晴不得開爐,三三兩兩的礦工離了礦,到各處閑逛,蔡九原本是坐著看名單,張瀚這個東主反而站在房門前的檐下看著雨景,吸著難得的清新空氣……東山這裡,別的不好說,單就空氣來說,恐怕是這個時代最惡劣的地方之一,估計也就是江南的馬鞍山一帶的礦區,還有閩東的礦區,這幾個地方能和東山這裡比個高低上下,別的地方,就算京城這種人口過百萬的密集區,柴薪火炭每日用著,空氣也肯定比這裡好的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3 21:46
第八十二章 書信


    張瀚在鐵場裡住著,每日早起都要清洗鼻腔,晚間還要洗澡。不然的話,幾天下來鼻孔都黑透了,那些礦工,連手腳深處都是黑汙,洗也洗不掉,除非每日泡在澡池子裡,他們每日辛苦,不是采石就是洗石,要麽就是在爐上輪班做事,誰還有閑功夫和體力做這樣的事。

    站在門口,腳下是青磚鋪成的小徑,眼前是零亂的房舍和不及收起來的衣物,對面就是礦工的居住區,這裡的辦公區還不及居住區宏大舒適,張瀚就是這樣,自己先委屈著,待日後有閑暇了再重新改造擴建這邊。

    “有多少人了?”

    “才六百多人,距離東主要的人數相差太遠了。”

    在這公事房的左手邊三百步外,就是一座正在建立的鐵爐,兩丈多高也就是八米冒頭的高爐在東山也是首屈一指了,爐身已經看的出來是一個酒瓶形狀,爐身有一多半是在地下,爐身如瓶,其口廣丈許,底厚三丈五尺,因為要方便加料,爐身大半在坑裡,坑底是用磚,上半部份是耐火泥,從爐頂下看就能看到爐身裡也塗了耐火泥,這些泥都是加鹽調製,可以耐受高溫。

    張瀚在他們建爐時也在一邊看著,很多事他只知道大概情形,真看到這些人動手時才覺得佩服,怪不得做事畢竟還是要找內行人來做,就拿這爐子來說,就算張瀚看過圖形,知道每一個施工要點和細節,真要做起來恐怕也是抓瞎,倒是很多大字不識一個的工匠,做這些活計的時候十分熟手,幾乎沒什麽困難就將爐子主體建了起來。

    與普通的高爐不同的就是在高爐的爐頂部份又挖了一個坑,砌起了一個小磚房,主體結構是用蜂窩狀的耐火磚結構,再挖出一條通道,通道爐子的鼓風口,也用磚砌好,然後在磚房上面也有磚砌成一條通道,靠近爐頂,通道的中間砌起煙囪,設置了一個凸管結構,然後將風扇裝在煙囪後方,用人力搖,這樣重的煙塵可以從煙囪出去,而輕的熱空氣可以被風扇扇回蓄熱室,這樣的話,爐內溫度足夠,煉鐵的熱度大為增加,出鐵速度快了三成。

    爐頂也改造過,加強了蓄熱,從種種細節來說,張瀚設計的這個高爐,蓄能高,出鐵快,另外還省了很多炭火成本,總體來說,這個鐵場的利潤最少要比普通的高爐多出五成。

    這還只是普通市價,張瀚要走私的高利潤另算,就算不走私,這個鐵場一年所帶來的利潤也十分可觀了。

    現在的關鍵之處就是缺人手,這一片鐵場最終會開闢成幾百畝大的大型鐵場,面對著的是好幾條優質礦脈,中國並不缺銅和鐵,但中國的銅礦和鐵礦有一個明顯的缺陷就是礦石質量不高,富鐵礦脈少,東山這裡也是一樣,所以每一處鐵場,用工都要極多,礦工的體能和技巧要求都不低,所以熟手比生手更重要。

    “我去四處轉轉,多設幾個點。”蔡九坐不住了,現在才六百多人,爐子已經快建設完成,生活區,倉儲區,道路,都快完工,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個月,礦石已經可以大量開采,現在人手嚴重不足,等第一個高爐建好,到時候他拿什麽供給爐子使用?東主在這裡把爐子建得這麽好,多少老鐵場的人都贊不絕口,別的礦和爐上的人不少來打聽的,當然是被鏢師們遠遠擋在外頭,這種技術上的提升可能不算什麽了不起的發明創造,但張瀚也沒有大方到和別的礦共享的地步。

    一切都很順利,如果人招的不齊,那就是笑話了!

    蔡九披上蓑衣,戴上帽子,腳上穿著的是從新平堡穿出來的制式皮靴,這種靴子是張瀚叫人特製的,普通鏢師穿的要一兩多銀子,隊頭和掌櫃級別的均價在二兩以上,蔡九這一雙就是掌櫃級別,靴子高幫到膝下,用的上等皮料,靴底和靴身都製作十分精良,平時用油擦保養,這樣的雨天也利於行走。

    蔡九穿靴時,張瀚才轉過頭來,向他笑道:“這時候出去是好主意,最好多跑幾個賭檔酒館之類的地方,你曾在鐵場做過,知道這些傢伙最愛往何處去。”

    這時蔡九已經站在雨地裡,雨水淅淅瀝瀝的從他的帽檐下流淌下來,蔡九轉頭笑道:“請東主放心,這些地方聚集多少人,俺心裡清楚的很。”

    張瀚道:“我就是憑白說一句,你做事我不干涉。”

    他倒確實是不干涉,蔡九笑了笑,臉上自信神采十足,叫了十幾個夥計跟著,分別拿著早就寫好的榜文,騎馬走了。

    蔡九離開,張瀚有些百無聊賴的感覺。

    在家裡,公事很多,最近各地的報表還是送來,只是隔幾天才有一份,而且各處的人都知道張瀚最近忙著鐵場的事,各處的掌櫃能處理的事就不勞煩張瀚下決斷,更重要的是前一陣是盛夏時節,麥子早收了,夏稅也交了,收糧的節奏變得緩慢,到今年的官市開後,各地的貿易也下降了,進入了一個短暫的調理和休整的時期,連和裕升的擴張也變得慢了很多,只有新平堡的工匠們還在孜孜不倦的改造馬車,打造兵器和火銃,當然,後兩者是瞞著駐軍和賴參將,不過就算賴同心知道這事,肯定也會假作不知,沒有人會相信張瀚這樣身家鉅萬的商人會造反,在國朝歷史上,農民和白蓮教眾造過反,礦工造過反,邊軍有兵變,城市居民都有抗稅的暴動,但商人造反,有人會這麽說的話,誰都會將嘴巴笑歪,這樣的事,從來沒有過,估計也不會有人認為會有。

    各處都很平緩的發展著,事情不多,但一直往上走著,就如眼前這小雨一樣,軟綿綿的,但雨下的土地已經被浸潤得濕透了。

    和裕升的規章制度越來越細致周到,也是張瀚手頭的事越來越少的原因,他算是作繭自縛。

    “東主,新平堡那邊有信來。”

    蔣奎冒雨趕了來,他沒有穿油衣或是蓑衣擋雨,身上的灰色布袍淋的半濕,臉上也是濕漉漉的,這是個忠厚漢子,張瀚用他用的很是放心。

    “你讀給我聽。”

    聽說有信,張瀚總算有了點打發時間的事情,這樣的雨天,他看似在看景色,其實內心也是很煎熬,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著他,結果困在這山裡不得施展。他回轉到房內,拖了把椅子,半躺著,腳放在蔡九剛剛看文書的桌子上。

    這副模樣當然不大雅觀,張瀚平時還是很有自制力,特別是在部下面前始終要擺出威嚴的姿態儀表來,對提升自己的形象,叫部下保持敬畏都有用處,畢竟張瀚太年輕,有時候他必須得用威嚴的氣息來掩飾這一點,對著蔣奎這樣的親信護衛,倒是不必太繃著了。

    “這一封是周掌櫃的,沒有什麽內容……”蔣奎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信都塞在他胸襟裡頭,拿出來拆開,蔣奎先看到的是周逢吉的信,老掌櫃絮絮叨叨寫了不少,左右就是說了些新平堡商號的情形一切正常,沒有什麽變故,同時催促張瀚盡快了結靈丘這邊的事,早些回去。

    “老頭子近來想必辛苦了,”張瀚神色懶散,人很舒服的調整了姿勢,笑著道:“想叫我早些回去他好卸肩,一會你替我回信,說我早著呢。”

    新平堡那裡有周逢吉,張瀚確實省了不少心,只是這老掌櫃太過謹慎,當了一陣子家之後怕別人說他擅權營私,一心巴望張瀚早些回去,張瀚自是要叫他寬心,也不必太著意了,叫蔣奎替他回覆一聲就好。

    “這一封是太太親筆寫的,說是舅爺來了……”蔣奎看了一陣,突然悶聲笑了一陣,接著將信遞給了張瀚,笑道:“東主自己看吧,俺不好再看下去。”

    “你這鬧什麽鬼?”張瀚一臉狐疑,接了信來看。

    果然是常氏親筆寫的,畢竟也是常家這樣的富家出身,常氏小時候也是讀過書,常家的內宅裡有女學,專門請了先生教授些詩詞歌賦和女則一類的書籍,不求怎樣,只求識得些字,不做睜眼瞎子……初衷如此,不過常氏的字娟秀中筆鋒有力,透著本性中的剛強,也就是這樣的婦人,在家中沒有成年男丁的情形下,苦苦支撐多年,一直到張瀚頂上來才回了後宅不問外事。

    信的開頭只是說些家常話,無非是叫張瀚注意飲食起居,不要受涼,在這時代水土不服是件大事,再不小心受了風寒就可能丟命,張瀚對這些事也是很著緊,畢竟在一個醫學發達時代成長起來的人,對大明時代的醫學完全沒有一點兒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張瀚每日打熬鍛煉身體,倒不是為了上陣搏殺,就是為了有一副好身板,遇著小毛病什麽的可以從容抗過去,這個時代,一場瘟疫死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一次小傷寒奪去性命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張瀚笑著繼續看信,有親人的關心,雖然常氏絮絮叨叨的把一件事說了再說,但彼此通信時當娘親的不說這些,難道也和張瀚說生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4 11:04
第八十三章 做局


    “咦……”

    張瀚輕輕驚咦了一聲,這才明白蔣奎這廝在笑什麽。

    原來底下就是在說自己的親事。這件事,一直在常氏在抓,張瀚笑稱自己不管,哪怕母親給自己說個母大蟲回來也是認了,反正一切由娘當家作主。

    張瀚這樣的態度常氏當然滿意,雖然當子女的婚事由父母做主是正常的事,但張瀚的格局已經不同,外事全是兒子當家,而且當的風生水起,親事上頭,原本張瀚也可以做一半的主,既然張瀚不問,常氏也就樂在其中。

    常氏自是不知,張瀚的打算就是由常氏挑個門戶相當的就行,至於女色,將來事業穩住了,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年近中年,掌握千萬資財的家產,日子又清閑了,還怕找不著美女?那時候,怕是要多少有多少!

    常氏不知道張瀚這些齷齪想法,倒是一心一意給兒子找媳婦,這一回的人選,就是剛剛舉家到新平堡的常家的常寧了。

    這是很正常的想法,常寧模樣不必多說,萬中選一的美女,富家可能出平庸女子,但機率比貧家小的多,富人就原本長相平常的,幾代下來,妻子妾侍皆是美人,基因自然而然的就改良了,想生出醜女也是難,常寧的長相,常氏自是大大誇贊了一番,看的張瀚也是微笑,固然是娶妻取德,不過妻子的長相美麗一些,終究是好事。

    家世,人品,這些也沒得可說,彼此知根知底,另外,又是親上加親,常氏心裡就跟貓抓撓撓一樣,恨不得張瀚立刻飛身回新平堡,然後將這事給定下來。

    “這封信,我倒是要自己回了。”

    張瀚對這門親事倒也是滿意,既然母親說常寧漂亮溫婉,性格沉穩大氣,是一個很適合的主母人選,那麽定下來就是。

    他的心裡,對這個人選其實真的無可不可,隨便好了。

    穿越兩世的人了,前世也是紅塵中打過滾的人,男女情愛的事情,真的看的淡了。

    另外叫張瀚答應下來的原因是他和常寧血緣關係遠了不少,常寧是常進有所生,雖然張瀚也要叫常進有一聲大舅,但只是堂舅而已,如果常寧是常進全所生,是張瀚的嫡親表妹,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下來的。

    “東主,出事了。”

    在張瀚提筆不久,蔣義一頭撞進來,抹了下臉上的雨水,語速很快的道:“蔡九到城南那邊招人,叫韓家的人給打了。”

    “哦?”張瀚擱下筆,皺眉道:“韓家有沒有主事的人在場?”

    “說是沒有。”蔣義恨聲道:“就是一群韓家養的狗腿子幹的事。”

    “有礦工或是莊上的佃農嗎?”

    “有是肯定有,但出手的肯定是韓府的家丁護院和幫閑。”

    “那你通知梁興一聲,召集咱們的人手打回去,他們添人咱們也添,把聲勢弄得越大越好,不要怕出事!”

    “好勒!”

    蔣義答應一聲,滿臉痛快的出去了。

    這陣子,韓家委實給張瀚這邊找了不少麻煩,三不五時的就會有衝突,因為這邊工期重要,張瀚多半選擇隱忍,這樣反而助長了韓家的氣焰,這一次連蔡九也打了,蔡九這樣身份的要是被人白打了,張瀚這礦在東山這裡也就不要開鐵場了,成為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人人來欺上一腳,那些礦工可不會為這樣軟懦無用的東家效力,當礦工的都是有些血性的,不然也不會有勇氣從土地裡抽出身來,放炮采礦和燒鐵爐都有一定的生命危險,沒有一點膽色也不能做這活計,張瀚再忍,恐怕招來的這幾百人也跑的精光。

    “等會兒!”

    張瀚的腦子動的飛快,轉瞬之間,卻又把蔣義叫住了。

    “拿我的帖子去見知縣大人,再請三叔公,李大用幾個,說我請他們居中說和,一起到縣衙門和韓通說清楚。”

    “啊?”

    蔣義一驚,蔣奎也在一旁停了筆,兩人怔怔的看著張瀚。

    “啊個屁。”張瀚虛踢一腳,笑罵道:“事情怎麽做最好,你們兩兄弟好好看著,將來長進了才好放你們獨當一面。要是楊秋在這,肯定已經開始琢磨我的用意了。”

    蔣家兄弟資歷比楊秋不差,一起跟隨,還一直在張瀚身邊,不過楊秋現在已經獨擋一面,帶著幾十個部下一直在銀庫那邊,東主很多隱秘的勾當,和那些大官之間的交往,很多機密的事都是交給楊秋去做,很多人還懷疑楊秋有盯著眾人防止和外人勾結的差事……劉德全的事,大家還記的很清楚呢。

    以前當喇虎時,大家都差不多,不會分個高低上下,現在在和裕升裡效力,整個和裕升已經有過千人,掌櫃級的好幾十個,張瀚這個東主最近一直在盤算怎麽詳細分清內部等級,當然也包括鏢行在內,鏢行的鏢師也有近三百人,而且這陣子東主的動作很大,王長富開始大量招人,估計一兩年內,鏢師就會超過五百人,能在這樣的團隊之中謀得什麽樣的位置,這關係就很大了。

    張瀚這一次的提點,蔣家兄弟也是臉上露出慎重的表情,不過張瀚也懶得再多說,悟性這種事就是天生的,能悟就能悟,悟不了就是悟不了,他又不是蔣家兄弟的親爹,說到底他的部下也多,對身邊的人親厚也得有個度,不然旁人怎麽會服,那時人人都想到他身邊效力,整個體系就亂了。

    “俺會仔細想想的。”蔣義腦中一團亂麻一樣,不過還是按著吩咐,趕緊出門辦事去了。

    張瀚對蔣義的這種表現還是滿意的,忠厚樸實,說一不二,這才是自己提點他的最要緊的理由。

    蔣義出去之後,張瀚才笑一笑,對蔣奎道:“信不要急著寫了,把梁興找過來吧。”

    ……

    細雨還是連綿不絕,天空一片青灰色的霧氣始終不曾消散,再過一個時辰就會天黑,那時候山道難行,蔣義跑了一圈後衣服濕透了回來,表示話都傳到,知縣先首肯,接著就是張學曾和李大用等人也表示會一起到縣衙裡去。

    “哈,”張瀚笑了一聲,不過怎麽聽也像是冷笑:“除了三叔公,還不知道怎麽編排我呢,好的很,咱們現在就動身。”

    張瀚做事向來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一聲令下後蔣家兄弟立刻替他披上油衣,戴上蓑帽,已經有人將馬直接牽到屋外,張瀚愛潔,不喜歡踩著泥靴子到處走,這點子事也是他的特權之一,馬到屋檐下,可以直接踩在潔凈的青磚地上面上馬,免得在泥地裡走,踩的一腳是泥。

    除了蔣家兄弟,還有李來賓帶著一隊近二十人的鏢師準備好了,各人都騎乘在馬上,人人都是蓑帽油衣,腰間佩著刀,從這一點來看,就算是這靈丘的知縣也遠不及張瀚,就算知縣在雨天要出門,也未必能在這麽短時間集中這麽多人跟著,況且李來賓等人身上殺氣凜然,均是孔武有力的剽悍漢子,不要說知縣,就算是遊擊以下的邊軍將領,也未必有這麽多合格的家丁。

    “大夥雨天辛苦。”張瀚翻身上馬後,態度很隨意的笑道:“今晚加餐吧,每一桌給一壺酒,好不好?”

    “好,謝東主!”

    所有鏢師都是大喜過望,雖只是一壺酒,但平常他們是不允許喝酒的,操練時不能喝,出去押運時不能喝,上值守衛也不能喝,算算就只能每隔六天休息一天時可以喝上一些,但為了第二日上值時不顯酒態,喝酒也不能盡興,像跟在張瀚身邊這種差事,更是不要指望能喝酒!這幾天每日都有降雨,秋寒凜然,能喝上一點酒自是好的,況且酒是小事,東主的尊重和厚待才是大事。

    餉銀是一回事,鏢師們餉銀足夠豐厚了,邊軍的家丁也比不上了,這銀子越拿越多,特別是上次剿匪之戰立功的人,賞銀尤其豐厚,用東主的話來說就是夠資格的立了功的,自然越拿越多,操練不上心,出工不出力的,不要說賞銀拿不著,俸銀日後也越來越少,不合格的,慢慢還會被淘汰出去。

    鏢師們多是苦出身,現在有這麽好的差事在身上,誰願憑白丟了,但不論銀子拿的再多,東主能這麽體恤下情,對大家親厚有加,終究是一件叫人心裡舒服的事。

    “走了,趕路要緊。”

    張瀚當先揚鞭,馬匹向前一竄,四蹄在泥濘裡濺起不少泥水上來,接著便是奮蹄向前,不一會就跑到了山道上,蔣家兄弟和李來賓等人自是趕緊跟隨,二十餘騎一起出去,已經有兩騎被派成架樑,兩騎被指定成塘馬,用來和各處傳遞消息,隨時聽著張瀚的命令去傳話,其餘各人護衛在張瀚身邊左右,秩序井然的向靈丘城而去。

    在張瀚等人離開之後,自礦工們的生活區也走出來一群人,連續的雨天使任何戶外的活計都沒有辦法去做,蔡九叫幾個木匠帶著大批的人打造一些礦上用的木製用品,順帶著打些床鋪和桌子椅子一類的生活用具,這些東西看著是不值錢,但為之感動的人也很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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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很累,先是我家老大感冒,然後傳染給小二,接著是孩他娘,然後是我,現在他們仨基本好了,倒是我感冒越來越重,成天久坐沒空鍛煉,感覺身體都虛了。

    不說了,再說就矯情了,新的一周,咱們照常更新,期望您的支持,先鞠躬為謝。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5 00:19
第八十四章 礦工


    礦工以各爐為家,做完幾個月就走人的很多,哪有東主會替他們考慮太多,礦工們也是將就慣了,鋪些草再墊層布就是床,吃飯自然也是蹲著吃,閑著沒事蹲成一圈賭錢,輸了就喝酒,然後就躺著睡覺,縱是老成些的也是將錢收在貼身的地方,閑了就睡,將養體力,這樣的生活談不上困苦,但也絕不是享受,說白了,就是一群替人賺錢的機器,地位不是奴工,但也比奴隸好不到哪去的一群站著的牛羊罷了。

    和裕升鐵場的生活區規劃的很好,一排排的房間是用條石和青磚壘起來的,山裡最不缺的就是石頭,只要銀子夠,人手足,蓋這種房子非常的快,十來天就起了二十多排,每排五間,每間都十分闊大,可以住二十人,每間屋子按張瀚的規定是南北向各放五張上下床,床的樣子也是畫給木匠看的,每張床打造牢固了,可以很舒服的住兩個人。

    以前的房子雖是草房,但不遮風擋雨,而且全是睡在地上,不舒服不說,也沒有合理的利用空間,眼下的房子,牢固結實,房間放了這樣的十張床也並不太擠,還可以打造幾張櫃子,每人都有一個方形的儲物空間,張瀚還叫人去買了鉸鏈和鎖,可以叫各人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鎖起來。

    吃飯是在外頭,每排五間,每排房子的間隔很大,每間屋子前叫人打造了一張長桌和兩排長凳,十個人對面坐著吃飯,碗筷和菜碟放在桌上,對面而食,比起蹲著在地上拿著海碗吃飯要強的多了。

    現在礦上已經有六百來人,搶工完成的屋子和桌椅床鋪只不到一半,剩下的活計還很多,房間要塗抹平整,桌椅床鋪還差著很多,既然做不成外頭的活,各人就在屋裡忙活,十來個木匠帶著幾百個人打下手,各人手頭的活實在有限,左右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要說礦工們對這裡有什麽不滿,那就是規矩很多,吃飯睡覺外出都有一定之規,開飯的點很固定,睡覺也是,每晚蔡九都帶人巡查,不服氣的也行,直接第二天帶著包裹走人便是,為著這一點小拘束離開似乎不值,眾人都是能忍下來。

    “聽黃村的人說是要打架了。”

    張瀚離開時,不少礦工都是看的很真切,人們站在屋檐下看著,不少人眼中都顯露擔憂的神色出來。

    上一次附近的村民來找麻煩,礦工們都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這二十來天下來,各人已經開始領銀子,加上待遇是前所未有的優厚,這一次談起東主和別家礦場的爭執時,礦工們已經是擔憂的多了。

    “打,不把人頭打出狗腦子來,就想安穩站住根腳?”

    說話的是孫耀,靈丘出身的礦工,三十不到的年紀,又是光棍一條,當然恨不得事鬧的越大越好。

    “孫黑子你狗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一個叫湯望宗的瘦小青年笑罵道:“東主要打敗了,咱上哪兒找這麽好的地方做事。”

    “那咱又有他娘的什麽法子?”孫耀道:“我在這裡也舒心,還和家裡人說賺了銀子就說門親事,娶個媳婦,你道我不著急?”

    “就憑你那臭手氣,賺多少輸多少,再說咱們爐上的人能賺幾個錢,還娶媳婦,你就發夢吧。”

    湯望宗的話引的礦工們一陣哄笑,這裡確實不錯,許諾的銀子也多,現在給的也不少,但誰知道往下去是什麽樣子?

    “若是別的場,打不過倒了咱走就是。”孫耀悶悶不樂的道:“這裡倒真是捨不得。”

    這話也勾動別人的心思,礦工們找活也不是容易的事,別的場住的吃的都是很差,特別是韓家那邊,幾乎是豬狗食,活還重,一年斷斷續續的又不是天天有活,韓家的工錢給的又少,礦上還養著一群惡奴,隔三岔五的就會毆打礦工,這些事提起來就是苦楚,像眼前這鐵場,卻又到哪裡尋去?

    “但願咱這東主能擺平這事。”湯望宗倒是個樂天派,還是不改樂呵呵的模樣,笑著道:“依俺看,咱這東主是有成色的,沒準鬥垮了韓家也難說呢。”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的黑臉礦工過來,揚著臉進屋,到了屋中就收拾包裹。

    “韓老六你這模樣做什麽。”孫耀撇撇嘴,一臉鄙夷的笑道:“做出模樣來叫什麽意思,嚇唬俺們?”

    韓老六是韓通那邊的族人,雖說是礦工,向來偷雞摸狗,什麽樣的丟人事都做過,礦工們也是瞧他不起,這廝向來是在韓家的礦上找食吃,也被韓通叫人打過幾次,最狠的一回打在地上亂滾,牙齒都掉了好幾顆,若不是這一層,蔡九也不得用這人,料想他在韓家那頭待不住才過來,應當不是派過來的暗樁內應。

    “這裡還呆個屁。”韓老六一臉郁卒的道:“剛剛俺聽說了,東主請了縣主還有李大用幾個人當調人調解,韓通那狗日的什麽德性俺不知道?你同他硬,他疑你背景深厚,反是客氣幾分,你巴巴請人調處,他知道你不會就是這點子本事,反而上趕著再欺負你,你們瞧吧,過不幾天,韓家的人就準保能打上門來,新立的爐子,推翻了拉倒。你這裡立個爐,沒有小兩月功夫沒法煉鐵,剛起爐給你推了,你煉個屁!”

    韓老六說的唾沫橫飛,一嘴牙齒果然掉了好幾顆,處處透風,瞧著甚是猥瑣可笑。

    但他的話卻是叫人笑不出來,細想一下,韓家上上下下多半都是韓老六說的那樣,恃強淩弱,狗仗人勢,若是張東主叫人壓了下去,這爐子果然是立不起來的。

    當時大明處處都有這樣的事,會煉鐵開礦的人,也領了官照,但在地方縉紳大戶的排擠下,你的鐵爐就是立不起來,三不五時的就打群架,饒是你過江龍,也是被這些菜花蛇給吃的死死的,最終只能黯然離去。

    “俺先走了,哥幾個在這等消息吧。”

    韓老六判斷這礦必定開不起來,留在這裡也是耽擱時間,不如早點投新的主家,重新開始,孫耀幾人卻是捨不得,遲疑著不走,韓老六一臉譏笑,背起自己的包裹,便是揚長而去。

    “唉……”孫耀和湯望宗等人一起坐在地下,齊齊嘆起氣來。

    韓老六卻是一路興興頭頭往鐵場外走,眼看就要到大門口了,他衣袍已經半濕,被褥也快濕透了,算算今晚還不知道在哪睡,這時才醒過神來,知道自己冒失。有心往回走,又覺得有些丟臉,適才的話說的滿了些。

    “老六,等會再走。”

    就在韓老六要出門的一瞬間,梁興帶著王勇從門外一側轉了過來,梁興嘴裡還叼著濕漉漉的草根,看來也是在這貓了不短的時間,看著韓老六一臉的錯愕,梁興和王勇兩人相視一笑。

    ……

    待韓老六回頭之後,梁興方對著王勇道:“這狗日的能靠的住不?”

    王勇一臉的迷糊,嘴裡說的話卻是明快清楚:“咱又不是安排他一個人,況且這事也不是急事,慢慢多物色幾人,這事做成了,還順道把韓家放在咱這裡的暗樁給拔了,兩全齊美的好事。東主這事安排的極為妥當,咱照著吩咐辦就是了。”

    “往下咋辦?”

    “這事我會叫楊頭兒再派幾個好手過來。”王勇微微一笑,臉上的迷糊神色少了不少,他呵呵笑道:“這等事,用咱東主的話來說叫專業,你就甭操這些心了,把你的鏢師管好,甭再出楊泗孫和溫忠發這一類的龜孫就行。”

    “你狗日的別戳我的肺管子。”

    梁興被王勇說的一臉鬱悶,罵王勇道:“你他娘的就是跟著楊秋做事得了便宜,當日你在那裡,沒準也帶頭跑了。”

    王勇毫無愧色的道:“咱幹喇虎的就憑個機靈勁,現在東主叫咱們做的活計正合適,叫咱們和土匪硬拼,俺反正不是那塊材料。”

    “你狗日的就是賣嘴的貨。”

    “對了。”王勇道:“溫忠發和楊泗孫這兩龜孫其實也是好材料,跟著東主這麽久,識字都費了老大的勁,咱們也缺人手,不如你和東主說說,把這倆貨給調來。”

    “不成。”梁興搖頭道:“東主說了,戰場棄陣而逃沒這麽便宜就完事,不狠狠治這些傢伙一回,下回人人都跑,下回有再跑的,一律開革,沒這麽便宜的事。”

    王勇咋舌道:“還虧咱們不是邊軍,要不跑了還得砍頭呢。”

    梁興橫他一眼,說道:“你以為呢?溫忠發他們現在餉銀停發,關了那麽久禁閉,出來都快成人乾了,現在還每日在銀庫集訓,苦的要死,還沒錢拿,不願意就開革,人人都咬牙忍著。現在他們當然知道東主的厲害了,一個個後悔的要死,可世上哪有後悔藥買?沒別的法子,都他娘的忍著吧。”

    王勇又是一臉迷糊樣,笑呵呵道:“俺反正一心替東主做事,不敢懈怠。”

    梁興看他一眼,不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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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上傳時查屏詞字弄的我很煩……

    還不如直接**算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5 15:43
第八十五章 縣衙


    張瀚一路冒雨趕到靈丘城,進了城門後不久,雨反是停了。

    縣城的主幹道是青石板鋪的,馬蹄踩踏在上,發出踏踏的聲響,各人先到張瀚在城中買的宅邸,張學曾也住在那裡,見面之後,張學曾誇贊張瀚道:“我原以為文瀾你會忍不住和韓家大打出手,你能忍住,知道找縣主調處,這很好。”

    蔣家兄弟二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他們覺得張學曾很迂腐。

    張瀚微笑道:“三叔公說的很是,不能凡事都想著打打殺殺,能談的下來當然是要談。”

    這時李大用等幾人也到了,見面之後,李大用當然也奉承了張瀚幾句,無非是張東主脾氣秉性俱是一流,能忍人所不能忍。至於韓通則做事太過份,不當人子。

    這些話聽著像是誇贊,其實句句在挑唆,張瀚聽著卻是臉色不動,只笑著道:“勞動各位,實在有些慚愧,晚上還是在飛燕樓擺酒,請各位賞光。”

    孫安樂眉頭皺著不出聲,孫敬亭按劍笑道:“張東主,如果韓家還這樣咄咄逼人,未知東主打算怎麽辦?”

    張瀚笑道:“我不會預先想沒有發生的事。”

    孫敬亭眉毛一挑,說道:“凡事不預則廢,張東主也是讀過書的人,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還有一句話就叫見步行步,未發生的事,預做打算,只是亂自己的陣腳。”

    “東主倒是心寬……”孫敬亭面露無奈之色,接著道:“但貴鐵場的礦工,只怕再招就困難了。”

    “有何困難?”張瀚還是一臉笑,從容道:“我的第一座爐已經快能起火,暫時人手先夠,接下來還要招。我的礦工,待遇應該是靈丘最高,不論是月錢還是吃的,住的,用的,俱是最好的,有現成的例子在那裡,難道還怕招不到人?”

    孫家叔侄對視一眼,他們倒也聽說了和裕升的鐵場與別處不同,但礙著身份,一直沒有能夠去現場看一看,孫安樂使了個眼色,孫敬亭厚著臉皮道:“未知在下是不是能到張東主的鐵場去參觀一下,咱們東山會也好有樣學樣,待下頭的礦工好一些。”

    “這有什麽?”

    張瀚笑道:“原本打算第一爐鐵水出來之後就請各位東主過去參觀,若敬亭兄預備去看,但請隨意,在下隨時倒履相迎。”

    孫敬亭感受到張瀚的誠意,不是隨口敷衍,當下展顏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叨擾了。”

    這陣子張瀚也打聽過,東山會確實如人所說,是一個礦工的自助組織,孫家叔侄只是在幾個爐子都有股本,因為受迫不過,有股本的小礦主們自己組織起來,起了這麽一個會,其實組織很鬆散,說是好幾千人,核心也就幾十個股東,加上一些勇敢有血氣的礦工能拉出來打架,這才算立穩腳根,怪不得有幾千人的一個大會,對韓通只能做一些牽制,實力到底還是在韓家之下。

    這也算是大明朝版本的“工會”,張瀚雖然對這事並不感冒,但也知道漕河兩岸也有類似的組織,就象清季的清幫,其實在明末也是類似東山會一類的組織,只是到了清朝後,先是反清復明,後來又扶清滅洋,其實換湯不換藥,骨子裡就是一些賣苦力的窮哈哈抱團取暖而已。甚至義和團也是有白蓮教的影子,看似神秘的東西,其實也不過就這麽回事。

    “好了,縣主派人來催,大家請吧。”

    李大用催促動身,張瀚自是策馬在前,張學曾等人也跟著,李大用故意慢了幾步,站在孫安樂身旁悄聲道:“看來這把火白拱了。”

    孫安樂道:“這張瀚雖是年少,但遇事沉穩的很……我掃聽過,他的鏢師有好幾百,其中不乏勇悍之輩,周武縱橫大梁山多年也是叫他帶人給剿了,現在人頭還掛在新平堡的東門上方,這樣的實力,遇事居然先忍了,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李大用咬了咬牙,心中也是鬱鬱。

    挑動韓張兩家死鬥,然後他們好混水摸魚,趁機壯大自己……吸收韓家的礦工,搶占幾處優質礦脈,韓家如果受困得厲害,只要給足條件,自然很容易辦到,至於和裕升鐵場那邊,李大用和孫安樂都沒想著占什麽便宜,那邊的爐子新立,礦脈一般,礦工也一般,但和裕升在他們眼裡是條強龍,張瀚有背景有實力,有強悍的武力,誰料張瀚滑不留手,居然並不上套。

    李大用想了想,又說道:“做事的人靠的住?”

    “這個心你就不要操了。”孫安樂道:“鬥了幾十年,在他那裡安插些人手也辦不牢靠,這東山會我憑什麽掌著。”

    李大用稍稍放心,看著張瀚在馬背上的背影,只覺牙齒一陣癢癢,偏自己還得裝好人參加這什麽勞什子“調解”,心裡這股子彆扭勁就甭提了。

    ……

    眾人了到縣衙,從側門進去,繞過大堂和六書房,再進二門裡頭,直到二堂坐下。

    韓通和知縣都沒有到,各人坐著喝茶閑聊,張瀚倒是打聽了不少各家鐵場和高爐的事,對其餘各家的情形多少有了些了解。

    這晉鐵的利潤確實不算高,東山會的鐵爐最多,有七座,韓家第二,有六座,一個叫馬化先的第三,有三座,李大用家裡有一座,以李大用家的這一個高爐來說,日出鐵兩千斤的小爐,一年有一百五十天出鐵,一年三十萬斤生鐵,每斤值得銀六分,一年賣鐵入手不過一萬八千兩,這裡頭得去掉一些物流和出售的成本,不到千兩,用工三百人,加上吃的糧食和鹽菜,加上成本近七千兩,還有大頭就是買煤炭的銀錢,三十萬斤鐵得用二千兩左右的煤炭,加上其它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每年的純利潤也不過就是五千兩,這個銀子看似也不少了,以一畝地一年七八錢銀子的純利來說,這收入抵得六七千畝地的純利……可這銀子李大用沒有辦法都拿去,能在礦山開設鐵場架成高爐,沒有一定的關係是想也不要想的,這關係便是拿銀子堆出來的,就算韓家那樣的世家,這筆銀子也省不了……布政使司衙門,還有巡撫,巡按,分巡道,分守道,然後還有總兵……若別的地方,不理山西總兵也不妨,鐵場林立的地方,有諭令是叫總兵嚴加防範,提防礦工生事做亂,所以打不通總兵的關節,藉口你這礦工良莠不齊,叫你關閉,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最後還有身為父母官的知縣,還有縣丞這個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各房的令吏,然後就是地方的九品巡檢司,縣大老爺身邊的師爺也要打點,還要打點門政,伺候知縣的貼身小廝也不能忘了,不做買賣不知道,一個生意,需要打點的關節有多少。

    每處地方,多則一二百兩,少的也得幾十兩,幾十處地方送下來,最後李大用到手的銀子也不過就兩千多……大半的純利,反而是到了別人的手中。

    自己辛苦立爐雇工,不知道擔多少的心,受多少苦楚,還得操心出售和回收貨款,別人安坐家中,銀子自然落袋,而且這種收入又是幾近光明正大,國朝已經多少年沒有被查實懲處的貪官了?

    太祖年間,貪汙六十兩就剝皮實草,現在呢?就算一年撈個幾萬的不要臉的官員也有,只是過於貪婪的話,會被文官集團自己反制,地方的士紳也會聯手趕跑撈的過份的官員,但貪汙的再厲害,無非也就是拿著銀子辭官回家,這就是最嚴厲的處罰了。

    “近些年來的情形,越來越壞,各處官員壓迫地方,大戶吞並中產和小戶,小戶破產乃至於流亡……”

    張學曾果然有些迂腐,各人說話都是點到為止,張瀚聽的驚心動魄臉上還帶著笑容,張學曾一個局外人,倒是頗多激憤之語。

    這時外間傳來走路的聲響,還有人說話,張瀚趕緊打住張學曾的話頭,笑道:“三叔公,聖明天子在上,我等還是不要多說的好。”

    “哼。”

    張學曾冷哼一聲,對張瀚所說的“聖明天子”一語,自是完全的不贊同。

    說是清承明制,其實明清完全不同,最少在張瀚眼裡看到的就是士大夫對皇帝沒有什麽太多的敬意,不像清季,指摘皇帝不僅有掉腦袋的危險,而且輿論上也不會得到支持,在大明,非議朝政,指摘皇帝,這卻是毫無危險而且時髦的事情。

    萬曆在民間的風評應該是南方好過北方,畢竟開海這幾十年,中國大半地方的經濟還是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困苦的就是沿長城一線的西部和北方,在張學曾眼裡,因為和文官集團鬥法而嘔氣不理朝政的皇帝簡直一無是處,諸般政務不理,拖延了事,他們這些士紳是能看到邸抄的,方從哲這個首輔可謂嘔心瀝血,可惜皇帝對首輔的奏折多半都是留中不理,更不必提其餘的官員的奏章了。

    總之,萬曆距離張學曾心裡的聖明天子差距有十萬八千里,好在他也懂得這是張瀚叫他不要在人前多說,總是一番好意,當下就冷著臉不再出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6 09:43
第八十六章 驕狂


   “叫諸位久候了。”

    知縣朱慶餘終於走了進來,他神態閑適,步履從容,三十來歲的年紀,下唇上的鬍子修剪的很整齊,儀表看起來很過的去,也很精神,今日他沒有穿官袍常服,一身天青色的直綴,頭上一頂唐巾,腰間一根玉帶,看起來很是瀟灑。

    進來後,朱慶餘和各人打了個招呼,自己就在中間的座位上坐下,這人也算是有能力的官員,吏部銓選官員時,一般像境內有大量鐵場礦山,幾萬礦工的要衝地方也不大可能派一些老邁昏庸的官員前來,雖說都是進士,年紀大老邁的進士多半都在一些冷衙門,要麽就是派到邊窮無事的地方,叫他們熬幾任就可以退休,要麽就是閑曹官職,比如王府的長吏官一類,像靈丘這樣的地方,還是要派年富力強的官員過來任職方可勝任。

    韓通就跟在朱慶餘身後,一路冷笑著過來,在張瀚對面坐下時,也是不停冷笑,上下打量著張瀚。

    “今日這事,本官也是受諸人之託。”朱慶餘拿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鬍子,開腔說話道:“然而本官也有自己的宗旨,那就是礦山裡頭不能亂。不管是張東主還是韓東主,或是東山會,你們這幾家都不能給本官生事。要知道,礦山裡幾萬礦工,激出大亂來誰也脫不得干係。本官固然要倒黴,你各家又跑的掉?大家和氣致祥,一起發財,不比烏眼雞一般的鬥來鬥去有意思的多?縱是有什麽爭執,大不了到本官這裡來說和一下,本官在靈丘最要緊的就是看著礦山,你們的事自然會上心。本官有言在先,不論是哪家挑起事非,也不論有多大背景,本官這裡一概不認,誰生事,本官就針對誰。”

    這個知縣果然是年輕些,說話也很是直爽,一番話說完了後,朱慶餘舉著蓋碗喝茶,對韓通和張瀚分別道:“兩位有話可以當面說清楚,莫要再生事非。”

    韓通的三角眼中還滿是怒火,張瀚倒是一臉笑容,向朱慶餘拱手道:“知縣大人所說的是,在下到靈丘來就是開鐵場發財,不是和人鬥閑氣的,如果韓東主願意不再為難我的人,不生事非,在下願意與韓東主和他的手下和睦相處……今日這場調處,還是在下發起,由此也可見在下的誠意如何。”

    朱慶餘微微點頭,張瀚和韓通兩邊都有實力,他也很擔心兩邊真的打起來,若是打得不可收手,對他來說就是局面大壞,上峰考績時,一個“下下”惡評是走不了的,日後轉遷,可能就到下縣任職,而且很難升到州府一層,這一生只能沉淪下僚。

    這時韓通開口道:“我的人遭打了,縣主和諸位居中說和,不好拂大家的臉面。但我韓家的臉面也是十分要緊的事,張東主若是交出兇徒,任我韓家處置,再去我族中受傷的傷者處,跪下認個罪,這一件事,就徹底拋開了。”

    張瀚心頭怒火騰騰而起,卻忍著不動,只拂了拂衣袍下擺,冷然道:“韓東主,話說的過份了吧?”

    韓通傲然道:“張東主,若不是看你身後還有些力量,今日就該拿下你,狠狠打一頓之後再叫你跪下認罪,再拿銀子出來賠我韓家的傷者,再在城中連擺幾日流水席……你道我韓家的臉面,是這麽輕易削得的?”

    這一番話,狂妄十足,不僅把張瀚不看在眼中,連李大用等人也是一併掃了進去。

    孫安樂冷笑一聲,說道:“韓家的人我們東山會也動了好幾回,還好我沒有叫人拿去打一頓,也沒有跪下認罪,我這膝蓋雖不值錢,到底還不會輕易給人跪下。”

    韓通兩眼一凝,看著孫安樂道:“我這裡預備和張東主打一架,人手都叫齊了,東山會是不是把這場子接下來?”

    孫安樂一怔,有些猶豫和遲疑。

    和韓家他們打是打過,但每次都吃虧,韓通手裡礦工加佃農幾千人,平時養著的家丁惡奴也有近百人,這些人都是惡慣了的,打架是常有的事,器械也精,東山會其實就是一個礦工組織,鬆散的很,哪有本錢養那麽多能打架的閑人?每一次打完了,算算帳均是吃了虧,只是他們人多勢眾,韓家也沒有辦法吃下他們,這些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這一次替張瀚說和也好,打報不平也罷,到底還是指望別人來扛韓家的力量,自己出頭把這事頂下來,豈不是傻的冒煙?

    孫安樂胸口起伏,往常那副老實木訥和淡定過頭的模樣終於不復存在,和韓通惡狠狠對視幾回合之後,這個東山會首終於將頭一扭,雖沒有說服軟的話,可氣勢上到底是弱了下去。

    這時朱慶餘也是默然不語,韓通其實是自作主張的多事,但韓家勢大,朱慶餘也不好過於拂韓通的面子,而且他也要看看張瀚的成色如何。

    “怎麽樣?”韓通逼退孫安樂,眼光掃了李大用幾人一眼,各人都鐵青著臉不出聲,他又惡狠狠的看向張瀚,氣焰無比囂張的道:“要不然張東主就在這裡跪下,向老夫端茶認罪,老夫的年紀當你的父執輩綽綽有餘,你個後生能出門做什麽生意,少不得認罪之後,老夫會提點你一下,免得你再生什麽事端,惹動不該惹的人物,給自己招來潑天大禍!”

    韓通的硬氣也是有底氣的,雖然剛剛朱慶餘這個知縣也苦口婆心的勸說過,但韓通得到的消息是蔡九帶人先動的手,韓家也有幾個人受傷,對韓通來說,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從來沒有人敢占他的便宜,雖然韓通的消息是張瀚也有深厚的背景,但韓通認為和裕升的勢力都在大同,靈丘卻是屬於山西,張家的勢力鞭長莫及,至於蒲州張家已經敗落,不必太放在心上。

    韓家的底牌是現任的山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柳增仁,布政使也就是後世的藩司,在山西是除了大同巡撫巡按外的第三號人物,有柳增仁在,縱使朱慶餘這個父母官也要忌憚幾分,也是韓通的底氣由來。

    張學曾這時猛然起身,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韓通道:“你道你是何人,敢叫鳳磐公的後人給你下跪?”

    “蒲州那邊來的?”韓通面露譏笑,說道:“人都說蒲州是耕讀傳家,是我山西士林表率,怎麽也來蹚鐵場這渾水,不怕失了你們的身份了?你說鳳磐公,我亦承認他是山西士林之首,不過我來問你,鳳磐公在哪裡?你將他帶來,我倒可以向他磕頭認罪。”

    朱慶餘這時咳了一聲,語帶不悅的道:“韓兄,請慎言。”

    韓通的話,等於是侮及先人,而且侮辱的是張四維這樣的國朝有數的記著於史的大臣,傳揚出去,不僅韓通本人會被士林敵視,朱慶餘如果沒有表示的話,將來自己名聲也是要臭了。

    韓通自知有些失言,當下轉口道:“我只是替鳳磐公不值。”

    張瀚這時拉著張學曾坐下,自己也是很沉穩的坐著,對著韓通沉聲道:“韓東主多餘的話不必再說,今日是說和不是要打,要打的話我和裕升也不懼任何人,辱人的話也不必多說,憑白將自己弄得如小丑一般,我這裡有話在先,鐵場我一定會開下去,我的爐子可以出一倍以上的鐵,而且鐵質超過一般爐子,這樣的生意本人絕不會放棄,韓東主這裡,我可以放一筆銀子補償今日衝突的事,別的事還是不要多提了。”

    韓通今日打定主意要將張瀚壓下一頭,然後將事情傳揚出去,這樣靈丘還是他韓家獨大,他怎會這麽輕易放過,當下格格一笑,又待說話,這時一個青衣長隨進來,俯身在朱慶餘的身邊低聲說了兩句。

    “咦,他怎來了?”朱慶餘猛然起身,說道:“快請進來。”

    眾人都是愕然,不知道是誰來了,教朱慶餘如此重視,而且客人不是在外等候,或是安排在別處會面,竟是直接請到這裡來了。

    朱慶餘已經迎到門前,過不多時,先過來的卻是各人都認得的李慎明。

    這二十來天,李慎明已經不見蹤影,各人也只說他到別處去公幹,這裡只是來幫著張瀚站一站臺,撐個場面就完事了,不料多日不見,竟又是在這個場合見到這人。

    李慎明還是那般長身玉立的瀟灑模樣,朱慶餘和他一比,風度上就又是差了一籌。

    “遵路兄,少見了。”

    上回李慎明來,在朱慶餘這裡很是被冷遇一番,大同總兵幕僚的身份,朱慶餘這個山西的知縣自是可以不甩,這一次朱慶餘就客氣的多,拉著李慎明的手道:“一向少見,這一次定要叫遵路兄在靈丘多耽一些日子。”

    李慎明臉上帶出笑容,答應道:“此番確實要耽擱一陣子,少不得要到大人這裡討教。”

    兩人說了兩句,朱慶餘就放開手,又迎向門前,在李慎明身後,又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士子打扮的搖著扇子慢慢步行過來,朱慶餘隔著很遠就笑著道:“至之兄,很久不見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7 10:32
第八十七章 玄扈公


    來人一進屋,李大用先站起來,很恭謹的說道:“大用見過孔先生。”

    韓通臉上也露出幾分忌憚,站起身來拱了拱手。

    來人是孔敏行,大同巡撫文球的幕僚。

    靈丘等六縣,還有朔州,應州等三州,還有大同一府,沿邊諸堡和馬市的管轄皆屬大同巡撫,在行政上,靈丘等地屬山西布政使司管理,在布政使更上一層則是歸大同巡撫管轄,這也是為了充實大同鎮和管轄大同鎮的巡撫的權力和地盤而做的特別設置,韓通的後臺是左布政,在行政上是山西最高,但現在進來的孔敏行代表的卻是大同巡撫,在大明的地方政治版圖上,巡撫才是生殺予奪威福自用的一方諸侯,布政使和按察使加都司這三司已經成為巡撫的部屬了。

    朱慶餘可以不理會山西總兵,更不必理大同總兵,但他可沒有膽子不理會大同巡撫,兩者之間的地位判若雲泥,巡撫在國朝早年還只是臨時派設,用來統一地方事權,不使三司扯皮,遇事推諉的臨時舉措,也是中央加強集權,削弱地方離心力的必然之舉,後世著名學者孟森在中國的中央和地方集權上有不少論述,明朝的巡撫和巡按之設,可以說是中央與地方博弈的無可奈何之舉。

    自明中期以後,巡撫權柄日重,朱慶餘如何敢怠慢孔敏行這樣的巡撫幕客。

    “諸位請坐。”孔敏行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請各人坐下後,打量了一番,就是對張瀚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少東主,這一路,可是聽了滿耳朵遵路兄誇贊文瀾你的話語,不想見面之後,還是感覺遵路兄說的太保守了些,文瀾的氣度神情,果然真的不是一般的東主可以相比的。”

    張瀚站起身來,笑吟吟的道:“至之兄過獎了。”

    張瀚和李慎明已經是換帖兄弟,李慎明和孔敏行也是交誼深厚,張瀚自也不會自己假清高和孔敏行拉遠關係,這一聲“至之兄”過後,在場的人都是能掂量出來這裡頭的味道。

    “另外我還聽說文瀾與這裡的韓東主有了一些誤會,所以急著趕了過來。”孔敏行看向朱慶餘,說道:“事情解決了吧?”

    朱慶餘有些尷尬,看向韓通。

    韓通氣量十分狹小,還是不願就此收手,拱著手道:“孔先生有所不知,下頭人情洶湧,在下也怕彈壓不住……”

    “這什麽話?”孔敏行愕然道:“沒有兵嗎?”

    他轉向朱慶餘,說道:“我寫條子,給駐守的守備,叫他調二百兵丁過來,不夠的話,可以找東路參將賴同心再調幾百騎兵來,這事我自會再稟報給軍門大人知道,可久兄,事涉公務,我想我們不要耽擱了。”

    孔敏行說著就真的坐下來,叫人遞紙張和筆墨來,這一下朱慶餘十分尷尬,看向韓通的眼神也頗多不善。

    韓通心裡氣極,已經想著把這事說給在太原的族兄布政使韓畦知道,當下卻只得冷冷的道:“調兵就算了,也不必說這話嚇唬人……在下回去後會彈壓住下頭的人,這一次的事,張東主拿一千銀子出來做湯藥費就算了。”

    張瀚看著韓通,知道眼前這是油鹽不進的混蛋東西,完全不知道什麽是道理,怪不得韓家在靈丘是人憎狗嫌的存在,有韓通這樣的主事人,又有背景和實力,做事還不知道有多囂張跋扈,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

    “一千兩?”孔敏行聽著皺眉,這銀子應該是漫天要價,要的太多了。

    張瀚卻是微笑著道:“一千就一千好了,我的爐房立好了每日可增產一倍,些許銀兩,還真的不放在心上。”

    李大用等人聞言都是一驚,韓通也是一怔,歷來煉鐵都有一定的出產額,小爐兩千,大爐四千,每年最多可開爐二百天不到,這都是必然的事,很少能有什麽例外,增產一倍,豈不是利潤就增加一倍?

    以李大用的爐子來算,等於每年的利潤可達萬兩,當然還要拿幾千兩出來分,可是落到囊中的數量,卻是又大有增加了。

    當然各人不會去問,怎麽經營鐵爐是各家自己的事情,涉及到技術上的隱秘事情,怎麽問都並不合適。

    孫安樂倒是想起張瀚允許孫敬亭去山上的事,一時心頭火熱起來。

    “如此就這樣吧,告辭了。”

    韓通心中驚疑不定,若是張瀚的爐子產量真有這麽高,對韓家的打擊也是致命的,最少張瀚可以用低價傾銷之法來搶韓家的市場份額,韓家再橫,也沒有辦法叫人家只買自己家的鐵,他家的勢力還沒有大到如此地步。

    在韓通離開後,張瀚和李慎明孔敏行等人也是告辭,朱慶餘有心要留孔敏行這個巡撫跟前的紅人留下,但看張瀚等人,顯然是要自己出去聚會,有他這個外人在,人家說話不便,當下心中暗暗後悔,一開始的時候不該礙著韓家權勢,並沒有對張瀚表達善意,現在就算上趕著過去,人家也不可能接納了。

    李慎明和張瀚一路說著閑話,也介紹清楚孔敏行的背景,張瀚在大同也算是頗有名氣的大商人了,孔敏行也早就知道他,上次張全昌調任山西鎮的事情,運作時大同巡撫文球也曾經出手相幫,張瀚也曾經送過二百兩銀子給巡撫,彼此間算是有過一些接觸,但真正要相識的話,還是在今日。

    進了張瀚在靈丘布置的住宅,剛走到穿廊,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孔敏行語氣中帶著一些苦惱,說道:“眼看要種麥子了,雨倒是下個不停,待春天想它落雨時,卻偏偏一滴雨也沒有……這賊老天!”

    孔敏行有舉人的身份,在家鄉青州還頗有文名,刻有幾本流傳於市的詩集,算是一個小小的名人,若不然,文球也不會徵辟他到自己的幕府中來。但此時仰首跺腳的罵天,倒頗有幾分豪爽氣息出來。

    李慎明笑道:“坐下烹茶吧,罵也無用。”

    張瀚也只是一笑,天時不順,這時倒無人將天時推到萬曆失德這事上,萬曆躲在後宮不出來,也不選美女,礦使稅使也派的少了,也不曾要下江南,建豹房,士大夫只是私下裡對萬曆不滿,倒沒有把事情推到天人感應上去,幾年後天啟重用魏忠賢時那才叫熱鬧,天時不好,全是皇帝任用奸人閹宦,士大夫們罵的那叫酸爽,可惜魏忠賢去位後還是那樣,眾正盈朝時天時還是不好,那時候他們又不吱聲了。

    這些事,張瀚不大願摻合,更不願多話,只是叫人送了一套茶具過來,他用小爐子燒開水,待水沸後加茶葉,側耳聽著茶水滋滋的聲響,然後再用開水清洗茶具,最終把烹出來的香氣濃郁的茶水奉到孔敏行和李慎明兩人案前。

    張學曾剛剛氣得心口疼,已經去臥床休息,不曾前來說話喝茶。

    “好茶,香,真香。”

    孔敏行搖頭晃腦,細細品味,直待茶香從鼻間很通透的出來,他才戀戀不捨的睜眼,看著張瀚道:“這是哪來的茶葉?”

    “就是普通吉安白茶。”張瀚笑道:“可能是至之兄口渴了。”

    李慎明道:“就是文瀾的烹茶手段高妙,沒別的原因。”

    張瀚笑道:“我又沒有別的喜好,又不讀書,只怕身上銅臭味太重了,只能多飲幾杯茶,茶也是君子麽。”

    三人一時皆笑,孔敏行和張瀚聊了一陣後,倒是真驚異於張瀚的氣度和博識,很多東西,不是行萬里路的人都不知道,更不必提要讀萬卷書,他當然不知道,張瀚的知識構造和儲備雖然在後世只是初中未畢業,但信息大爆炸時代加上後來的惡補,張瀚的學識在八股專精上當然比不過一個普通的秀才,但在博學上,恐怕什麽進士翰林也是比不上的。

    “文瀾,我實在忍不住了。”孔敏行笑道:“適才所言鐵礦增產的事,恐怕內有玄機吧?”

    “這裡頭當然也有一些布置。”張瀚微笑道:“不過增產和節能的事,都是真的。”

    “可惜我還有事在身。”孔敏行很遺憾的道:“不然非在這裡親眼目睹一下才好。”

    “只是旁門小道,算不得什麽。”

    張瀚打算用的辦法就是三十年後宋應星在天工開物裡用過的法子,簡單實效,張瀚看過很多明清之時的雜學,包括各種筆記和專業類的書籍,當時只是覺得有意思,隨意閱看,現在才知道看書沒有白費功夫的,果然叫他看出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出來。

    “旁門小道也有用處,”孔敏行笑道:“人都說雜學無用,我卻深深不以為然。”

    李慎明這時介紹道:“至之兄是天津衛人,鄉試房師是玄扈公。”

    張瀚肅然起敬的道:“可是徐少詹徐大人?”

    “正是家師。”

    孔敏行滿臉自豪,顯是對張瀚的態度也十分滿意。

    李慎明笑著喝口茶,潤潤喉嚨後接著道:“玄扈公水利,天文,星相,農學,幾何,甚至番文,真真是無所不精,無所不通,這是天縱奇才。有人攻訐玄扈公沈浸雜學,要我說,等說廢話的人經學水平有玄扈公一半時再來說這個話也不遲。”

    “說的痛快。”孔敏行喝一口茶,臉上頗有激憤之色,但很快又被掩飾住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9-18 09:54
第八十八章 農學


    他們說的玄扈公和張瀚說的徐少詹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徐光啟,這人在明末時期確實是妖孽般的存在,早年為秀才後奔波各地教授經學,萬曆中期中舉人之後又對農學和水利產生了濃厚興趣,開始學習天文和數學,打下了牢固的數學底子,中進士後和泰西來的傳教士利瑪竇研習數學,翻譯幾何著作,中文裡的諸如“平行線”,“三角形”,還有“對角”和“直角”這些詞彙,都是徐光啟費了不少心血翻譯出來,就算後人也承這老人家不少的惠,此公不僅自己學習,還在朝堂和民間招收了不少學生,同時鼓勵傳教士在南堂開講授課,教授中國人幾何與算學,這是一種良性發展,到崇禎年間,已經頗有不少士大夫的算學和幾何水平很高,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孫元化等人。

    可以說,徐光啟的雜學水平在這個時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然而在士林之中,那些迂腐不堪的人對徐光啟把精力用在天文和算學,包括幾何學上很是不滿,在士大夫心中,研習一下水利和農學已經算是荒廢時光,把精力用在天文和幾何算學上,幾乎就算是玩物喪志,而鼓勵年輕的士子學習這些東西,簡直就算離經叛道了。

    當然,這種層次的攻訐只算是學術之爭,倒沒有哪個想禁絕西學,甚至對傳教士們不管是傳教還是講學都持相當寬容的態度,此時的中國尚未喪失自信,與幾百年後的情形截然不同。

    孔敏學身為徐光啟的學生,心中有一些積怨自也難免了。

    “至之兄的學術,主要是在哪一塊?”

    張瀚這才明白,怪不得孔敏行對自己的鐵場高爐一臉感興趣的模樣,原來是徐光啟門下,如果是普通的士子,恐怕對這種事有興趣的還真不多。

    “慚愧了……”孔敏行笑道:“我對農學的興趣較為濃厚,此外就是算學,要說幾何與水利或製器這一塊,雖有興趣,然而涉獵不深。”

    徐光啟的學術確實太強,門下的弟子們也是各有專精,孫元化就是專長於製器,在登州打造了大量的紅夷大炮,結果孔有德兵變時,將紅夷大炮和製造的技師,包括製作火槍的技師一併裹挾了去。

    這孔敏行倒是長於農學,他料想張瀚不會對農學有什麽興趣,鐵場也好,和裕升的各項生意也罷,統統都是和農學沒有太大的關係。

    豈料張瀚聽說之後,竟是肅容道:“至之兄,小弟有事要請教,未知可否?”

    孔敏行笑道:“這有什麽可或不可的,大家一起閑聊,自是什麽都能談。”

    李慎明這時作抗議狀,叫道:“文瀾你這樣是不是要叫我們一直空著肚子?”

    張瀚聞言大笑,趕緊叫人送上一桌酒菜來,這是小事,轉瞬間就辦好了,等待時三人一直在亭下看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和四周的景致,張瀚這個院子是買的一個鄉紳的舊宅,幾十年的老宅,院中花木錯落,亭臺間隙中擺放著一些奇石,青苔順著山石和院墻攀爬,綠意盈盈,加上雨水煙霧朦朧,其實是普通的宅邸,但人身處其中,眼睛倒覺得格外清爽。

    “我們都是俗世中人。”李慎明先開口道:“成日奔波勞碌,也不知道坐下來,靜一靜心。”

    孔敏行笑道:“不作膏梁謀,你哪有這宅邸可住,又哪有這般景致?”

    張瀚也道:“外頭就有不少擔著濕柴在叫賣的,還有挑餛飩擔子的,你道他們不想在這天氣裡歇著,在家和兒女說說笑笑,沒辦法,一日不作一日不得食,遵路兄,你這是矯情。”

    “就不許我矯情一回?”李慎明笑罵道:“你們俗的可惡。”

    張瀚道:“那你俗的可愛便是了……好了,我們坐著喝酒說話。”

    這三人,張瀚和李慎明是換帖兄弟,交情不必細說,和孔敏行還是初次見面,但彼此間已經有很默契的感覺,人的相交,其實就在於氣場是否融合,當然,也是彼此間有利益可以互換,這是一個交往的基礎,在基礎之上,能不能真的建立友情和交誼,那就得看彼此氣場是否相融。

    教張瀚慶幸的是,他和孔敏行之間,應該可以建立起初步的友誼來。

    “這是剁椒魚頭,小弟以秘法令人製成,兩位可以先嘗嘗。”

    張瀚安然先挾了一筷子,然後喝了一杯酒,酒並不烈,綿軟而回味悠長,正適合沖淡口腔裡的辛辣之感,在孔敏行和李慎明看來,當然別無異狀,魚頭用青椒和紅椒相雜,蒸製而成,看著就是色彩絢麗,叫人食指大動,兩人都不客氣,各自挾了一大筷子送到嘴裡。

    “咳,咳……”

    “這什麽味道……”

    兩人都是一口將魚肉咽下,這一下卻是遭了罪,李慎明站起來跳腳,孔敏行白皙的臉龐瞬間變得通紅,張瀚一邊笑,一邊叫兩人喝酒,果然每人兩大杯酒下肚後,口腔裡火燒火燎的感覺就減低了很多。

    李慎明這時擺起兄長的架子,喝道:“文瀾,你這惡作劇太過了。”

    張瀚怕孔敏行誤會,趕緊解釋道:“這是辣椒,種子難得,我還是專門派人到山東才尋得一些,留了一些做種,還有一些拿出來巴巴的招待兩位兄長,怎說是惡作劇……我自己可是先吃了一大口。”

    孔敏行原本也有些生氣,這時才明白過來,點點盤子,說道:“這是從南洋傳來的吧?”

    張瀚道:“正是,和玉米、番薯一樣,均是南洋傳過來的。原本我該說明,不過為了給兩位兄長留一個強烈的印象,只好先裝傻了。”

    這也算是陪罪,孔敏行和李慎明也一笑就算了,兩人再次起筷,這一次有所準備,倒是感覺還好,那種辣中回味的感覺,頓時也是征服了這兩人,一味魚頭,沒多久就吃光了。

    “我剛剛要問至之兄的,就是有關於南洋作物……”張瀚這時才向著孔敏行正色道:“剛剛的辣椒,算是先聲奪人。辣之一味,其實只是用來提振人的胃口,要將其當成主食,自是絕無可能。然而玉米這個作物十分耐旱,對肥料要求也並不高,屋前山角,均可種植,而且磨成粉麵後,味道雖差,卻也足可當成主食,最少,配合野菜越冬,可以叫人無有餓斃之患,這樣的好東西,怎奈產量太低,小弟的莊園也有數千畝地,可種植玉米的地方不少,有心試種這作物,人都說一畝地只收一石左右,還不如種些小米高梁或是豆類,番薯也是這個道理,對地的要求不高,不僅不需要肥田,種番薯兩年後,土地反變的比之前要肥沃一些,但產量比玉米來也是只低不高,我聽說玄扈公在天津曾經試種過不少,至之兄,我心中迷惑難解,還請兄長開釋。”

    孔敏行端坐不動,一見面時的那種士大夫的閑適悠雅已經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如對大賓的鄭重,這是對張瀚的禮遇,以孔敏行的身份地位,就算張瀚的身家不菲,其實也無須如此,這種態度,只是代表他對張瀚個人的看重。

    聽完張瀚的問題後,孔敏行的臉上露出苦澀之意,他遲疑良久,才鄭重答道:“文瀾的問題,實在是一篇大文章,老實說,足可下筆千言來回答。但在這裡,自然無法答的那般詳細,我只能說,因人成事,也因人而廢事。”

    “至之兄是說,玄扈公在天津所為之事,他在則成,不在則廢?”

    “差不多吧。”孔敏行道:“其實掣肘之處甚多,老師不僅要做民政的事,還要關心朝堂,去年來因為東虜的事發了,老師還被皇上授與編練新軍一事,近半年多來,多半將精力放在練兵的事上,農莊上的事,自然就荒廢了,無人主持,農學的事原本就不被看好,也無人來管,此前所費的心血,多半浪擲。至於文瀾說的番薯和玉米低產,老師這些年都在試種,番薯的問題主要有好幾處,一則是種子不易過冬,種植上南方易於北方,而南方土地肥沃,稻米高產,又不太注重番薯種植,只拿這種東西當點心,所以並沒有廣為種植。二則,就是要挑選良種,與玉米一樣,精心挑種之後,產量最少增加三成,於各方的良種中再選良種,產量必然大為增加,但沒有朝廷牽頭做這樣的事,老師和我等的力量有限,哪有這種可能?其實我跟著老師多年種植,老師在農政全書中已經敘述了一些番薯種植改良增產之法,如翻蔓,剪莖,冷床育苗,剪莖育種,育苗越冬,窖藏乾藏諸法,再能廣選良種,番薯在北方廣為種植還是辦得到的,如果真的能在沿九邊之地推廣番薯種植,真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惜老師的呼籲朝堂諸公和皇上都不加理會,真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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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更新有點問題,實在抱歉,主要是感冒太重,每日昏昏沉沉,鼻涕不斷,家裡四個人感冒,別人早就好了,我真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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