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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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352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3:57
第四七九節 水城漫步

  彤紅的夕陽在水面上映出了黃昏的光色,亞得里亞海的明珠也就沉入了一片偉烈的橘紅當中。水城威尼斯擁有一百一十八座小島,一百七十多條水道與四百多座橋樑,此時看起來有著一種高雅的安詳氛圍,人們走在由橋樑連接的街道上,一艘艘的船隻穿行在城市的水道之間,最多的是黑色的貢朵拉,船夫們操著小舟,在夕陽下平穩而輕快地行進。

  總的來說,城市的這個下午並沒有人們見到的這麼平靜,譬如說某些人就有幸見證了一場場的「意外」。例如在街上突然倒下的人,偏僻的水道上有船隻翻了,或小範圍內幾個人的打鬥,接著就莫名其妙地留下一大堆倒地的人,有一座小橋出了問題,突然倒了,當時的幾個人掉進了水裡——就是這樣零零碎碎的事情,大多數人自然不可能知道全部。員警已經出動了數次,他們駕著快艇到處趕,叫苦不迭。天空中有直升機在到處盤旋,直升機上的徽記屬於一支在本地極有力量的勢力。

  在人們一時間無法看見的地方,破壞或許進行得更為深刻。當盤旋的直升機經過了天空,正站在下方充滿巴羅克風格建築樓頂朝下看的女子也放下了手中的小型望遠鏡,伸手按了按耳麥上的小按鈕:「七號位置沒有發現。」

  「他肯定是朝這邊過來了。」回答來自直升機上的觀察。

  「你們要能找到那就怪了……」女子搖了搖頭,「南森他們怎麼樣了?」

  「已經倒了,七個人被擺平在兩公里外的樓頂上……」

  「莫里斯那邊看來也不樂觀了。」

  「他們計畫在人群裡截住他,結果兩個被扔進了海裡,一個被扔進了垃圾桶。」

  「不是有狙擊手輔助的嗎?」

  「找不到狙擊角度,那傢伙始終在利用周圍的東西做掩護,他看起來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

  「他根本就是在跟我們玩。如果你上次也去過中國,就該明白,這傢伙比我們加起來都要強。我覺得我一點都不安全……」

  直升飛機已經走遠。她的話音剛落,後方的水道突然傳來了爆炸聲。猛一回頭,一道身影出現在樓頂的那一側,雙方的距離突然拉近。來不及拔槍,她的雙手在身側突然握拳,一股無形的風勁破空而出。那道身影順手一揮,下一刻,已然逼近身前。

  空氣在側面的半空中爆炸開來,一隻手按上她的心口,將她推得淩空飛出。髮絲飛舞間,另一隻手從她的耳邊抄走了耳麥。

  「啊……」

  手臂一緊,下落的趨勢隨即止住。夕陽照射過來,海風吹拂,家明站在頂樓邊緣的欄杆上,微微弓著身體,拉住了她的左手手腕。這樣的姿態使她全身都在空中搖搖晃晃的。低頭看去,大概是四五層樓的高度,兩個人的衣服都在風中舞動著。

  她是上次去江海的成員之一,之間也算是見過面了。此時家明一邊將耳麥放在自己耳邊,一邊衝她笑了笑。女子也是舉起另一隻手無奈地一笑:「投降。」

  「嗯。」

  下一刻,她只覺得身體一輕,隨即整個人被扔了出去,幾秒鐘後,砰的一聲掉進了下方的海水之中,再浮出水面時,只見家明蹲在那欄杆上向她揮了揮手,隨後轉身就走。

  「FUCK!」

  雙手狠狠地在水面上一砸,她開始往岸上遊過去。另一方面,家明看著從遠處快速飛回來的直升機,歎了口氣:「喂,我找凱莉。」

  片刻,那邊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哦,家明啊,你到了?凱莉不在家。」

  「……」

  「呃,我是納塔麗,聽出來了嗎?下午發生了什麼事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哦,等等……說話啊。」那邊似乎在忙著些什麼,家明頓時有些無力。

  「拜託,再這樣我就要把威尼斯拆掉了……」

  「沒關係啊,喜歡怎麼拆就怎麼拆好了。市政府那邊正打算做些調整,讓城市有點新面貌……哦,凱莉她參加宴會去了,待會你過來吧,我們一塊去找她,我的地址是……就這樣了,拜……」

  「賞你媽……餅吃啊……」

  十幾秒後,直升飛機在這邊的空中盤旋著,稍稍降低了高度。下方,女子正從水裡爬出來,她仰起頭,直升機裡的人正在注意著旁邊建築物的窗戶,隨後朝她喊話:「他往哪邊去了!」

  「幹,我怎麼知道——」

  話還沒喊完,上方正對著直升飛機的樓房四層的窗戶轟的一聲碎了,玻璃揚成漫天的晶瑩光粉,一道身影如炮彈般地衝進五六米遠外懸停的直升飛機。

  那飛機微微搖晃了片刻,女子在下方用雙手遮住頭,窗戶與玻璃的碎片嘩啦啦地落下來。隨後,兩道人影從飛機上先後跳了下來,沒什麼反抗,看起來是達成了友好的協定,砰砰兩聲掉進水裡。

  兩名同伴在水裡冒出頭來,看著開始轉彎飛走的、本來是屬於他們的直升機:「他還是不是人啊?」

  「我怎麼知道!」飛機消失在水道的另一側,女子揮著手在原地跳了跳,濕衣服濺出一地水漬,隨後很鬱悶地轉身走人。

  直升機飛過了波光粼粼的金黃海面,去往城市的另一邊。這個時間點上從高空朝下看海景是一種很愜意的享受,船隻在海面上來往,遠遠近近的行人,大運河、廣場、教堂、豪宅、鐘樓與宮殿。

  目的地是一處水面上的豪華宅邸,華美的歐式別墅,臨海的一面還有著觀賞風景的花園式小廣場。在這個城市裡它的地勢算是高的,幾乎是獨佔了一個突出海面的小島。這邊並非城市的最繁華區域,從上方望下去,夕陽之中,小廣場上聚滿了白色的鴿子,一名穿著白色晚禮服長裙的女子就坐在廣場中的長椅上,伸手為這些鴿子們餵食。直升機過來時,她朝上面望了一眼,隨後站了起來,朝這邊揮手笑了笑,仿佛舞蹈般地朝前方旋轉著走出了兩步。

  被驚動的白鴿群朝天空飛了起來,女子的身體羽毛般地同時升起來。

  像是輕盈的舞蹈,又像是被鴿群造成的氣流所裹挾著,她單手拉著裙角,踩上一隻白鴿的背,隨後輕盈旋轉著踩上另一隻,隨後往更高的地方飛起來。一隻又一隻的白鴿負載著她,身體就在這舞蹈般的動作間不斷飛向空中的直升機。終於,直升機的氣流也影響到了白鴿們的飛行,她雙手一振,終於化作離弦的箭衝向天空,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抓住飛機的起落架,一個翻身,坐進了直升飛機當中,裙擺下露出穿著水晶高跟鞋的秀美纖足。

  鴿群在威尼斯的上空四散飛去,她在空中揮了揮手:「謝謝了。」

  第二次覺醒後的能力已經足夠她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來,上次在江海的一戰肯定又令她有所提高,這大概是她找到的新的玩樂方式。家明笑了笑:「可惜沒帶攝影機,否則一定要把剛才的畫面拍下來。」

  「讓自己不用力比用力其實還困難,剛才差點崴到腳。」她坐在那兒輕輕地揉著足踝,露出一個笑容,仿佛強調般地點頭,「我們去找凱莉吧……早就跟你說過來就死定的,別以為被你逃過去了,還沒完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納塔麗或許也算是擁有多種人格的特殊人種,休閒時、戰鬥時、工作時的表像各不一樣,這區別甚至比凱莉更為明顯。無論如何,這時的她應該是最好相處的,輕聲哼著歌,像一般的少女一樣笑著,到得準備去往的那棟別墅上方時,這氣質就變得冷傲了許多。家明回過了頭:「你之前跟他們說過你要來嗎?」這裡是威尼斯一位頗有影響力的富商的府邸,但比起納塔麗來,差距仍是天壤之別。

  「看見我過來他們不知道有多高興。」

  「也不怕他們手忙腳亂……」

  「待會進去麻煩你挽著我好嗎?」

  「穿著這件衣服?」

  納塔麗一身高雅的白色晚禮服,家明此時穿著的就只是普通的休閒裝,因為半天的折騰,此時不僅有些髒,還破了兩道口子,但這個時候,當然也沒法換了。納塔麗俏皮而無奈地聳了聳肩:「不挽著我,他們會把你當成不合格的司機,怕你連進都進不去哦……反正凱莉是我的好姐妹,我長得也很漂亮,你不吃虧啊……」

  如此這般,過得片刻,飛機在別墅的停機坪上降落。家明與納塔麗手挽手走向別墅大門時,陸續便有人吃驚地過來,還沒進門,兩人身邊的人便以驚人的速度增加著,說著「納塔麗小姐能撥冗前來……」之類的話。納塔麗只是敷衍兩句,知道家明對於這些不感興趣,倒也不多做介紹,偶爾與家明說兩句話,到了她的這種地位,緋聞什麼的是完全不怕的了。

  「英國那邊來了幾個堂兄堂妹之類的,宴會主要是給他們開的,不過最重要的是凱莉現在在氣頭上,最近半個月我都不敢惹她,你自求多福吧。對了,那個算不算是surprise(驚喜)……」

  納塔麗的一個身份是英國威斯敏斯特公爵的養女,但因為幽暗天琴,她的實際地位比這整個家族還要高得多。隨意說著凱莉這段時間來的恐怖,兩人進入別墅的聚會大廳時,音樂的聲音也從中流淌而出,納塔麗揚了揚下巴,家明也就朝前方的舞臺上看去。

  正在那兒唱歌的是一名美麗的黑髮少女,雙手握著話筒,身體輕輕搖晃著。大概因為並非正式的演唱,她的神情隨意,卻也微微帶了幾分落寞。家明之前在報紙上就看見過她的照片,那上面介紹說她叫珍妮特,雖然名字俗氣,目前卻是歐洲紅極一時的少女偶像。家明站在那兒看了幾秒鐘,終於完全確定過來,那便是已經相隔五年未曾見到的、曾經的小海蒂。

  她已經長大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3:58
第四八○節 淑女

  「美國那邊我們稍微關注了一下,薩利埃家族這幾年的處境還不錯,五年前你把她們母女扔來歐洲就再也不管了,有沒有想過人家小女孩會怎麼想你?」

  「成為明星是你們在背後幫的忙吧?」

  「她自己有這個天賦,凱莉喜歡她,再加上有某個人給她的那麼多歌,想不紅都有困難,上去打招呼?」

  「還是不了,估計她現在挺恨我的……」

  「你還真是結怨滿天下呵……」

  兩人說著,那邊少女的目光往這邊晃過來,掃過了納塔麗與家明,兩秒鐘後突然轉回來,正在輕聲低唱的歌聲便是一滯,雙手握著的麥克風啪地從架子上錯了出來,大廳內便回蕩了一陣的雜音。這雜音沒有持續太久,少女那驚疑不定的目光跟隨著家明這邊,呐呐地開口,歌聲終於再次走回來。

  當初救下那對母女的時候是在九五年,小女孩僅僅十歲,五年前海蒂接近十四歲,表露出了對他的那種感情,孺慕也好,崇拜也好,喜歡也好,那種獨佔欲卻表現得非常堅決。下藥、表白、甚至可以脫光了衣服躲進自己被子裡以讓母親產生誤會。家明對於這種麻煩事情卻是最頭疼的,十四歲的小女孩人生觀已經開始建立起來了,並且處於最叛逆的年紀,雖然按照某些人的說法也可以循循善誘,但是在家明看來,這一切都很麻煩,可能性最大的結果,就是最終鬧得三個人都不可開交。於是在解決了雅涵的事情之後,直接讓她們來了歐洲,脫離美國黑手黨的火拼,隨後自己淡出她們的生活,可謂快刀斬亂麻。

  無論如何,瑪麗蓮對於自己的感情看似有些離不開,其實更多的還是尋找一種慰藉,生存的道標,兩人之所以在一起就上床,是因為肉欲是最直接的表達形式,卻並不代表真的是重點。她並不是小孩子了,姑且不論年齡相差懸殊的兩人之間有沒有愛情這樣的東西,但是她所需要的道標,其實已經找到了,這麼多年過去,當初唐敬堯的事情,也該在她的心裡淡漠,最終,女兒還是會成為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而並非是自己。

  只有海蒂,她是愛恨分明的性格,自己這樣扔下她們不管,她肯定會對自己有意見,恨啊什麼的,但也都無所謂了,反正人會長大,這些東西看起來嚴重,實際上不值一提,自己從小在那種培養殺手的氛圍裡過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人的路要自己走,未來要自己負責,可以有軟弱,但完全的軟弱、自怨自艾就是不可原諒的,海蒂性子這麼強,相信也不會被這些東西給絆住。

  當初是這樣想的,但如今見到了,一時間也覺得有些無奈。納塔麗對這種事情自然也無所謂說得太多,兩人朝裡面走的時間裡,少女在後方唱歌的聲音開始一點點地升高,有幾分賭氣的意味在其中。

  經過宴會廳通往側面花園的門時,那歌聲終於在突然間到了最高點,納塔麗低頭笑了笑:「對了,御守喜在阿爾巴尼亞。」

  「阿爾巴尼亞?」家明皺了皺眉,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國家名了。雖然之前在機場那名叫謝寶樹的男子說去阿爾巴尼亞應該只是巧合,卻也令他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沒錯。之前我們猜想他應該是在瑞典或者英國,而在哥本哈根附近他們也有一個研究基地。最近才確定,他現在應該是去了阿爾巴尼亞。十多天前天雨正則在這邊失蹤了,我們估計他是發現了一些東西,高天原不想經過我們,直接派了人過來,我們今天收到消息,全軍覆沒了……哈,他們既然不向我們請求幫助,我也懶得理他……」

  她撇了撇嘴,隨後朝著不遠處的一個人揮了揮手,待他小跑過來方才問道:「凱莉小姐呢?」

  這人大概也是幽暗天琴的成員,此時望望納塔麗又望望家明,說道:「凱莉小姐她……她剛才接了個電話就回去了。也不許人跟,自己開直升機走的……」

  「……」

  納塔麗就有些沉默,片刻後方才瞥了家明一眼,吐出一口氣:「還以為真有多厲害呢。女人……」家明卻是在想著問題,這時抬頭笑笑:「你知道的,就算碰頭頂多也是打一架。對了,裴羅嘉在阿爾巴尼亞的確有個基地,我沒有去過,但是……應該是在跟希臘交界的地方,科爾察或者科洛涅區附近。具體位置的話……」

  「我會找出來。」說起正事,納塔麗收斂起笑容,點了點頭,隨後對旁邊那人揮揮手,「我去打個電話,然後回去找凱莉,私人的事情,你就自求多福了。」隨即又是一笑,轉身去往另一邊的房間。

  這個小花園建在兩棟建築之間,同時也是個臨海的小平臺。夕陽已經在遙遠的天邊降下地平線,家明站了一會兒,主要還是在想有關裴羅嘉的事情,他當初並不管理內部事務,對於裴羅嘉這個組織的瞭解程度,只是依賴於多年的行動接觸,說是了若指掌,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對御守喜,他卻瞭解得非常透徹。

  這是一個充滿瘋狂意味的天才,在某些方面的確稱得上驚才絕豔,卻也充滿了自我毀滅的氣息,在上一個世代,他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隨後掌控裴羅嘉作出一系列瘋狂的事情來,作為常年與死亡和不正常人類打交道的殺手,很明顯就可以察覺到,這傢伙已經背負著自己的十字架,陷入完全黑暗的深淵中去了。而經過這四年的沉寂,他這次忽然出現,與那幾名前世並沒有出現的吸血鬼結盟,甚至暫時放棄了日本的主基地,將力量調集和潛伏在歐洲,無論如何,都給人一種極度不祥的感覺。

  有些事情是可以推導的,高天原之所以派出精銳來歐洲,而不通過幽暗天琴,當然不會是因為他們想要獨力維護世界和平,而是因為其中有利可圖,這說明裴羅嘉目前恐怕掌握著某種相當誘人的東西,這種東西充滿誘惑力但在前一個世界並沒有出現,那麼當然是該放在新出現的一些事物上,唯一的解釋就該是那幫吸血鬼。

  上千年前的怪物會有些什麼好東西很難說,但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裴羅嘉掌握了製造大量不死者的訣竅,或是有了這方面的鑰匙——這項實驗在幾年前幽暗天琴就通過那位侏儒而有了些成果,當初裴羅嘉就曾跟伯爵合作,這次更是找到了更強的不死者,如果他們肯配合,能夠得到的好處,絕對不止一點點。

  當然,無論理由是什麼,既然開了頭,再想要和平已經不現實了,無非是把事情做到底,配合幽暗天琴,幹掉御守喜跟那幫不死者——以他如今的力量,這件事情的難度應該不比當初殺御守滄大。確定下這樣的基調,其餘的也就無需多想,至於凱莉、海蒂這些事情看起來讓人皺眉,實際上順其自然便好,他表面上為難,心中其實是不存在負擔的,這一點無論他還是納塔麗,都是再明白不過。

  納塔麗消失在花園之中不久,那邊的歌曲也到了尾聲。少女聲音放得很大,猶如賭氣一般地唱歌,目光卻一直朝門外的這邊望過來,歌曲唱完,她拉起湖綠色的裙擺便要衝這邊過來,五年的時光將女孩變為了少女,途中一些人跟她搭話,她雖然心中不耐,卻也是禮貌地微笑著回應。

  雖然一直往這邊靠近,但少女的眉宇間還是帶著幾分矜持的。當然說矜持也未必準確,每當家明的目光與她相觸,她便下意識地停一下,嘴巴撅起來,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事隔五年多,想來她也知道自己的樣貌有些改變了,改變了髮型,燙卷、挑染,穿起了長長的裙子,與曾經那有些肆無忌憚、無法無天想要當黑社會教母的小女孩已經不再一樣,她也不確定家明有沒有認出她來,此時的表情儼然就是在說:「是我啊、是我啊,快認出我來啊。」家明見了,便忍不住有些好笑。

  或許在海蒂心中,她已經變了好多,但在他看來,曾經的小女孩,終究還是那個小女孩而已。

  且看她能幹出些什麼事來吧。

  家明倚著欄杆站著,目光亂掃,看著宴會中的人,海蒂也終於拉著裙擺走到了門邊,皺著眉頭,有些猶豫地停下了腳步。另一邊,一名穿著白色西裝的金髮青年形色匆匆,他剛剛從宴會廳的另一邊趕過來,似乎跟周圍的一些人問了幾句話,一見海蒂,卻是很高興地小跑而上,從背後拉住了海蒂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腕:「嗨,珍妮特。」

  海蒂一直看著家明這邊,頓時被嚇了一跳,身體一震,腳步慌亂地回過了頭,見著那人的臉便緊蹙了眉頭,雙唇抿成一條線。雖然是不悅的表情,但側面看起來仍舊很可愛。

  「珍妮特,我的堂姐今天過來了,就是以前跟你說過的那位,待會我給你介紹。你一定會很高興見到她,她是我們家族的驕傲,你知道的吧,你現在在的音樂公司,其實只是她手下很小的一個產業而已。」

  「對不起,子爵先生,我現在有事……」海蒂掙脫那人的手,緊蹙著眉頭退後了一步,目光又朝家明這邊望過來,對上的是家明那有些好笑的眼神。她還來不及細想,那位子爵先生便又前進了一步,再次拉住她的手腕,沒有察覺出少女的情緒,臉上帶著由衷的喜悅:「珍妮特,你聽我說……」

  「別拉著我!」這次聲音轉高,海蒂再退一步,周圍幾個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那年輕的子爵也終於察覺出了不對。與此同時,一名樣貌平平的中年女子也小跑了過來:「珍妮特,你怎麼能這樣。亞爾曼子爵……」看來像是她的經紀人。

  這個時候,又有一名女子走了過來:「亞爾曼,怎麼了?」這女子看來三十歲左右,樣貌算不上好,西方人高挑的身材使她顯得有些瘦,細細的眼睛卻也帶了幾分尖刻。右手抱在胸前,左手之上持著一杯紅酒:「珍妮特小姐,你好,歌唱得不錯。」

  歌唱得再紅的明星,在這些人眼中大抵也是沒多少地位的。不同的社會關係,不同的階層,無數女明星總想嫁入豪門的緣由也在於此。不過海蒂此時卻沒有回答,目光望向家明這邊,腮幫逐漸鼓了起來。片刻,她推開旁邊的經紀人,拉著裙擺朝這邊跑過來。

  高跟鞋在花園小道上敲出嗒嗒的響聲,跑到一半的時候,她腳下一顛,差點摔倒。幾秒鐘後,她終於站在了家明身前,睜大眼睛瞪著他,依舊鼓著腮幫,氣呼呼的,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著。

  仿佛當年的情景一般,家明笑了起來,伸手惡作劇般地揉亂了她的頭髮。她神情不忿,卻沒有抵擋,只是在他的手下如同小貓似地搖頭。

  「紳士才不會亂摸淑女的頭……」

  「小女孩而已,哪裡有什麼淑女了……」

  「已經是了啊。」

  彤紅的夕陽將他們照在最後的晚霞裡。

  「……啊,真的是了。」

  他輕聲說著,有些感慨。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3:59
第四八一節 爸爸

  習習的海風吹過來,家明拍拍海蒂的頭,將手放下:「歌唱得很好。」

  「你剛才就認出我了。」海蒂咬著嘴唇,目光中有著些許埋怨,隨即轉變為委屈。

  「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少女沉默一會兒,低著頭不說話。

  「媽媽呢?」

  問到這個,她才終於又抬起頭來,望了家明一眼,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能說出來。到此時,先前在跟海蒂說話的三人也終於走了過來,這樣正式的宴會場,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海蒂也是一身正式的打扮,唯有家明這個年齡不大的東方人穿著破了兩道口子的休閒裝站在這兒,無疑有些惹眼。再加上此時已經是大明星的海蒂又是這樣一副表情站在他身前,看起來兄妹也似。那作為經紀人的中年女人先便問道:「珍妮特,這位先生是……」她與海蒂在一起幾年的時間,想來自己便該是與少女最親近的人了。

  不過這個時候,海蒂卻只是轉過了身,隨後往家明身側退了兩步,站在家明側後方聳了聳肩,幾乎就是讓家明幫她擋住這些人的態度。家明攤手一笑。模樣有些尖刻的華貴女子此時皺了皺眉:「看來這位先生跟珍妮特的關係……」具體怎樣沒有說出來,但方才她與海蒂打招呼海蒂那樣沒禮貌地不作回應就跑過來,此時話語間已然有了絲不高興的感覺表露出來。經紀人便加重了語氣:「珍妮特。」

  明顯對海蒂有好感的亞爾曼子爵看著兩人之間的曖昧態度,試探性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亞爾曼,是珍妮特的朋友,亞爾曼·威斯敏斯特,不知道這位先生是……」能夠在這種宴會上穿成這樣的,多少也會有些背景。

  海蒂從小性格跳脫,雖然以前在家明面前常裝淑女,但本質上其實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過從她方才的一些細節上看起來這些年她已經收斂了起來,至少在能夠參與眼前宴會的半數人面前,明星是沒有多少耍大牌的餘地的,不過這時候的這些小動作就明顯是在向家明表達她積蓄了好幾年的委屈與怨氣。家明有些無奈地正要伸出手,海蒂也終於開了口。

  「爸爸。」這句話說出來,她也突然張開了雙手,從側面緊緊地抱住了家明,已然發育完全的身體毫無隔閡地貼在了家明的身上,衝著三人露出一個笑容:「他是我爸爸!」

  家明的手僵在那兒,對面三人一時間也帶著被嚇到了的表情。事實上家明今年二十二歲,海蒂也已經十九,家明又不是那種特別健壯的體型或顯老的樣貌,兩人抱在一起誰大誰小嚴格說起來都不是特別明顯。情侶有人信,父女?怎麼可能,但是以雙方的身份,這時宴會的背景,她又怎麼能在這時開這種玩笑?

  片刻,家明有些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順手在亞爾曼的手上拍了拍,朝眾人笑笑:「監護人監護人……」另一隻手啪地拍在海蒂的頭頂上。海蒂如同鵪鶉般地縮了縮脖子,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此時的這個小圈子,都處於一種極不自然的氣氛當中。海蒂自得其樂,家明就有點無言,其餘三人或驚疑或猜測,雖然也有些被愚弄的感覺,但是在弄清楚家明的身份之前無論是誰自然都不會將太多太直接的情緒完全表達出來,唯有那華貴女子眉宇間的厭惡感稍微明顯。不過這種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在小花園的另一側,穿著白色禮服的納塔麗已經走了出來。

  無論從樣貌、氣質還是地位上來說,她都是能夠在任何場合成為焦點的人。白色的身影一出現,面前的三個人頓時便將目光移了過去,將前一刻還有的情緒拋諸腦後。事實從方才的介紹中,家明多少也知道,這位亞爾曼子爵與那有些尖刻的女子大抵便是納塔麗先前說過的堂姊堂弟之類的身份。此時見到五個人站在一起,納塔麗微微張了張嘴,隨後便朝這邊走過來,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看來都已經認識,亞爾曼,莎朗,好久不見……」

  雙方打個招呼,稍微寒暄幾句,納塔麗本身有事,這時朝家明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你待會過去。」再朝他身旁示意一下,「也帶海蒂過來玩。」隨後與眾人告別。

  雖然之前對於家明的朋友都給予了照顧,但以前沙沙在這裡時她都沒有單獨見過,對於海蒂,自然也沒有過刻意的碰面。此時的海蒂大概也明白她便是那亞爾曼子爵口中極有權勢的堂姐,方才與家明的對話不過一兩句,然而卻是完全平等的朋友一般的招呼,這對姐弟對於家明的態度一時間甚至有敬畏。家明倒從一開始就沒有參加這場宴會的興趣,不一會兒海蒂去換了衣服,兩人一塊離開這棟別墅。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入夜的威尼斯猶如明珠綴成的城市,水色映著燈光,錦鯉般地遊動。海蒂穿著白襯衣,外面罩件小馬甲,窄裙及膝的輕便打扮,手上的包是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將整件禮服都塞了進去。原本該一直跟著的經紀人這次沒敢跟過來,走出那別墅大門時,少女小跑幾步,從後面拉了家明的衣角,輕抿雙唇,低頭小碎步地跟著走,那副樣子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家明回頭瞥她一眼,隨後在她額頭上敲一下,海蒂的一張小臉皺的像饅頭,但手上卻依然不鬆開。

  「你和媽媽現在住在哪?」

  「媽媽也住這裡,不太遠的。從這裡往前直走,過了前面的岸台過橋……那邊有個很漂亮的教堂哦,我們從旁邊繞過,夜景很好看的啦……然後直走……右轉……在卡斯楚區旁邊……」

  明明不太遠的地方,被她這樣形容起來就覺得很遠了……

  特別是她再次強調「真的不遠」之後,家明覺得自己曾經的記憶變得不太可靠起來。曾經為了搞定納塔麗,他在這個城市盤桓過一年多。威尼斯整個城市總體都不算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可謂了若指掌。

  「直接說地址不就行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來過嘛……」

  海蒂回答一句。這一片是威尼斯城中相對安靜的地方,路上行人不多,卻也能夠從蜿蜒的水道縫隙中看清楚城市的繁華。海蒂就這樣像個孩子似的牽著他的衣角在後面走,過得許久方才有些小心地說道:「我、我這幾年都在外面跑,回家看媽媽的時間也不多……」

  家明回過頭,望著她有些閃爍的神情:「幹嘛?不敢回去見人啊?」

  海蒂努了努嘴,不說話。

  「這幾年……歌唱得不錯?」

  「嗯……」

  「學習成績怎麼樣?」

  「一直都有讀書的……」

  「呵,還想當黑手黨教母?」

  海蒂輕輕地搖頭。

  「搖頭丸、毒品、軍火之類的東西呢?」

  又是搖頭。

  兩人走過一座石橋,家明頓了頓,隨後回過頭,放低了聲音:「五年前的事情……覺的對不起媽媽,所以不回家嗎?」

  海蒂輕咬住下唇,眼中似乎已經有了淚光,接著又是輕輕搖頭。

  「其實……是我不該那樣做吧?」

  沉默。

  「你那時候只是個小孩子,其實我被一些事情纏住,討厭麻煩,這麼幾年……你應該是怪我的……」

  「幹嘛要叫我爸爸?」

  海蒂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目光閃閃爍爍地望向周圍的地面。

  「我知道你把事情歸結到你自己身上,但你應該陪著媽媽……」

  「海蒂你……」

  「我就是怪你怎麼樣啊!」燈影迷離,黑色的貢朵拉猶如精靈般地從附近水面上滑過,周圍的店鋪開著門,亮著明亮的燈光,遊人走過。突然間,那一處小橋的上方,少女大聲地哭喊了出來。海蒂的雙手更緊地揪住了家明的衣角,四目相對,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執拗與委屈,終於大聲哭起來了。

  「就怪你了!我喜歡你。啊……我給你下藥,我想趕跑媽媽,不就因為我喜歡你嗎。你就算不喜歡我那樣做,你也要跟我說啊!我說過會改的……我那個時候才十四歲,還是不懂事的孩子,要跟我說我才會明白嘛。啊……我不跟媽媽搶了,我也不碰你不喜歡的那些東西,我去唱歌了,可我是小孩子,你要跟我說我才會明白的……你什麼都不說就走了,讓我們來歐洲,也不來看我們,媽媽好傷心啊,我好傷心啊……嗚,媽媽好傷心啊……」

  她仿佛還是當初的孩子,毫無形象地哭得聲嘶力竭,雙腿一軟,便要往地上蹲下去,但終雙手死死地揪住家明的衣服,一邊大聲哭,一邊保持著半蹲的姿態。

  「我跟媽媽說是我錯了,我不騙人了……是我的錯,我看見媽媽就覺好內疚啊。我就怪你,你一點也不成熟……你不要走了,你偶爾來看看媽媽和海蒂啊……你不要走了……」

  仿佛孩子般肆無忌憚的哭聲在夜空中傳開了,遠遠近近的人投過來詫異的目光。家明輕輕地摟住她,讓她將幾年的委屈統統哭出來。少女用一隻手打他,踢他,張開嘴在他肩膀和手臂上咬,唯有另一隻手,還在死死攥住家明的衣服,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的樣子,哭聲在那橋上持續了好久好久……

  「這才是我喜歡的海蒂……」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00
第四八二節 抱我睡

  海蒂大概在橋上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了十分鐘左右,家明才有些無奈地摟著她往旁邊走。那邊的街道轉角是個有玻璃外牆的小餐館,道路邊也擺放了餐桌,有著漂亮的彩色小棚子。讓海蒂在座位上坐下,回頭看看,餐館裡不多的人都在朝外面看。

  侍者過來,家明要了水和紙巾,海蒂坐在那兒繼續哭著,眼淚不斷,呼吸急促間身體也不時抽一下,整張臉都已經花了——倒並不是妝的問題,家明在城裡折騰半個下午,雖然沒受傷,但衣服破了兩個口子,灰塵之類的自然也沾得多,少女方才抱著他一邊大哭一邊像貓兒一樣地在他衣服上擦眼淚,這時候就弄得更是髒兮兮的。一時間,家明幾乎是感到九年前饑寒交迫的情況下在江海街頭流浪了一個月的可憐女孩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好了、好了……哭了這麼久也夠了,別哭了……別哭了……」

  一邊輕聲說著,家明一邊拿起紙巾給她擦臉。那哭泣過了一分多鐘才轉為哽咽和抽泣,海蒂本已是成熟的少女,微有些叛逆的裝扮和髮型,此時一張漂亮的小臉卻是說不出的稚氣感覺,望著家明肩膀聳動許久,終於才眨著眼睛反應過來,微微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隨後便是砰的一聲狠狠趴到桌面上,過了兩秒鐘又直起身子來。

  「你……你不會再、不會再……」

  「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了。」

  家明點點頭,遞一張紙巾給她。海蒂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哭紅了的眼睛:「嘻嘻……」

  她這邊終於止住了哭泣,站在不遠處狐疑地看了許久的侍者遲疑著走了過來,語氣吞吞吐吐地:「那個……請問……冒昧地問一下……是珍妮特小姐嗎……呃……」

  海蒂從前面嘩嘩嘩地再抽出三張紙巾,低頭覆在了此時髒兮兮的臉上,就在那侍者的注視下一聲用力呼著鼻涕,隨後折疊起來擦臉,猶帶些許哽咽的聲音囫圇不清:「不是……我叫海蒂……」

  「呃……哦……哦哦……」

  她這樣若無其事地說了,那侍者也只好退開。海蒂抬頭衝家明一笑,家明也笑著指了指她的臉頰,海風吹拂,溫馨的路燈下,少女從手提袋裡取出化妝盒審視自己的樣子,隨後驚訝地大叫,手忙腳亂地開始補救……

  雖然海蒂之前將路途說得複雜,但是去往瑪麗蓮此時所在地的路程,真的算不上遠。當少女止住了哭泣,略微補妝,再次啟程的十分鐘後,便來到了目的地的樓下。這期間海蒂零零碎碎地跟家明說著這幾年來的事情,唱歌啊以及生活、學業方面的事情。剛剛大哭過一場的少女在家明身邊顯得乖巧,但偶爾還是會顯出叛逆與俏皮一面的端倪來。

  「媽媽在糕點店工作,不過應該已經回來了……待會見到她的時候,不要說我剛才哭的事情啊……」

  「誰都能看出來的吧。」

  「知道能看出來,不要說嘛……」

  她這樣叮囑著,又揉了揉眼睛,隨後燦爛地一笑。

  威尼斯的建築都各富特色,即使是一棟普通的住宅樓,也充滿了華美的歐式風格,下方是各種照明充足的店鋪,上方的陽臺以不規則卻充滿美感的形式分佈在外牆上,潔白的微微拂動的紗簾,陽臺上擺放著一簇簇裝飾的花草。海蒂指了指樓上的一個陽臺,隨後領著家明上去,在二樓的房門邊,她猶猶豫豫地掏著鑰匙。

  「我在前面還是你在前面……要不你在前面……是我吧……」

  與家明來來回回地換了幾次位置,她還是站在了門前,原本想要直接用鑰匙開,想想還是伸手敲了敲。樓梯間裡並非日光燈照明,黃色的燈光朦朦朧朧的有些曖昧,海蒂將家明擠到一邊,不一會兒,門開了。

  「海蒂……」

  驚喜的聲音傳來,海蒂叫了一聲「媽媽」,隨後只聽一聲,一隻白瓷盤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四周霎時間安靜下來。

  瑪麗蓮站在門邊,望著旁邊的家明,微微張開了嘴。一時間呼吸急促,眼睛拼命眨著,目光在門外的兩人間晃來晃去,隨後有些猶豫地抬起了右手,像是要去碰碰海蒂,但最終,還是輕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五年的時間過去了,她沒有變得太多,生海蒂時本身就沒多大的年紀,這時候看起來,小女孩拉近了與她之間的距離,兩人之間便如同姐妹一般。她穿著便於行動的淡黃色外衣與五分裙,金色的長髮波浪般地從肩上落下來,深深地吸著氣。

  「媽媽,我先進去嘍……」

  「海蒂……」

  眼眶中蒸騰起了霧氣,瑪麗蓮看著女兒從身側走過,望著家明,兩步走到他身前,似乎想要像以前一樣抱他,但想想又止住了身體,腳步在原地走著,如此六神無主了好一會兒,家明皺了皺眉,輕輕摟住了她的腰肢,將那豐滿的女體與自己貼在一起。

  「我不知道還可不可以這麼做,如果不可以了,就跟我說,好嗎……」

  瑪麗蓮流著淚,只是拼命地點頭。

  時間剛過八點,三個人在廚房裡煮菜做飯,情況倒與家明、靈靜、沙沙三人在一起時有些類似。

  海蒂自然是不會這個的,因為看見家明在忙活,她也就進來湊些熱鬧,幫忙洗菜淘米之類,不時因為笨手笨腳被家明打一下。已經洗了臉、擦去淚痕的瑪麗蓮就抱著女兒保護她,笑聲足以將三人暫時帶回以前。但由於海蒂的緣故,瑪麗蓮似乎有些刻意避免著與家明的過度接觸,除了剛開始在門外的擁抱與接吻,此時一被家明碰到就臉紅退避的笨拙反應反而顯得欲蓋彌彰,連海蒂看了都有些好笑。

  除了彼此的定位都有些模糊之外,這個晚餐吃得可謂其樂融融,一如五年前的三人,有些古靈精怪的小女孩,美麗性感的母親與年少老成、仿佛被兩人視為一家之主的少年。不過由於過去事情的緣故,此時的瑪麗蓮安靜了許多,只有海蒂活躍地問這問那,也給家明說著這些年母親的事情,只有這個時候,瑪麗蓮才笑著補充幾句。倒也說起了有很多男人追求母親都被拒絕的事情,看家明的目光中儼然在暗示「媽媽這些年都在等你呢」。每當這時,瑪麗蓮望向女兒的目光就總有些不安。

  在海蒂的好奇之中,家明也委婉地說起了自己這幾年的困境。腦子裡生了病,猶如行屍走肉般地過了幾年,而在海蒂與瑪麗蓮的陳述中,他這才知道,也就是在四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們曾經來過中國並且試圖尋找自己,然而無論怎樣的努力都仿佛石沉大海。兩人當時認為家明是故意切斷了與她們的所有聯繫,終於黯然離去。這件事之後,瑪麗蓮也大病過一場,海蒂大概是因為內疚而離開家,輕易不回來。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說起來也就變得無所謂,頂多當事人有些不好意思而已。三人一邊看電視一邊說起這些東西,到得晚上十一點,家明終究還是要離開,海蒂這才說起她的計畫:「家明,我將來……去中國唱歌好不好?」

  「隨便你啊。不過要是你再叫我爸爸,我就扁你。」

  「嘻嘻,你捨不得的。」

  「試試看啊……」

  說說笑笑中,由瑪麗蓮送家明下樓。大概是為了女兒的狀況擔心,一直過了前方道路的石拱橋,這位美麗的母親都有些沉默,她披著輕柔的坎肩,海風中,高跟鞋踏出複雜的足音,家明在前方停下時,她直接就撞了上去,家明抱著她,她也就那樣站著,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不敢看他的臉。

  「下次趁海蒂不在的時候我來找你吧。」

  「……嗯。」

  瑪麗蓮點了點頭,也在此時,遠處的陽臺上一個人影衝了出來,雙手攏在嘴邊。

  「爸爸——」

  那喊聲回蕩在空中,隨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兩人就都有些無奈,好笑又好惱。

  不久之後,家明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街角,樓房的陽臺上,海蒂背過了身子,燦爛的笑容中,淚水從臉上落了下來,怎麼擦都擦不完。

  臨近午夜,家明去到納塔麗居住的別墅。

  大約是因為納塔麗的事先交代,一路之上,他都沒有受到任何阻擋。整個巨大的別墅中顯得空曠、靜悄悄的,他徑直上了二樓,推開屬於凱莉的巨大臥室門,輕柔的白色帷幔就在海風中拂動著,擺在陽臺口的巨大躺椅上,兩名女子靜悄悄地睡在那兒。

  凱莉穿著珍珠黑的半透明睡裙側臥在那兒,性感的肢體在夜色下被完美地勾勒出來,潔白的足踝上戴著一圈圈黑色足環,安靜沉睡的她猶如魅惑而又聖潔的夜之女神,納塔麗則穿著一身白色睡裙,察覺到家明進來,她抬起了頭,隨後支起身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家明走過去,在躺椅的一側蹲下。納塔麗輕輕撫開籠在凱莉臉上的髮絲,如同守護著妹妹的姐姐。

  「有的時候真是想不通你們的關係,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利用她,她喜歡的到底是這個你,還是變裝後的你……」

  「我也不知道。」家明看著凱莉的睡姿,微微笑了笑,「你們呢,算不算同性戀?」

  「你猜呢?」納塔麗的臉上浮出一個美麗的笑容,隨後偏了偏頭,「那不過是上床罷了……」

  語音在房間裡悄然散開,這如同大床一般的躺椅上,凱莉挪動了一下身體,隨後嘟囓出聲:「我還沒睡呢,不嫌吵啊……」兩個人就都笑了起來。

  「母女一起很好玩啊?」背對著家明,她迷迷糊糊的又是一聲嘟囔。家明笑著沒有回答,房間就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這樣的安靜持續一分多鐘,凱莉最後說道:「抱我睡……」家明上了那躺椅,從背後將她輕輕抱住。那邊的納塔麗看了一會兒,終於也側倒身子,悄然睡了下去。

  海風依舊,安靜的房間裡,只有白色的帷幔在海風中輕柔舞動著……

  第二天清晨,按照接到的消息,家明在與瑪麗蓮母女打了個招呼之後,登上了去往阿爾巴尼亞的飛機。當天下午,他在阿爾巴尼亞南部城市科爾察見到了等待在那兒的龍堂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01
第四八三節 我叫簡素言

  阿爾巴尼亞,歐洲最貧窮的國家之一。

  科爾察位於阿爾巴尼亞東南部,臨近希臘邊境,人口不過六萬多,當然,對比阿爾巴尼亞全國才三百多萬的人口,這已經是國內的一個大城市了。家明是上午在威尼斯乘幽暗天琴的專機過來,在地拉那下飛機,然後自己開車,抵達科爾察時,還是到了中午過後。

  對於他的突然動身,海蒂是有一定的腹誹的,但那也沒辦法。昨天見面的時候家明還以為會在威尼斯呆上幾天,誰知道龍堂唯淩晨就已經聯繫了幽暗天琴,無論如何,該做的事情在眼前了,無謂耽擱太久,家明也就只好立即動身。不過,當這時身處科爾察的龍堂唯看見孤身前來的家明時,還真是被嚇了一跳。

  她其實是避過高天原向幽暗天琴尋求幫助的。在高天原的本部,此時其實還在為是否向幽暗天琴請求援助這個問題爭論不休,畢竟幽暗天琴是歐洲本土的組織,況且實力雄厚,一旦介入,原本有可能得到的好處百分之九十以上必然到不了日本。不過龍堂唯可不管這麼多,她只知道自己老公目前已經失去了聯繫,怕是凶多吉少,於是在確認高天原的異能者失利後,她立刻按照天雨正則之前的留話,聯繫了幽暗天琴。

  事情非常嚴重,必須派出可靠的戰鬥編制過來才會向對方交代資訊——這是天雨正則之前的主意,也是為了確保幽暗天琴能夠真正全力幫忙。家明的分量自然是夠的,而龍堂唯也知道天雨正則在之前與他有著不錯的關係,為什麼活下這四年那是無所謂了,象徵性地互相介紹之後,她也就向家明坦白了這次的事件緣由。

  事情首先自然還是要聯繫到空見之塵的出土,後來炎黃覺醒與幽暗天琴同時在歐洲遭遇失利,一切線索指向隨空見之塵而來的一股神秘人,由於這些看起來像是傳說中吸血鬼的不死者站在了裴羅嘉一方,天雨正則也就不得不未雨綢繆,將目光轉向西方。

  現代社會有各種各樣的異能者,但是異能表現在「不死」上的人卻是不多,在之前所能得到的資訊中,最為強大的一名,自然是曾經的那位「伯爵」,他表現出了強大的不死能力,並且擁有吸血的特性,在幽暗天琴的研究室裡被凱莉研究了一段時間之後,幽暗天琴甚至製造出了幾名並不完美的「不死者」。

  有了這個例子,再加上比伯爵更強大的不死者的出現,假設傳說中的血族是存在的,人們的目光應該望向哪裡。

  天雨正則首先想到的便是梵蒂岡的教廷。

  傳說在古代,教廷也存在著一支名為聖殿騎士團的武裝力量。與現在的概念不同,當時藉助天主教在歐洲的地位,騎士團所能操控的力量,甚至遠遠淩駕於幽暗天琴之上,而他們的主要使命,便是捕殺異端,吸血鬼、狼人、女巫、煉金師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在現在看來當然是傳說,騎士團的力量目前也已經式微,沒有留下太多的資訊,但如果說一直以來會有什麼文獻資料留下,梵蒂岡的天主教廷,自然便是最好的去處。一開始打的是這個主意,天雨正則將這次出門完全當成了旅遊,誰知道進入羅馬城之後,卻遇上了裴羅嘉的幾起刺殺,此後陰差陽錯一路追尋來到阿爾巴尼亞,終於確定裴羅嘉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不死基因影響人身體而導致死亡的問題。消息一傳回日本,高天原立即震動了,這樣的研究結果,是世界上任何組織都夢寐以求的,他們派出了力量來協助天雨,但在天雨正則那邊,想的卻不僅僅是這一件事情。

  龍堂唯對於這方面的事情瞭解不多。雖然也能勉強陪著天雨正則一路過來這裡,但並不能深入到更高的層次中去。不過,僅僅向家明說了幾個天雨正則隨意留下來的資訊,家明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死者改造這件事本身可大可小,可以是福音,也可以是災難。而按照御守喜那個人的瘋狂性格……就十拿九穩是災難了。

  天雨正則等人是往莫拉瓦山過去,最後得到資訊時,也是在那邊的方向。但具體位置,卻已經不清楚了。家明給威尼斯打了個電話,要求幽暗天琴做好此後出現大變亂的準備,隨後便駕駛越野向莫拉瓦山麓方向趕過去。心急的龍堂唯原本也想同行,但終於還是被家明拒絕了。

  莫拉瓦山麓這個範圍很大,但是天雨正則並非倉促過去,路上自然也有留下線索。對這些事情,家明並不陌生,不過,下午在路上的時候,倒是令他疑惑地有了一次巧遇。

  阿爾巴尼亞是社會主義國家,不過他比較另類,在歐洲這種資本主義世界環伺的情況下,他曾經堅持「反美又反蘇」的極為特立獨行的政治路線,日子並不好過。之前面對國外壓力,國內動亂也時有出現。居安思危,這個國家最具特色的一樣東西就是碉堡,這個兩面不討好的國家為了防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可能受到的侵略,在他們面積僅28萬平方公里、人口不過300萬的國土上拼命挖洞,足足挖了幾十萬座碉堡。如今國內局勢穩定下來了,講求和平發展了,當初那種越堅固越好的碉堡就沒法拆,炸彈都炸不爛,於是在整個國土上星羅棋佈的一個個碉堡,就成為了最富特色的景觀之一。

  離開科爾察沿公路一直走,由於靠近邊境,人煙也顯得稀少,偶爾能看見農村,真正隨處可見的還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堡壘。道路兩旁、山嶺上下、農田村落、房屋前後,明堡、暗堡、排堡、群堡,各式各樣不一而足。一路駕車前行,大概離開科爾察半個多小時,已經進入莫拉瓦的山嶺之中。駛過一段路時,隱約看見山上有點動靜。車輛駛過去從後視鏡裡看時,可以看見一個人從山上跑下來招手搖車的情景,那人影隱約有些熟悉。

  家明看了一眼,踩下刹車,探出窗戶朝後方招了招手。那氣喘吁吁朝這邊跑過來的人背後背了個旅行包,赫然便是昨天才在札幌機場見到過的謝寶樹。看見駕車的是家明,他也明顯嚇了一跳,隨後拉開門上車:「你你你你……你怎麼來了,昨天你不是說去威尼斯嗎?」

  「有點事情,臨時就過來了。」家明笑了笑,「你呢,不是來阿爾巴尼亞找人嗎?怎麼搞的?」

  「別提了。那傢伙喜歡亂跑,本來打電話的時候她還說自己來了科爾察,誰知道跑到山裡面連名字都不認識的鎮子去了,電話也打不通,就是留了口信……」

  謝寶樹皺著眉頭拿了張旅遊地圖給家明看:「拉卡鎮。」那是莫拉瓦山嶺中最遠的一個小鎮,也是家明的目的地之一,倒真是巧了……他看了此時拿著地圖碎碎念的謝寶樹一眼,這少年與他年紀相仿,沒有任何訓練或者異能的痕跡——這一點昨天握手的時候他就能覺察出來,更何況自己這次跑來這邊,裴羅嘉這時應該沒有能力監視自己,預測到自己動向,然後安排一個人在日本跟自己碰面然後又等在阿爾巴尼亞確定會逮住自己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這麼說來,真的是巧合了?

  如此想著,耳中也在聽謝寶樹的抱怨:「我是不喜歡旅遊啦,這次要不是為了找她也不會過來,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英語都不是很會說,何況這邊全是阿爾巴尼亞語。要跑到山裡去,車都找不到,我想這個國家不過兩萬多平方公里,這麼一點點路也不算遠,就想學著一個人走過去算了,當是看風景啊,鍛煉身體,反正我也有帳篷、吃的……她是最喜歡這麼幹了,不過走了半天,我才確認自己真的不是這塊料,走到哪了都不知道,還好遇上你……」

  這謝寶樹與家明類似,也算是人畜無害的形象,不過要說起來,他稍微顯得可愛,有點娃娃臉,看起來溫和又長不大的樣子,說話也顯得純真,倒不似作偽——事實上,能夠在家明面前瞞天過海的人,世界上倒也沒幾個了。家明聽他說了一通,便也笑起來:「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什麼人嘛、是我什麼人嘛……」謝寶樹望著越野車的頂棚,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她比較喜歡說自己是我姐姐,不過應該算是我唯一的家人才對……很漂亮哦,如果能找到介紹給你認識。」

  「好啊。」

  一路這樣聊天說話,那名叫謝寶樹的少年也問他來這邊的目的,家明自然也說是找人,那邊便驚奇一番,說兩人真是有緣,不結婚也該結拜之類。到得那拉卡鎮時,大概到了下午五點。

  位於小山谷中的鎮子不大,看起來不過是幾百人居住,因為太過偏僻,也不存在什麼遊人,基本上也見不到幾家商店。十字型的大道將鎮子分成四個區域,家明在小鎮裡唯一的旅店後方找到了車位,才要轉去前方的旅店辦手續,剛走出大路,異能在腦海中傳來的某種預兆便被清晰地捕捉了下來。

  鎮子雖然不大,但因為集中,這條大路上行人還是不少的。他們出了大路,旅店一側的道路上有個擺放著某種紅色小山果的小攤,看著晶瑩可愛。謝寶樹背著旅行包看了幾眼,便被那擺攤的婦人揮手叫住,過去挑了一顆嘗,雙方語言不通,只能比劃交流:「這個……嘗一顆?可以嘗?家明……她是說可以嘗嗎……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站在小攤前的時候,家明朝著道路的前方望了過去,一道身影正從十字路口邊的小店裡走出來,目光也望定了這邊的家明。

  高挑苗條的身材,波浪般的卷髮,優雅中帶著幾分高傲的眼神,漂亮的西方面孔。家明在之前與她僅有一面之緣,她是曾經從江海體育館開始追殺靈靜的血族之一,名字叫做米莉亞。

  高天原的異能者與天雨正則過來這裡已經全軍覆沒,她大概只是被安排在這裡做一名觀察者,可以先一步察覺到陸續而來的敵人。然而突然間發現來的居然是家明,她的眼神顯然也有些緊張,但依舊保持著從容與高傲,走到了道路中央,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地握拳、旋又放開。相隔幾十米的距離,家明雙手插在口袋裡,饒有興致地打量她,不遠處,謝寶樹在絮絮叨叨地買東西,將近恍惚的日光從小鎮一側射過來。

  終於,那米莉亞緩緩抬起右手,比出一個中指。家明笑了笑:「也算是與時俱進了……」下一刻,米莉亞轉身便跑。

  如果沒有那一刻的情景,家明的身體會在同時猶如炮彈般地衝出去,哪怕是謝寶樹在旁邊他也不會有所顧忌,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然而還沒有發力,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卻令得家明突然間像是生了根,定在那兒連一步都跨不出去。米莉亞固然是轉身全力逃跑,也就是在她轉身衝出的一瞬間,與一道身影擦肩而過了。

  與突然間飛速逃跑的米莉亞相比,那是一名如眉如黛的東方女子,正抱著一小袋東西從大街的另一邊走來。將將過了十字路口,先前米莉亞的身體擋住了她,這時當米莉亞轉身衝出,她就如同園林中的景象一般突然出現在人們的眼前。米莉亞的身影拉動著波浪般的長髮從她的身邊掠過,連帶著她的烏黑長髮也微微拂動了起來。

  藍色的牛仔褲,素白的長袖衫,簡簡單單的打扮此時卻帶著無比的幽雅雋秀,霎時間衝淡了空氣中的肅殺氣氛。望見道路這邊的情景,那女子先是眨著眼睛看了兩眼,目光也在家明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後舉起右手,露出一個素雅的笑:「喂……」

  家明有些僵硬地將目光望向旁邊的謝寶樹,他正彎著腰品嘗著山果,一半咬進了嘴裡,一半還留在手上。隨後也笑著舉了舉手,打個招呼。

  家明站在那裡,看著女子抱著手上的紙袋走過來。她的目光溫和,笑容也清麗得如同鄰家女孩一般,就在家明打量她的過程裡,她也在打量著家明,卻始終保持著善意,那目光裡甚至還有著家明無法理解的某種複雜情緒在其中。好奇、了然,甚至是一個女孩很俏皮地說「久仰久仰」的感覺。

  時光流逝,兩世為人,這是他第三次看見到眼前的這位女性,也是距離最近的一次,甚至到得眼前時,她舉起了手,「嗨」地向家明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叫簡素言。」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02
第四八四節 自然進化

  儼然是被捲入了某種陰謀渦旋中的感覺。

  家明曾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感受。上一世時,每當有這樣的感受,就意味著哪怕接下來還能活著,也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在這種感受突然湧上來的一瞬間,他已經在心中幻想了無數的應變措施,但無論哪一種,他都沒有把握。

  「我叫簡素言。」

  這個看起來溫和的介紹,已經帶有了足夠巨大的力量。家明現在回想起來,曾經見過真正簡素言的兩次出手,即便他現在已經擁有了龐大的異能力量,也很難說自己扛不扛得下當時所見到的那種破壞力。不過,這位簡素言的自我介紹似乎也有些曖昧,她說完之後,抿著嘴笑了笑,仿佛這個名字原本也不屬於自己一般。

  莫非我模仿了她的身份,她用的也是別人的假名字?家明這樣想著。

  無論如何,他曾經按照自己的想像和方便塑造了一個「簡素言」的形象,這個簡素言強勢、暴力、擁有巨大的力量並且直來直往,趨於一種唯美的極端,在待人接物上,也並不好相處。但真實的簡素言顯然不是這樣,她的態度溫和,卻也不失大方,單純接觸上來看,就像是謝寶樹口中的那個喜歡到處旅遊的率真女性。當然,謝寶樹和簡素言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家明自然也不好問得太多。

  簡素言在前一天已經在旅店裡住了下來,家明和謝寶樹隨後也去開了兩間房,晚餐是在一塊吃的,三個人就像是見過幾次面、能夠相處融洽的朋友一樣聊著各種事情。簡素言大概是說了些歐洲的見聞,哪裡有好吃的東西,哪裡遇上了好笑的事啊,哪裡風景好值得去玩啊。

  謝寶樹就儼然是宅男一名,一如他之前說的,對旅遊完全不感興趣。

  鎮子中其實沒什麼消遣,晚飯之後他們去鎮上唯一的酒館逛了逛,在旅店玩了會兒牌,十點多就各自無聊回房睡覺了。當然,覺是睡不著的,家明也可以選擇出去鎮外調查一番,但此時此刻,顯然是謝寶樹和簡素言更具有震撼力。他在床上聽著附近房間的動靜,沒有任何異常,謝寶樹與簡素言是分房而睡,敲著牆壁說了兩句無聊的話,隨後各自睡下。家明則大概到淩晨一點的時候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大概是淩晨三點左右,遠處隱約傳來的響動驚醒了他。那響動來自鎮外的山嶺,一般的人想是感覺不到的,空氣浮躁鼓蕩猶如大軍壓境。就在幾分鐘後,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夜色的寧靜,隨後,這樣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鎮子裡陸續響起喧鬧的聲音,伴隨著偶爾的尖叫,旅店的老闆也從樓下醒來了,家明推開門走到走廊裡時,這才突然發現,隔壁的房間裡,沒有響動,甚至連呼吸都不存在。他去敲了敲門,隨後用萬能鑰匙將房門打開,這才確定,原本睡在房間裡的謝寶樹與簡素言,居然避過了他的監控,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走出旅店,街道上也已經有了人影。幾個人衝出了家門,也有另外幾條人影,像是瘋了般地衝上去廝打。家明皺了皺眉,一道身影從街道對面徑直朝他衝了過來,家明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根木棍揮上去。砰的一聲,那人整個頭都爆炸開來,身體倒飛出四五米,滾落在地上,全身上下流著紅綠混合的膿汁,看起來就像是恐怖電影裡的畫面,可怖異常。

  「媽的……」

  知道御守喜是個瘋子,天雨正則也留下了推測,但到得此時,他才終於確定,那傢伙真的做了。不死者的基因與普通人的融合問題是解決了,但就算解決了融合後不死,會變成什麼樣子,卻是誰也不明白。吸血鬼的細胞本身就相當頑強,自我複製自我增殖,同化其它細胞,放在人身上,首先產生的就是排斥反應。絕大部分人都會因此而死,就算不死,也肯定瘋了。高天原、幽暗天琴這些組織研究不死者是為了完美化之後能夠武裝軍隊,或者給人強身健體,用於醫療。但御守喜這傢伙,追求的偏偏就是這種不完美的實驗成果。

  如果能配合高度的傳染性,最終導致的結果,或許就是如同生化危機一樣的概念。

  在曾經的世界裡,家明看著那個傢伙亂七八糟地做了許多事,在世界上到處搞破壞,做一些別人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覺得他很難被理解。即使他們這些在死亡邊緣游走的殺手,也只是單純地認為他有著強烈的自毀傾向。

  自毀傾向而已,並不等於就非要自殺。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或許也可以看成一種歇斯底里的發洩。但到得此時,家明才終於能夠確定下來,這個叫做御守喜的男人,一輩子孜孜不倦所追求的,就是試圖毀滅世界或者說毀滅人類。不僅是這樣想想而已,他是真的這樣努力著,一旦有這個機會,就變得比誰都更加狂熱起來。

  真有你的……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些崇拜這傢伙……

  出現在小鎮中的感染者大概只是少數幾個,在街道上奔突著。大多數人從房間裡走出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尖叫的、被撕咬過的人在地上慘叫著,有的人試圖阻止他們,但空氣中的壓迫感也越來越近了,有數百甚至上千的人,目前正在朝這邊過來。

  按照腦海中的某種直覺,他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從背後抽出一把大概半米長的軍刀來,微微一晃,原本收縮的刀鋒刷的增長了一倍,視野之中,如潮的人影也從鎮子的一側猛地撲了進來。

  騷亂聲突然擴大,尖叫聲從鎮子各處沸騰起來,伴隨著慘叫聲、轟隆隆的響聲,各種各樣的噪音中,一些人影也朝他撲了過來,試圖將他吞沒下去。隨後,兩顆人頭「噗」地飛上天空,後方一道人影被當胸斬成兩截,另一道人影被突然抓住了後背,在空中旋轉一圈後轟然衝向了旁邊的一所房屋,房屋倒塌的煙塵與巨響中,幾乎被摔得四分五裂。

  連續衝出十幾米,被斬斷的七八顆人頭就如同煙火般地飛起在夜空中。

  鎮子已經陷入地獄一般的騷亂之中,也響起了槍聲。這些怪物的傳染性還不算強,顯然不是完全的成功作品,他們已經沒有意識,純粹是依靠對血液的渴望在發出進攻,無組織無紀律,想要圍死家明或者讓他砍到手軟都不現實。留下一地的人頭與碎屍之後,距離鎮子越來越遠了,這些被改造的活屍也變得少起來。吸血鬼還沒有出現,家明覺得有些疑惑。

  似乎有某種異能的波動已經在某個地方發生了,似乎有人在戰鬥,但腦海中的預感給他指出的卻不是那個方向。繼續朝前走,一具活屍突然從樹後衝出來,被他順手一刀給劈開,緊接著,他終於看見了前方的火光。

  樹林之中走得遠了,鎮子裡騷亂的聲音也開始變得隱隱約約,有另外一個歌聲在響著。他走出幾十米,歌聲才逐漸變得清晰,位於山腰的一片空地上,篝火在燃燒著,旁邊紮著歪歪扭扭的小帳篷,一個旅行袋放在篝火邊。謝寶樹正坐在那兒,往火堆上烤著東西:「烤雞翅膀啊,我最愛吃啊……」

  家明提著那沾滿血腥的長刀,站在樹林邊就那樣看著他。過得片刻,謝寶樹也發現了他的存在,笑著招了招手:「一起過來吃東西嗎?晚上睡不著,就跑出來烤雞翅膀吃,鎮子那邊……唔……嘔……」一看清楚家明的刀,他的臉色立即蒼白起來,像是變得有些反胃。

  家明無言地走到旁邊坐下,緊緊地盯著他。簡素言並不在周圍,他的身上也並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氣息,眼力看不見,利用異能也感受不到,然而這自然是假像。過得片刻,對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這樣看著我啦……你過來是為了找人,解決事情,我也是為了找人,解決事情,反正這種事情要是真的發生了,對誰都不好。我吃完東西,我們就過去看看……呃,還是不吃了……」

  他說著,將那烤焦了的雞翅膀抽出來看看,再看看家明身邊的那把刀,頓時皺起了眉頭,無奈地搖頭站起來。

  兩人一塊往回走,鎮子裡的聲音似乎已經漸漸消沒了,在樹林中看見第一具被劈開的活屍時,謝寶樹的臉色就開始變得沉重,不過那並非悲天憫人的情緒。他如同消化不良一般的臉色蒼白,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人第一次上戰場或者看見死人的場景或許就是這種反應,家明是再明白不過了。

  如此大概走到小鎮邊緣時,他突然抓住家明的手,隨後哇的一聲開始將晚上吃的東西吐出來。他們錯過小鎮的一角,往家明先前感應到戰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殘屍遍地,謝寶樹一路上走走停停,將晚上吃的東西吐完了,又幹嘔了幾次,看起來對這種滿地碎屍、內臟、膿血肆流的情景心理承受能力真的不高。

  「受不了這個……待會恐怕要把肝都吐出來了,哈哈……」他的強顏歡笑明顯有些尷尬。因為家明在完全不瞭解對方前已經不想再多廢話,遠遠的也有活屍的遊蕩,但仿佛沒有看見這邊的兩人一般,居然完全不靠過來。

  一路上的戰鬥絕對激烈無比,碎屍堆中,家明終於看到了米莉亞的屍體。她的頭已經完全不見了,又走出不遠,一棵樹下又是一具殘屍,那是屬於當初使用長劍的金髮男子的,名字是叫維克托吧,這時候頭顱與身體已經被撕成兩截,比米莉亞好,至少頭還在……

  不遠處的樹林中,激烈的戰鬥似乎仍然在進行,而附近的碎屍,也變得更加多起來。似乎有許多活屍正在前仆後繼地朝一個目標發起進攻,而這進攻之中,赫然還包含了維多利亞的異能波動。

  謝寶樹從頭到尾吐得腿都軟了,走路走得勉強,歪歪扭扭的。兩人正要繼續前行,一道紅色身影從樹林中衝了出來,正是維多利亞,她看見這邊的兩人,先是一怔,隨後繼續衝過來。家明正做好了準備,另一道身影從另一側突然衝出,赫然便是簡素言,依舊是白天的打扮,然而身處戰鬥中,她便赫然變得與家明所扮演的那個「簡素言」重疊起來,目光專注,出手如風,烏黑的髮絲與衣袂在夜風中舞動著,出手之中,帶著一股堅定而從容的力量。雙方僅僅交手三次,她已經刷地出手,單手掐住了維多利亞的脖子,將她提在半空,看來竟像是要單手將她的頸項掐斷一般。

  刷的一下,維多利亞揮出一記巨大的風刃。簡素言驀地撒手,風刃從她的頭頂掠過去,斬斷了背後的一顆大樹。與此同時,維多利亞已經被巨力擊飛,轟然聲響中,將十幾米外足以抵抗炸彈的一個碉堡都撞成了廢墟。

  沒有任何遲疑,簡素言直衝而上,對著那廢墟中的維多利亞發出了一拳,又是一拳。維多利亞似乎想要抵擋,被順勢格開,連續的三拳迅捷如電,將她的整個上半身都砸進了土裡,隨後空氣中便是那維多利亞的一聲尖叫。

  紅衣的女王似乎還想進行最後的反抗,驚人的光芒突然亮起,光芒之中,簡素言只是伸出單手,安靜地將她按住。

  氣流朝四面八方席捲開來,帶著維多利亞最後反抗的爆炸猶如一顆巨大的火流星。周圍的樹冠上沾染了火焰,樹葉帶著火光斑斑點點地落下,草地上也小片小片地焚燒起來。簡素言從那光芒站直了身體,她的全身上下甚至連血都不曾看見,沒有表情的素白臉頰望向家明這邊,片刻後,方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來扶他吧。」

  謝寶樹還是很難受地捂著胸口,不過這時卻碰了碰家明的肩膀,伸手指向一邊的樹林:「你要找的人在那邊……過來了……」

  家明望過去,那邊已經有了兩個人,當先的是半個身體似乎都打了繃帶的天雨正則,他踉踉蹌蹌地朝這邊過來,看了家明幾眼,隨後面前笑起來,看起來還很虛弱:「沒死就好……」

  「受你老婆的委託來接你。」

  「我知道……去法蘭克福……」他虛弱地說著,隨後重複了一句,「御守喜在法蘭克福……」

  家明朝著黑暗的樹林裡望去,另一個人背著一隻旅行包,看起來倒比謝寶樹專業太多,依稀便是暮村廣樹。

  三天后,德國法蘭克福。

  天氣陰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法蘭克福這幾天都是下雨,一切都顯得有些潮濕。家明站在摩天大樓的頂上,朝著數百米外的另一棟摩天大樓拍了幾張照片,後方的樓梯口有人推開了門,走了上來,回頭看看,居然是三天前已經在拉卡鎮分開的謝寶樹。

  「嗨,又見面了。」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在拉卡鎮沒有進行太多的交談,本來以為很可能這次事件之後就不會再見,誰知道他也會來這邊。家明沉默了片刻,隨後也笑起來:「又見面了。」

  輕輕吐了口氣,謝寶樹走到家明身邊,從摩天大樓的頂端朝下看,隨後又看遠處的大樓,過得片刻,皺了皺眉:「是在……八樓和九樓吧?」

  「應該是。」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謝寶樹突然轉過頭來,調換了話題,「上次狀態不好,沒問出口,而且只是第二次見面嘛。不過現在是第三次了,大家這麼熟了,你不會介意吧?」

  家明想了想:「我們交換?」

  「好啊。」謝寶樹笑了起來,「我是你們說的自然進化者,你想問這個吧?」他仿佛是害怕家明反悔一般,首先說了出來。

  「不止是這個……」家明也笑了起來,「這個我猜也能猜到了,不過你這麼有誠意,就讓你先問好了。」

  「好啊!不過這個問題也會對你來說很秘密,不要驚訝啊。」謝寶樹想了想,「你……你不屬於這個世界,我是說……原本應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因果線,我總覺得是這樣,想了很久了,那個……那個……」

  他似乎想要把腦袋裡的疑問掏出來給家明看,家明也被這個問題給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真的是這樣啊?」謝寶樹眨著眼睛,「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號,我後來才意識到這個日子,總覺得出了什麼問題。世界被分裂,好像我也被劃分成兩個了一樣,雖然對量子力學,平行宇宙之類的東西沒興趣,但後來也看了些這方面的猜想。不過這個分割做得太嚴重了,原來是插進來了一個人……」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仿佛是在跟自己說的一般。待他說完,家明才笑著說起自己的過去:「我本來是一個殺手……」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對另一個人說這些東西,待到說完,謝寶樹也是恍然大悟。隨後問起家明想要知道的東西,家明便說起之前由凱莉那兒得到的消息來,一個抱著紙箱子的孩子與簡素言之間的關係。

  「我一直想知道,那個抱著箱子的孩子,真的是你或者暮村廣樹嗎?你們到底誰是自然進化者啊……」

  聽他問這個,謝寶樹的臉上倒是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他本身是有些純真的性格,對這些情緒不善作偽,看來倒真是有難言之隱,家明正要說不能回答算了,謝寶樹撓了撓頭發……

  「這個……跟你說了之後,不要傳出去啊。問題倒是不大,不過……素言她不喜歡把這個跟別人說,當然,你反而可以知道,以後如果遇見了,別跟她聊這個就好了……」

  他頓了頓,看家明點頭,才又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素言其實是我造出來的。」

  「造……造出來?」

  「是啊,造的。我小的時候比較自卑,覺得自己跟一般人都不一樣,那些小朋友都不跟我玩,欺負我我也不敢還手,總覺得一出手就容易把他們打得四分五裂,所以想造一個人,素言就是這樣造出來的。最初造出來的時候像是一團漿糊,後來變成果凍,就是日本動畫《團子大家族》一樣的東西。她變不了人形,我就用箱子裝著她,到處找可以變成人形的辦法。你說的那個是比較早的時候了,順手就把那個傢伙打進了牆裡,到了九八年的時候,素言才真正變成人形,就是變成你的那個樣子。」

  家明愣了愣:「我的樣子?」

  「對啊。」寶樹理所當然地點頭,「九八年的時候我們去了一次江海。本來我開著汽車打算帶她在全國跑一圈來著,因為特殊的事件過去的,然後看見你變裝的那個簡素言在一個別墅跟人打架,老實說我沒看見那次,那次是她一個人跑出去看見你,回來之後就變成人形了,她說很喜歡這個形象。當時我們在尋找一個相對完美、漂亮的樣子,我看了也覺得很喜歡,至今還沒看到最好的……你沒發現素言跟你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嗎?因為她用的是你的形象,雖然你也是變裝,但你是原創啊,所以我說告訴你這個應該也沒關係。」

  「我、我是原創?」

  家明想了一會兒,不由得失笑,寶樹有些錯愕:「不是吧,難道你也是模仿別人的?」

  「呵呵,我模仿的就是簡素言啊……」家明將在上一世看見簡素言的事情說出來,寶樹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好久才反應過來。

  「難怪了……我總覺得這個形象真的很好,有時候甚至覺得素言本來就該是這樣才對,原來……在你原來的那個世界裡我真的造出了這樣的簡素言,然後你看見了,跑回來扮成那個樣子,因為時間太早,我們反而把你當成原型了……呵呵……哈哈……」

  他想著想著,不由得笑了起來,隨後家明也笑起來,風吹過摩天大樓的天臺,兩人的笑聲在風中持續了好久。

  大笑終於止住之後,寶樹也點了點頭:「其實暮村廣樹也是自然進化者。我上小學的時候,學習了南京大屠殺之後想要毀滅日本,結果去美國搶了顆原子彈,飛到日本去打算扔,然後他跑出來,我們在太平洋上面打了一架。不管怎麼樣,當時被他說服了……我們都是普通孩子,因為某種事情變成了自然進化者,力量可以亂用,但是後果我們沒辦法負責,所以應該比一般人更加低調才行。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完全不管這些大事,獨善其身都很難,怎麼可能對別人指手畫腳……」

  他望著遠處御守喜所在的大樓:「不過這次不一樣。老實說生化危機也是很有趣的,但是一旦變成那樣,就變不回來了,現在的世界我們還沒膩呢,所以不能讓那個人把世界變成那種樣子。我找暮村廣樹也談過了,他也去跟那個人談了一次,但說不攏,那就我來出手解決了。」

  他回頭笑了笑:「這樣比較簡單,所以還是我來吧。」然後,家明就看見他跳了下去。

  那道身影持續墜落,在與對面大樓第八層平行的位置突然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隨後,朝著前方直衝而出。

  他衝進大樓,水一般的波紋突然橫掃過了那棟摩天大樓的八九兩層,隨後,火焰從兩個樓層間洶湧而出,粉碎了玻璃,猶如壯麗的煙火般橫掃附近街道的上空。巨大的震動在頃刻間幾乎震動了整座城市,家明所在的大廈天臺不斷地顫抖著。

  煙塵、火焰、碎片開始墜落,席捲在城市上空的爆炸威力和規模都是驚人的,幾乎便是另一次的911事件。只是這一次的爆炸之後,樓房並沒有倒塌,然而無數的外牆玻璃,此時都已經開始從高空剝落而下。家明站在樓頂上,依稀看見那道身影所帶出的巨大異能波動從另一側穿出,隨後劃過法蘭克福的天空,直上雲天,幾乎將那低沉而厚重的雲層都斬裂成兩半。

  那就是自然進化。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06
第四八五節 大結局

  有的時候或許還是要感歎這個世界的陰差陽錯,在從日本來歐洲之前,他完全沒有想過歐洲之行要做的主要事情會以這樣的形式劃下句點,不過,也不錯。

  他在歐洲停留了半個月左右,隨後回到江海,準備籌備跌打診所的有關事宜。

  對於家明來說,技術方面並不存在問題,要弄到文憑當然也容易,但儘管如此,瑣瑣碎碎的事情仍然很多。尋找合適的地方啦,買漂亮的桌椅櫃檯,購買儀器,做合理且溫馨的佈置。反正有的是時間,靈靜和沙沙拉上薰,也拉上雅涵,偶爾還會有東方婉,隨便一樣東西都要挑選和對比,發表看法,不厭其煩,家明也就在這樣的時光中,拿著漫畫書悠閒地等待著。

  診所到年底的時候才佈置完畢,隨之而來的,便是婚禮。

  家明與靈靜結婚。

  這其實也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它甚至連象徵意義都不具備。

  靈靜終究還是在一家西餐廳找到了工作,餐廳與家明開的診所距離不算遠;薰按照約定的那樣,在診所裡當了護士;懶散的沙沙不知道自己該去幹嘛,於是也在診所裡混日子,每天跟薰一塊看八卦雜誌,有時候也會研究圖片上的猛男身上到底哪一塊肌肉最發達。

  他們搬了家,就在診所附近的一座複式樓裡,順便也給了薰一間臥室,三人的世界——或許該說是四人,或者更多——優哉遊哉地過下去,感覺似乎也不錯。吃完了晚飯出去附近的海堤散步,偶爾去看一場電影,心血來潮時家明也會買一束花拿回去給人分,第二天包成一支支的放在診所門口賣掉。而即便羅敷有夫已是事實,看起來依然清純天真的靈靜依舊不會缺乏追求者,沙沙和薰因為各自的原因行情不如靈靜,但有時候也會被人盯上。若是做得過分了,結果自然相當精彩,也算是悠然生活中不小的調劑。

  有一段時間靈靜和沙沙試圖給薰物色一個足夠配得上她的男朋友,最終不了了之。按照靈靜的說法,問題是複雜的,因為找不到能配得上的男人。人生觀也好,生活習慣也好,在她們的圈子裡,顯然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而最能令她們感受到威脅的顯然是雅涵,不過說威脅也不確切,她們還是朋友,偶爾一塊出去買東西,一塊吃飯,一塊研究女性話題,大家一塊出去旅遊,她們甚至喜歡上那個叫淘淘的小女孩。

  人若是太過善良,連老公都要分出去一部分。家明跟雅涵要怎麼辦,大家怎麼辦,這個問題被暫時擱置了。如果你問要不要攤牌,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必然的,不過什麼時候嘛……等合適的時機吧……

  合適的時機一直沒到。

  零五年春,靈靜懷孕了,同年冬季,生下一名健康的男嬰。至於更遠的事情,不過就是生活罷了。

  當然還有更多的事情。

  零四年年底的時候家明再一次見到了穆青青,她與小孟這位原黑社會老大因為某些事情糾纏在一起,第二年據說因為與小孟之間「陰差陽錯」的事情大了肚子,接著奉子成婚。雖然彼此都是不情不願的,姑且當是一種情趣吧。

  東方路偶爾還是來找家明,有時候是朋友之誼,有時候是代表炎黃覺醒。御守喜死了,裴羅嘉依然存在著,壞人打好人,好人打壞人,為了自己或彼此都不明白的意義。世界就是這樣轉動著,從過去到未來一向如此。

  有件事情家明覺得有點對不起東方路,並且正在為之煩惱著。

  東方婉還是保持著一貫的熱心,為她視為朋友的人不斷提供各種幫助。比如說每年大家會出去旅遊一次,她一般都是組織者。只是目前這個團體並不如之前那樣大,甚至可以說,她目前的朋友群體,除了兄長和許毅婷外,似乎就只剩下家明這邊的一些人,說起來有些古怪。但是,或許也只有這種與她沒有太多的利益牽扯,又能在面對她時保持超然的群體才能被她真正視為朋友吧。

  這只是推論,真實性我們當然不管。零四年底的時候家明去附近城市購買診所以及新居的裝修材料,正好東方婉也到這邊來與人談生意。對方是一個有黑社會背景比較蠻橫的人,於是雙方遇上,順便請家明兼職了一回保鏢。結果事情談崩了,家明順手打了幾個人,兩人一路跑出來,逛到夜市上嘻嘻哈哈地吃了些東西。東方婉喝醉了,於是發生了一些稱得上突兀的事。

  「喂,顧家明,我喜歡你……我們上床吧……」

  他們喝了酒沿著道路準備一直走回酒店,一路上都很熱鬧,在一個遊樂場門前,東方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吹風,然後就忽然對站在一旁的家明說了這句話。

  「喝醉了吧?」

  「我說……我們上床吧!」

  穿一身高雅黑色女裝的東方婉抬高了聲音。走過的一名行人疑惑地看他們,家明將他瞪了回去,隨後望著東方婉,沒有說話。

  「沒聽見嗎!我喜歡你!」女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你!反正……反正也已經晚了,我知道你結婚了,你同時和靈靜沙沙在一起,你另外還有其他女人……我才懶得管你這些,我也不要你負責任,我今天要上床,你不陪我……我就去叫鴨子……」

  聲音變得更高,道路邊的行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家明沉默著準備將所有人都瞪回去的時候,東方婉抱住了他,將醉醺醺的雙唇印在了他的嘴邊,隨後突然捂住嘴,跑到一邊吐得一塌糊塗。

  他們有沒有上床呢?

  我怎麼知道。

  我們的故事始於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日,終點應該放在哪裡呢?或許放在二零零五年的同一天也是個很好的選擇。時間跨度是十四年,我們的主人公已經度過了他的童年、少年時期,成為了一名還沒有多少口碑的外科醫生,偶爾因為各種事情而宣佈關門一天,偶爾還會因為手法過重而遭人抱怨。在街坊眼中,他只是個人畜無害的新鄰居,在某些雄性的眼中,他則是霸佔了太多美女資源的眼中釘。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我想想。

  哦,東方路和東方婉來了,小孟和穆青青也在。

  東方路最近不在江海,應海生死後,他的工作中心就確確實實地轉向了南方,已經開始真正管理炎黃覺醒的部分產業了,這次好不容易回來,因為靈靜已經懷孕九個月,因此便要過來看看。穆青青也已經懷孕了,休了產假,雖然還不顯肚子,但是因為小孟和家明的關係,雙方也算得上是熟識,過來跟靈靜交流下經驗和心得。

  雖然懷孕已久,但並不代表就不能行動了。靈靜和沙沙已經準備好了今天要去街上買毛線,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自然就成了群體逛街。東方路和小孟都開了車來,這一行正好八個人,一路去到附近的市場停好車,便慢慢地在街道間散步前行。經過一個掛有歐洲歌壇小天后珍妮特將來中國推廣專輯的宣傳海報時,也正好見到雅涵開了跑車經過,跑車副駕駛座上坐著淘淘,隨後與眾人打了招呼。

  「今天淘淘不用上課嗎?」

  「幼稚園老師病了自習,我正好也有空,所以接淘淘去玩,你們去哪?」

  「買毛線……」

  雅涵下了車跟眾人打招呼。家明就蹲在了淘淘跟前,他一向對孩子感到比較頭痛,這時候交流的手法也比較簡單,父女倆大眼瞪小眼一陣,方才開口:「想吃什麼?」

  「冰淇淋。」

  「呃……冬天吃冰淇淋?」

  「開空調就可以吃了啊,味道很好呢……」

  家明回頭看雅涵,雅涵撇了撇嘴角,有些無奈:「她外公老慣她。前幾天回家,發現兩個人在家裡開了空調吃冰淇淋……」

  家明想了想:「還是吃牛奶玉米吧。」他看見街道對面有賣,做了決定,淘淘也就只好點頭:「哦。」

  「你們要不要?」家明問了靈靜等人。隨後到東方路和小孟那邊時,兩個人正在討論旁邊的海報。東方路皺著眉頭:「現在跑到中國來宣傳外文專輯,她的經紀公司是不是腦袋秀逗了,一點都不懂宣傳嗎。家明你說呢?」

  「沒錯沒錯。」家明點頭,「吃不吃玉米?」

  徵求了意見,家明一路小跑過街道:「六根。」隨後每只手三根準備拿出來。

  騷動從後方傳來,腳步聲淩亂,有人在喊:「不許動。」「不許跑。」家明拿著玉米微微回頭,一個人正從附近的巷子裡衝出來,背著一個挎包,手上提著一把大概是自製的霰彈槍,驚得人群四散逃竄。員警從後方追上來,從那拉鍊沒拉緊的挎包裡,不時飛出人民幣來。

  一看就知道是搶銀行的……

  家明這樣想著,驚亂的人群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那劫匪往左邊一衝,隨後見街道那邊有員警過來,又往回跑。家明正要感歎這傢伙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那傢伙舉槍一指,直接衝向了這邊的家明,一秒鐘後,槍口抵在了家明額頭上。

  「轉過去、轉過去、舉起手——」

  家明雙手拿著玉米串本身是舉著的,因此要做的就只是翻著白眼轉過身而已。視野之中,是四散逃竄的人群,幾名員警遠遠地用槍指著這邊,大聲喊話。道路對面,東方路與小孟往這邊走了過來,沙沙和薰則拉著靈靜等人讓她們不要靠近。雅涵抱起了想要跑過來的淘淘,淘淘哭起來,槍口因為主人的激動在腦後用力推了一下,劫匪在身後搖晃著槍,歇斯底里地大喊著。

  「退回去,不許過來!」

  東方路與小孟仍然向前走著,他們舉起了手。

  「冷靜、冷靜……」

  人群的離散使得原本熱鬧的街道出現了一個暫時性的空白區域,騷亂在一定範圍內開始擴展,延伸到整條長街,隨後那影響便又開始減少。離開了路口,周圍的街道上喧鬧如故,人們走著、逛著、交談著,汽車依舊來來往往,兩輛鳴著笛聲的警車,已經從更遠的城市中往這邊過來。城市的建築在我們眼中縮小,社區、公園、廣廈、別墅,體育館、球場、醫院、學校、書店……一切的一切開始進入我們的視野。遠遠地,防海大堤依舊蜿蜒在江海的海岸線上,大河奔流入海,橋樑聯通著城市的各個區域。繁忙的港口,船隻鳴笛出海時,海鷗便在天上飛著,城市的周圍,海洋與巍峨的山嶺一如往昔……

  日夜交替,四季更迭,陽光在西方的天際投下燦爛而壯麗的紅色,渲染了整個城市。隨後,黑暗伴隨著點點的燈光降臨了,車輛的燈光在這所不夜的城市裡飛快流淌,匯成不息的河流。夜到最深沉的時候,天邊就會露出微微的光,魚肚白伴隨著雞鳴聲,我們揭開了天幕的蓋子,陽光從東方蔓延而來,溫潤所見的一切,影子如同指針,由長變短。日夜流瀉間,樹葉會漸漸黃了葉子,將地面鋪上一片金黃,人們開始穿上厚厚的衣服,樹木開始只剩下光禿禿的樹丫,當金黃變為淡灰色的時候,雨一陣一陣地浸,隨後雪便一點點地降下來了,逐漸將整個城市變得銀裝素裹。終有一天,大地會復蘇,冰雪融成了春日的細流,嫩芽從地底、樹枝生長出來,花兒漸漸地紅了,但有一天會變得枯萎,化為春泥,等待另一次花季的到來。就在這樣的等待中,我們會走入如火焰般的季節,衣服開始變少,海邊的沙灘上漸漸地又聚滿了人……

  這是一座處於幻想與現實之間的城市,在這座城市裡,你可以快進,也可以倒退,你可以進入他的人生體驗這一切,也可以孤立于外,超然旁觀。十四年前那昏黃的路燈下,孩子的手指扣動了扳機,槍聲驚醒了刮著淒冷北風的冬夜。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坐在夕陽浸透的海堤上,望著遠處的日落,身上穿著染血的衣服,身邊是收割了生命的武器。我們來沒來得及弄懂青春的意義,飛逝的時光又將我們推向了更為深沉的年紀。

  十四年前的槍聲似乎還響在耳邊,他已經站在了有些空蕩的城市街頭,手上舉著玉米棒,遠遠近近是緊張的氣氛,前前後後都是喊話聲,員警、劫匪、充滿暴戾的槍口,歇斯底里,唾沫橫飛。

  「冷靜、冷靜……」不遠處的人舉起手,「你抓錯人了。」

  「都給我滾開——」

  背後的槍口一壓,彈簧在空氣裡變形,齒輪在槍管中轉動、咬合、上膛——

  卡!

  ……

  ……

  「你真的抓錯人了……」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9 14:08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09
全書總結

  昨天下午就起床了,一個通宵的時間碼了大概一萬六千字左右吧,完結了隱殺,應該是很累了。但是睡了一個小時又醒來,睡不著。這是我第一本完本的小說,前前後後兩年的時間,兩百萬字,很多認識的作者都已經開了好幾本書,寫出我幾倍的文字量了,我還在一點點地糾結,特別是在第七卷後,一點點地將心裡想寫的東西摳出來。如今它終於完結了,心裡的感覺很難說清楚。

  我們先從最後說起吧,慢慢說,能說多少說多少,說完了,或許也就可以睡覺了。

  首先,結局並沒有做到完美——它跟我心中曾經想像過的那個畫面有差距,但並不是爛尾,它並沒有差到爛尾的程度。

  我寫書沒有大綱——沒有書面大綱——這件事也曾經不止一次地跟人說起過,因此某些時候當我寫出來的東西跟一部分人心裡所預測不一樣,不被他們接受的時候,他們就會說,我肯定是倉促地想要完結,或者倉促地這樣那樣,寫了一些節外生枝,不該有的東西,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有這樣的說法。柳正死的時候大概是說我沒東西可寫了,胡亂殺人提起劇情,腫瘤分手的時候說我倉促地想要完結掉全篇文章,第七卷結尾的爭議是最多的,第七卷的小結上我說了最初腦海裡的畫面只到家明在海邊的回憶,就有人說我的第八卷是為了湊字數賺錢,這個結尾,說我是臨時起意,因為還有很多沒有交代的東西……

  其實反而是這些東西,大綱一直很清晰,而在細節上,如何踩人、如何引起小高潮,我一貫都是在動筆的時候才開始想。

  好吧,抱怨,其實這是在抱怨。有人說我是一個純粹為自己寫作的寫手,完全不會為讀者所動,我有的時候也很裝B地說自己的確是這樣,其實不是的,我其實很容易受到評論的影響,很多橋段上我都做過微調,之所以不改大情節,因為我知道,一修改,我就完了。

  隱殺的結尾是經過很多次想像的,雖然在執行上沒有做到最佳,問題在哪裡,是因為剔除了一些應該屬於家明發光的打鬥戲,這個問題,其實跟我從第八卷以來的心態和定位有關。

  隱殺的第八卷,是對前七卷的情節做一個昇華。好吧,我知道昇華是褒義詞,自己用起來好像是王婆賣瓜一樣,但是定位上,是對前七卷做昇華。第八卷是不是成功,比之前七卷到底有沒有提升,我很難做出準確的認知,因為第八卷跟前七卷是兩種不同的形式,有的人甚至不會需要第八卷的這個昇華,他們僅僅需要前七卷——或者說前六卷的輕鬆與溫馨來做一個放鬆就行了。

  譬如說有些人會覺得,我在第八卷裡找不到前七卷的感覺了,它是不是失敗了,有些人則說,到了第八卷,隱殺才真正提升了一個層次。品味和需求並沒有高低之分,區別僅僅在於,我所做的定位適合誰而已。

  隱殺的前七卷是一種單純的東西,我們看到那東西可以沒心沒肺地笑,就算不需要太厚的鋪墊和底蘊,輕鬆的,溫馨的還是它們的樣子,但是第八卷是依附於前七卷生存的,沒有前七卷,就不存在第八卷,我試圖在第八卷裡不斷挑起人的情緒,讓大家回頭看,必須結合前七卷的回憶,這些東西才會有意義。

  我想想我主要在寫一些什麼:靈靜在維也納的生活,靈靜回家後聽到真相的反應,她跟朱利安說的話,「我好想看到他」,「他是我男人」,會呼吸的痛,沙沙的「我們都是傻子」,雅涵的最好的冬季,薰的「櫻花」,海蒂的哭泣,基本到此為止。

  看看,這些都是傷感的情節,但是它們是高潮,是凝結了整本書的情節才能發出的光。沒有可寫的意義嗎?湊字數嗎?不是的,但是不是表現得成功了,我沒有底。八月火不管有多少人的責難,我可以說,我做得不錯,但是對這些情節是否成功,我沒有信心。訂閱並沒有掉,但我不知道是因為八月火以來的慣性還是我真的將這些表達出來了,在起點看書的很多人是不需要這種反思的,因此,受眾有多少,我也不能確定。

  有一個情節是大眾化的,家明與靈靜、沙沙的重逢。但是我失敗了,雖然現在看起來似乎差強人意,但其實是我失敗了,它與我想像中的那個重逢完全不同。從一開始就明白,我是一個小格局的人,我不斷試圖挑戰大場面也不斷地失敗。海上危城,血色嘉年華,追殺伯爵,乃至於重逢,一個個都失敗了。唯一一個趨向于成功的,只是八月火。

  重逢的失敗之後,其實在預定裡我沒有安排很大場面的打鬥給家明發光。哦,退回來說,其實是有的,預定的第十卷是什麼呢?我很喜歡看生化危機或者廢土類的文章,寫家明寫得很流暢的那段我看了《厄夜三十》這部吸血鬼的片子,於是想像,假如家明來到某個封閉小鎮上,本來是帶著靈靜和沙沙旅遊的,結果吸血鬼牛B哄哄地來了,將小鎮陷入死寂,人們被變為傀儡。家明手持一把刀,要保護好靈靜和沙沙,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我當時打算用整整的一卷來一個這樣的東西。它不需要表達什麼東西,不需要推動什麼情節,僅僅是因為我現在很喜歡家明這樣的一個形象,一個性格。我將他置入一個環境裡,然後,整篇整篇地描寫打鬥和殺戮。你可以幻想八月火的出手,你可以幻想簡素言的姿態,劈人、拆房子、斬瓜切菜、人頭亂飛。

  呵呵,想想很激動。但真要寫出來需要的控制力和描寫功力,我不知道十年後能不能做出來讓你們看。

  總之,因為種種原因,這個構思被廢棄了。

  說說寶樹跟素言。

  我在很久以前就跟人說過,日記寫得苦悶的那段時間裡,我構思著開新書,當時有一個構思是與隱殺一同出現的,我在兩個構思中間做出抉擇,最後選了隱殺,另一個構思,就是描寫自然進化者的《寶樹啊寶樹》。

  這本書的畫面該是什麼呢?一個純真的孩子抱著一隻箱子在下雨的時候站在屋簷下的情景,箱子裡有一隻怪物,孩子每天抱著她走,有人看見孩子老抱著箱子在城市裡走會感到奇怪,但沒有人知道真相。孩子的生活條件並不好,他擁有巨大的力量,卻並不利用這種力量來奪取不屬於他的東西,他一直開心、自得其樂地活著,跟他的怪物同伴相濡以沫。他站在屋簷下,身上被打濕了一半,背後是一個高級的咖啡廳,透過玻璃窗,裡面的人們跟他幾乎是兩個世界。他也會羡慕,但並不會迷失,他不會覺得自己比誰誰誰就更高貴。就是這樣的一個畫面。

  簡素言就是裝在他箱子裡的怪物,最後醜小鴨當然會變成白天鵝,王子吻了青蛙,於是青蛙成了公主。因此當我向隱殺裡導入了自然進化者的概念,有一天,他和簡素言的真身,就必然要出現。

  自然進化的力量層次跟隱殺世界的層次真是相差太遠了,因此他們如果要露面,而又不破壞平衡,我只能將之放在最後,一個震撼的出場,驚鴻一瞥,然後離開再不出現。結局很早以前就想好了,就是這個樣子,我在很久以前也留下過伏筆,譬如簡素言第一次出現,她知道家明,為什麼不去找家明麻煩?沒有人能猜到簡素言的那句話吧。呵呵,「原來你是看到了我的原型。」因為她覺得自己才是冒充的,她面對家明,是她不好意思……而暮村廣樹說得罪了簡素言整個日本都扛不起來,也是因為她背後的謝寶樹,寶樹扛著原子彈跑去日本扔,兩個人打了一架,然後是寶樹勝利了,木村卻說服了他,自然進化者不該將自己當成是超人。

  結局還應該交代些什麼呢?其實已經交代完了,所有人都自有其歸宿,並且這個歸宿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完美了。至於東方婉跟家明有沒有上床,我是真的不知道,兩種寫法似乎都好又都不好,海蒂最終有沒有從母親手裡搶過去家明,這個也不知道,薰有沒有偷偷摸摸地跟家明在一起呢?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要我做個承諾,我會跟你說:他們終於都生活在幸福裡了,對於曾經經歷過離散的他們,如今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如果你要明確地看見家明推倒所有人,然後這樣才會視之為完美結局,那是不可能的,並不是說這個可能不會有,但我不會寫,我的能力只有這麼多了,都市小說裡的後宮如何自洽,你們看看為了征服雅涵MM我用了多少的章節?我盡力了,寫到這個程度,已經夠了,如果明確推倒所有人,這麼混亂的局面,我如何還能保證讓你們感到家明不是真的花心呢?譬如最後幾章,為什麼海蒂、瑪麗蓮、凱莉的描寫會在海蒂哭泣這個最閃光情節後收束呢?家明在一個下午寰轉在三個女人之間,誰也沒拒絕,我把他每一句話都寫出來,你們會將他看成什麼?不是說家明花心,家明不花心,但我筆力不夠,寫詳細了,或許就讓你們感到錯覺,所以我略過,因為海蒂哭泣這個是中心的催淚情節,已經寫出來,OK了。

  文章不能寫死,這個結局,僅以收線而論,已經到位了。

  第八卷開始,情節中心基本沒放在打鬥上,去日本、歐洲是為了收束人物線索,有些人對於御守喜死在寶樹手上有怨念,為什麼他會死得很快,其實歸根結底,我就沒有設定大BOSS這一概念。

  不存在需要家明打倒的東西了。御守喜這個人物的性格我是很喜歡的,對於偏執狂,我都會獻上敬意,因為很多事情我做不到,哪怕你偏執地想要毀滅世界,你能努力去做,我就會抱持敬意,當然,為了能活著,我肯定會站在你的對立面。我原本想給他們安排一次對話,但後來想想,對話也可有可無,御守喜的性格,在他與父親的那次對話裡就已經表現出來了,他早就在地獄裡了。

  最後一章我構思過很多遍,如果放在電影場景裡,劫匪衝出來,四周混亂,鏡頭拉高,我們看見整個城市,我們看見過去未來,時光流轉,然後鏡頭壓下去,周圍嘈雜的聲音又起來了,東方路跟劫匪說:「你抓錯人了。」螢幕轉黑,劫匪大喊,然後是給槍支上膛的聲音,接著就剩下安靜,我們可以從周圍的雜音裡知道仍然在一個混亂與緊張結合的場景裡。最後,螢幕外傳來家明的歎息:「你真的抓錯人了……」電影END,燈光亮起來,終於散場。

  我所想像的就是這一幕,為什麼是這一句話,因為隱殺從頭到尾,他的裝B和扮豬吃老虎的情節,都是基於這一句話而存在:「你真的抓錯人了……」

  這一章的目的,大概就是再次掀起這本書的一角,讓你隱約想起大概有過一些什麼故事,也就夠了。

  倉促的問題其實是有的,雖然一切都是按照定下的線索在發展,但不可否認我寫到這裡產生了巨大的疲勞,我試圖推進情節,無論潛意識還是什麼都在促使我這樣做,肯定存在倉促的問題,但也並沒有到爛尾的程度,而即使我心態轉好,我想我也不可能對這個進行改動了,加入一些打鬥?對話?將篇幅拉長?沒必要了,就到這裡吧。

  從頭說些瑣碎的東西,似乎也沒有什麼了,前七卷的東西,以前大概是說完了,關於第八卷到結尾要說的,基本也已經在這裡。哦,有個事情大家很關心的,將來隱殺會有個後傳,我估計幾萬字的篇幅吧,以淘淘的眼光來看看幾年後或者十年後的父親母親,這一群人,構思已經有一些了,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寫,只是有這樣一個計畫。

  隱殺這本書,我給自己六十分。

  然後是下一本書,構思很多,目前暫定一個都市異能的項目吧,蛻變於《寶樹啊寶樹》的一個構思,一個作為自然進化者的娃娃臉宅男的故事,雖然也比較純良,但跟謝寶樹的完全守序善良性格不太一致,對於自然進化者的能力提高做了一些改變,仍然堅持溫馨的都市路線,穿插搞笑、亂七八糟的扮豬吃老虎,接觸世界之後的異能打鬥儘量還是保持隱殺的風格。

  然後……有一點是很想要說的……

  在我的腦子裡總有一幅畫面,我讀小學的時候,在一棟二層的土教學樓裡,教室很簡陋,玻璃也碎了一些,天比較暗,開了燈就顯得明亮了,大雨過後從窗戶望過去,拉在幾棟樓房之間的電線上的水滴也能看得清楚,有一隻鳥落在電線上,風從窗戶吹進來,整個世界都清澈得像水。

  我再也沒有看見過那樣清澈的畫面。

  可能是視力變差了,可能是心變得複雜了,如果將這個作為一種象徵,我一直想將它表達出來,融合在任何一種東西裡,那是我想要刻畫的極致。

  怎麼說呢,我從不認為網路文學是一種低於傳統文學的刻畫手法,我討厭劃分的觀念,無論載體為何,文學的意義就在於表達,網路文學與傳統文學從無任何分歧。

  好吧,我還是個文學青年。

  你可以不認同我,我也並不純粹,堅持不下去了,我也會妥協、後退,但是在能夠堅持的範圍內,我還是希望堅持一些東西,儘量堅持一點。有人問我隱殺幫我賺了多少錢,其實是不多的,特別是更新放慢之後,保證溫飽吧,如果加快速度,收入當然也會上來,有人跟我說,你每天逼著自己打六千一萬字,不管品質全發出去,反正保證字數就夠了,我現在做不到,或許有一天也能做到的,但在這之前,總要掙扎一下。

  能夠陪伴和支持隱殺到這裡的讀者,我必須要說聲感謝,真的感謝。第七卷的情節是我最糾結的一段,分手之後訂閱的下降,我也做了訂閱進一步下降的準備,然而在第七卷之後,雖然謾駡者有之,吵鬧者有之,但是訂閱上升了,這證明我至少堅持對了一些事情,因此能讓我走得更遠。

  當然,新書應該不會再弄這樣激烈和危險的橋段了,我其實是堅持娛樂和趣味性的,對於一些情節的抵抗力,我比一般人更低,看見綠帽情節怕是幾天都心情鬱結,吃不好飯,看見喜歡的女角被殺會立刻放棄該作者的任何書。寫書的原則,就如隱殺開始寫的時候那樣,我希望寫一本可以娛樂自己的同時也可以娛樂大家的書。

  再次感謝大家對隱殺的支持,基本上可以說……我們下本書見了。

  寫完這些,大概可以安心睡一覺。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12
外篇

  (上)

  【一、】

  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清晨。

  大廳之中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將燈火透過出,也將飛機有條不紊地起落情景映照進來,瀟瀟灑灑的雨,走出安檢大門的時候,她看見了對面招手的女子。

  「嗨,雅涵,這裡。」

  「若琳。」

  接機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戴了一副黑框邊的眼鏡,穿一身優雅的白色冬裝,一頭青絲在腦後隨意地綰起,與此刻身為大公司副總裁的雅涵有著類似的獨立氣質,只是更加平易一些,兩人在大廳裡擁抱了一下,若琳伸手接過了雅涵的皮箱:「來得正是時候,巴黎的早晨感覺不錯哦。」

  「沒有添麻煩吧?」

  「哪裡,我一個人住,巴不得有人來給我做伴。」

  雅涵露齒一笑:「就怕把真正過來給你做伴的人給嚇跑了。」

  「你呀……」

  兩個女人說笑著從機場出去,若琳披上了一身米色的風衣:「老實說,沒想到你真的會一個人跑來旅遊,跟許默怎麼樣了?」

  「為什麼你們總說我跟許默?」

  「他追求你很多年了,你們不是一直都有在一起嗎?今年遇見麗珍還說,可能會結婚,我還做好回國的打算了呢。」

  下著小雨,機場外晨風微涼,道路、立交橋、來往的車輛、行人,燈光蘊在一片藏青色的細膩雨幕之中,現代城市在黎明前一刻那冰冷與溫暖交集的輪廓。若琳走向自己的小車,打開後車蓋,將箱子放進去,皺了皺眉:「怎麼?都是謠傳?你對許默……」

  那一邊的車門旁,雅涵的目光望向亮著燈火的機場大廳,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在一起,不過……如果要結婚,我和許默似乎是最合適的,是這樣吧?」

  「合適?」若琳將疑惑的目光望過去。

  「合適。」

  「唔……」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起這個話題,兩人坐進小車裡,若琳發動了汽車,扭頭一笑。

  「歡迎來到巴黎。」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4:12
  【二、】

  「人類在走投無路的絕望心境下會綻放出最強烈的光芒,人性、力量、鮮血、情操,如同燃燒一樣的爆發,那也是每個人最燦爛的時刻……」

  似乎聽某個叫做御守喜的蘿莉控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但具體的事實……他從來沒看見過。

  鮮血、火焰、死屍、倒塌的牆壁與狼籍的房屋,DVD中播放的音樂是某個合唱團的「歡樂頌」,滿身血漬的男人被綁在房屋中間的椅子上,用毛巾堵住了嘴,名叫諸神無念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右手之上拿著一隻鐵錘,當成指揮棒一般的打著拍子,雙眼微閉,在音樂中有些忘我。

  「噠噠噠噠……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我們懷著火熱的熱情……噠噠噠噠噠噠噠……」

  音樂演奏到某個時刻,砰的一聲槍擊響起在另外的房間裡,隨後便是雜亂的槍聲,諸神無念陶醉的表情僵在半空,隨後,手中的錘子砰的砸了下去,將被綁在椅子上男人的一根手指砸得粉碎。他攤開雙手,目光望向破碎的房間。

  「立明——道旭,拜託你們可不可以稍微安靜一點點,安靜OK?」

  「OK,我會嘗試……」

  那邊的槍聲中傳來了男人的回答,諸神無念眨著眼睛點了點頭:「太好了……」話還沒說完,手雷爆炸的轟隆響聲席捲了整個別墅,被削弱了的氣浪從門口翻滾了進來,將他的頭髮吹得舞動起來。男人在那兒僵了半晌,終於無奈地歎氣搖頭,目光轉回椅子上男人痛得扭曲的臉,轉到他被砸碎、鮮血肆流的手指,再轉回手中的鐵錘,臉上露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手足無措地比劃著手勢。

  「喔……這真的是……你知道,我真的非常抱歉,喔……這一定很痛,但是我一旦被打攪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這是個……壞毛病。」他的雙手在空中舞動,隨後在男人扭曲的臉上拍了幾下,「美麗的音樂,壯麗的火焰,真是美好的一天,在這樣的一天裡,你感受到了人生最燦爛的一刻,我們之間產生了激烈的碰撞,激烈的……想像一下,原本並不相干的兩個生命突然產生了如此激烈的交集,這應該叫什麼……宿命,不,緣分,就是緣分,約瑟夫……」

  他與男人通紅的雙眼對視著,臉上帶著微有些神經質的笑容,隨後,砰的又是一錘敲了下去,那男人額頭上青筋暴起,扭曲的臉上幾乎滲出血來。

  「你看,就是這樣對不對?你一定感受到了這種交集是如此強烈,每次想到這種事情我都會非常激動……痛楚,痛楚能令人感受到自己的存活,何其美妙的感覺,雖然有的人在儘量避免它。約瑟夫約瑟夫約瑟夫,就是這樣的眼神,就是這樣……你知道嗎?從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我就知道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他將手中的錘子揮動兩下,但沒有砸下去,另一隻手從旁邊拿出一個CD盒:「你看,我非常喜歡這張碟,偉大的音樂,我們對於音樂有著相似的品味,但是……」砰的一聲,錘子終於砸了下去。

  「但是我沒有在你的收藏裡找到那首‘藍色的加勒比海’。」他翻找著架子上的CD,所有的東西被丟了一地,隨後他轉過身來攤了攤手,「這首歌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壯麗,猶如天籟,你有機會一定要聽一聽……你知道,我很樂意跟你詳細介紹一下這首歌的美好之處,但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做為朋友,我只希望你幫我一點小忙,告訴我他在哪裡,你知道……你需要做的只是點一點頭,然後我就知道我可以把堵住你嘴的該死的東西拿下來,你說了,我離開,然後你可以去商店把那首歌買回來在無人打攪的情況下聽上一整天,睡上一個好覺……你看你的左手只剩下兩根手指了……」

  砰——

  「好吧……現在只剩下一根了……」

  音樂持續,槍聲也在別墅中持續著,片刻,窗外隱約傳來了警笛聲。警車在別墅外停下了。諸神無念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衝著那邊大喊:「拜託——能不能讓這個世界稍微安靜一下!」

  「OK,我會儘量嘗試……」

  另一邊房間的話音剛落,紅色的光焰從那邊窗口射出,火箭筒的射擊劃破了夜幕,警車爆炸升騰起驚人的火焰,同時帶來了巨大的震動,音樂聲被這陣巨大的爆炸覆蓋過去,諸神無念揉了揉額頭,與面前的男人說話:「火箭筒,我都不知道他帶了火箭筒,你知道,他是個瘋子……」他走到一邊去調整DVD,伸手指了指額頭,「……這裡有問題。」

  兩人在音樂聲中持續對視著,諸神無念輕哼著歌曲,片刻,卻是伸手朝旁邊指了指,空氣中,房間的一側隱約傳來哭泣的聲音,被綁著的男人眼中還沒來得及露出恐懼的神情,諸神無念驀地轉向那邊開了口:「我說了一百遍了,可不可以安靜一點啊。」隨著這震動房間的喊聲,一把槍在諸神無念的手中連續發出了火光,男人嗚嗚嗚的拼命點頭中,子彈已經射穿了房間一側的櫃子,一具屍體從櫃子裡倒出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諸神無念晃動著手槍,歎了口氣。

  「喔,長得跟你真像,你的大兒子吧……你看,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躲在這裡,我的要求非常簡單,只是要他們安靜一點點、真的安靜一點點就可以了,可是為什麼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請求的都不能滿足我,這種事情真的讓我很傷感,一直都……非常傷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即使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請求很多時候你也得不到滿足……你注意到我用了‘他們’這個詞嗎?我知道旁邊櫃子裡也有一個,可是你看到了,我,非常公正……哦,對了,我注意到你剛才一直在點頭,很抱歉,我這就幫你拿開這些東西,如果我們一早就能在這麼友好的氣氛下進行交流,就不會發生這樣令人……令人遺憾的事情了。」

  他撇了撇嘴:「……這都是你的不對。」

  三分鐘後,諸神無念用紙巾擦拭著衣袖上沾到的血漬,在別墅門口與另一名男人匯合,火焰在他們身後的別墅裡燃燒著,別墅中傳來「歡樂頌」的音樂聲,遠遠的夜空中,似乎有員警的大部隊在朝這邊趕過來。

  「如果我知道自己會受到襲擊,就一定不會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名叫立明道旭的同伴手上提著金屬箱子,回頭看了看燃燒的別墅,「接下來去哪裡?」

  「法國。」諸神無念偏了偏頭,「那傢伙去了巴黎參加什麼亂七八糟的金融峰會,收到有人暗殺的消息,今天早上提前動身的……哈,政治家……」

  「巴黎,我喜歡那個城市。」

  「我討厭法國。」

  「為什麼?」

  「法國人反對一切,他們甚至反對自己的國家和政府,並且美其名曰自由……」伸手將紙巾扔進道路邊警車燃燒的火裡,「在我看來他們跟那些追求個性反對一切的孩子沒什麼兩樣……雖然他們的國家和政府也真的很傻。」

  「喔。」立明道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不過說到巴黎,我們過去也許會見到源賴朝創和他的搭檔。」

  諸神無念停下腳步:「他們在巴黎?」

  「有個任務需要刺殺一名法國政要,我估計會讓他們順便去做一下。」

  「好吧。」在警車到達之前,他們拉開了停在路邊的小車車門,「我們去巴黎。」

  ……

  「你知道他是中國人,而我討厭中國人。」

  「當然……因為你是愛國者。」

  「沒錯,日本人都應該討厭中國人。」

  風助火勢,「歡樂頌」的樂聲在夜空中遠遠地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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