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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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6069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37
第八十九節 海上危城(二)

  夜黑如墨,風雨咆哮的怒海之上,長度達到兩百多米的星夢號巨型豪華遊輪上燈火通明,遠遠看去,便如同一座金碧輝煌的海上宮殿。然而當畫面拉近,才能發現它的船體側壁已經被打開了數個大洞,十餘艘全副武裝的小型炮艇圍繞著這座海上城池,手持各種武器的雇傭兵、亡命徒從側壁破開的大洞進入輪船底層,以其強大的火力試圖衝開上方的阻攔與抵抗。

  純粹以裝備來說,船上的火力是要遜色好一大截的,警衛們裝備的只是手槍,雖然也經過一定的訓練,然而真正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並不多,而縱然作為戰鬥的主力,炎黃覺醒在下方的二十多人雖然比之一般的雇傭兵都要強,但終究人數太少,好在富商們帶來船上的隨身保鏢也有不少,此時已經分散了將近一半調來下面。這些人多半是退役的特種兵或者雇傭兵,雖然暗中攜帶有槍支的只在少數,然而他們的加入,起到的助力委實不少,因此才能憑藉相對較弱的火力將敵人壓制在船隻下層。

  相對于下方陷入膠著狀態的戰況,上層的戰局,則陷入了相當撲朔迷離的情況之中,至少目前看起來,似乎任何一方都隨時有可能獲勝,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全軍覆沒。一方是源賴朝創、異能殺手與另一名事先潛伏的A級殺手,另一邊則是崔國華、盧國毅、陳辜夏。躲在了暗處的喬國睿以及另一名在方才出手,敢於正面對上源賴朝創的女子,納塔麗·安妮斯。

  眼下的整艘船上,真正清楚這個女子身份的人,除了她的幾名保鏢之外恐怕就只有顧家明,在崔國華等人眼中,這只是一名過來傳達結盟意向的幽暗天琴使者,卻毫無疑問有著絕對驚人的身手。

  當時源賴朝創與那名事先潛伏的殺手突然衝出。異能者催動的紫色霧氣降臨而來,崔國華這邊的又一名同伴被擊中,眼見陳辜夏已經落入必死的危局時,那名女子卻突然衝破了鋼鐵鑄成的牆壁,在最近的距離之中對源賴朝創發起進攻,如果不是源賴朝創應變迅速。恐怕當時便已經身首分離。

  黑色的皮裝勾勒出有如魔鬼般的身材,以人的力量衝破鋼鐵,這幾乎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異能的極致,而後僅僅靠著匕首,在避開源賴朝創槍擊的同時舞出那必殺的幾刀,那種遊走在生死之間的華美,就毫無疑問是對於幽暗天琴力量的展示與炫耀。

  而後,源賴朝創退走、消失,這名女子似乎也跟著消失在了船艙之內。然而在雙方來說,誰都知道這兩人是在等待對方出手。於是在此後的十多分鐘裡,雙方的戰局由激烈變為了詭異。時而是你追我,時而反過來。十多分鐘的時間裡,追追逃逃地,一直由遊輪的第四層殺到第六層,隨後上了風雨之中的船頂。

  此時遊輪頂層亮起的燈光不多,可以藏人的地方多不勝數,風雨之中,槍支的吼聲再度變得激烈起來,噴射的火花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炫目驚人。六人一邊開槍,一邊飛快地尋找掩護。堆在游泳池邊的一些由帆布蓋好的桌椅、涼傘不時被飛射的子彈打得粉碎,待到跑過了輪船中央位置的一個兩層建築,崔國華躲在牆壁後面,撕下一片布料,咬緊牙關將右臂上一處被子彈洞穿的傷口紮好。隨後,另一個身影,幾乎是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坐在了地上。

  「我輸了……」

  貼身的黑色皮衣,魔鬼般的婀娜身形,納塔麗按住動人大腿上的一處槍傷,千萬水漬從她的臉上流淌而下,風雨之中,她顯得有些狼狽。

  此時的崔國華,甚至連兩人何時交鋒的都有些不清楚,但結果卻很明顯,望了她的傷口一眼,崔國華點了點頭:「明白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正要站起身來,卻突然被納塔麗抓住了手臂:「哈,你別給我說笑了,你聽著,我現在受了傷,對源賴朝創能夠起到的威懾力不多,但是我可以壓制他們的異能,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我會製造出讓對方使用異能的機會,到時候就麻煩你了。」再次點頭,正要衝出去作戰之時,兩人的前方,卻突然亮起了耀眼的燈光。那是為了升旗而用的高瓦數投光燈,在船頂的甲板上圍成一圈,照向中央的三根旗杆,隨後直射上天空,海上那特有的淒涼風雨之中,這突然亮起的光芒顯得格外突兀與孤寂。

  交戰的雙方都被這突然出現的一幕所嚇到,誰都在猜測是不是對方的援兵或者伏筆,這一陣槍聲響過之後,所有人都閃進附近的掩體旁,等待著這一幕的發生。

  隨後,音樂聲響了起來。

  升國旗,自然要有國歌,不過在下一刻響起的歌曲,卻並非《義勇軍進行曲》,卻是日本的國歌《君之代》,而後,在旁邊那根小旗杆上,一具死屍被冉冉升起。

  風雨之中,那死屍被升旗繩勒住了脖子,緩緩上移,屍體的頸部上被切出一道大大的口子,由於雨水的衝刷,血已經流幹,燈光照耀下便如同張開了另一隻大嘴,那情形真是既可怖又噁心。當然,對於見慣了生死的人來說,衝擊力卻算不上大,崔國華努力辨認著這人的樣貌,但終於認不出來,卻是納塔麗在片刻後輕笑一聲:「是裴羅嘉的A級殺手,專擅電腦,前次船上大規模停電,應該就是他的傑作了……這是哪個天才幹的,我要讚美他。」

  說話間,「啊」的一聲低呼從風雨中傳來,隨後,裴羅嘉那邊的槍聲首先響起,崔國華一躍而出,納塔麗也是猛地起身,舉槍向著後方開始射擊,火光、子彈、鮮血的交錯在不久後停止下來。一個身影在不遠處倒下,所有人都沉默的風雨之中,這撲通的一聲,似乎也格外清晰。

  那個人是……裴羅嘉的殺手。

  躲在另一處障礙物後,崔國華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名裴羅嘉的殺手原本一直潛伏,直到源賴朝創出現時他才跟著現身,納塔麗便是在那時衝出,然而她救下了陳老師,卻終究救不了擋在他前面的于國軍。而現在,對方竟然就這樣被人莫名其妙地殺死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很難形容。

  躲在黑暗中的那朵神秘的鬱金香,力量究竟有多大?

  隨後,腰間的對講機中傳出輕微的沙沙聲,一如先前源賴朝創向陳辜夏宣佈:「我馬上過來找你。」這一次,那陌生的話語冷漠而淡然:「計算失誤,會使人付出很重大的代價,源賴朝創,這一局我贏了,你準備好承擔後果了嗎?」

  風雨之中,沒有回應,直到這一刻,崔國華等人才感到自上船以來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時無刻不感受到對方帶來壓力的巨大鬱悶感終於一掃而空。對源賴朝創的宣戰,這個人……太強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首先從藏身處走出來的,是幾人之中感覺最敏銳的納塔麗·安妮斯。黑暗中,她可以感受到那道如幽靈一般神秘的黑影一閃而過。源賴朝創與那名異能殺手也已經離開了,在完全沒有資料,那神秘的鬱金香先生又帶著如此巨大的氣勢前來的情況下,縱然是殺手之王,也不得已地選擇了避戰。站在雨裡,她緊緊地捏起了拳頭。

  這一次,自己敗了,還是連續敗給了兩個人。可惡啊……如果自己的能力可以完全解封,情況不會是這個樣子的,源賴朝創也好,鬱金香也好,兩年以後,我們會狠狠地、徹底地打敗你們!

  姑且不論納塔麗·安妮斯在雨中默默立下的誓言,眼前的這個結局,對於家明來說,毫無疑問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這一場戰鬥,自己所做的事情看起來無比驚人,歸根結底卻是不多,假如自己在事先潛伏的狀態下都無法幹掉一個裴羅嘉的A級殺手,那就真是太丟臉了。

  源賴朝創的性格他清楚,自己目前最大的優勢就是夠神秘,在他完全掌握不住自己的資料之前,自己又展現了足夠的實力,他會選擇避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至於真正與他正面交鋒。生死相博,現在的自己可還沒活膩,犯不著隨時隨地地跟人拼命。

  隨便找了一間房,換下了身上的黑色雨衣,隨後打開了手腕上的電子錶蓋,上面出現了網格狀的小型雷達介面。前段時間曾經送給靈靜沙沙每人一條小墜子,如今通過這裡就可以輕鬆尋找到兩人,橫看一次。豎看一次,基本上就能夠將位置確定。片刻後,他笑了笑,一路跑向四樓的一間圖書室。

  星夢號的船艙內部,有很多這樣的中型活動房間,酒吧、休閒廳、賭場、圖書室、舞廳、籃球場、商店甚至展覽館應有盡有。如今大多數的人,便是聚集在這些內層艙室之中等待著戰鬥的完結,在警衛的帶領下進入四樓的圖書室,家明做出一副焦急的樣子,隨後,這焦急就變成了真實。

  因為迎了上來的,只有雅涵和沙沙兩個人。

  「家明,是靈靜找到你了嗎?」

  「家明,你看到靈靜了嗎?」

  「靈靜……她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靈靜……我們沒有你的消息,只知道你出去吃東西。卻不知道在哪個餐廳。上幾層的餐廳和商店都找不到你,她就跑出去找你了。當時情況有些亂,我們攔不住她。她說過沒事的……」沙沙說著,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我們拜託那些警衛留心,可是剛才有警衛說,似乎有個像靈靜的女孩子跑去了二樓……」

  家明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了望周圍的人群,隨後說道:「我去找她。」沙沙叫了一聲「不行!」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隨即,家明回過頭去,將她抱住了:「沙沙,我會找到她的,放心吧。」

  他安慰地笑了笑,隨後問道:「對了,我送給你的墜子呢?你今天沒有戴?」

  「啊,在這裡。」沙沙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兩條紅繩系好的心形吊墜,「靈靜的也在我這,因為今天沒有出門,昨天穿的又是晚禮服,所以我們取下來了一直沒戴上,出門的時候,我都放到口袋裡了。」

  「呵,原來是這樣……」低歎了一口氣,他將一隻墜子給沙沙戴上,靈靜的那只拿在了手裡,隨後,將沙沙推向雅涵,「雅涵姐,沙沙交給你了,我去把靈靜帶回來。」

  「你當心啊。」知道攔不住家明,雅涵低聲囑咐了一句,沙沙再想拉住他,家明卻已經跑出了好遠,回頭說道:「放心吧,誰都不會有事的。」

  或者除了那些衝上船來的傢伙……

  目光中閃過一絲厲芒,門口兩名警衛過來阻攔他的時候,他的身體一晃,直接加速衝了出去。這時的他,心緒很複雜。

  以前作為殺手的生活,習慣了獨來獨往,不為其餘任何人操心,只專注於目標之上。眼前的生活已經不同了,有沙沙,有靈靜,這次與源賴朝創的爭鋒之中,幾乎每隔兩分鐘,他便要望一眼手腕上的小雷達,確定兩個女孩子沒事。這樣的心態使得他沒有真正殺死源賴朝創的把握,因此只能把聲勢搞大,將對方嚇走。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是出了計畫之外的變化……

  任何事情,如果不能達到完美,必定是自己這邊有所疏漏,自己已經被以前的行動習慣限制住了,或許……已經到了做出某種抉擇的時候了,如果不能找到兩種身份的平衡點,那麼就直接放棄掉殺手身份吧。在感受到靈靜有可能遇上危險的這種恐懼感時,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次挑戰源賴朝創的想法,或許有些幼稚……

  當然,後悔無濟於事,重要的是,自己得確定靈靜的安全,哪怕是……付出一切代價!

  風雨之中,黑色的幽靈飛躍出船舷,手中握住繩索的一端,雨衣在空中展開,儼如綻放的死亡之花。這一刻,即使在面對源賴朝創時都未曾有過的真正兇狠的殺手之心,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不久之後,遊輪已經淪陷了的第一層以及已經被攻破了一小半的二層之中,響起了一個中性的聲音:「喂,下面有需要救援的倖存者嗎,請按下離你最近的餐飲服務按鈕,提示是,八月七日和小老公的糖炒栗子密碼,滴嘟……我是一隻小花貓啊小花貓啊小花貓……」

  由那擴音器中傳出的話語,由先前的怪話變為亂七八糟的歌曲,委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樓的某個滿目狼藉的房間裡,一個持著兩把衝鋒槍的光頭大漢微微一怔,問身邊的人:「這船上的電腦是什麼意思?被我們打壞掉了嗎?」

  「海鯊老大,也許是被裴羅嘉那些人癱瘓掉了呢?他們不是說過會破壞船上的控制電腦的嗎?」

  「哦,真是可惜了,多好的船啊,電腦居然被搞壞了……」他笑著走到房門處的一個按鈕前,「餐飲服務,是這個按鈕吧,按了會發生什麼事呢?來來來,雖然不知道什麼密碼之類的東西,但是每人過來試一個,看看到底會不會有人過來救我們這群‘倖存者’,哈哈哈哈……」

  隨後,他的手指朝著那按鈕很有節奏感地按了下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38
第九十節 海上危城(三)

  安迪,泰國人,綽號海鯊,作為火眼傭兵團的首領,眼前的他,心中有些興奮,又有些煩躁。

  這一次劫持星夢號遊輪的大規模行動,參與的並不止是他一個傭兵團,由裴羅嘉牽線,好幾個大的雇傭兵團、遊擊組織都參與了這次進攻,畢竟船上的富豪超過百名,這次的行動一旦成功,可以得到的錢足以支撐起一個小國。然而,雖然船上的火力不足,眼前受到的阻力,卻是出奇的巨大,況且其餘有兩個傭兵團已經挺進到第二層的船艙,雖然目前他的人也將要突破上去,但慢了一步,就意味著將來分錢的時候,他們要少分一個百分點。

  「幹,你們這些兔崽子們還沒上去嗎,要快!要快!否則那些傢伙吃肉,你們就做好喝湯的準備吧,我之前說過了,從側面繞上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獨狼!你們這幫婊子養的還在什麼什麼地方!?快給我回答。」

  「老大,我們已經到位置了,正準備上去,你……」

  對講機那邊的人說到這裡,突然間傳來「砰」的一聲槍響,隨後對講機那邊沒了聲音,微微怔了片刻,海鯊再度按下說話鍵:「出什麼事情了?被伏擊了嗎?」

  片刻後,那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老、老大,我們遇到了襲擊……」

  「對方有多少人?獨狼呢?他怎麼了?」

  「對、對方只有一個人。狼哥他……已經死了,我們還死了兩個兄弟。那個人……他穿著黑色的斗篷,速度好快,拿著繩子從上面蕩下來,一落地就往船艙裡衝過去了,老大,我們要追嗎?」

  「他往什麼方向去的,我會叫其他人過去堵他。你們按照原計劃行事,小心點,如果他們還有埋伏,就衝上去!」

  「好的,老大。那個人他……好像是向著你的方向衝過去了……」

  狼藉、淩亂,船體之中一片黑暗。各種桌椅、傢俱被打得粉碎,餐廳、各個休息室中玻璃門窗如今只剩下了一個框架,細碎的玻璃滿地都是,到處都是爆炸的焦黑或者彈孔的痕跡,偶爾有裸露在外牆的電線射出光芒,發出「滋滋」的響聲,打開了槍上的強力照明電筒,以海鯊為首的十多人緩緩前行在通道之中。

  行至一個岔道口,海鯊做了個手勢,指示著手下兵分兩路。身邊的人才剛剛踏出,後方突然傳來「嘩」的一聲響。幾道電光直射過去,只見一根電線從通道上方吊了下來。勒住了他們走在最後那人的脖子,一根細鐵棍直刺下來,直接穿過了他的頭頂。

  「上面!」

  霎時間,十余支槍的火力怒吼而出,光芒在通道上方刷地走開,片刻之後,這陣射擊才停了下來,黑暗之中只有遠遠傳來的槍聲。那頭頂被刺穿了的屍體在空中晃啊、晃啊……仿佛是在諷刺著眾人的無能。

  沿著原路回走幾步,電筒照在天花板上。然而只能看見彈痕累累,卻沒有任何的血跡。一名傭兵從那天花板被掀開的地方探進頭去,電筒一掃,隨後,槍響了。

  屍體從上方掉落,額頭之上,一個清晰的彈痕。

  「追!殺了他!」耳聽著槍聲是由過道轉角處響起,頓時間,如雨的槍聲又咆哮起來,一群人追逐過去,幾乎要將整個上方的天花板都掀翻起來,然而,又一輪掃射之後,那上方似乎還沒有任何反應。

  十多人戒備在那通道之中,電筒的光芒來回巡弋著通道的兩端,海鯊深吸了一口氣:「遇上高手了,大家小心……我們這麼多人,一定要在這裡幹掉他!」

  而這個時候,距離那邊兩個回廊遠的一處通道天花板上,鑽出了一道人影。站在了那半敞的房門前片刻,盯著那「一零二九」的數字,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被破壞得還不算太嚴重的房間,豪華程度比不上三樓以上的貴賓間,因此算的上是一目了然,這間房裡,沒有人。

  仔細檢查了地面上帶著雨水的各種腳印,隨後檢查了床下、衣櫃,他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鼻樑,目光掃過那餐飲服務按鈕之後,投向海鯊等人此時所在的方向。

  那只笨鯊魚恐怕永遠都不會清楚,他一時玩笑般地亂按按鈕,給自己帶來了怎樣的噩夢……

  不久之後。

  血、死亡、陰影、恐懼……穿過長長的通道後,海鯊身邊的人,只剩下了兩名同伴。在之前的幾分鐘裡,是無比詭異的大屠殺。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攻擊和暗殺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他們的周圍,身邊的同伴,不斷地倒下。

  時而是各個方向射來的無聲子彈,時而是細鐵絲拉起在通道間的隱秘陷阱,往往在不經意時,隊伍的最後一個人就那樣砰地倒地,回頭開槍打不到人,受襲的同伴脖子上則是鮮血狂噴,抽搐著死去。還在驚愕時,那人已經手持衝鋒槍在對面瘋狂地掃射過來,偶爾的一瞥間,他們只能看見那漆黑飛舞的斗篷,如果對方手中拿的不是槍,而是巨大的鐮刀,就活生生地成了神話之中所刻畫出來的死神模樣。

  而那,也的確是死神。

  每一次的襲擊,必然有人倒地,而自己這邊,卻似乎根本把握不住他的行動規律,那人的速度太快,行動太過詭異,每一次的出現、攻擊看似瘋狂,但實際上都處於進可攻退可逃的分岔口,每一次攻擊必定會奏效,每一次攻擊之後則必定逃跑,直到身邊只剩下兩名同伴的現在,他才知道,想憑藉自己這些人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裡殺死對方有多麼愚蠢,就算此後沒有面子,他也已經準備趕快逃到正在強攻二樓的傭兵團主力那兒去,十幾人的火力在地形複雜的地方不夠,上百人的火力,總不會怕他。

  招呼著身邊的兩人,在黑暗中跨過一扇大門,這是位於宴會大廳側面的一個餐廳,大部分的設施都已經被破壞殆盡,黑暗之中,三人腳步聲引起的細小回音顯得格外寂寥可怕,特別是在被濃重的死亡恐懼所籠罩的時候,這回聲便似乎被無限地放大了。三個各自護衛住一角,謹慎地向前移動。突然,一聲輕響響起在餐廳一側。

  幾乎反射性地,其中一人扣動了扳機。隨後,大概三米遠處的廚房櫃檯後方,響起了屬於孩子的尖叫聲。

  「啊——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家裡很有錢,我家裡很有錢,不要殺我——」

  槍聲止住之後,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海鯊用漢語吼了一聲:「出來。」

  磨磨蹭蹭地,一個看來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從那裡面舉著手顫抖著挪出了身子,臉上的表情格外恐懼,樣貌平凡,屬於一看就知道人特老實的那種孩子。

  「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家裡很有錢,求求你們,別殺我、別殺我……」

  少年的祈求聲中,海鯊望了他一眼,與另外一人全神戒備著後方,口中用泰語說道:「殺了他。」

  槍聲響起,那少年卻也已經在瞬間躍出,伸腿在旁邊的飯桌上一蹬,身體斜飛起來。

  三米的距離,實在是太短了。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冰涼的預感從海鯊的後頸直傳而上,猛然轉頭,整個餐廳的耀眼燈光突然亮起,再次延遲了他一瞬。

  目光之中,只是那名少年的身體倒翻在空中的景象。雙手、雙刀,隨著身體的旋轉,從他的兩名同伴頸部拉出宛如詩畫一般的瑰麗血線,在空中幾乎可以繞成一個圓圈。隨後,少年的雙腿已經繞上了他持槍的手臂。

  旋轉沒有絲毫的停止,海鯊那將近一百公斤的碩大身體隨著對方鉗在他手臂上的雙腿整個飛了起來,強健的右臂只在空中便已經被扭成了麻花。

  砰的一聲,兩人的身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沒有絲毫的遲疑,海鯊將左手伸向腿上的軍用匕首,然而對方比他的速度更快,才伸到一半,少年手上的刀已經準確地刺穿了他的手腕,另一把刀順手劃開了他的大腿肌肉。

  轉眼之間,兩隻手,一條腿全部受了重傷,基本上已經癱瘓了他的全部戰鬥力。少年站起身來,狠狠抓住他的下頜,將他整個人都拉了起來。

  餐廳中的光亮只出現了那一瞬,此刻又重歸黑暗,只有三人掉在地上的槍支上仍然有手電筒持續照明,望著那少年冷然的面孔,海鯊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連續殺死了他們十多人的死神一般的人物?

  樣貌可以偽裝,但體型不能。這個人,顯然只是個還處於發育階段的少年人。

  「你們點了餐飲服務……」

  冷冷地說著,少年將他的頭猛地按在一張長桌上,拉過來一隻放冰塊的小桶,將切成小塊的冰塊塞滿了他的嘴,隨後拿起搗冰塊的小鐵錘,在他的嘴上砰砰砰地猛敲了四五下,他的整個嘴唇部分,都已經變得血肉模糊。

  「好吧,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在一零二九號房。你或者你的同伴按下了餐飲服務地按鈕?」

  海鯊滿嘴冰塊與鮮血地望著他,目光中盡是怨恨。少年很是憐憫地搖了搖頭:「看來我猜對了,按鈕前有你們的腳印。那麼,另一個問題,你見過這個女孩子嗎?」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他打開了一隻電筒:「仔細看。」

  「咳、咳咳……哈哈哈哈……這個、這個女人已經……已經被我們給……」奮力地吐出口中的冰塊,海鯊努力笑了起來,然而話還沒說完,那少年再次搖了搖頭:「我看到了你眼裡的迷惘,很遺憾,你沒有見過她……你們浪費了我的時間。」

  刀光閃過,那一瞬間,海鯊聽見了空氣流過氣管以及鮮血突然噴出的聲音,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身上脫離,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再也不理會在身後開始癱軟的屍體,直接朝門外走去,片刻之後,他又走了回來,輕輕地揉了揉額頭。

  按照沙沙和雅涵說的,他們是以為自己在外面吃東西,上層的幾個餐廳都找遍了,那麼靈靜下來,首先自然也是尋找餐廳……

  撿起一把衝鋒槍,籍著照明尋找著地上的線索,隨後,一步步地進入了餐廳內部的廚房裡。地上有兩具死屍,看來是船上哪位富豪的保鏢之類的,房間裡到處都是子彈飛射後的破壞情景,大概走過一圈,他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又是回頭,走到廚房盡頭的一隻大冰櫃前,溫度控制表上調的是冰櫃在工作時的最高溫度。

  拉開鐵門,他下意識地向旁邊一躲,因為首先見到的便是指向外面的手槍槍口。隨即,家明蹲下了身子,冰櫃之中,持槍的女孩全身縮成了一團,身上滿是細碎雪花,臉頰蒼白,鼻間幾乎已經看不到呼吸出的熱氣,縱然調的是最高溫度,但這樣的大冰櫃之中,無論如何不是人可以躲藏的地方。

  伸手感受著她手上的溫度,臉上的鼻息,隨後,家明終於將蜷縮成一團少女抱了起來。謝天謝地,還有著微弱的心跳與呼吸。

  這種冰櫃無法從裡側開啟,實在難以想像,假如他晚來一步,整件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這樣的假設,令他感到渾身都有些戰慄。他不想承擔也無法承擔這樣的後果,就算之後殺光整船的入侵者,毀掉整個裴羅嘉,都無法彌補回來……

  「抱歉,靈靜,我來晚了……沒事了,不會有事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39
第九十一節 剖白

  「靈靜、靈靜快醒醒……」

  坐在仍舊帶有熱氣的廚房爐邊,家明解開上衣,將蜷縮成一團的少女深深地摟進懷裡,一邊伸手到少女的衣服、裙底,拼命摩擦著她冰冷的四肢,他雖然沒有異能,但畢竟有著不弱的氣功,此時心中焦急,手掌之中猶如火爐一般的溫暖,不久之後,少女的心跳終於開始變得正常,片刻,兩排似乎還帶有水滴的睫毛抖動一下,她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隨後,緩緩抬起頭來,望著此時抱住她的少年。

  黑暗之中,實際上看不清什麼東西,直到少年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輕聲說了一句:「靈靜,沒事了……」她才突然放鬆了神經,僵硬的身體有些放鬆,更加柔軟地依順了少年的胸膛,不久之後,略帶些沙啞和哽咽地開口:「家明……我終於找到你了……」

  「是啊,找到了,靈靜,沒事了……沒事了……」

  「家明……那些壞人走掉了嗎?你……你沒受什麼傷吧?」

  「他們……」說話之間,槍聲仍舊在從遠處傳來,家明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道:「先別說這些了,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唉,你別動,我抱你就好……」靈靜此時還是剛剛恢復,要行動還很困難,家明將她抱在懷裡,手中拿著海鯊等人的衝鋒槍,卻不敢開上面的電筒,經過廚房轉角時,又拿下一個煮咖啡的塑膠咖啡壺放到靈靜懷裡,那裡面的咖啡還有些溫熱,總比沒有好。

  片刻後,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因為我們找不到你,又聽說下面會很危險,沙沙就想下來找你,她被雅涵姐拉住的時候,我就趁機跑掉了,找到一樓的時候,聽說最近的樓梯那裡已經被佔領了,大家都在繞道,我跟著兩個叔叔逃到餐廳裡,眼看就要被追上,所以他們就讓我躲到冰櫃裡了……冰櫃裡好冷,我拿著槍不敢出去,推了幾下不敢太用力,但門根本推不開。黑暗裡,我覺得家明你一定會過來找我,然後你就真的找到我了……」

  槍聲、人聲、風雨聲遠遠傳來,電筒的光芒偶爾從窗邊閃過,小小的房間之中,靈靜乖巧地縮在家明的懷裡,小聲地說著話,一張毯子將兩人的身體包裹起來,咖啡壺已經被通上了電,裡面熱騰騰的咖啡發出微微的顫響,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如果摒除某些外界因素,這一幕簡直就像是小夫妻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一塊看電視的溫馨場景。

  倒了一杯熱咖啡讓靈靜一邊煨手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家明摩擦著她身上依舊冰涼的小腿、雙足,隨後從口袋裡拿出那條墜子為靈靜戴上:「戴上我送的東西,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到哪裡去,我都會找到你的。不過,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了,好嗎?」

  用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擦著家明的側臉,靈靜喝了一小口咖啡,點了點頭:「家明,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我?其實我一直都在樓上,後來找到了沙沙和雅涵姐,聽說你跑下來了,所以我也跟著下來,還好我一時好奇打開了那個冰櫃,否則……」說到這裡,家明淡淡一笑,「或者我們真的有心靈感應吧,你在裡面想著我,我就真的跑過來了。你知道嗎?要是我再晚來一會兒……」

  淡淡的語氣之中,飽含了無比沉重的後怕與餘悸,靈靜的眼中溢出了淚水,緊緊地貼著他:「對不起……」對於家明自然而然省略過的東西,她的心中倒是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或者每個女人都會將自己喜歡的人看成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吧,在靈靜的心中,家明小事上不溫不火,大事上卻絕對不會含糊,雖然除了這次,靈靜也不算經歷過太大的事情,但她的心中就是有著這樣的認知。無需理由,無需證實,她就是這樣相信著他。

  隨後的時間裡,兩人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地抱在一塊兒,外面的戰鬥成了什麼樣子他們不想去管,此後會有怎樣的困難似乎也無心理會。咖啡的香味,貼心的依偎,溫柔的手掌,小小的天地,在這段時間裡,成為誰也不忍心打斷的一切。

  過得許久,家明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低聲說道:「靈靜,我有一個秘密,一直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和沙沙,現在我想……」聽他這樣說著,靈靜也忽然低笑起來:「家明,我也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呢,作為交換的秘密,我先說給你聽吧。」

  「呃……哦?」家明微微一愕,「先說我這個好了,不過,你可不許笑我……不許你笑得很大聲……」

  「唔,好吧。」家明說著,露出一個嚴肅的表情,靈靜抿著嘴,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做好了準備,一見家明那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嚴肅感,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做了一次呼吸,方才說道:「其實……其實我跟沙沙……還不算百合啦……」

  「唔?」

  「昨天……就是昨天晚上嘛,沙沙聽了你的話,趁我喝醉了,就用手指……用手指、用手指……」她用手指用手指的呐呐半天,羞得整張臉幾乎埋到小胸脯裡去,隨後方才含糊地一語帶過,「……用手指那個我……後來我一直求她別弄了,她不停,我就哭出來了……沙沙看見我哭,結果她也哭,後來……她躺在床上也讓我弄回她,我沒有……」

  「呃,用……手指?」從靈靜吞吞吐吐地說話中理出了頭緒,家明此刻的表情相當精彩,屬於那種極度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欠揍表情,靈靜倒不是沙沙,害羞之後,用額頭如同小貓一般頂了他幾下,耳聽得家明呼呼地笑道:「那個……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們才發現浴缸裡的水全都溢出來啦,再然後……我們搞了半個晚上的衛生,早上還沒睡好呢,你就又過來吵我們。」白了家明一眼,靈靜低聲說道:「其實……沙沙碰我的時候,我……我也沒有覺得太討厭,只是心中知道,那是不對的,所以沙沙那樣做的時候,我就哭了……可是我也知道沙沙這樣做的原因,我希望我們三個人永遠都在一起,家明,不管怎麼樣,以後我不會再吃沙沙的醋了,對不起,家明,昨天的時候,你也覺得有些為難吧……」

  家明笑了笑:「其實……你們兩個女孩子跟著我,本來就是你們委屈的,有什麼問題,該我來解決才對,可是如果你們因為對方而有些生氣,我就覺得……我真的沒有立場要求你們一定要好好的,雖然我們三個人先是朋友,然後變成夫妻一樣的關係……如果是別人給的壓力、譴責,我一定會站在前面,但是如果是你或者沙沙覺得這種關係很彆扭,我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了,不過……聽說百合的感覺挺不錯的,你真的不打算試試嗎?」最後一句話,自然是玩笑,靈靜白了他一眼,隨後靠在他的肩上,柔聲說道:「我當然知道,如果是沙沙,怎麼樣都沒關係,沒有人會多說,家明你也不會因為這樣而討厭我,可無論如何,我都只希望家明你那個樣子碰我,我的身子,只想給家明你……那個樣子……」

  後面的話她已經羞得說不出來,剖白了心跡,她靜靜地摟著家明,不再說話,家明也是淡淡一笑,將雙唇吻在她的髮絲間,這樣的感覺,很窩心,或者就是書上所說的愛情吧,在這之前,他從未很清晰地感受過友情、親情、家人、愛情這些感覺間的分別,他只知道那是他所渴求並且要付出全力去守護的東西,而到得此刻,那種感覺依舊溫馨而充實,卻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過得許久,靈靜方才輕聲說道:「那……家明你說的秘密呢?」

  「我……」家明笑了笑,隨後突然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順手關掉了身旁的咖啡壺,「靈靜,相信我嗎?」這其實是無需詢問的事情,靈靜睜大雙眼,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無論是怎樣的秘密,我永遠都會是你和沙沙的那個家明,永遠都是你們認識的那個家明,好嗎?我只是家明,其他的都不重要,好嗎?」

  「嗯,就算你說自己是火星人,我還是那麼喜歡你。你是家明。」靈靜輕聲回答。家明淡淡一笑:「從這裡出門轉左,三間房後右轉,走廊裡來了四個人,是殺上船來的那些壞蛋,這就是我想說和馬上要給你看的秘密。」

  聽了家明的話,靈靜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懼,卻感到家明抱起了她的身子,將她放到一邊,用毯子依舊裹好,還以為家明要去將人引開,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褲腿,隨後,家明俯下身來:「相信我,這是我要給你看的秘密。」將一杯熱咖啡送到靈靜手中,家明安慰地點了點頭,緩緩退出房間的門口,隨後……消失……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0
第九十二節 展露

  ……

  望著那身影突然消失在黑暗中,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曾發出。驀然間,靈靜的心中又揪了起來,雙手緊緊捧著那一杯熱咖啡,窗外隱隱滲進來黯淡的光芒,她在角落裡縮成一團。

  家明要去幹什麼,他說的什麼秘密,他……會不會有事……

  片刻,遠遠傳來轟的一聲響,似乎是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砰砰砰的機槍聲響了起來,黑暗之中,回蕩得格外恐怖,隨後,有人的喊聲與慘叫聲。

  靈靜緊張得幾乎連心跳都停止了下來,激烈的槍聲在廊道間回蕩,有人在奔跑,那槍聲越來越近,隨後卻是砰的一下。接著,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得有些詭異。

  有些駭人的寂靜之中,靈靜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口中低聲哭喊:「家明……家明……」手捧著咖啡杯正要站起來,電筒的光芒驀地自門前劃過。那是屬於那些壞人槍上的電光,他們……走過來了……

  這一瞬間,靈靜只是覺得家明騙了她,他一定是為了引開這些人,卻終於被他們殺掉了。想到這裡,她靠著牆壁站了起來,什麼都無所謂了,如果家明沒有了……隨後,她的目光再次愣住。

  幾道光芒在晃動間照進屋內,出現在門口的,卻是目光溫和的家明,四把衝鋒槍的帶子被他提在手裡,電筒左搖右晃。將槍支在地板上放下,他略帶歉意地往過來:「抱歉,一直瞞著你和沙沙……」

  話還沒有說完,靈靜「哇」的一聲衝到了他的懷裡,嚶嚶地哭泣起來,這一刻,她在乎的不是其他的任何事情,而僅僅是:家明還活著……

  「……其實,事情的開端,還是在我十歲時那年的事情。靈靜你還記得吧?那年年末的時候,我被黃浩兵他們欺負得離家出走,後來身上中了一槍,其實,死的那兩個人都是殺手來的。他們兩個人,在追殺另一個很厲害的殺手,結果被我無意中撞見,破壞了他們的計畫,那個厲害的殺手後來因為感激我,所以收了我做弟子,教給我很多的東西,像是怎麼用刀、怎麼用槍、怎麼潛伏起來不讓人看到之類的,我弄了很多惡作劇到黃浩兵那幫人身上,到了後來,他們就不怎麼敢再欺負我了,我也就學得很起勁。」

  「那時候,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們跟沙沙成了好朋友的原因呢……」

  「呵呵,當然啦,沙沙原因也有,但是我在暗地裡也搗了很多的亂的。直到忽然有一天,教我的那個厲害殺手突然被更厲害的人給殺掉了,那一天我忽然知道,原來再厲害的人,遲早也會被更厲害的殺掉,一次的失敗、失誤就會死掉,如果當個普通人就不一樣了,做錯了什麼事情可以道歉,搞砸了的事情可以補救,就算被人打,也頂多是痛上一陣子,所以我……」

  「所以家明你就再也不在人前逞能了?他們讓你上擂臺的時候,你也就只是逃跑,堅決不出手了,對嗎?」

  「是啊,會不會顯得很膽小?」

  「會啊,但是這樣才是我和沙沙的顧家明,我……好喜歡好喜歡這樣的顧家明……」靈靜笑著緊摟住他的脖子,家明笑了笑,拿起床單擦拭她臉上的淚痕。這段解說大半是假,小半是真,甚至可以說全都是假話,卻已經是家明能夠表露的底線,畢竟無論如何,自己是因為遇見了一隻鳳凰因此轉世重生而來的這個事實,說出來只會造成困擾和麻煩。

  「好了,不要再哭了,臉上都成花貓了……以後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沒多少必要為我擔心,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如果我早就跟你和沙沙坦白了,今天的事情……」

  「不要。」話沒說完,便被靈靜直接打斷了,隨後只見她不滿地說道,「什麼事情都會有危險的,何況這種事情,他們拿的是槍啊,子彈亂飛,誰也躲不過去的,只要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打中了。不,小心也沒什麼用……我和沙沙才不要放心呢,要是還有這樣的事情,你一定不准亂出手,否則,我就和沙沙一塊過去找你,要是死掉了,讓你後悔一輩子!」

  「呃……啊?」家明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答應我……」

  「什麼啊……」

  「從今天開始,遇上這樣危險的事情,你不許隨便出手。危險的地方不許隨便去,你還要做以前的那個家明,不准隨便惹事,但是如果有人惹過來,你不許像以前那樣拼命躲,正常的挑戰你一定要反擊過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我……我不要你老是受人家的白眼,像是上次那個擂臺,如果他還敢來,你就要直接把他打趴下,還有……」最後這句話,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靈靜深吸了一口氣,「要是有人想要殺你,你不許顧及我和沙沙會害怕,一定要殺掉他,否則……書上說那些人的報復是很可怕的……」

  聽著靈靜一口氣說完的這些話,家明愣了半晌,隨後額頭跟靈靜輕輕一碰,笑了起來:「遵命,靈靜老婆大人。」捂著腦袋投過一個微嗔的眼神,靈靜道:「那……你現在是平時的家明嗎?」

  「當然,隨時都是。」

  「那……」靈靜狡黠地一笑,「我打你你不還手的那個?」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啊。」

  在家明額頭上敲了一下,靈靜笑道:「我就試了,哼,讓你撞我……啊,我不來了,救命啊,家明饒命,啊……老公饒命……」

  不敢叫的太大聲,靈靜一面掙扎一面輕笑討饒,好半晌,家明的一隻手伸進了她的衣襟裡,一隻手探入她的裙擺之中,敏感的地方被佔據,她才靜靜地放棄了象徵性的掙扎和求饒,水汪汪的雙眼望著家明,雙頰滾燙,嬌羞無限……

  這樣的危局之中,自然不會是做愛這種事情的好地方,笑鬧一陣,家明也就開始考慮回去輪船上層的事情,如果此時只有他一個人,自然是任何事情想做就做,但是帶上了靈靜,這些事情就變得大不一樣,如今這艘船的四周,能夠往上層挺進的一些地方基本上都已經變成了必爭之地。就算家明再有自信,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像戰神一樣殺掉擋路的所有人,然後帶著靈靜大搖大擺地上樓。

  不希望靈靜有事,說起來,躲在如今漆黑一片又有著複雜地形的下層房間裡應該是目前最好的選擇,然而不僅是家明,甚至靈靜也很是擔心,如果久久見不到自己兩人,沙沙會不會又在上面做出與靈靜類似的事情來。商量了一會兒,家明還是決定稍微冒一冒險,稍稍教會了靈靜怎麼開槍,兩人悄悄地溜出了房間,沒有開燈,由家明在前面領路,靈靜拉著他的衣角,穿過了長長的漆黑通道。

  片刻之後,兩人來到了一片狼藉的宴會大廳,這間大廳的一扇門通向風雨之中的甲板,也正是兩人計畫好的路線中必經的地方。走到那大門邊,家明突然將手按在了靈靜的胸前,示意她停下來。按的部位很敏感,靈靜的心臟狂跳了兩下,隨後,三束電光從門外晃動過來,與此同時,宴會大廳的另一端,似乎也有了人聲,電光一晃而沒。

  前面、後面都來人了,怎麼辦、怎麼辦……雖然是危急關頭,但是我們的靈靜很鎮定,她記起了家明說的話,她不要成為家明的累贅,於是她確定了彈夾、拉槍栓、扣扳機……

  砰砰砰——

  火光亮起,子彈在地板上飛射開來,門外的電筒光芒突然一凝,家明如同獵豹般地衝了出去!

  一瞬間,槍聲在雨幕之中變得格外驚人。靈靜則是被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只聽見門外漆黑的雨幕中響起槍聲,家明的位置卻有些不太確定,她舉起槍來向著後方光芒晃動的地方死死地扣住扳機,子彈飛過數十米的距離,在黑暗中爆出點點火光,甚是壯觀,那邊通向宴會廳的通道口上,許多的光亮激烈地晃動起來,顯然那邊聽到了這裡的動靜,正飛快地跑過來,隨後,兩道人影首先出現在視線之中,電筒的光芒之中,他們被直接爆頭。

  「靈靜,快過來!」回頭一看,只見家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兩把衝鋒槍的槍口直對著數十米外的那處小門,靈靜拿著一直扣到沒有子彈的槍快跑過去,躲在了家明的身後,黑暗中的,甲板的不遠處又掉了三把槍,電筒還開著,它們的旁邊,趴了幾具屍體。

  「靈靜,我們退到那邊的箱子後面去。」

  用精確到極點的可怕火力直接壓制住那邊的敵人,幾乎是人影一冒出來,便會被直接射殺。家明與靈靜退往船舷處幾個鐵箱子的後方,計畫失敗,現在要考慮的,是怎樣逃跑了。

  「對、對不起……家明……」

  「我們是最親的人,不用說對不起的。」笑著回頭安慰了靈靜,家明將一支槍口調轉,火力到處,射殺了另一邊聽到動靜過來的兩個敵人。情況變得很糟糕,雖然有掩體掩護,然而這個時候如果不能殺出去。一旦更多的敵人到達,恐怕就算是他跟源賴朝創的聯手都難以應付了。

  暫時壓制住了兩邊的敵人,家明抽空向船舷外一望,方才舒了一口氣,一個翻身躍出鐵箱後方,隨後,他拉著一大捆繩索衝了回來。

  「靈靜,把這個綁在欄杆上,我們要做一次空中飛人了。」

  船舷下,是一艘緊貼著遊輪的炮艇,想來下方的船壁已經破了個大洞,許多的敵人就是從下方進入了遊輪內部。炮艇上有人,但是……不多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1
第九十三節 破船

  雨之中,長長的繩索從船舷上扔了下去,將兩側的火力壓制片刻,家明回過頭去:「靈靜,害怕嗎?」

  「我、我不怕……」

  「那麼抱緊我!」話音未落,家明的左手已經抱住了她,隨後,兩人從船舷之上沿著繩索飛躍而下。

  雙腿在空中猛地一絞,纏住了那根繩索,飛速降落的同時,家明右手上的槍口對準了下方小型炮艇的甲板,扣動了扳機,在那裡冒出頭來的三個人當場被擊斃,隨後,落地。讓靈靜躲在能夠避開輪船上方射擊的小型炮臺後方,家明飛快地衝進了炮艇的內部房間。

  接著,又是驚心動魄的槍擊聲,子彈飛射的火光,似乎震動了整片空間,躲在那炮臺的後方,靈靜咬緊牙關,身體不住地在顫抖,先前說是不怕,但實際上,此刻她已然處於極度的恐懼當中。家明將那些事實說出來時,她雖然覺得震撼,卻還沒有多少切身的體會,但到得此刻,靈靜才真正明白過來,家明此時所拼搏的,是怎樣的一個戰場。

  沒有退後和道歉的可能,沒有後悔的餘地,空氣中飛射著的是任何一顆都能置人於死地的子彈,無論你再厲害,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停止呼吸。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害怕得難以自禁。

  以前看小說上寫的,面對危險的時候,喜歡的男孩以無敵的姿態站在女孩子身前,對女孩子來說是多麼多麼窩心溫暖的事情。然而就在方才,家明真正以無敵的姿態擋在她身前時,除了溫暖,她更多的是感到恐懼和戰慄,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了身前的這個少年。面臨那樣的槍林彈雨,只要稍微有一個失誤,一切就……再也無法挽回……

  而現在,他又衝進了那樣危險的地方,即使只是短短的片刻時間,她心中已經在害怕有可能面臨的可怕後果,用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她也在心中暗暗發誓,過了這一次,無論怎樣也好,都不能讓家明再經歷這樣的事情了,只要想一想這種感覺,她的身體裡滿滿的都是無可抑制的恐懼感。

  不久之後,艙室裡的槍聲停了下來,整艘小型炮艇開始在水面上移動,家明的身影出現在艙口,對著游輪上方掃射片刻,猛地衝了過來,抱起靈靜返回船艙,進入艙門之後,他似乎微微有些遲疑:「靈靜,閉上眼睛好嗎,船艙裡面……」

  望著家明的雙眼,靈靜緊緊揪住了他的衣領不肯放開,使勁地搖了搖頭,目光甚是堅定。家明歎了口氣,抱著她走了進去。船艙之中一片血腥之氣,兩個人的屍體倒在了地上,血污染開了一片,四周的一些一起被子彈打中,如今正發著「滋滋」的電光,家明將她放在前方還算乾淨的座椅上,從前方的玻璃向外望去,有兩艘船似乎是發現了這邊的異常,正從不同的方向靠過來。

  「回不到遊輪上去了,我們得用這艘船逃跑,當然,首先是利用這上面的發射器放出求救信號,這樣一來,海軍就會趕過來,只希望上面還能撐過去一兩個小時……」

  坐在座椅之上,靈靜默默地望著家明在控制台的鍵盤上飛快地操作,撥弄著按鈕,拉動操縱杆。炮艇在飛快地加速,突然間,一側傳來爆炸的轟鳴,船體猛地搖晃起來,但想來是一發炮彈飛落在了船體側面的海水中,沒有被直接擊中。

  回頭望去,視線穿過了後方的艙門,那座上半截依舊散發著迷人光芒的豪華巨輪從視野中緩緩遠離,隨後,船身又是一陣晃動,後方的船隻跟了過來。

  「還好……他們都想著搶錢,只有一艘船跟過來了,靈靜,放心,沒事的。」回過頭來一笑,靈靜點頭間,又一發炮彈在船體一側炸開。家明專注地將炮艇行駛到最高速度,船體中有些儀器被子彈打壞掉了,顯然令他很是忙碌。

  眼見他來回跑動,不時還得跳過那兩具屍體和血液的情況,靈靜從座位上下來,強忍住噁心將一具屍體奮力拖到一邊。去拖另一具屍體時,家明站在那兒斜望著她,目光中似乎有抱歉,也有驚訝和贊許,靈靜仿佛得到了鼓勵一般,甜甜地一笑。拉完屍體之後,她從船艙後方找出一塊布來,將地上粘稠的血跡奮力推開,雙手上也弄得黏糊糊的,她抿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或是吐出來。

  相對於家明在做的事情,自己做的這點算是什麼呢?

  兩人就在那不斷顛簸的船身之中來回奔忙,炮彈偶爾飛過來,落在船體一側爆炸開,家明也偶爾抽空跑去船艙後方的炮房,裝彈射擊這些東西,終究得他自己來。不過開炮不比射擊,在漆黑顛簸的海面上,似乎誰都沒有太好的準確度。

  不過,這樣的運氣自然不可能永遠持續,大約二十多分鐘之後,星夢號的輪廓已經遠遠看不見,家明才跑進炮房後不久,轟的一聲巨響在船身上炸開,頓時整艘船上的燈光、電子儀器都為之一黑,駕駛艙前方的一塊玻璃直接被震碎掉。靈靜被這陣衝擊影響,砰的一聲撞在了旁邊的一堆儀器上,渾身上下都在疼。掙扎著爬起來,她努力地向著後方的艙房門口走過去,那扇門也在同時打開了,家明從裡面衝了出來。

  「靈靜,沒事吧?靈靜!」

  「嗯,我沒事,就是……撞得有點痛……」

  確定了靈靜沒事之後,家明望著整船忽明忽暗的儀器,前方碎掉的玻璃,試著操作了幾個地方,隨後皺起了眉頭:「真是的……互擊了,船應該不會爆炸,但是引擎之類的全都癱瘓掉了,這下子……」他說話的片刻間,靈靜看見了後方漆黑的海面上升起的火焰,那艘船似乎是直接斷成了兩截,相對來說,自己的這艘居然還沒有沉,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家明,我們沒事了嗎?」

  「呵,至少暫時沒事了,但是船的引擎開不動,無線電似乎也壞掉了,現在只能隨波逐流,最怕這個時候會有人過來……」調試了幾樣儀器,終於船艙之中的兩隻燈泡再度亮了起來,望著前方玻璃碎掉的地方灌入的風雨,家明歎了口氣,「不過能安全就好,靈靜,後面有兩間船員的休息室,你全身濕透了,我們過去看看有沒有你可以換上的衣服,順便洗個澡。」

  這艘小型炮艇全長將近二十米,甲板堅固,內裡的設施倒也算齊全,一側的房間雖然被炸開了一個大口子,但還好位置較高,不至於讓這艘船就此沉沒。不過,那幫雇傭兵生活爛,船上的衣服多半都有許久未洗。家明與靈靜翻箱倒櫃方才找出幾塊乾淨的白色毛毯。確定了船上的存水足夠兩人喝上半年之後,家明將剩下的一點電力接在了熱水裝置上,讓靈靜洗了個熱水澡。

  在海上淡水便相當於生命,雖然現在的存水看起來多,但誰也不知道在這艘大部分裝置失靈了的船上,他們得漂流多久,不過靈靜今天才受到了驚嚇,又淋了雨,家明無論如何不希望她弄出什麼病來。在靈靜洗澡的時間裡,他將幾具屍體扔下船,拿出幾個桶放到甲板上去接雨水,大概檢查了船內船外的大部分裝置,不過雖然懂開船,但對船體維修就實在沒什麼辦法,淋得全身濕透之後,才終於有了些令人興奮的發現,雖然會有些麻煩,但無線電似乎還可以修好。

  鬆了一口氣,靈靜洗完了之後,他用靈靜洗過的熱水也洗了一個澡,作為殺手的經驗,一切未曾塵埃落定之前,絕不要做出肯定的判斷,因為生命中隨時都會有意外,所以在可能的情況下,還是得做好未雨綢繆的準備。

  拿了幾件髒得不是太離譜的衣服穿上,家明陪在靈靜的床邊,等著她沉沉地睡去。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剛剛受到過巨大變故的人來說,此時的靈靜委實安靜的出奇,裹著兩層毛毯,她只是看不夠似的盯著床邊的家明,兩人偶爾聊天,她也是語氣輕柔得有些反常,直到雙眼累得再也睜不開了,方才緩緩睡去。家明知道她還在後怕,望著她不安的睡姿,歎了口氣。

  靈靜可以睡,他卻不行,必須有人在外面隨時看著情況,以免危險到來無法反應或是救星來了無法求援,用帆布將前方玻璃破掉的地方擋住,雖然依舊有風雨進來,但畢竟少了許多,憑藉著修汽車或者其它機器的一些經驗,他在前方那堆破爛儀器中搗鼓半天,居然還真的恢復了一兩樣的用途,不過卻基本沒用。時至深夜,他靠在那大大的沙發座椅上纏繞幾個小的線圈零件,身後突然傳來了輕柔的響動。那是裹著毛毯,睡眼朦朧的靈靜。

  「家明,我有些冷……我想跟你在一起……」

  毛毯之下,靈靜除了戴著家明送的那條墜子,沒有穿任何東西,靜靜地蜷縮在家明的懷裡,她將一隻手伸進家明的衣服裡,緊貼他左邊的胸膛,仿佛是在傾聽著心跳。毛毯包裹著兩人,前方的海風竄進帆布,吹進了船艙之中,片刻,少女沉沉地睡了過去。

  摟著她的身體,家明纏著手中的線圈,度過這單調的風雨之夜,不知什麼時候,他胸前的衣襟被打濕了一大片,靈靜在睡夢中哭了起來,由無聲的落淚漸漸變成哽咽、抽泣。

  「家明……你不要死……我好害怕……」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4
第九十四節 漂流

  早上,海上的風雨開始變小,陰霾的雲層之下,東方的天空升起猶如寶石一般通透的晶瑩白色,白光之上絲絲流霞,透過雨幕看去,日出的景象煞是瑰麗,靈靜從家明懷裡醒過來,揉了揉眼睛,慵懶地一笑:「家明……早安。」

  「早安,靈靜你先坐會,我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另外,你的衣服應該也已經烘乾了,我去拿過來。」抱起靈靜坐在那椅子上,仍舊拉好了裹住身體的毛毯,家明笑了笑,走向炮艇後方的房間裡,大部分機械都已經癱瘓,但一部分電力裝置仍在運轉,散發的熱氣正好可以用來烘乾衣服。

  椅子上還有他的溫度,靈靜伸出手來,拿起旁邊一個個手中復原的小零件,卻完全看不懂這些東西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怔怔地將一顆銅線纏成的小零件拿在手上,她望著天邊的日出,嘴角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片刻,家明從裡面出來,拿出已經烘乾了的衣裙,另外還有些吃的東西,咖啡、壓縮餅乾、麵包、熏肉罐頭之類。吃的東西放到一邊,衣服遞給靈靜時,靈靜卻笑著不肯去接,只是從毛毯中舒展出秀美的雙足,伸了個懶腰,讓整條毛毯都滑到了她胸部以下:「家明,我要你幫我穿……」聲音軟軟膩膩的,家明不由得一笑。

  如同嬰孩一般順服地享受著家明照顧的時候,靈靜問道:「家明,你說……星夢號現在怎麼樣了?沙沙她……」

  「放心吧,求救信號已經發出去,現在這個時候,星夢號估計已經在海軍的護衛下返航了,沙沙不會有事的。」

  「她還不知道我們的消息……我怕她……」

  「雅涵姐會看著她,沒事的。」

  「家明,這艘船如果修不好,我們就只能這樣漂在海上了嗎?」

  家明安慰地一笑:「其它的東西我沒辦法修理,但是無線電應該還是可以弄好的,雖然現在說起來有些麻煩,但應該沒問題,別擔心,交給我了。」

  不過,懷中的靈靜倒是沒有多少擔心的樣子,任由家明為她穿上褲襪,套上長裙,憧憬地笑道:「沒有啊,我想沙沙一定會很羡慕我們倆呢,只有我們,其他什麼人都沒有,這艘船就好像是我們兩個人的家一樣……要是有一天我們賺到了很多錢,就這樣買一艘船出海,就只有你和我和沙沙三個人,那該多開心啊……我和沙沙要每天不穿衣服在你面前走來走去,一直把家明你榨幹……」

  聽到後一句,家明不由得汗顏,隨後說道:「呃,靈靜你喜歡這樣嗎?如果我能弄到錢……」

  「不要!」靈靜突然大叫著打斷了他的話,見家明扭頭疑惑地望過來,似乎又微有些歉意,「呃,我是說……我不想讓家明你用危險的辦法去賺錢,我們自己的家,要用我們自己的辦法一點一點地建起來的,我不想讓家明你冒任何的危險了……」她說著,眼眶又微微地紅了起來,語氣變得哽咽:「家明,昨天……昨天你那樣戰鬥的時候,我覺得好害怕,我不要再看見你遇上那樣的事情了……」

  家明笑著舒了口氣,輕輕地摟住了她。

  如果靈靜有那個期待,幾億美金他隨時都可以動用起來,如果要更多他也有更多的辦法,錢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向來不是太過重要的東西,以前當殺手時,往往雇傭者、目標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有錢人,看慣了那些人的醜態之後,他甚至對於這些東西有種厭惡感和恐懼感,靈靜和沙沙都有著相當純淨的心靈,但誰又能保證,在被大筆的金錢包圍了之後,她們不會被這些東西所侵佔、所腐蝕。

  那絕對是他不希望看到的情景,縱然他願意為兩個女孩子做任何事。

  吃過了早餐之後,兩個人也就忙碌起各自的工作起來,家明披著雨衣,冒雨出去修理船隻的無線電,順便將昨晚接到的一些雨水弄回儲水器裡,再將容器拿出來繼續接水,靈靜則仿佛真的將這艘半癱瘓的船隻當成了兩人的新居一般,找出掃把、抹布,裡裡外外地忙碌開來。

  將倒在地上的一些破爛東西收拾整齊,仍有的血跡她努力地擦洗乾淨。之前船員的一些物件有條有理地收拾好,髒了的衣服則拿出去掛在仍舊飄飛著小雨的甲板上,將休息室裡的兩張床鋪併攏起來,做成溫馨的雙人床。那個被炸開了口子的房間裡,破口邊緣的鐵皮被她用錘子砰砰砰地敲了好半天,讓它變得不再扎手,靈靜跟家明介紹說,這是他們海上別墅的豪華露臺。事實上家明已經找到了電焊設備,準備好了要將這裡封起來,不過見靈靜幹得興致勃勃,自然也只是贊許地笑笑。

  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靈靜將內內外外的艙室收拾得井井有條,中午靈靜守在前面,讓家明進去睡覺休息。大海之上只有單調的波濤擺動,這艘小船顯得很是寂靜,捧著咖啡杯,靈靜偶爾在各個房間裡走動一圈,到臥室門口望著家明安詳的睡姿,她回想起上午自己收拾時弄出來的幾件烏龍事,還有在星夢號上自己亂開槍的事情,家明不僅沒有絲毫抱怨,還想著用各種方法來安慰自己,雖然自己的這些懵懂行為往往給他增添了很多的麻煩,他卻是毫無怨言地承擔下來了。

  嘴角露出歉意的笑容,她想: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是世界最棒的男孩子,誰也比不上他。

  被靈靜強迫著,家明睡到臨近傍晚才被允許起床。晚上已經不適合再出去修理無線電,吃過飯之後,靈靜依舊脫掉了鞋子,與家明窩在控制台前的大椅子上,裹著毛毯亂七八糟地聊一些事情,讓家明告訴她一些小零件的物理原理,隨後幫著家明慢慢地修復一兩個小型零件,說到有趣時,自然免不了笑笑鬧鬧,兩人的關係確定已久,許多事情沒必要遮遮掩掩,靈靜溫順而自然地在家明懷裡褪去長裙、褲襪,隨後,兩個人毫無隔閡地貼合在一起。

  待到一切平靜下來,靈靜依舊是一絲不掛地窩在家明懷裡,緊緊地裹著毛毯。為了節省電能,船上所有的裝置都已經停了下來,唯有控制台一側留下一盞暖黃色的燈光,小船隨波逐流,也不知已經到了大海的哪兒,海水的聲音單調輕盈。船外的雨已經停了,從控制台望出去,海上的星辰每一顆都仿佛剛剛擦洗過一般,晶瑩剔透,匯成漫長的銀河。

  這一天是十月五號,按照原定的計畫,他們應該是乘坐著星夢號遊輪返回了江海市的港口。而現在,兩人相擁在控制台前,接下來的時光一如他們前方的人生之路,會有怎樣的溫暖或困難,一切都還是未知……

  一如家明所料想的那樣,他們所乘坐的小型炮艇隨波逐流而去的時候,星夢號遊輪已經在海軍的護衛下駛上了返程的道路,無論沒有找到家明與靈靜兩人的沙沙怎樣地哭泣與喧鬧,都無法改變這一決定,那天的戰鬥中,這幫雇傭兵們最終突破到了輪船的第三層,隨後海軍到來,這些人連忙撤離,確定是因為被綁走而失蹤的人數大概有二十多人,這些人多半是富商或者是來不及逃走的富家子女。

  隨後,龐大的追捕,搜救工作,在海上展開。不光是海軍,崔國華等人也以國安局的名義參與了其中,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找到最初發出求救訊號的那艘炮艇。

  「能夠在那樣的局勢下搶奪敵人的一艘炮艇,並且成功發出求救訊號救了整艘船上的人,既然不是我們知道的,有很大可能就是那位神通廣大的鬱金香先生,後來那艘船離開,發出過緊急的求救信號,顯然是處於極度危險的情況當中……我們必須要找到這個人,生要見人,死了……大家就繼續找……」

  海軍的艦隊、救援船展開搜救的同時,星夢號返回江海市,姑且不論這次的海盜事件給各個方面造成的巨大衝擊,沙沙只是因為傷心過度便已經哭得暈厥過去兩次,她不願意接受兩人已經死掉了的事實,只認為兩人肯定是被那些海盜劫持了,哭著喊著要父親拿錢出來雇船出海搜尋,另一方面,清楚家明的一些底細的雅涵就更不願意接受這件事,動用了家族的力量,她雇傭了幾支專門的搜救隊伍,甚至還請了一些黑市的殺手或是傭兵,其後與沙沙一同出海,尋找家明與靈靜的蹤跡。

  這些事情的發展與變化,海上的家明與靈靜並不清楚,六號上午他們一塊修復著幾乎被炸掉了一半的無線電裝置,家明負主責,靈靜則在旁邊打小工,幫忙遞著各種的東西,時而詢問著這樣那樣東西的原理。由於家明晚上負責守夜,基本沒怎麼睡覺,中午依舊是靈靜守在外面。

  大概下午一點多的時候,船外的甲板上突然傳來靈靜的喊聲,原本熟睡的家明突然從床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出去,在艙門處差點和快跑進來的靈靜撞在一塊兒,隨後,靈靜拉著他的手跑上甲板,興奮地指著遠方的海面:「家明,你看、你看……」

  視野的盡頭,依稀是一座小島。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4
第九十五節 孤島

  盡頭,依稀是一座小島。

  既然有小島,便有可能有人居住,一時間兩人都大是興奮,不過此時這艘船由海水支配著方向,視野中雖然能夠看到那島嶼,船行的方向卻不是那邊,家明當即便往船艙裡跑,打開最後方那一片狼藉的輪機室小門鑽了進去。靈靜跟進來時,只見家明在一大堆她看也看不懂的機械之間忙碌著,時而拆下這個部件,時而加上那根鐵管,忙忙碌碌間,接上一根根的電線。

  靈靜想要幫忙,但此時也幫不上,為了不擋住家明的工作,只好退了出去。過得不久,家明從小門之中拉了一根電線出來,接在昨天修好的一個儀器接頭上,之後又是忙忙碌碌地按按鈕,片刻,那輪機室中穿出一聲驚人的轟響,靈靜一時間幾乎以為船要炸掉。不久之後,在螺旋槳那明顯不正常的轟鳴聲中,炮艇開始轉向。

  「太好了、太好了……希望能堅持久一點,起碼讓我們能夠開過去……」

  看著家明調整著操縱杆,終於將方向對準那邊的海島,靈靜興奮地撲了過去:「太好了,家明,你好棒,把船修好了!家明你是最棒的!」

  任由靈靜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家明笑著說道:「呵,倒也不算修好了,只是讓它暫時能用而已,就是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希望可以堅持到我們開到那座島……」

  「一定可以的。」靈靜反倒對家明更有信心,笑著說道:「要不然我們就跳海遊過去啊,只屬於我們的荒島……」

  「呃?」聽了靈靜的話,家明微微一愕,「為什麼要是荒島?」

  「因為書上都是這樣寫的啊……」

  「那我們就要做魯賓遜和星期五夫妻了。」家明無奈一笑,只見靈靜衝著那島嶼的方向「啊——」的大喊了一聲,紅撲撲的臉頰,神采飛揚,不由得有些奇怪,還沒有看見有人的痕跡呢,幹嘛要高興成這樣……

  事實上,昨天一天的時間裡,靈靜心中擔心著很多的事情,家明雖然也有擔心,但死亡的恐懼見得多了,此時也就沒什麼大的感覺,何況他還計算著能將無線電修理好。靈靜則是想起了以前看的一些書,在海上沒有了淡水或者食物的時候太可怕了,北歐大航海時代的時候,許多海船一兩年都看不到陸地,沒有食物、沒有淡水,人就會慢慢地變成瘋子一樣。雖然這艘船上的儲水還算充足,但誰知道能喝多久,再者,食物又能吃多久?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該怎麼辦呢。想著在沒有吃的時候家明把自己吃掉的情景,她的心底就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慄感。

  語言文字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那其實並非是恐懼,此刻的她信任家明,絕不認為家明會為了活下來而吃掉自己。然而僅僅出於幻想的念頭卻不由自主地浮上來,假如面臨了死亡,心愛的人吃掉了她,活了下來,她的心裡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幸福嗎?溫暖嗎?抑或是其它的一些什麼……這是面臨有可能死亡的局面時靈靜心中的小小黑暗情緒,即使連家明,也不能告訴的。

  不過在此刻,這樣的陰影一掃而空,自然值得痛快地大叫幾聲。

  螺旋槳的轉速似乎是達到了極限,船體之中,噪音大得驚人。眼前那座島嶼上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清晰,白色的沙灘、蒼翠的樹林、海鳥在空中飛旋,一片迷人的美景,突然間,船艙後方傳來「哐」「砰」一連串的巨響,轟的一聲之後,螺旋槳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家明聳了聳肩,朝靈靜一笑:「螺旋槳的承軸斷掉,現在這艘船隻能用船槳操作了。不過,以這樣的速度,我們可以直接在島上登陸……」

  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船身在巨震中打橫起來,家明一伸手,攬住了幾乎要摔倒在地的靈靜,跑出船艙向下方的海水中一看,家明不由得苦笑:「觸礁……」

  船體足夠堅固,這一下撞擊倒不至於在船底破開一個大洞。家明和靈靜一塊放下船錨,隨後在船艙裡整理了幾樣東西,塞進大大的野戰迷彩背包,應急的皮筏艇一路劃上了那座小島。遠遠看去風景秀美,但真的登陸上來,才發現目力所及完全沒有什麼人工破壞的痕跡,除了海水的聲音,四周靜得出奇。

  「不會……真的是荒島吧……」大概地巡視了四周一公里的範圍,家明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的痕跡,雖然前方便是一座山嶺,這座島還不知道具體有多大,但如果有人居住,照理總會在各處留下些什麼痕跡的,背著背包,不由得有些鬱悶,作為全世界人口第一大的國家,居然還會有無人居住的荒島,這是何等恥辱的一件事情啊。不過,也難說是不是已經出了中國邊界,到了日本或者東南亞等地方。

  當天下午,兩人一路從樹林中上山,這片林間看起來還沒有受到過人為的破壞,甚至連人跡都沒有,家明走在前面探路,靈靜拉著裙擺跟在他身後,樹林中植物茂盛,靈靜不時被橫生出來的枝葉絆住。

  家明怕她走得煩悶,一樣一樣的古怪植物指給靈靜看,講解著這些植物的各種用途,他野外求生的本領熟練至極,這方面的知識堪比生物學家,片刻之後便讓靈靜佩服不已,最後倒是恨恨地追著家明打了幾下。

  靈靜從小便是天才型的乖乖女,自以為學識在三個人中間是最淵博的了,雖然沒有炫耀的意思,偶爾想起還是會感到自豪,此刻才知道家明比她厲害多了,這卻是撒嬌類型的含怒出手,家明求饒之餘,也在心中暗暗決定一定不能承認所有的考試專案自己一看就懂這件事。嗯,自己人面前,還是當傻瓜比較安全點。

  一路上山,途中倒是發現了島上竟然有淡水,一條清澈的小溪自山間蜿蜒流過,家明與靈靜都是心中欣喜,這樣一來,就算真的困在這座島上,那也不必害怕什麼了。一路上平平安安,快到山巔時,倒是發生了一件小插曲,經過一處樹叢時,家明右手突然一揚,隨後揮舞皮鞭的聲音響起,把靈靜嚇了一條,再望過去時,只見家明正提著一條三角頭、長達一米的毒蛇,由於身體的骨節全都被揮散,此時倒沒有了什麼威脅,將死蛇找了個袋子兜起來,家明宣佈今天晚上吃蛇肉,靈靜皺著鼻子,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到達山頂之上大概是下午四點多,由這座山峰作為分界,島嶼兩邊大小差不多,這邊的山麓間居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湖泊。用望遠鏡巡視一遍,果然沒有任何人工建築的痕跡。眼見時間不多,兩人急忙下山,還沒出樹林,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打開衝鋒槍的電筒,靈靜緊挨著家明前行。

  大概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樹林邊緣紮起了帳篷,燃起篝火,船上的食物、鐵鍋等東西都已經搬了下來。忙碌了一個下午,靈靜也感到很累,吃過晚飯之後,兩人裹著毛毯在帳篷裡相擁而睡。靈靜在家明懷裡小聲地規劃著以後在島上的生活,要建一座牢固的木屋,要找到可以吃的水果或者其它的東西種起來,或者將島上有可能抓來吃的小動物圈養幾隻。家明可沒有做永遠在島上住下去的打算,聽了之後,只是淡淡地笑。

  十月六號這一天就這樣過去,第二天起來,家明與靈靜劃著小皮筏回到船上修理無線電,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如果現在還在正常一點的環境下,國慶的長假即將過去,他們也應該在準備上學要用的東西了,靈靜會幫兩個人準備好書包,沙沙則應該在咋咋呼呼地籌畫新社團的活動,沒有展露身手的家明偶爾被兩人呼來喝去,偶爾在玩電腦,偶爾發呆……那天晚上坐在海灘邊,靈靜說:「我好想沙沙……」

  歸根結底,他們三個終究是如同連體嬰一般長大的好朋友,甚至在發生了關係之後,朋友的關係似乎還比夫妻的關係更重要,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也不會有她們兩個喜歡家明一個人的事情發生。就算偶爾心中也有一些小小的嫉妒心,但自從幾天前百合的那件事之後,也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了。

  十月八號仍舊是修理無線電,按照家明的預計,恐怕再有一天時間便會修理完好。到得傍晚時分,正準備收工回海灘,船上的某個指示燈忽然響了起來,靈靜將家明叫來艙內,那是已經修理好的一個信號接收裝置,一見到燈光亮起,家明心叫不好,這應該是那幫雇傭兵早就準備好的聯繫方式,這裡既然能夠接收到,說明對方也靠近了這座小島。

  仔細辨認了半天,家明跟靈靜劃了小皮筏回海灘,隨後沿著海邊一路繞向小島的另一端,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海潮的聲音在岩石上撲撲作響,無數水花飛濺。躲在一顆大岩石之後,家明用望遠鏡看了對面的情況,隨後交給靈靜。

  拉近的視野之中,兩艘尚算完好的炮艇停在了遠處的海邊,那些手中都持有武器的雇傭兵在海邊紮起了帳篷,燃起一堆堆的篝火,人數近百。眼見家明安慰地一笑,握緊了手中的槍,靈靜的一顆心頓時又揪了起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5
第九十六節 人質

  看到那座海島時,阮宗敢那緊繃起來的神經,才稍稍有了一絲的放鬆。

  他是越南人,以前當過特種兵,退役之後成為一名自由的雇傭兵,與他的弟弟阮宗覺在泰國、以色列、巴基斯坦這些地方打拼了將近十二年,方才建立其一個屬於自己的傭兵團,相對於其他打拼一輩子甚至死了連座墳墓都沒有的雇傭兵來說,他算得上是一名幸運兒。當然,如果別人這樣說,他一定會非常生氣,因為在這十二年的光陰裡,他的確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不止是簡單的努力而已。

  這次參與到星夢號的突襲計畫之前,他從未接觸過任何有關於中國的戰鬥中去,這一次也是因為誘惑力實在太大,又有了詳細的計畫與資料,再加上對於其餘幾支傭兵團的信任,方才參與到這次的行動中來。

  不過,行動的結果卻委實是一種恥辱,原本打算一個小時便攻克整艘遊輪,然而一直耗了四個多鐘頭,才不得不在海軍的威脅下黯然退去,甚至連炸彈都不怎麼來得及弄,隨後便一路狼狽而逃,直到目前的這種處境。

  恥辱之余,其實他還算是幸運兒之一。由於這次事件的影響實在太壞,消息一傳出,軍隊便在中國海領域之內灑下了一張嚴密的大網,重重封鎖之下,至少在阮宗敢可以知道的範圍之內,恐怕已經有一大半參與過這次事情的同伴被發現或擊沉。而他也是在格外戰戰兢兢的心情之中在海上躲藏了將近兩天的時間。而後,便得知了一場驚人的海上風暴正在形成的消息。

  憑藉自己現在這樣的小船要抵禦大規模的海上風暴純屬癡人說夢,雖然說海軍的力量也沒法在這時進行搜捕,但自己也根本不可能趁著這個機會逃離出去,目前唯一需要關心的,只是該在什麼地方避過這場風暴。之後也只能歸結於幸運,按照他暫時收留的一位元自由雇傭兵的消息,這附近應該有一座海圖上還沒有發現的無人小島。於是在走錯了好幾次路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這處暫時可以避風的港灣。

  暫時算是鬆了一口氣,讓眾人下船,順便也將在船上抓住的幾個人質轉移了下來,這是他們這次行動的唯一收穫,或者在日後被海軍發現時,也會成為與之談判的唯一籌碼。可不能有太大的閃失。不過,在分出一艘炮艇巡視荒島一周之後,他才得到了驚人的消息:在島嶼的另一側,擱淺了一艘受到極大損傷的同類炮艇,初步估計,這座島上已經有上次行動的同伴先到一步了。

  上次行動,說是有很多同伴,其實由於太過輕敵,導致彼此都是各自為戰的局面,眼前的情況下。雖然大家有可能因為外在的壓力而團結起來,但也不得不防著一手。一番考慮之下。他決定今天晚上只在海灘邊住下,然後派出一個十人小隊進山搜索、談判。對方的船隻既然已經毀了,那麼己方的兩艘炮艇,就是最好的談判籌碼。

  一番計畫,吃過了晚飯之後,他目送著最得力的十名手下進入了那片漆黑的山林之中。感覺上,這次的損失,有可能在這裡稍微補回一點。想到這點,心中就有些開心。

  這實在是一種可貴的苦中作樂的精神。

  將十名使者送進樹林之後。他緩緩地踱步回到營地。營地不大,此刻卻已經有些喧鬧起來,幾個大大的篝火堆間,一名傭兵正從帳篷裡拖出一個長髮的中國女孩。

  那是這次抓來的人質之一,年紀雖然在十五六歲左右,但身體的發育很好,樣貌清秀靚麗,在海上的時候就有些傭兵忍不住想要動她,都被阮宗敢阻止了,此刻這名少女雙手被緊緊綁在身後,一頭長髮被對方揪住,卻仍舊拼命掙扎著,不肯從帳篷裡出來。一群傭兵在旁邊笑著助威,場面熱烈。

  又見到這樣的情況,阮宗敢不由得有些生氣,他不在乎這些事情,卻在乎他這個團長的權威,既然以前說過不許動她,那麼在他解除這個命令之前,就不會允許任何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正要衝上前去將那個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的傢伙撂倒在一邊,突然間,只聽得「啊」的一聲大喊,一道人影突然從帳篷裡衝出,門口那傭兵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撞飛了出去,在沙灘上摔得灰頭土臉。

  突然衝出來的,是一名雙手同樣被綁住的少年,據說是這個女孩的哥哥,此時這對兄妹依偎在一起,雖然彼此都被綁住,但是目光卻煞是驚人。那名傭兵從地上爬起來,惱羞成怒地便要舉起衝鋒槍,下一刻,卻被走過來的阮宗敢一拳打倒在地。

  「野牛,我早就說過,在沒有我的命令之前,誰也不許搞事,你似乎沒把我的命令放到耳朵裡。」

  「對、對不起,老大,我知道了……」那綽號野牛的傭兵從地上再次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嘴上這樣說著,眼中卻顯然很不服氣。阮宗敢望了望地上的那名少年,說道:「不過,我現在可以給你個機會。」他說著,拿出匕首,挑斷了地上那名少年手上的繩索,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他指了指兩人,用漢語說道:「你們兩個,面對面地打一場,打贏了的,才有發言權。」

  從地上爬起來,少年揉了揉被繩索綁得發紅的手腕,先是還有些遲疑地望了阮宗敢一眼,隨後伸手到身後:「妹妹,你先躲進去。」少女退回帳篷的同時,那邊的野牛也解下了身上的刀槍。在他看來,這個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一付奶油小生的樣子,跟他打,簡直是侮辱了自己。

  這個看法,在片刻後被糾正了過來。

  這個傭兵團的成員所擅長的格鬥技巧,基本上是以慘烈搏殺為主的泰拳,野牛在這只傭兵團中的格鬥實力只屬於中等,但比起一般所謂的武術家之類的人來說,已經要厲害得很多。然而,當他的首先幾波攻擊都被那少年以靈巧的身法躲避過去,眾人這才看出來對方竟然有著不錯的格鬥實力,使用的技巧,是一向號稱世界第一,卻又往往被格鬥界視為花哨的中國功夫。

  眼見著一場無聊的毆打變成了真正有趣的格鬥,眾人一時間都大是興奮,眼見對著這樣的一個少年久攻不下,野牛一時間不禁有些急躁,威力強大的左右橫掃踢連環而出,少年在圈子裡不斷退卻、躲避,片刻之後,終於抓住了一個對方用力過度的機會,突然衝了過去,貼身一撞。

  仍然是撞擊,野牛當場便飛了出去,雖然真正的傷害不大,卻也使他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才要起身,視線之中,那少年已經毫不停頓地撲了過來,奮力將他踢出去的同時,太陽穴上也被狠狠地擊中,頓時間整個視野都有些暈眩。一個翻身起來,那少年只是揉了揉被踢中的小腹,毫不停頓地猛撲而上,之後,兩記重拳,擊在各自的身上。

  方才還是一味的溫吞躲閃,到得此刻,竟突然變成了毫無保留的進攻,一拳換一拳,一腳抵一腳,這種絲毫不顧及自身的玩命打法,出現在這樣的一個少年身上,實在有些令人驚訝,而且他的身上雖然沒有那種在生死之間歷練出來的可怕氣勢與殺氣,但技巧方面,就比野牛更加出色得多,一番打鬥,竟然還是野牛處於下風。不一會兒,這互相拼命的兩人身上就濺滿了鮮血,口鼻眼角的傷勢都有些驚人。某一刻,這個原本還在拼命的少年突然閃身躲避了對方的重拳。

  原本擊中對方的同時也做好了捱上一拳的準備。對方突然做出這樣大弧度的躲閃動作,使得野牛心中一喜,以為少年終於被自己的氣勢所嚇到,但在下一刻,少年已經神奇地繞到了他的身後,拉起他的左臂,朝著關節一拳擊出。如果擊實,這條左臂絕對會立刻廢掉。然而拳在半空中,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因為一把手槍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上,那是阮宗敢。

  三人的姿勢停在了那裡,少年目光望向阮宗敢:「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守信……唔……」

  野牛猛地轉身,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少年吐出一口鮮血,身子猛地躬了起來,隨後,被對方的一記橫掃狠狠地踢飛了出去。

  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就變成了單方面地毆打,少年沒有了多少反擊的能力,只是護住要害任由野牛踢來打去,帳篷裡的少女尖叫一聲衝了出來,卻被一名旁觀的傭兵給死死按倒在地上,少女的哭喊聲中。那少年被打得奄奄一息,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微感解恨之後。野牛擦拭著臉上的血跡,踉蹌幾步走向被按倒在地上的少女。正要俯下身去,槍管也抵在了他的額頭上,阮宗敢冷冷地看著他:「你打輸了,再敢動她,就得死。」

  「我……」眼看著周圍的同伴都以奚落不屑的目光望過來,野牛也知道自己表現得太差,當下恨恨地望了那奄奄一息的少年一眼,轉身退開。片刻之後,在阮宗敢的指示下,眾人將這對兄妹的雙手雙腳都綁好送進了帳篷裡。望著那渾身鮮血的少年。阮宗敢皺了皺眉頭,兩天多了,自己竟然不知道人質裡有個這麼厲害的傢伙,還好現在打成這個樣子,想來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暫時來說……還是不能殺掉的,聽說他們是江海市有名的大家族的子弟,男的叫東方路,女的叫東方……婉?好像是這個字吧,中國人的名字真是不好記。

  對於營地中的傭兵們來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事情過後,一些人談論著那東方路的身手,一些人則想著東方婉的身體與老大的命令,討論著該如何巧妙地將插曲變成真正的「插曲」。時間漸漸地過去,由於一路上擠在船裡的日子也是太累,十點多的時候,大多數人也就進了帳篷睡覺,只剩下負責守夜的人依舊坐在火堆旁說著話。

  中央處關人質的小帳篷裡,臉上淚痕未幹的東方婉倚坐在兄長的身側,目光透過帳篷的一條縫隙望出去,既是緊張,又是擔心,因為此時兄長正拿著一顆粗糙的鵝卵石,用力地劃著她手上的繩索。這些傭兵綁人的手法很獨特,兩人的手指雖然可以動,但是在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想要將繩結解開,根本不可能。

  兩人之所以會被抓,實在是因為一件非常腦殘的烏龍事。這些無聊的原因姑且不提,一路而來的兩天時間裡,她的擔驚受怕幾乎超過了這輩子的總和,炮艇本就算不上很大,將近五十人擠一艘,那些傭兵都沒有什麼正常的住處,更別說作為人質的她們了。在船上的時候,每一次想上廁所是最尷尬的時候,好幾次幾乎被人強姦的那種恐懼,不止一次地讓她痛恨起來,自己為什麼要是個女的,而如今,兄長為了保護自己被打成這樣,就令得她內疚的感覺更加厚重起來。

  趴在兄長的身上哭了許久,在東方路的低語聲中,她才知道兄長根本就是故意被人打成這樣,因為只有這個樣子,才會讓人掉以輕心,他也才能在那些目光尖銳的雇傭兵的注視下成功地藏起一顆鵝卵石,雖然不算銳利,但畢竟邊緣粗糙,到如今,忍住身上的痛楚,東方路已經一刻不停地摩擦了兩個小時,就算是木頭,也幾乎到了被鑽出火的程度,繩子眼看也快要被磨斷了。

  微光之中,旁邊還有一名人質,那是一名姓付的胖子,看來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鼾聲陣陣。

  東方婉的心中微生鄙夷,所謂不可靠的男人,莫過於此。正在想著,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從縫隙中望了出去,僅僅有微光照射的海面上,一艘炮艇邊似乎無聲地浮出了一個黑影,沿著船舷飄移了上去,動作詭異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心底升起一股冷意,如同幽靈一般,那黑影悄無聲息地飄進了炮艇的船艙裡……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5
第九十七節 所謂一拍兩散

  夜色寂寥,燃燒的篝火邊傳出滄桑的口琴聲。火焰在海面上爆炸開來的時候,阮宗敢正從帳篷裡走出來,眼見著不遠處一艘炮艇被另一艘一炮命中,他的心中有著一瞬間的空白期。

  隨後,整個營地間的傭兵們突然行動了起來。

  都不是剛剛入行的菜鳥傭兵了,一聽到響動,這些人便拿起武器衝了出來,有的四處散開尋找掩護,有的用火力向著那炮艇射擊,也有的向著海上衝了過去,對面,那艘炮艇已經緩緩發動,開始退向深海之中。

  兩艘炮艇一艘已經被擊毀,如今剩下的這唯一的一艘如果被劫去,他們整個傭兵團將近百人恐怕就得在這島上度過餘生了,知道事態的嚴重,前方衝鋒的傭兵們都格外拼命,好在船上並沒有人進行攻擊,倒也沒什麼傷亡。眼見那炮艇後退的速度越來越快,阮宗敢方才從帳篷裡拿出一隻遙控器,按下了上方的紅色按鈕,頓時,炮艇在一瞬間失去了動力,在海上停了下來。

  「把船上的那個傢伙給我揪下來!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對講器中傳出來時,此時的炮艇船艙之中正在飛快地敲擊著鍵盤,試圖解除掉系統的封鎖,將船再度發動的黑衣人微微歎了口氣,在他的身後,兩具傭兵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都是喉嚨被割開,一刀斃命。眼望著從海水中越來越近的追逐者,他終於站起來,灑脫地拍了拍手。

  SOS信號已經成功發出,只希望不要受到海上風暴的太大干擾,而在這之前,要解開船上的系統,時間卻已經不夠了……

  「借你們一艘小船而已,沒必要搞得這麼嚴重嘛……既然你們非要讓我留下來,那大家就一拍兩散好了……」

  聳了聳肩,他很無辜地走進船艙後方放置炮彈的房間裡……

  海灘之上,阮宗敢眼圈發紅地在發佈著命令。這次劫持星夢號的行動大家的配合不好,但總還認得出那艘炮艇是屬於誰的,在小島那邊發現的破爛船隻,屬於那支名叫「火眼」的傭兵團,船上的時候大家各自為戰,但火眼傭兵團團長戰死的消息卻還是傳了出來。

  在阮宗敢原本的計畫中,「火眼」傭兵團的實力還不錯,如今趁他們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自己援手一下,不僅可以大敲一筆,或許還能夠吸收一部分出色的成員,壯大自己的勢力,誰知道對方不僅沒有接受自己的好意,還要偷偷劫持自己的船逃走,而且離開之前,竟然還要將另一艘船也炸掉。事情做得這麼絕,就已經可以算是正式的開戰了。

  「……既然他們已經不留後路,今天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跟傭兵團中的幾個小隊長說著進入樹林後的作戰安排,從水中衝過去的第一批人也已經到了那炮艇旁,從船舷迅速地爬了上去。隨後,又是一聲巨大的轟響,僅剩的那艘炮艇再次爆炸開來,巨大的火團向四周飛散,海水撲射開去,幾個人的身體被炸得高高地飛上了天空……霎時間,所有人都變得有些目瞪口呆。

  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槍聲在海面上怒吼起來,在黑暗的水面上紋出一排排的光柱。不久之後,在那片海灘側面的一處岩石堆中,披著黑色斗篷的家明浮了出來,找到了躲避在隱蔽岩石間的靈靜。在此同時,挾著憤怒與絕望的火焰,一隊隊的雇傭兵以毀滅一切的氣勢,同樣衝進了這片樹林。風暴之前的島嶼黑夜,頓時間變得熱鬧了起來。

  島或許不大,從上方俯瞰下來,樹林或許也算不上很有規模。不過有的時候,就算不大的樹林也往往會變得無邊無際的,迷路的時候,或者換一種說法……

  你永遠也走不出來的時候……

  突然出現的變故,使得絕大部分的傭兵都進入了樹林,同時似乎也給了東方兄妹一個更好的逃跑機會。相對於之前將他們的帳篷圍在中央的近百人,目前還待在這附近的就只有十多人,一部分在海裡檢查沉船有沒有拉上來再修復使用的可能,另一部分則在營地附近走動戒備著,由於船隻都已經被炸掉,眼前的這些人,神情都有些急躁。

  按照東方路的分析,他們已經沒有了離開的船隻,在找到其他途徑出海之前,更大的可能便是被海軍搜出來,如此一來,他們三個人質的安全反倒更加有了保障,只不過繩索已經磨斷了大半,現在如果作罷,事後被他們發現,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了任何逃離的機會,當下他也加大了力氣,大概再過了半個小時,終於磨斷了東方婉手上的繩子,再讓妹妹解開自己手上繩索之後,他才發現對面那個胖子正睜大了眼睛望著兩人。

  「你們、你們……」

  「別怕,現在他們戒備不嚴,我們可以逃走……」

  正要過去為那胖子解開繩子,東方婉突然緊張地拉了拉哥哥的手:「哥,不好……啊——」話還沒說完,一個人掀開帳篷的簾子,揪住東方婉的頭髮便將她拉了出去,卻是那身上的傷口已經經過了包紮的野牛,他性格本就莽撞,對東方婉覬覦已久,此時眼見兩艘船被炸掉,一時間鬱悶無比,眼見阮宗敢帶了人出去,竟然又想過來過來施暴。然而,才將東方婉拉出去,竟然發現她手腳上的繩索已經解開了。

  還來不及反應,他再次被一條人影撲倒在地,明明受了重傷的東方路動作靈敏矯捷,刹那間拔出了野牛腰上的手槍,直接抵在了他的頭上。

  空氣一時間仿佛凝固了起來,東方路將對方身上的衝鋒槍拿了下來,反手交給了妹妹,隨後衝著帳篷裡使了個眼色,東方婉連忙返回帳篷裡,解開那個胖子身上的繩索。

  這時留在這裡的傭兵基本上都在營地之外,一時間還沒看見這邊的情況,東方路自然不敢開槍,正在打算將這傢伙打暈,那傢伙卻似乎算准了東方路不敢開槍,突然間大喊一聲,隨即,營地周圍的四名傭兵持槍衝了過來。

  從營地之中緩緩走出來,東方路以野牛為人質,緩緩朝樹林方向走,東方婉拿著衝鋒槍跟在後面,手腕卻微微有些顫抖,跟在身邊的胖子就似乎更加害怕得厲害。雙方對峙之中,情況變得很是微妙,首先東方路就不敢開槍,如果手上沒有了人質,自己這邊的三個人保證會被當場射殺,雇傭兵的一方,一時間也不好開槍殺人,畢竟這三個人質還有用。至於在遠處水裡搜索的幾名傭兵,遠遠望著這邊的情況,就似乎是覺得有些可笑,完全沒有想要過來幫忙的意思。

  說起來,東方路有著深厚的武術造詣,但真正到生死之間的作戰經驗,比起這些傭兵來就大為不如。好不容易終於走到樹林邊緣,野牛的身體毫無徵兆地向前一撲,一發子彈便已經打穿了東方路的手腕,兩名傭兵飛速衝上,東方婉扣動扳機時,她手中的衝鋒槍已經被對方舉了起來,一梭子子彈「砰砰砰砰」地全都射上了夜空。

  跟在身邊的那個胖子被一腳踹倒在地,同時,東方路的額頭上也被狠狠地砸了一槍托,隨後被一腳踢飛在地。加上那野牛在內一共五名傭兵圍著這三人,對著東方路又是一輪的拳打腳踢,如果說之前那次還有些手下留情,這一次就真的成了全力的毆打。東方婉被其中一個傭兵抓住,大聲哭喊,隨後,卻見那野牛再次朝她走了過來,雙目被怒火燒得通紅。

  「啊——」的一聲,她被這男人直拖著去往林間不遠處的那蓬灌木,旁邊的一名傭兵用越南話說了些什麼,但總之改變不了野牛的想法。知道這次恐怕沒有可能倖免,她拼盡全力掙扎著,然而不論尖叫還是踢打,都沒有任何效果,反倒是滿頭長髮在掙扎中被扯掉了一簇,火辣辣地疼。眼見著妹妹即將被人淩辱,東方路掙扎著爬起來好幾次,都無一例外地遭到了更重的毆打而倒下。

  砰的一下,東方婉被扔在了那片灌木叢中,那男人的身體直壓了下來。

  不管怎樣的哭喊都沒有效果,外面的衣服被刷地撕開,對方將她的雙手按上頭頂,又是一下撕裂了第二層衣服,瘋狂掙扎的身軀上,露出雪白的胸罩,眼見對方醜陋的臉孔伏了下來,東方婉「啊」的一聲閉上了眼睛,隨後,臉上,頸項上都產生到了噁心到極點的觸感。

  心底的絕望幾乎使她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以免再受到這樣的屈辱。某一刻,那男人噁心的嘴終於離開了她的身體,隨後胸罩上傳來將要被撕裂的感覺。之後……溫溫的、黏黏的、膩膩的……雖然很難理解,但東方婉知道,這個男人恐怕在她的身上吐了口水,很多很多的口水。

  那具身體突然壓了下來,胸口一悶,她也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如同幽靈一般的黑袍,掠過了她的眼前。

  之後,從東方婉的位置看去,是令人眼花繚亂的一瞬間,那道身影衝入正在樹林邊緣的四名傭兵之間。人影交錯,槍聲響起,火舌在黑色的背景下猶如在空氣中舞蹈的畫筆,那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幾乎是貼著四名傭兵的衝鋒槍在舞蹈,槍聲微停,四名身上被同伴的槍支射滿了彈孔的傭兵倒了下去,那黑衣人持著兩把衝鋒槍,對著海面上的人開始了掃射。

  槍聲之中,東方路掙扎著將那個胖子拉進樹林,東方婉的身體還在顫抖,另一條身影卻從旁邊的草叢中出來,將壓在她身上的屍體推翻了下去,只見「野牛」的脖子已經被利刃割開,流了東方婉滿身的鮮血。微光之中,那身影緊張地揮著手:「你們跟我來……」

  那張清麗的少女面孔,東方婉認識,她叫葉靈靜。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4 21:46
第九十八節 風暴(上)

  即使許多年後回想起來,東方婉都清晰地記得自己在那個時候的感覺。

  黑暗、陰沉的林間,遠遠近近傳來的槍聲與喧鬧,由於身上沾滿了鮮血,她將衣服脫了下來,擦乾血後扔掉了,前面的葉靈靜脫下一件外衣給她穿上,夜風吹過,還是有些冷,當然冷並不是重點。

  在草叢與林木間匍匐前進,隨時撲倒在地躲避搜索,偶爾在樹幹旁,偶爾在山石之中,電筒的光芒甚至於火焰偶爾出現在視野之中,樹林之中人影重重,時而觸動幾人的神經末梢。在一處山石之間,葉靈靜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卷繃帶,為東方路包紮好上手上被子彈射穿的傷口。那道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如幽靈般地在林間穿梭,往往也會在眾人的視線中顯形一瞬,隨後再次消失。

  幾年之後真相大白,東方婉自然知道了那種「高大」不過是自己的錯覺,或許那是因為她始終以低伏的姿勢仰望那道身影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那道身影表現出來的身手實在太過驚人。

  遠遠近近搜索的近百雇傭兵,而他僅僅是一個人,然而幾人一路躲避過來,目力所及之處最不缺乏的就是死狀各異的屍體,有的是被子彈擊中,有的被刀鋒破喉,有的是被炸彈炸飛,也有的是中了陷阱而被木釺等物刺穿,有時她們也會聽見這些死者的對講機中傳出大喊之聲。難以置信這僅僅是一人造成的效果,給人的那種混亂感,便仿佛一隻猛虎進入了羊群,雖然用羊來比喻這些傭兵也實在太過輕視,但放在眼前卻是貼切無比。

  大規模的混亂,詭異的交火,雖然傭兵團在意識到對手人數不多之後也試圖展開穩打穩紮的圍捕,然而在天黑之後、動手之前的兩個多小時時間裡。家明能夠設置的小規模陷阱實在多不勝數,就算在不斷的追逃間,他也能利用從死者身上得來的手雷佈置成小型的雷區,不斷地給人以「驚喜」。

  四人在緩慢地潛行逃亡之時,自然也有被傭兵發現的時候,其中一人是被東方路手中的槍支射殺。另外有兩人則是在出現的瞬間便被不知從哪裡射出的子彈所擊斃,還有一個人,在到達四人不遠處的時候也同樣被那黑衣人靠近,這名身高兩米有餘、猶如鐵塔般的壯漢東方婉也有印象,這人應該是傭兵團中格鬥技巧數一數二的人物,當初在船上有一次開玩笑,他曾經隨手將野牛撂倒在一邊。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槍還沒舉起來,黑暗中突然衝出的人影已經在他的太陽穴上來了一記猛烈的膝撞,隨後幾乎是狂風暴雨般的猛烈攻擊。打得他根本連還手的空閒都沒有,這人大概以為自己抗打擊能力很強。想要拼著兩敗俱傷的打法將敵人擊退,重拳一出,掃斷了旁邊碗口一般粗大的一棵樹木,他的喉嚨也在同時被劃開,鮮血噴出,那道幽靈般的身影也已經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樹林中的這場戰鬥大概進行了兩個多小時,那些雇傭兵不知道死了多少,槍聲在樹林中不斷減弱,許久之後,似乎只從遠處傳來。四人所經過的地方,時常會看見有這樣那樣的屍體。似乎是分了一件衣服給她的緣故。前方那名叫葉靈靜的女孩子時常在躲避起來的時候抱著身子,縮起來發抖,直到槍聲消失了許久,她們還是在沿著一條固定的路線走走停停,最終又耗了半個多小時,方才來到山腳下的一處地方。

  按照葉靈靜的說法,這附近似乎設置了不少的陷阱,打開電筒,山勢在這片地方明顯地開始上升,山間有一個小小的凹陷處,大概四米多長,兩米左右的深度,算不上是個山洞,倒像是一個小小的屋簷,一棵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古木架在這「屋簷」上,倒是勉強可以用來藏人。

  光芒照上去的時候,那裡面鬼鬼祟祟地出來一個人影,隨後輕聲叫著:「靈靜,你沒事吧?」迎了上來,望見這個人,東方婉微微一愣,竟然是那個在她的印象裡很猥瑣的同學,顧家明。

  接下來,大抵都是自我介紹之類的瑣碎事情,東方路是聖心學院學生會主席,靈靜和家明都認識,在上次的比武事件中,靈靜自然也大概知道了東方婉的身份,唯一比較陌生的,是一直跟著幾人的那個胖子,船上的時候三個人質也沒有什麼自我介紹的興致,因此東方兩兄妹只知道這胖子姓付。眼下感覺終於脫離了危險,那胖子很是激動,興奮得臉頰彤紅:

  「大、大家好,我姓付,叫嚴傑,呵呵,我老爸對我的期望比較高……」

  對於這個名字旁人倒沒什麼想法,家明卻是微微一愣,臉頰有些抽搐:「呃,付嚴傑……久仰、久仰,我叫顧家明,你好,呵呵……」

  此時戰況稍停,東方兄妹與付胖子三人望向家明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即是敬畏,又是疑惑。家明自然知道他們懷疑的是什麼,當下與靈靜編造一番,大抵說他們兩人也是被這些傢伙抓來,不過有一個外號鬱金香的神秘人物救了他們,這位鬱金香先生向來披著黑色的斗篷,他們兩人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樣貌,至於他們的船如何毀掉,如何來到這座島上,倒不用變更得太多。

  這個謊言的唯一漏洞,恐怕就是那群雇傭兵搜索時,家明一個人躲在這兒卻為什麼沒有被找出來,不過這時大家都沒有太過深究,畢竟家明如果說自己就是那個黑衣人,恐怕才會被人認為是真正的笑話。對於方才靈靜這個女孩子出去救人,家明卻留在這裡躲著,東方婉望向家明的目光中,不免又多了幾分鄙夷與不屑。

  方才的那次戰鬥中,阮宗敢一方損失慘重,在傷亡過半時,家明便已經與之取得了聯繫,要求每人佔據海島一側,此後互不侵犯,雖然阮宗敢此時怒火中燒,但眼前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自己這邊傷亡慘重,然而對方的火力配置自己卻完全捉摸不透——雖然也有手下說對方好像只有一個人,但這種話不光聽到的人會覺得荒謬,說話人本身恐怕都會覺得自己是秀逗了。

  形勢比人強,一時間也只能集合力量先退避一步。歸根結底,這是憑藉實力吃飯的世界,船沒了,誰都想拼命,但如果拼命不成徒然送命,那就太不理智。從對方的說話之中,家明也大概知道他們將自己當成了火眼傭兵團的成員,這樣算是最理想的情況,至少他會認為自己這邊不可能發信號求救,推算起來,雙方至少可以有一兩天時間的緩衝期。

  對於明天就要有風暴到來的事情,家明從炮艇的電腦記錄上也大概知曉,當下自然以鬱金香先生的名義說出來,隨後靈靜、東方婉、付嚴傑三個人忙碌起來。從藏起來的大背包中拿出帳篷用刀裁開,將帆布蒙在這個小屋簷的外面,隨後用泥土縫好邊緣,再以灌木大概做好了偽裝,弄成一個可以暫時躲避風雨的小山洞。

  另一邊,家明則拿出藥物和繃帶來幫東方路處理著身上的傷勢。手掌被子彈打穿,手臂一處脫臼、一處骨折,身上遍體鱗傷。他竟然還能強忍住在樹林中行進兩個多小時,對於未經過專業訓練的這個男子來說,家明實在要奉上一股敬意,他能成為聖心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倒也有些理由的。不過,聽到兄長口中因為手臂被接上時的劇痛而發出的悶哼聲。東方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小心啊,你到底會不會治啊?」

  「放心、放心。」家明笑了笑,「我以後的理想是當醫生。」

  對於他的這個理想,靈靜大感滿意,笑道:「難怪家明你老是巴結我媽呢,原來就是想讓老媽收你為徒啊。」家明才想說「巴結葉媽媽可不止是為了這個」,東方婉微微地諷刺道:「不會是當牙醫吧?」

  家明聳了聳肩:「如果考不上好的醫學科目,當然就只能當牙醫嘍。」靈靜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我媽可不是牙醫……不過就算是牙醫,也沒什麼不好的。」

  料不到身邊的少女言語突然變冷,東方婉微微有些尷尬:「呃,抱歉……」事實上靈靜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子,然而她卻很是討厭東方婉對家明的這種嘲諷語氣。

  大概將小山洞佈置好,上方也大概築起了分開水流的小小堤防,時間已經是深夜。從背包中拿出壓縮餅乾來吃了些,約好了輪流守夜,便在小山洞裡各自睡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東方婉迷迷糊糊地醒來,天色仍舊漆黑,外面卻已經下起了雨來,空氣中似乎還有著一股火藥味,小山洞的出口處亮著一隻從槍上拆下的電筒。家明坐在那兒,上身的衣服解開了大半。靈靜坐在他旁邊,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用繃帶包紮著他肩上的一處傷口,那處槍傷,直到靈靜知道,家明已經忍了大半夜。

  幾乎是在東方婉看清楚眼前景象的下一刻,家明的目光突然望了過來,隨後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東方婉移動了一下身子,輕聲道:「怎、怎麼了?」

  聽見她的聲音,靈靜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隨後回過頭來輕柔一笑:「沒什麼,前幾天家明受了傷,現在還沒有好呢。」手中微微顫抖著,她將染血的匕首藏到東方婉看不到的一側,沒有麻藥,沒有其它的東西,方才只能按照家明的指示用火藥殺毒,用匕首將嵌在骨肉裡的子彈硬生生地挖出來,靈靜只是想想都覺得全身都會痛,方才在她笨拙的用刀之下,家明咬緊牙關所忍受住的,不知道是怎樣驚人的痛楚。

  「喔……」東方婉點了點頭,「對了,那位鬱金香先生呢?他不用進來躲雨的嗎?風暴來了,他怎麼辦呢?」

  「不知道,他不喜歡跟我們在一起,但是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放心吧。」

  「喔。」點了點頭,東方婉望了一眼家明肩上的繃帶,隨後閉上眼睛再次睡去,黑暗中,似乎又閃出了那道幽靈般的身影,在她將要受到傷害時天神一般地出現,救下了她,救下了所有人,隨後又如同神一般地將敵人全部殺退,鬱金香……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帶著這樣的想法,她裹緊了身上的毛毯,沒有溫暖的大床,沒有華麗的房間,甚至在這之前還沒有洗澡,但幾天一來,這是她睡得最香的一覺。

  第二天,雲層開始在天空中變厚,上午還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大概過了中午,雨勢開始變大,風,也漸漸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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