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穿越者 作者:驍騎校(連載中)

 
lay926 2015-9-10 13:07:3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21130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37
第三十九章 飛機拉屎


    夜空中的轟鳴沒有引起上海市民的過多關注,飛機嘛,隻有鄉窩寧才大驚小怪,總之不是美國人的就是國軍空軍的,反正不是共-軍的,有啥可擔心的。

    劉彥直用手槍敲敲曼森少校的肩膀,示意他拉起高度,向南飛行。

    “我們需要一個明確的目的地。”曼森少校說,“我不得不提醒您,中國境內能起降同溫層貨船的機場可不多。”

    “航圖拿給我。”劉彥直道。

    曼森少校示意手下導航員拿來航圖,同時有些擔心,通常劫機者隻會說,你給我飛到某某處,而不是要求看航圖,這說明劫機者是個內行,很難對付,事實上曼森少校到現在也搞不懂劫機者是什麼時候登上飛機的。

    劉彥直攤開航圖看著,他能駕駛直升機和中型固定翼飛機,雖然飛行時間不長,但卻是一名優秀的飛行員,他點著圖上一個位置說:“飛到這裏。”

    曼森少校大驚:“我拒絕,這裏是共產黨控製的區域,我們會被他們俘虜的。”

    劉彥直說:“你無權拒絕,我已經殺了五個人,不在乎多殺幾個。”

    “好吧,就去你說的地方。”曼森少校好漢不吃眼前虧,掌握著方向舵向南飛去,其實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瞅機會把劫機者騙開,帶領手下們跳傘放棄這架飛機,哪怕上軍事法庭也比飛到共軍控製區強得多。

    可是劉彥直緊接著就拿走了所有的降落傘,斷了他的念想。

    劉彥直選中的地點是淮江中遊,江北偏北的位置,這兒是解放軍江北縱隊控製的區域,帶著龍珠跳下去,國民黨軍隊即便想來追也沒那麼能力,至於這幾個飛行員,他並不打算幹掉,1949年死幾個人,勢必會對基準時空造成影響,還是盡量將影響降至最低為宜。

    從上海到江北有五百多公裏,c97運輸機一個小時就能抵達,甚至不用爬升到同溫層,就保持在五千米高度向南飛行,劉彥直沒有坐在駕駛艙監視他們,而是回到了後艙,去拆龍珠的木箱子。

    “先生們,怎麼辦?”曼森少校緊張的詢問他的部下,c97是運輸機,不是轟炸機,機組人員比b29少多了五個炮手和一個投彈手,隻有正副駕駛,機械師,無線電員和雷達操作員,機械師不在,興許已經被劫機者幹掉了,剩下的三個人表示聽從曼森少校的指揮。

    “我們兜個圈子,然後返回上海。”少校說,“神不知鬼不覺,夜色下沒人能察覺改變了方向。”

    大家都拚命點頭,除了曼森少校二戰中開過b29轟炸機,其他人都是戰後入伍的新兵,沒見過戰爭的慘烈,膽子不夠大,隻知道倒騰物資黃金賺大錢。

    劉彥直在後艙把木箱子拆開,靜靜欣賞著這枚龍珠,和他見過的兩枚如出一轍,外形高度接近,隻是由於長期侵泡在江水中,表麵衝刷的更加光滑。

    打撈出龍珠的漢尼拔博士,這會兒大概已經喪身魚腹了吧,劉彥直默默念了聲阿彌陀佛,為漢尼拔和那幾個家夥超度。

    ……

    東海,漆黑的海麵上波濤洶湧,漢尼拔坎寧安渾身濕透,奮力掙紮著,他未雨綢繆,穿了一件救生衣,所以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降落後就被海浪吞沒,等待他的是失溫,凍僵,然後就是死亡,假如他沒有軍隊中某次經曆的話。

    漢尼拔坎寧安抗寒冷能力極強,他在軍隊服役的時候,參加過極限生存測試,測試前每一名誌願者都注射了一種奇怪的“疫苗”,然後飛機將他們空投到冬季的加拿大崇山峻嶺中,十個誌願者,最後隻有漢尼拔全身而退,另外九個人,死了四個,五人凍傷導致截肢,事後他才知道,每人的“疫苗”都不同,給他注射的那一種最後列入軍隊的采購單。

    這也是漢尼拔加入孟山公司的原因之一,退役後他專攻遺傳學,終於明白所謂的疫苗其實是某種軍方一直在試驗中的超級dna,而孟山公司正是軍方委托的科研機構,強烈的興趣和對國家對人類的高度責任感讓他迅速得到管理層欣賞,成為項目負責人。

    漢尼拔飄在海上已經一個鍾頭了,他辨不清方向,但是可以估算出自己在中國和日本之間,琉球以北的海域,就算能分得清東南西北,就算抗寒能力超出常人,他也沒能力遊到陸地,也沒有淡水和食物提供能量,他最多能活到天亮。

    漢尼拔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

    忽然,遠處有燈火閃現,是一艘夜航的輪船,漢尼拔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拿出信號強,朝天發射了一顆橘紅色的信號彈。

    一小時後,輪船開了過來,這是一艘挪威貨輪,水手們劃著小艇將漢尼拔救上船,給他披上毛毯,給他喝威士忌,船長好奇的問他:你是哪艘船上的幸存者?

    ……

    劉彥直在閉目養神,他藝高人膽大,根本不去防備機組人員,飛機在夜幕下平穩飛行,四個引擎單調的轟鳴著,忽然劉彥直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腦海中似乎有一部羅盤,天然的標記著地磁極的方位,飛機在悄悄轉向,曼森少校不老實。

    他走向駕駛艙,剛進門,一股勁風從腦後襲來,劉彥直輕輕閃過,是副機長揮舞著扳手暗算自己。

    劉彥直拔槍朝副機長腳麵上開了一槍,轉身麵對其他蠢蠢欲動的機組成員,平靜的說:“下一槍,就該瞄準腦袋打了。”

    反抗失敗,曼森少校放棄了抵抗,在劉彥直的命令下轉回西南航向。

    c97的飛行時速是五百多公裏,一個小時就飛到了江北以北,機翼下是一條白色的帶子,這是哺育了三千萬江東兒女的母親河,淮江。

    “把貨艙門打開。”劉彥直命令道。

    曼森少校照辦,扳動開關,巨大的後艙門緩緩開啟,劉彥直收起手槍道:“我下去之後,你們就可以回去了,謝謝大家,有機會再見。”

    曼森少校滿臉的不可思議,他本以為劫機者是共產黨的間諜,蓄謀將美軍飛機劫往共區,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對了,底艙有個下士,還沒死。”劉彥直說完,離開駕駛艙,推動龍珠向飛機尾部滾去,龍珠從五千米高空墜落,劉彥直隨著跳了下去。

    無線電員奔過來,俯身探頭探腦,夜幕中看不清什麼,但他可以確定,劫機者始終沒有打開降落傘。

    機組從底艙將機械師救了上來,下士報告說,劫機者是從起落架倉爬上來的,很可能是起飛的時候進入的飛機。

    太詭異了,曼森少校感到毛骨悚然,神秘的客人,神秘的貨物,更加神秘的劫機者,機艙內到處是子彈殼,艙壁上也有不少彈孔,今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他這輩子都搞不明白。

    “我們要商量一個辦法,把這事兒圓過去。”曼森少校說。

    大家都誠惶誠恐的點頭。

    ……

    南泰,遊擊區,區小隊的隊長馬春花帶領戰士們在道路兩側埋伏著,根據情報,黎明時分將會有一支國民黨軍的運輸車隊從這兒經過,冬夜寒冷無比,遊擊隊員們趴在凍得挺硬的坑裏,腳都僵了,手藏在懷裏暖著,免得到時候拉不動槍栓。

    馬春花抱著一支漂亮的美國卡賓槍,她腰裏別著一支大肚匣槍,前者是從國民黨正規軍手裏繳的,後者是從地主老財還鄉團手裏繳的,都是人人眼熱的好槍,她手下那些隊員們還在用老套筒、水連珠,最好的也不過是三八大蓋而已。

    運輸車隊還沒來,馬春花有些冷,裹緊了花棉襖,忽然天空中一陣悶雷般的轟鳴聲傳來。

    “國民黨反動派的飛機。”狗剩說道。

    馬春花橫了狗剩一眼,是不是飛機她馬隊長還不知道,不過這個時間點天上出現飛機不大正常,按說國民黨空軍那些大少爺飛行員從來不在夜間飛行,天氣不好也不飛,這架飛機到底什麼來頭?

    上海在下雪,一千裏外的江北卻是夜空晴朗,能見度極高。

    “快看,飛機拉屎了,是個屎蛋子。”狗剩指著天空嚷道。

    “把嘴合上,咋咋呼呼的,把敵人嚇跑了咋辦!”馬春花的嗓門比狗剩還大,她和遊擊隊員們一起抬頭望天,那飛機果然拉了一個屎蛋子,正從空中墜落,看距離,應該是落在淮江裏。

    馬春花警惕起來,莫非是老蔣派人在江裏下毒,謀害廣大解放區的群眾?

    “狗剩,你帶兩個人去瞅瞅。”馬春花道。

    “有人來了。”一名隊員低聲喊道,他趴在土路上,耳朵貼著地麵,能聽到幾裏外的聲響,大概是蔣匪軍的車隊來了。

    馬春花瞬間就忘了飛機拉屎的事兒,擰開手榴彈蓋子準備戰鬥。

    幾分鍾後,戰鬥打響,遊擊隊全殲了運輸車隊,繳獲大批糧食彈藥,俘虜敵兵十餘名,炸毀了兩輛汽車,順利轉移。

    一來二去,馬春花把這事兒忘記了,直到一個月後遇到區委書記,閑聊的時候才想起來,提了一嗓子,區委書記是個大老粗,搞不懂這個,隻說下回見了縣委書記會彙報的,其實轉頭就忘的幹淨的。

    那枚飛機拉的屎蛋子,已經靜靜躺在冰封的淮江水底了。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40
第四十章 歷史電影     

    劉彥直小的時候經常聽爸爸說,解放前每年冬天淮江都結冰,厚的可以在上麵趕馬車,今天他才真正見識到冰層的厚度,足有一米厚,硬的像鐵板一般,滑溜溜的摩擦力很小。

    龍珠從五千米高空墜落,帶著加速度砸在岸邊的土地上,在凍土上夯出一個大坑來,好似月球表麵的環形山,劉彥直緊跟著落下,他已經能嫻熟的掌握駕馭空氣的技能,輕飄飄落地,左右四顧,遠處有激烈槍聲,能分辨出排級小部隊槍戰,隻有一挺輕機槍,若幹衝鋒槍和卡賓槍,不足為慮,但是這槍聲也提醒了他,此處不安全。

    於是劉彥直將龍珠滾到了淮江冰麵上,沿江麵向下遊進發,厚厚的冰麵能承載得住一頓重量,他推著龍珠快速滾動,越跑越快,渾身都熱起來,就是感覺不是很好,總有種錯覺,自己像是滾糞球的屎殼郎。

    從南泰到近江有四百裏,江麵蜿蜒逶迤,距離更長,但是勝在開闊光滑,劉彥直在鞋底上綁了布條增強防滑力,推著龍珠風馳電掣,一直跑到清晨,距離近江還有一百裏。

    白天推著這麼大鐵球在江麵上趕路未免過於引人注目,劉彥直將龍珠藏再岸邊,用幹枯的樹枝遮蓋起來,其實就算被人發現也不打緊,這麼重的鐵疙瘩,沒有人能抬走,他步行了五裏路,找到一個村落,用銀元買了十斤大餅,一些鹹菜疙瘩,這兒已經是國統區,即使是在陳子錕的治下,農民的生活也在水深火熱中,不過年是沒有肉食的,豬都是等著過年才殺。

    吃了一頓飽飯,劉彥直懷揣著幹糧找了個幹草垛休息了幾個小時,天一擦黑就繼續上路,兩個小時後推著龍珠來到翠微山附近的江麵,想把冰麵鑿開一個洞把龍珠沉下去,可是手頭卻沒有趁手的工具。

    小時後看的日本動畫片浮上腦海,劉彥直決定效仿青銅五小強之一的冰河,一拳把萬年寒冰轟開,正是在破冰的過程中,他知道冰層的厚度是一米。

    隕鐵沉入了江底,劉彥直做了標記,登岸上山,烤火取暖,當然主要是把濕漉漉的衣服烤幹,然後靜靜等待黨愛國和雷猛的到來。

    與此同時,漢尼拔坎寧安也登上了橫濱港口,他的部下全軍覆滅,身上的錢財文件也都喪失殆盡,怎樣返回美國成了一個大問題。

    大勢已定,黨愛國和雷猛迅速乘坐火車返回近江,與劉彥直會合,在翠微山上,黨教授聽取了劉彥直的彙報,有些懊惱。

    “你一怒之下把他們全丟海裏了,那麼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咱們依然是一無所知,還有他們從呂教授那麼搞來的東西哪去了?你知道麼?”

    劉彥直不慌不忙摸出一枚灰白色的珠子,這是他在機艙裏找到的,連同呂教授的三本備課簿。

    黨愛國轉怒為喜:“彥直粗中有細,好!”

    劉彥直哼了一聲:“我一直很細心的好吧。”

    ……

    穿越小組返回了基準時空,黨愛國首先派人去找老林,他懷疑是老林泄露了穿越站的情報,導致美國人突破瓶頸,掌握了穿越的秘密,但是當工作人員找到老林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老林是心肌梗塞去世的,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看起來就像是自然病故,但是黨愛國知道,老林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很健康,他的死,肯定是謀殺。

    至於孟山公司為何能穿越到1948年,很可能是美國人重新啟動了蒙托克計劃,並且得到了長足發展,足以將一小隊人馬送到特定的曆史時期。

    黨愛國很擔憂,他找到父親彙報,黨還山則風輕雲淡,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看來美國人提前了,你也該抓緊了。”黨還山說,“命運的車輪滾滾向前,我們這些螳螂雖小,也要盡責。”

    另一組工作人員在劉彥直的指揮下將埋在江底69年的龍珠挖了出來,運到科研基地,用激光刀將其剖開,取出了一枚磁性蛋白質球。

    現在組織手裏又有了兩枚記載了曆史的磁性蛋白質球,

    黨愛國決定看一下這兩個球體存儲的是什麼內容,但是這門技術是未來科技掌握的,而且視頻目前還無法轉換為數字信號在屏幕上放映,隻能通過人腦接收,所以還是要求助姬宇乾。

    姬宇乾有個條件,他也要一同欣賞,而且理由振振有詞,視頻記錄有長有短,萬一長達數年數十年,總要有個人按快進鍵不是。

    黨愛國同意,參與者都有份,大家在未來科技的實驗室裏準備就緒,躺在舒適的椅子上,編號第三的磁性蛋白質球擺在中間的托盤上,這一枚是從潯陽江底撈出的隕鐵裏取出的,據呂教授的考證,抵達地球的時間是北宋年間。

    大家進入了視覺閱讀狀態,起始點依然是從龍珠進入地球開始,經過大氣層劇烈燃燒摩擦後,迅速飛抵地麵,遠遠的看到一片蔥綠的大地,山水相間,一座城池曆曆在目,這是宋朝的城市江州,現在的江西省九江市。

    龍珠飛向潯陽江口,看得見江邊的碼頭和點點白帆,宋人驚愕的眼神,然後墜入了江底,隨後長時間的靜默,隻有魚蝦來回遊動。

    姬宇乾啟動了快進模式,周圍景物變成了快動作,魚蝦遊動迅速,頭頂江水的顏色深淺也隨著黑夜白晝的交替而變化,約莫過了三日,新情況終於出現。

    一個人由遠及近,潛泳到了龍珠前,此人渾身上下赤條條,隻有下身兜了一條白布,滿身的花繡紋身,束發微須,麵目猙獰,手持一杆精鋼魚叉。

    龍珠有了反應,那人表情驚訝,吐出一串氣泡,繼而從打開的龍珠裏取出一團東西塞進了口中。

    觀眾們發出一陣驚歎之聲。

    潛水之人憋著的一口氣即將耗盡,一蹬腿,上浮去了,記錄到此告一段落,但是並未結束,第二段開啟,還是那個人,又來到龍珠前,這回不走了,靜靜盤腿坐著,像是在等待什麼,而且一坐就是幾個鍾頭。

    毫無疑問,此人獲得了在水下呼吸的能力,但是還不知足,期待著另一次奇遇。

    但是龍珠內隻有一份dna片段,這漢子白等了許久,最終還是無奈上浮。

    視頻結束,大家從宋朝的江底回來,意猶未盡,興致勃勃開始討論。

    “這個人應該就是水滸傳裏寫到的浪裏白條張順。”曆史教授黨愛國一錘定音,“當然水滸傳隻是小說,但是在其他野史和地方誌中都有記載,宋朝宣和年間,江州是出了個異人,服了龍膽,能在江底潛伏七天七夜,想必出處就在這裏了。”

    大家都點頭稱是,水滸傳膾炙人口,浪裏白條張順的事跡人盡皆知,如果此人不是張順,也是張順的原型。

    姬宇乾道:“那麼我有一個問題,張順有沒有後代,他的後代有沒有繼承他的本領,用專業術語來說,他的基因有沒有延續下去。”

    黨愛國說:“暫時無從考證,我們還是看下一個吧。”

    第二枚的來曆比第一枚神奇多了,因為它是呂教授家傳之寶,究竟是什麼人在古代就能劈開無位錯鐵的龍珠,將磁性蛋白質球取出,目前無從得知,隻能看完記錄之後確定。

    大家再次進入狀態,宛如電影開幕一般,四周黑下來,遠處是蔚藍色的地球,漸漸接近中,進入大氣層,浴火穿過,周遭變得明亮無比,下麵是大好河山,一直到落地也沒發現附近有城郭,所以無法確定歷史年代。

    姬宇乾開啟快進模式,春去秋來冬至,轉眼就是一年,終於有人來了,是個裹著麻布的赤足男子,頭發胡亂挽了個纂,腰間勒條皮帶,手拎葫蘆,流裏流氣,此時龍珠打開,男子露出驚愕表情,繼而走過來取出一團東西吃了下去,在原地轉了幾圈,離去。

    第一段結束,似乎記錄裝置進入了休眠狀態,第二次開啟的時候,周圍環境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多了許多人。

    現場至少有一千餘人,大多數是身著鎧甲的士兵,旌旗招展,雙輪戰車上繪著獸首,顏色以黑和紅為主,士兵們普遍不戴頭盔,手持長柄兵器,樣式應該是戈,一種農具演變而來的兵器,在漢代之前比較流行。

    先前那個赤足男子也來了,如今模樣大變,寬袍大袖高冠,腰佩長劍,他旁邊還有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氣勢非凡,他們的對話不大能聽懂,但是大多數人的口音帶著三秦味道。

    一名彪形大漢受命上前,兩個侍從捧出木匣,匣子是名貴木頭做成,長條狀,飾有金漆,打開來,一柄黑色長劍躺在裏面,劍身上有細密紋路,劍的型制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和湖北博物館裏的勾踐劍差不多模樣。

    彪形大漢取出長劍,進行了一番複雜的儀式,用清水洗了劍,跪下念念有詞,然後起身,持劍走來,在龍珠前站定,舉起了劍。

    陽光照耀下,劍身上有兩個錯金的篆字閃閃發光。

    黨愛國作為歷史教授,對於篆字有一定研究,他不禁脫口而出:干將!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43
第四十一章 觀影


    黨愛國的驚呼並沒有打斷電影的進程,隻有一同觀影者聽到了他的聲音,干將莫邪,是傳說中的神兵利器,隕鐵被剖開的原因呼之欲出,大家凝神屏息,期待著大漢石破天驚的一劈

    彪形大漢體格魁梧,足有一米八以上,在戰國時期算得上是巨人了,由於材質原因,青銅劍不可能鑄造的太長,所以拿在他手中更像是一柄短劍,他似乎有些緊張,舉起的劍又垂下,從地上捻了一些沙土在手中搓著,以便抓的更牢,曠野上的風呼嘯而過,大旗獵獵飄揚,上千人馬鴉雀無聲,氣氛肅穆而神秘。

    “他應該換一把斧鉞。”輕飄飄的聲音響起,是姬宇乾在說話,大家都不搭茬,等待著干將大顯神威。

    彪形大漢終於準備完畢,拉了個弓箭步,卯足力氣,一劈而下,預料中的情景並未發生,一聲脆響,寶劍脫手而出,飛出老遠,大漢虎口震裂,鮮血直流,可以想像得到,龍珠表面絲毫刮花的痕跡都沒有,再厲害的寶劍,削鐵如泥也是傳說,鋒利只能體現在戰場上,而非這種工程場合。

    大家長籲了一口氣,好戲沒看到,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假如干將真的劈開了隕鐵,那才叫離奇,少不得又是一個千古之謎。

    威嚴中年人大怒,吞服了龍珠內DNA片段的男子百口莫辯,只是跪下求饒,那彪形大漢倒是條真漢子,從士兵手中搶過一柄青銅劍來,橫劍自刎,死在當場。

    “這暴脾氣,說死就死啊。”雷猛感慨了一句。

    接下來的場景就沒什麼興奮點了,威嚴中年人大袖一揮,似乎說的是厚葬兩字,然後士兵將大漢的屍體拖走,一群兵圍上來,龍珠的視角就升高了,應該是被抬了起來,隨後上了一輛加固的牛車,八頭牛拉車,將龍珠千里迢迢運回了城裏,那座城池有個熟悉的名字:咸陽。

    鏡頭快進中,一座宏偉氣派的府邸,賓客雲集,座上主人正是威嚴中年人,客人都恭敬地尊稱他“相國大人。”

    隕鐵所處位置,應該是在庭院中心,大有當做假山的意思,這個位置正好觀察周邊情況,少頃,一男子步入中庭,居然開始寬衣解帶,露出下體,而賓客們笑語盈盈,居然毫不見怪。

    “靠!那玩意像驢一樣。”雷猛驚呼。

    男子正是吞服了dna片段的家夥,他貌不驚人,胯下本錢卻出奇的大,不像人類,倒像是驢馬之類動物,或者說,像是非洲同胞。

    下人滾來一架木質車輪,足有一人多高,中間是碩大的軸孔,男子將下體置入軸孔,轉動車輪滿院子飛跑,周圍一陣陣驚呼讚歎。

    “這人是嫪毐,堂上坐的是呂不韋,這兒是秦國首都。”黨愛國下了定論,嫪毐的典故不止一次搬上屏幕,大家都懂,想來他天賦異稟原來是有了此等奇遇,呂不韋派兵將龍珠運來,大概是想如法炮製,給自己也增加點特異功能吧。

    接下來龍珠的位置就固定不動了,放在大秦帝國相國府邸裏,直到呂不韋被驅逐,府邸廢棄,龍珠也被人丟棄在荒郊野外,正所謂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春去秋來,時光荏苒,忽然有一日,一器宇軒昂的將軍在一眾甲士護衛下走來,他頭頂的銅盔上插著三根白色翎毛,猩紅色披風,走起路來甲片鏗鏘,旁人都稱他“霸王。”

    霸王圍著龍珠轉了三圈,忽然拔劍砍之,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火星四濺,但是龍珠依然完好無損,霸王還劍入鞘,點點頭,甲士們手持長戈,押著奴隸們將龍珠搬走,硬生生靠人力拖到一處煉鐵爐旁,但是爐子沒法煉製如此體積的原料,鐵匠們重新壘了一座爐子,用皮囊鼓風,加入上好的焦炭煉製,四周隻見火焰,不知道過了多久,開爐,隕鐵絲毫沒有煉化,鐵匠們跪地求饒,依然被斬殺殆盡。

    又不知過了多久,隕鐵被一群衣衫襤褸的人運走,他們沒有車輛,沒有大牲口,靠的是一根根原木充當活動履帶,很艱難的推行著,路上遇到狂風暴雨,大雪紛飛,足足走了幾個月,才來到一處幽靜所在,龍珠被置於洞穴中,一組人輪班用粗糲的磨石刮擦龍珠表麵,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青年成了中年,中年成了老年,一代一代的人守著這塊隕鐵。

    “這都到漢朝了吧。”劉彥直幽幽的來了句,打破了長時間的平靜。

    “不知有漢何論魏晉。”黨愛國歎口氣,“這大概是呂氏家族某一分支,他們這種磨法,就算磨到民國也是白搭。”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磨鐵之人隻剩下一位,當他風燭殘年之際,龍珠依然如故,隨著老人的死去,開始長時間的寂靜,樹木藤蔓占據了洞口,一片漆黑。當再次有人進入的時候,已經是東漢末年,因為那些人頭上包著黃布,手持漢代特有的環首刀,黃巾軍避入山洞,對龍珠視而不見,想必此時龍珠已經和環境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是山洞的組成部分了。

    沒過多久,官兵殺來,先是強弓硬弩攢射,然後放煙熏人,最後洞中一場廝殺,黃巾軍死了一地,官兵也不掩埋屍首,直接走人。

    又不知道多了多久,山洞內陸續來了幾波難民,服色口音根據朝代不同皆有差異,至此大家對龍珠攝像係統的工作原理也有了一定理解,周圍有智慧生物活動它才會開始攝錄,平時則是保持待機,因為有時候山洞闖進一隻猴子它也會開啟攝錄一段。

    最後一波難民進入的時候,大概已經是明朝晚期了,難民們口中談論的都是闖王、官軍、韃子。

    難民來了又走,如此這般,枯燥乏味,直到山洞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可能是這兒吧。”

    眾人麵麵相覷,因為這是劉彥直的聲音,緊接著進來的果然是劉彥直,還有穿越小組其他人,奇怪的是竟然包括姬宇乾在內,他們都頂盔摜甲,持弓提刀,缽盂形狀高聳鐵盔正是明軍裝扮。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45
第四十二章 劉彥直相親


    穿越小組進入山洞之後,視頻就結束了,可以想象,是劉彥直等人利用高科技的激光刀將龍珠剖開,取走了記錄著歷史電影的磁性蛋白質球,但又是如何遺落的就不得而知了。

    還未發生的事情已經提前看到,眾人各懷心事結束了觀影,這一場恢弘的歷史大戲雖然沒有明確主題,卻是貨真價實的身臨現場實況觀摩,而且見到了幾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謂不虛此行。

    心理波動最大的是姬宇乾,以他的聰明才智不難想像得出,安太已經具備了時空穿越的能力,如果這項技術運用得當的話,帶來的利潤是以千億來計算的,至於他能不能親自參與穿越,答案已經存在,大家也都親眼看到了。

    而黨愛國想的則是如何將未來科技的資源整合過來,如果能將姬宇乾這樣的大將收為組織成員,那以後在資金方面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先前議定的每顆磁性蛋白質球百億價格轉讓的協議,雙方都有變更的想法,一拍即合,黨愛國答應讓姬宇乾作為觀察員加入下一次穿越行動,而姬宇乾則保證安太的金融安全。

    “第一次穿越,我可不去明朝。”姬宇乾狡黠的一笑,“別想一次就把我打發了。”

    “這個由不得你。”黨愛國正色道,“這不是做遊戲,是有著明確目的的,找個時間咱們好好聊聊,我給你講講我們這個組織的章程。”

    姬宇乾輕笑:“別這麼嚴肅,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項很好的生意麼,我可不想加入什麼類似時空管理局之類的組織,我只想做生意。”

    此時此刻,黨愛國覺得自己就像是及時雨宋江,在苦口婆心的勸說盧俊義入夥,不過圖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財。

    ……

    次日,一則小道消息在網上流傳,未來科技將與安太銀行深度合作,旋即安太銀行宣布因重大事項停牌,就是坐實了這條謠言,未來科技是當下最火爆的企業,而安太銀行隻是一個區域性金融機構,能和未來科技合作,股價必定暴漲,消息一出,還在覬覦安太銀行的人們紛紛放棄了打算,

    金融方面的風險暫時化解,但黨愛國需要操心費力的事兒還挺多,首先是孟山公司那頭,漢尼拔是不是淹死在1949年元旦的東海夜雨中,需要驗證,孟山公司是不是重啟了蒙托克計劃進行時間穿越,需要核實。還有呂教授的手本,需要一頁頁的仔細瀏覽,深度分析。

    這些都不關劉彥直的事兒了,下一次穿越任務還沒排上日程表,劉彥直暫時進入休假狀態,他回到家裏,母親說相親的事兒已經安排妥了,就等你的時間了。

    “我隨時。”劉彥直說,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林素和甄悅來。

    時間約在周六,這是一次很老派的相親活動,雙方家長親朋介紹人統統出席,因為男女主角年齡都不小了,用媒人的話說,都是老大難,所以大家直入正題,沒有絲毫的含蓄羞澀和委婉。

    劉彥直很不適應這種場合,但為了母親高興,依然穿上他最體麵的服裝,一套安太財團的定做西裝,安安靜靜的坐在餐館裏,這是一家近江市內比較有名的餐館,平時生意爆滿,他們沒訂到包間,隻能坐在大廳裏,人聲鼎沸,所以大家不得不更大聲的說話。

    母親做過很長時間的清潔工,所以有些自卑心理,唯一讓她自豪的是兒子有出息,是安太財團的員工,正如她年輕時候,單位裏小姑娘找對象都樂意找軍人一樣,現在的女孩子找對象更加實際,別的可以退讓,唯有房子不能少,而房子正是劉彥直的強項。

    “我們家彥直看起來年輕,其實不小了。”母親是個實誠人,不想欺騙對方,再說欺騙沒有意義,將來結婚了還不是要曝光,年齡不需要隱瞞,是多大就多大。

    “77年的,比小茹大九歲。”媒人說道,“嗯,不過看起來挺年輕的,還蠻般配的。”

    女方叫馮茹,86年生,今年32歲,長得不算差,但是眉宇間有股淡淡的愁緒。媒人事先提過,這孩子命苦,沒有父母,是個被領養的孤兒,不過學曆和工作都不錯,審計學院畢業,在一家大企業做會計,自己買了房子買了車,是個獨立自強的女孩子。

    對於孤兒這個明顯的缺點,母親並未嫌棄,反而覺得對方有缺點才門當戶對,馮茹戴一副金絲邊的近視眼鏡,很斯文安靜,話不多,母親覺得挺滿意,兒媳婦就該這樣。

    對方的親友團是馮茹單位裏的兩位熱心大姐,她倆你一言我一語,該馮茹說的話全被她們說了。

    “小劉在安太工作?”大姐問道。

    “對。”劉彥直盡量簡單作答。

    “工齡不短了吧?”

    “去年進的公司。”

    “哦,我有個同學也在安太上班,是安太銀行,現在已經做到分理處經理了,小劉你在哪個部門?”

    “我在總裁辦。”

    兩位大姐互相看了一眼,這個信息是她們沒有掌握的,先前不是說在保安部門麼,怎麼跳到總裁辦去了,安太財團的最高管理層,那還了得,就跟進了中南海上班一樣,哪怕是個服務員呢,也是不可小覷的。

    “總裁辦,那厲害了,具體什麼職務啊?”

    “高級助理。”

    倆老娘們傻眼了,總裁辦高級助理!級別都快頂到天了,高級助理外放至少是個總經理,眼前這位是不是在吹牛逼啊。

    劉彥直笑笑:“其實就是黨愛國的貼身保鏢。”

    大姐不信:“貼身保鏢怎麼不時刻跟著老總?”

    另一個大姐圓場道:“貼身保鏢又不是一個人,再說總得有私人時間吧,小劉,你當過兵?”

    “沒有。”劉彥直搖頭,他已經有些厭煩了,俗不可耐的大姐,冷若冰霜的相親對象,有這閑空都不如去打一場紅警,他那個年代最流行的電腦單機遊戲。

    馮茹玩味的笑笑,她已經認定劉彥直在胡扯了,因為先前的資料隻是說在保安部工作,薪水還可以,從底層保安到總裁辦高級助理中間差了差的可不是學曆能力和資曆,是最少十年的打拚努力,一個人可以笨點懶點,但是絕不可以撒謊,她深吸一口氣,準備走人。

    但是大姐們還想繼續下去,因為菜都沒上齊,今天餐館生意太好,服務員們都忙不過來了。

    “服務員,我們這桌的菜快點,再不來就不要了。”大姐催促道,服務員忙不迭的去催,過了一會兒,端著一盆水煮魚過來了,滿盆熱油紅辣椒,到處都是客人在催菜,服務員心不在蔫,走到劉彥直這一桌旁的時候,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水煮魚脫手而出。

    這一盆又麻又辣的水煮魚如果淋在頭上,絕對銷魂到死。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水煮魚已經到了劉彥直手中,連一滴湯汁都沒灑出來,服務員也被他拉住,這一幕都被馮茹看在眼裏。

    水煮魚被劉彥直放到桌上,驚魂未定的服務員連聲道謝,忙不迭的幹活去了。

    大姐拿起筷子:“嚐嚐這家的水煮魚。”

    馮茹說話了:“我該走了,單位裏有事。“

    大姐驚愕:“小馮,吃了飯再走吧。”意思是別弄得太難看,吃完飯隨便找個理由回絕了就是,現在就走,這桌飯究竟誰結賬都是個事兒。

    馮茹麵對劉彥直:“方便的話,留個聯係方式吧,下次咱們單約。”

    倆大姐眼睛都直了,小馮中邪了還是咋地,怎麼就相中了呢,不過也好,好歹解決一個大齡女青年。

    劉彥直留了自己的手機號。

    馮茹有事先走了,劉彥直注意到她是步行離開的,她的單位在東邊,她卻往西走,大概因為西邊的地鐵站更近一些,看來所謂的有房有車也隻是那麼一說。

    女主角都走了,剩下的人意興闌珊,隨便吃了幾口菜,剩下的打包帶走,劉彥直結賬,大家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母親表示對馮茹比較滿意:“小姑娘挺文靜的,就是身體看起來病怏怏的,太瘦了,不知道有一百斤麼,哎,媽是老觀念了,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吃飯,減肥,隻要你喜歡就行。”

    劉彥直沒說話,開車回家,打開電腦打紅警。

    晚上,馮茹發來短信,說自己單位裏確實有事,中途離席很不好意思,報上了自己的微信號和微博號,兩人互相加了,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扯,這女孩子知識麵頗廣,業餘還喜歡寫點詩歌散文什麼的,而且一直沒問劉彥直開的是什麼車,月薪多少之類庸俗的問題。

    次日,馮茹趁熱打鐵,約劉彥直出來看電影,兩人先去找了一家幽靜的西餐廳吃飯,沒有大姐們在場,馮茹話就多了,她談到自己的成長曆程,從小沒有父母,是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她長大,自己打小要強,品學兼優,工作以後一心撲在事業上,不免耽誤了終身大事。

    飯後,劉彥直要買單,馮茹堅持說是我請客,拿出信用卡來交給服務員,不大工夫服務員回來了:“不好意思小姐,可以換一張卡麼?”

    馮茹不動聲色,用現金結了賬,隨後兩人去看電影,觀影的時候劉彥直發覺馮茹睡著了,腦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電影演的什麼,兩個人都沒印象,散場後,天下起了雨,雖然已經過了正月十五,但氣溫還是比較低,劉彥直脫下外套給馮茹披上,心裏有些矛盾,心說怎麼進展這麼快,我又不喜歡她,怎麼還會一步步滑下去呢。

    馮茹似乎很喜歡這種雨中漫步的感覺,她很自然的攬起劉彥直的胳膊,低聲說:“我們走走吧。”

    劉彥直感知能力比常人高出幾十倍,他能感受到馮茹的脈搏,脈象有些快,每分鍾一百次以上,脈象流利圓滑,這在中醫上叫做喜脈。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49
第四十三章 接盤俠


    可惜的是,劉彥直不懂中醫號脈,他還以為馮茹是羞澀激動導致的心跳加速,向前走了一段距離,雨越下越大,兩人不得不在廊下避雨,很不巧,這是如家快捷賓館的門口。

    “雨好大啊。”馮茹說,“這個時間恐怕出租車也不好叫了。”

    說這話的時候,馮茹臉有些紅,不過燈光黯淡,劉彥直並未發現,他在談情說愛方麵的思維還停在二十年前,腦子裏斷然不會有開房的想法,聽馮茹提到出租車,立刻道:“沒關係,我開車來了,你稍等一下,馬上就到。”說完奔進了雨中。

    不大工夫,劉彥直開著他的長城SUV出現了,載著馮茹回家,初春的雨很有意境,馮茹久久無語,她心事重重,以至於劉彥直始終沒有打開車燈她都沒有發現。

    馮茹家在江邊一個高檔小區,劉彥直將車停在單元門口。

    “今天有些晚了,就不請你上去了。”馮茹說道,生怕劉彥直誤會,又補充了一句,“我奶奶在家。”

    “好的,再見。”劉彥直禮貌的回應了一句,驅車離開,剛回到家手機就響了,是馮茹發來的微信:安全到家了麼?

    這女孩子很細心,會計算劉彥直家的位置和他開車的速度,掐著時間問候,事實上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聊的不多,分開後在微信上聊的倒挺投機,但是劉彥直明白自己並不喜歡馮茹,更談不上愛,他很想找個機會告訴對方,做朋友得了。

    劉彥直在家休息的第三天,媒人找上門來,神神秘秘,一臉喜色,見了母親就笑起來:“姊妹,恭喜啊,大喜啊。”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劉彥直,進屋說話去了,以劉彥直的耳力,不難聽見具體內容,媒人說小馮對你家兒子很滿意,托媒人轉達意見,選個日子雙方老人見麵,把事情定下來。

    “姊妹,你看看,一禮拜前你還愁得睡不著覺,現在兒媳婦有了,明年這時候大胖孫子都抱上了,我跟你說啊,你這個兒子,真是正人君子,人家小馮試探了他一下,他比柳下惠還柳下惠,人家一看,就他了!”

    母親不大懂:“柳下惠是誰?”

    可以想象此刻媒人眉飛色舞的樣子,她是跳廣場舞的,業餘幫人介紹對象,人不壞,就是過於熱心了,劉彥直有心想現在就回絕,卻抹不開麵子,不想讓母親失望難過,隻能眼睜睜看著媒人笑著離開。

    母親送走客人,樂嗬嗬道:“啥時候把小馮帶家裏來吃頓飯吧,媽給她預備了見麵禮。”

    劉彥直說:“我對她沒感覺。”

    母親勸道:“處處就有感覺了,這孩子人不錯,就是年齡大了點,咱不也是四十歲了麼,再不結婚要孩子,媽可等不起了。”

    劉彥直無語,他沒法用林素來搪塞母親。

    手機響了,是馮茹發來的: 公司發了一大堆福利,拿不動,你能來接我麼?

    劉彥直想了半天,最後決定趁今天見麵把事兒說清楚,趁早斷了人家的念想,於是他回複了一個字:好。

    下午五點半,劉彥直驅車來到馮茹所在的單位,青石高科新能源產業園,在辦公樓下等待的時候,他注意到停車場上有幾輛車裏都坐著人,看樣子似乎也在等人。

    馮茹發信息來讓劉彥直上樓接他,劉彥直想了想還是去了,馮茹所在部門的財務部,一大群娘們圍著劉彥直嘻嘻哈哈,評頭論足,最後還是馮茹幫他解圍,兩人拎著一大堆福利下了電梯,青石高科是一家生產電池的大型企業,效益很好,員工福利尤佳,隔三差五就發東西,洗發水衛生紙水果臘肉電影票,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今天發的是成箱的衛生巾,讓劉彥直很是尷尬。

    來到停車場,正往車裏裝東西的時候,幾個人圍了過來,馮茹膽怯的抓住了劉彥直的衣角,小聲說:“我怕。”

    一共五個人,二三十歲年紀,江湖氣濃重,天曉得馮茹這樣的乖乖女會惹上混社會的,麵對這種場麵,劉彥直根本不當回事,但他也不想立刻出手解決,因為他有些費解,為什麼這五個家夥偏偏等自己來接馮茹下班的時候出現。

    劉彥直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了地方,心平氣和道:“你們找誰?”

    “你是馮茹的男朋友?”為首一個大哥問道,本地口音。

    “算是吧。”劉彥直道,“怎麼,是經濟糾紛呢,還是感情糾紛?”

    “她欠我們錢,五百萬。”大哥在五百萬上加重了語氣。

    “哦。”劉彥直點點頭,看看馮茹。

    “是我做的擔保。”馮茹麵色灰白,“現在他們找上我了,我把車子房子都賣了,連利息都不夠,對不起,不該牽連到你。”

    “是高利貸吧。”劉彥直已經猜到了幾分,面向幾個大漢,“你們放高利貸是違法的知道不,不過看你們混社會的也挺不容易,這點東西先拿去,當利息吧。”

    一箱子衛生巾丟到了大哥面前,大哥面色變成了豬肝。

    “和他廢什麼話,扣車!”一個小弟走向駕駛室,拔下了車鑰匙。

    劉彥直從馮茹眼中的期待看出來,這是早有預謀的,他不想管,但是總不能放任別人把自己的汽車開走吧,於是他拿出了手機,選擇報警。

    人家根本不怕他報警,開車揚長而去,劉彥直注意到,他們駕駛的是一輛套牌卡宴,車牌號碼是四個8,雖然囂張跋扈,但是一看就是套牌,近江的土豪們喜歡開四個8的車,光是這個號牌起碼在三輛車上見過,分別是卡宴,X5,奧迪A8。

    停車場上恢複了平靜,劉彥直的長城SUV被人訛走了,地上只剩下一箱子衛生巾,保安遠遠看了他倆一眼,走了。

    馮茹難掩失望之色,咬著嘴唇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這一切都是你預謀的吧。”劉彥直問道,“你是病急亂投醫,覺得我是安太財團的高級助理,能幫你搞定五百萬是吧,所以急著確定關係,又那我騙來幫你對付放高利貸的,當一回護花使者什麼的,對吧。”

    馮茹灰白色的臉龐上飛起兩朵紅暈,劉彥直毫不客氣的質問讓她羞愧難當,她眼中噙著淚水辯解道:“我承認是想利用你,但是同樣我也愛上你了。”

    “什麼時候?”劉彥直道,“我柳下惠的時候?”

    “不,是你在餐廳接住盤子的時候,從那一刻起,我想我是愛上你了。”馮茹豁出去了,索性全部坦白,“我以前有一個男朋友,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喜歡賭博,把我們準備結婚的錢輸光了不算,還弄了十幾張信用卡,透支了一百多萬,從高利貸那裏借了三百多萬,全都輸光了,輸光了……”

    “合著我就是個接盤俠啊。”劉彥直自嘲地笑笑,“算了,你把我媽哄得挺開心的,和我聊得也滿投機,我幫你一點,這車開了不到半年,還能值個十幾萬,權當付利息了。”

    “這怎麼可以。”馮茹大驚失色,“那是你的車,咱們隻是普通朋友關係,我會和他們說清楚的,讓他們把車還給你。”

    劉彥直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這筆高利貸你是擔保對吧,剛才你說欠了三百多萬,怎麼他們又說是五百萬。”

    馮茹說:“起初是三百多萬,高利貸的利息太高了,利滾利,還不上就不停地往上漲,已經漲到五百萬了,再還不清,他們就要去騷擾我奶奶了。”

    “報警不行麼?”劉彥直道。

    馮茹剛要回答,一陣警笛聲,警車來了,他們是接到劉彥直的報警電話前來出警的,兩名警員詢問了報警緣由,說你們這是經濟糾紛,不算搶劫,還是自己協商解決吧。

    警察丟下這一番話就走了,馮茹一攤手道:“警察對我也這麼說,那個人渣跑了,不見蹤影,他們就找我,因為是我擔保的,這回他們只是在樓下堵我,下次就到公司來找我了。”

    劉彥直點點頭:“高利貸嘛,人家就吃這一碗飯的,不過那個男的實在是太人渣了,他叫什麼名字,身份證號碼多少,你告訴我,我幫你把他揪出來。”

    馮茹面露難色,歎口氣說:“警察和高利貸都找不到他,你也沒辦法的,算了,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債。”

    手機響了,是馮茹的電話,她接了之後心急如焚:“壞了,我奶奶心臟病犯了!”

    劉彥直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又感到自己畢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怎能見死不救,於是出門打輛車送馮茹回家,依然是那個江邊的高檔小區,單元門樓下橫七豎八停了幾輛車,幾個閑著沒事的中年婦女鄰居牽著狗,穿著棉睡衣七嘴八舌的聊著什麼,看到馮茹過來就都默契的閉嘴了。

    馮茹家住在十二樓,一梯兩戶,從電梯出來,左邊就是她家,此刻門開著,客廳裏煙霧繚繞,一個白發蒼蒼的矍鑠老人坐在太師椅上,麵對一幫膀大腰圓,腦滿腸肥的家夥,滿眼都是大金鏈子,檀木手串,又是放高利貸的。

    老奶奶沒事,馮茹鬆了一口氣,為首大漢開腔了:“馮茹,你欠我們的八百萬什麼時候還?”

    馮茹歇斯底裏了:“是安傑欠你們的!不是我!我只是替他擔保,你們要鬧也不要到我奶奶家來鬧。”

    大漢說:“你這話就不對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查過了,這房子是在你名下的,你把房證拿出來,跟我去過戶,不然這房子你也別住了。”

    老太太鎮定自若,吐字清晰:“年輕人,你們懂不懂法律,放高利貸是違法的,這個合同本身就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大漢說:“老人家,如果法律管用的話,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我們都是專業人士,專門催債要賬的。”

    劉彥直根本不在意他們的爭執,他的目光被牆上一幅照片所吸引,照片鑲嵌在精美的玻璃鏡框裏,六寸大小,是一個明媚的連衣裙少女捧著花束站在道格拉斯DC3客機前。

    銀光閃閃的新型客機,似曾相識的少女,劉彥直想起了1948年最後一天,龍華機場跑道上的生死時速。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0:58
第四十四章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劉彥直盯著照片看了許久,他駕著羅孚轎車在龍華機場的飛機跑道上疾馳的時候,注意力全放在那架C97運輸機上,沒怎麼留意女孩長什麼模樣,不過憑著第六感,他覺得照片中的少女就是那個幫助自己登上飛機的人,而且正是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爭吵還在繼續,這幫人是某財務公司的職員,說白了也是放高利貸的,安傑從他們這裏借用了五百萬,同樣是馮茹做的擔保,現在安傑跑了,人家找上門來,非要馮茹賣房子還錢。

    正鬧著,外面又進來幾個人,穿著藏青色的西裝,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出來混的,他們是安太銀行信貸部的,馮茹用房證作抵押借了二百萬,如今連利息都不還了,所以他們來催一下,下一步就該是法院執行庭的人登門了。

    家裏這叫一個亂,但老太太卻非常平靜,她穩穩坐著,一言不發,而馮茹已經急哭了,劉彥直問老太太:“老奶奶,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輕時候?”

    屋裏太吵,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嗓門吵嚷著,老太太聽不到劉彥直的問話,將手放在耳畔,搖搖頭。

    劉彥直做了個手勢,雙手堵住耳朵,老太太很聰明,慢條斯理的從膝蓋上已經破損的小被子裏揪出兩朵棉花塞住了耳朵,而其他人依舊在吵鬧,滿屋子唾沫星子橫飛,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全都閉嘴!”劉彥直氣沉丹田,大吼一聲。

    屋子裏人多,本來還算寬敞的空間變得狹窄無比,空氣流通都成問題,劉彥直一聲吼震得他們耳朵裏嗡嗡的,眼前全是小星星,窗戶玻璃也出現了裂紋,其實劉彥直沒卯足全力,因為他怕傷到老太太和馮茹,真要敞開了嗓子吼,這屋裏的人全都得耳膜穿孔變成聾子。

    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懵圈了。

    劉彥直繼續問道:“老奶奶,這照片上的人是您年輕時候?”

    老太太點點頭:“是啊,我十七歲的時候,那是1948年,龍華機場迎來一架美軍贈與的客機,大家都拍照留念來著。”

    “您家是不是有一輛羅孚轎車?”劉彥直接著問。

    老太太露出狐疑的神色,還是從容作答:“是的,那是國民政府航空署給我父親配的專車。”

    劉彥直點點頭:“好的,那就是了,大家都散了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你他媽誰啊?”財務公司的老大橫眉冷目,下巴挑釁式的向前伸著,“咋咋呼呼的,就你嗓門大是吧。”

    劉彥直說:“對了,我嗓門就是大。”

    那家夥伸手搡了劉彥直一把,被他順勢揪過來,挨著他的耳朵大喊一聲:

    “啊!”

    所有人全都迅速捂住了耳朵,他們並沒有受到點對點的攻擊,但是聲波的攻擊是無差別的,只是衝擊沒那麼強而已,但也感到滿心說不出的難受

    被劉彥直直接聲波攻擊的可憐蟲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完全傻掉了,腦子裏空蕩蕩的只有不斷地回響,他耳朵裏流出一股鮮血,耳膜破了。

    劉彥直做深呼吸狀態,全部人再次捂住了耳朵,可是他並沒有再次獅子吼,而是輕輕說:“還不走?”

    討債的轉瞬間走的一幹二淨,耳膜穿孔的老幾也被同伴們攙扶著走了,這回遇到的情況太離奇,他們再不走,半條命都得擱在這兒。

    屋裏一片狼藉,馮茹驚魂未定,面紅耳赤,她偷著將房證抵押的事情並未告訴奶奶,所以這會兒不敢說話,老老實實去拿了拖把來打掃衛生。

    劉彥直拉了把椅子坐在老太太面前,看著她的眼睛說:“你還記得我麼?”

    老太太將耳朵裏的棉花取出來,問道:“您說什麼?”

    “你還記得我麼?”劉彥直重複了一遍。

    老太太仔細看了看劉彥直,有些困惑:“您是……”

    “劉彥直這個名字你熟悉麼。”

    馮茹抬起頭來,納悶的看了劉彥直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和奶奶套起了近乎,不過這總歸是好事。

    老太太搖搖頭:“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劉彥直提醒她:“1949年的元旦你有印象麼,發生了什麼事還記得麼,那時候你在上海吧?”

    老太太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去:“我記得,當然記得,那天晚上,龍華機場出了事,一架美國軍機被人劫持,雖然後來飛機安全回來了,但是死了好些個人,飛機也受損嚴重,為此龍華機場和航空署很多人被懲辦,我家也被牽連其中,因為是我幫著那個地下黨的諜報人員爬上正在起飛的運輸機。”

    劉彥直無語,自己被當成了地下黨特工,這肯定是那幾個美國飛行員為了推卸責任胡說八道導致的結果,反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國民黨政權就逃台了,是是非非沒人查的清,當年的小姑娘家境優越,坐司機駕駛的羅孚轎車,按說應該能遷往台灣的,可是今天老太太卻坐在自己面前,說明他們家被牽連的很深,以至於滯留大陸,此類精英人士的下場可以參照邵教授的父親,著名的民主-進步人士邵林先生。

    老年人喜歡回憶當年,一旦進入狀態就停不下,老太太的思維還算清晰,她接著說道:“父親被革職查辦,保密局介入,差點把他槍斃掉,後來他那些政界商界的同學朋友出面找到蔣經國,終於將父親營救出來,航空署的差使沒了,調去了華航,再後來兩航在香港起義,父親參與其中,帶領大批兩航員工回歸新生的共和國,而我也從香港回到上海,繼續在聖約翰的學業。”

    “是起義的啊……”劉彥直心中愧疚感大減,不過轉念一想,誰混得如意還起義啊,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原因。

    “解放後,起義人員被限製使用,我父親本想留在上海,可是組織要把他發配到貴州去,好在他和陳子錕有舊,托關係調到了近江航站降級工作,就這樣,我們全家都搬到了近江,父親躲過了鎮反,沒躲過反右,57年就自殺了,母親也跟著去了,好端端一個家,只剩下我一個人,還被下放到農村獸醫站工作。”

    聖約翰大學的畢業生,千嬌百媚的資產階級大小姐,被下放到獸醫站伺候豬牛羊馬,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以當年的眼光來看,想想都覺得過癮,以現在的視角來看卻是不折不扣的悲劇。

    不知道什麼時候,馮茹站到了劉彥直身旁,低聲補充道:“奶奶終生未嫁,在農村工作到八十年代,收養了一個棄嬰,就是我,這房子是奶奶一生積蓄所得,為了怕麻煩,才放到我名下,是我昏了頭,拿去抵押借款。”

    劉彥直全明白了,老人1948年時17歲,那就是1931年出生,到今天已經是87歲垂暮老人,終生未嫁,到頭來收養的小孫女又是個白眼狼,把棺材本都賠進去了,臨老連棲身的房子都要被人收走,實在是一場悲劇,而自己正是悲劇的始作俑者。

    “這件事,我管了。”劉彥直道,“你們放心,沒人能逼你們搬走,先這樣,我走了。”

    劉彥直匆匆離去,老人狐疑問道:“小茹,那個人是記者還是作家?”

    馮茹說:“都不是,您怎麼這麼說?”

    老人說:“我剛才想起來了,那個地下黨的名字就叫劉彥直,他知道這個名字,肯定查閱了不少歷史資料,關心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除了記者,那就是作家了。”

    馮茹說:“他不是記者,也不是作家,他不耍筆桿子,耍的是拳頭。”

    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劉彥直有背景,有身手,拿來對付高利貸,尋找安傑,都是極有作用的,她默默將心中其他備胎的名字劃掉了,有公安局的,稅務局的,拳擊運動員,這些人各有長處,但都沒有劉彥直合適。

    劉彥直不但有前面那些優勢,還有一個重要的優點是極具同情心,他聽到奶奶的悲慘人生就下決心干預了,那麼他是不是也會同情一個沒出世的嬰兒呢?

    ……

    劉彥直決定干預此事,當然不是為了馮茹,他耽誤了老人家一輩子,略做補償而已,安太財團的高級助理還是很有能量的,他首先通過總裁辦給安太銀行方面做了溝通,讓他們暫時不要起訴,然後開始查安傑這個人渣。

    查人不是劉彥直的專業,這種小事也不值得動用組織龐大的能力,所以他經雷猛介紹,找到了一家偵探事務所。

    私家偵探業務在近江比較發達,雷猛介紹的這一家尤其出名,擅長接最難的活兒,不過找上門去的時候有些失望,事務所在一座破敗雜亂的辦公樓裏,到處都是皮包公司的招牌。

    事務所沒有招牌,只有門牌號碼,門是虛掩著的,敲敲門,裏面傳來一身喊:“沒關,進來。”

    劉彥直推門進去,事務所面積不大,二十多個平米,兩個辦公桌,一張皮沙發,飲水機,電腦,打印機,老式綠色鐵皮文件櫃,一個赤膊漢子正在陽台上用雙腿吊著欄杆,做高難度的垂直方向仰臥起坐。

    客戶上門,漢子結束鍛煉,爬進陽台,拿過襯衣穿上,滿麵陽光笑容,向劉彥直伸出手:“你好你好,是劉彥直先生吧,預約過的,我叫劉漢東,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1:05
第四十五章 財務公司


    劉彥直和這位私家偵探握了握手,用一秒鐘的時間做出了評估,這廝一米八五的個頭,體重估計在一百八十斤左右,矯健靈活,目光銳利,端的是一條好漢。

    劉漢東請劉彥直坐在長沙發上,請他抽煙,八元一盒的便宜香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堆積如山,廢紙簍裏全是一次性發泡飯盒和空煙盒,可見這位偵探日子過得挺窘迫緊張的。

    “事務所是我和哥們合開的。”劉漢東自我介紹道,“他幹過刑警,我幹過緝毒,我倆在公安口的關係都很硬,可不是那種抓小三,抓隔壁老王的業餘偵探,一般大案子我們才出手,上回那個非法集資案知道麼,就是我給逮回來的。”

    劉彥直點點頭:“不錯,有資歷。”

    劉漢東說:“說吧,你要找的人是誰,有身份證號碼最好,沒有也無所謂,幾分鐘上公安內網查到。”

    “安傑,這個人叫安傑,是青石高科的員工。”劉彥直道。

    劉漢東一拍桌子:“你可找對人了。”

    “怎麼?”

    “這個安傑欠了一屁股債,起碼一千多萬,找他的人多了去了,據分析這家夥已經出境了,獵狐計劃抓的都是外逃貪官,對這種小角色用不上,債主們又沒這個本事出境找人,就算找到了,也押不回來,所以只能靠我們這種專業人士。”劉漢東眉飛色舞的分析著。

    “很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帶回來,要活的。”劉彥直道,“費用好說,你開價吧。”

    “五萬。”劉漢東說,“只是信息費,如果把人帶回來開銷就大了,來回機票,住宿吃飯,光是偵察就要花上起碼一周時間,還有各種打點,起碼三十萬。”

    “給我個賬號。”劉彥直拿出手機,點入安太銀行的APP。

    劉漢東拿出自己的銀行卡,劉彥直對照著卡號直接轉賬三十萬。

    “老板敞亮!”劉漢東大喜,“我馬上著手調查,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劉彥直離去後,劉漢東立刻打電話給搭檔王星,向他報告這個特大好消息,客戶財大氣粗,直接付全款。

    “我獅子大開口,開價三十萬,等他還價呢,人家直接付了全款,連合同都不簽,不知道是傻呢還是自信。”劉漢東喜滋滋道,“案子很簡單,抓安傑。”

    “我的兄弟啊,這案子可不簡單,安傑全家都出國了,藏在哪兒誰也不知道,咱哥倆花一整年都未必能找到他,而且這裏面黑幕重重,水深著呢,我勸你還是把錢退了吧,這單業務,咱接不起。”

    劉漢東急了:“王星,你不是缺錢麼,倆孩子上貴族幼兒園不要花錢啊,你底子厚好吧,馬淩看病整容還得花錢呢,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安傑的案子有政治背景,你怕,我不怕,這案子我接了,我自己辦。”

    “得,我他媽怕你還不行,回去再議。”王星掛了電話。

    ……

    劉彥直不知道尋找安傑背後的故事,他另有事情要做,首先就得把自己的汽車討回來。

    他先找到馮茹,說自己要去找放高利貸的人好好談談,馮茹很擔心他的安全,在他再三保證下才答應,說那是一家名叫鯤鵬財務公司的高利貸機構,老板姓張,叫張鯤鵬,在近江也算蠻有名氣,三進宮,講義氣,據說手上還有人命。

    “我最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了。”劉彥直說,“沒別的,好玩。”

    馮茹戰戰兢兢帶著他去了,鯤鵬財務公司位於市中心位置的原物資大廈樓下的門面房,卷簾門內是玻璃門,牆壁上掛著個銅牌子,上寫近江市鯤鵬財務有限公司,門口停了一輛寶馬740,兩輛很拉風的川崎公路賽摩托。

    來到門前,馮茹打退堂鼓了:“要不,咱別進去了,打電話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來都來了。”劉彥直道,上前推開了玻璃門,屋裏烏煙瘴氣,四個大漢圍坐在麻將桌旁叼著煙搓麻將,牆上神龕裏供著財神爺,迎面牆上掛著大鵬展翅的木雕圖,一張氣派的紅木大班台,碩大的水晶煙灰缸,當然也少不了電腦、飲水機等辦公設備。

    見有人進來,坐在南風口的大漢抬起頭,眯起眼睛:“你找誰?”

    劉彥直微微欠身:“張總麼,咱們見過的,我來拿車。”

    大漢看到了馮茹,點點頭:“哦,想起來了,你是馮茹的現任男朋友,咱們在青石高科樓下見過,拿車是吧,你看看那邊有你的鑰匙麼?”

    牆上掛著許多車鑰匙,看起來鯤鵬財務暫扣的車輛還不少呢。

    劉彥直不去找鑰匙,他說:“你們怎麼開走的,怎麼給我送回來。”

    大漢們都笑了,張鯤鵬更是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讓我送回去也行,你錢帶來了麼?我做正經生意的,也不訛你,十五萬,我派人把車送回去。”

    劉彥直說:“道理不是這麼講的,你這是搶劫好不好?欠你錢的是安傑,冤有頭債有主,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我的車完完整整的送回去,汽油給我加滿,我可以考慮不就你計較。”

    又是一陣大笑,張鯤鵬卻惱了:“你誰啊,你怎麼和我說話的。”

    財務公司的職員們也慢慢橫眉冷目起來,氣氛有些緊張,一個家夥拉下了捲簾門,馮茹嚇得不敢說話,死死抓住劉彥直的衣角。

    “你這態度,就是不同意我的建議了?”劉彥直絲毫無懼,表情自然,“那就沒得談咯?”

    張鯤鵬仔細打量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他混社會二十多年的經驗,硬是看不出這貨什麼來頭,不像是出來混的,也不像是幹公安的,更不像是家裏有強大背景的各種二代,就是一愣頭青而已。

    “剛才不是說了麼,十五萬,少點也行,你先拿十萬,把車鑰匙拿走,車放這兒,我們不動,夠通情達理的了吧。”張鯤鵬點燃一支煙,很有條理的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打人,我們是正經做生意的,又不是黑社會。”

    劉彥直點點頭:“好的,我明白了,我今天來的太匆忙了,下回事先做好準備,可能張總的態度會有變化,名片我拿一張好麼?”

    大班台上有水晶名片盒,裏麵裝滿了張鯤鵬的名片,張總毫不在意:“你拿,有事隨時找我。”

    劉彥直拿了一張名片,抬起捲簾門,拉著馮茹出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拉起了馮茹的手,出了門才醒悟過來,趕緊放開。

    “你真的好勇敢。”馮茹一張臉紅撲撲的,“敢和他們硬碰硬,剛才我都嚇死了,他們要動粗,咱們就完了。”

    “我不會欺負他們的。”劉彥直說,拿起名片看了看,打了個電話給偵探事務所的劉漢東:“劉漢東麼,我是劉彥直,你先幫我做一件事,我要知道今天晚上放高利貸的張鯤鵬住在什麼地方,價格隨你開。”

    “這條信息免費,近江地面上的事兒,一個電話而已。”劉漢東這小夥子很上路,“不過消息要晚點,這種社會大哥通常應酬比較多,可能會徹夜打麻將之類,不一定回家過夜。”

    “我等你消息。”劉彥直掛了電話。

    “你要做什麼?”馮茹再次緊張起來。

    “我晚上去找張總,和他聊聊。”劉彥直笑笑道,“深入的聊聊。”

    晚上十一點,劉漢東打來電話,說張鯤鵬今天沒打麻將,在燒烤攤上喝了一場大酒之後帶著扒蒜老妹去楓林晚大酒店開房了,房間號1518,其實是五樓十八號。

    深夜兩點半,劉彥直來到楓林晚大酒店樓下,先走了一圈,記住了監控攝像頭的位置,掐斷了其中一個攝像頭的電線,從監控死角爬上了五層樓,輕而易舉的撬開了窗戶,進入1518房間。

    張總和老妹正睡的香,鼾聲如雷,衣服扔的滿地都是。

    劉彥直上前拍拍張鯤鵬的禿頭,張總喝大了,睡的死沉死沉,這倒省了麻煩,他直接將赤條條一個胖人拖出了被窩,張總還不醒,扒蒜老妹卻醒了,尖叫了一聲。

    “噓。”劉彥直將手指豎在嘴唇上,老妹兒也是混了好幾年社會的,見過大場麵,沒有繼續尖叫:“大哥,冤有頭債有主,我啥也沒看見。”

    “繼續睡你的。”劉彥直道,想將張鯤鵬提走,可是這貨二百多斤重,一身的肥膘滑不留手,還真不好拿,瞅了瞅地上,將張總那條大紅色褲子上的愛馬仕金腰帶取了下來,勒住張總的腳脖子,倒提著跳出了窗戶。

    老妹忍不住再次尖叫起來,太匪夷所思了,尋仇也不帶這樣的啊。

    ……

    今夜陰天,沒有月光。

    朱雀飯店的保安小王在例行巡邏,他穿著棉大衣,拿著手電筒,百無聊賴的走著,忽然聽到一陣慘叫聲,四下看看,沒發現異常情況,繼而察覺聲音來自頭頂,舉起手電照過去,頂樓天台上似乎掛著一個人,一個大活人。

    小王急忙拿起對講機呼叫增援,十分鐘後,一隊保安來到天台上,發現確實掛著一個人,是個赤條條的胖子,但是掛的位置非常巧妙,是一根凸出去的裝飾性柱子,他們根本沒有條件施救,只能叫消防隊來。

    鯤鵬財務的張總,像一個嬰兒般被吊在浴巾做成的搖籃裏,高空風大,凍得他鼻涕橫流,他醒過來就在這掛著了,根本記不起是怎麼過來的。

    “救命,救命,聽見了麼,趕緊救我。”張總連聲喊道。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1:11
第四十六章 掛人奇案



    張鯤鵬,鯤鵬財務的張總,近江黑道的大瓢把子之一,三進宮的老資歷,據說手上有不止一條人命的猛人,其實有點恐高症。

    張總頭天晚上在燒烤攤上喝大了,兩瓶夜場專用芝華士,一瓶牛二,外加八瓶啤酒,喝了個昏天黑地,人事不省,是小弟們將他送到酒店,扒了衣服送到床上,就這還沒醒,直到被劉彥直掛在朱雀飯店頂層外的柱子上才被冷風吹醒。

    朱雀飯店新樓二十八層,距地麵一百多米,看下面汽車都像火柴盒,張鯤鵬當場就尿了,他身上一絲不掛,就腰裏纏了條愛馬仕的腰帶,肥碩的身軀兜在一塊吊起來的浴巾裏,懸空掛著,上也上不去,下倒是一翻身就能下去,不過就得變成肉泥了。

    張總開始慘叫呼救,還好朱雀飯店樓下有保安巡邏,很快一群人來到天台,但他們全都束手無策,生怕亂來不但救不了人,還把人摔下去,於是只能撥打了119。

    距離最近的是近江消防支隊直屬特勤大隊,消防隊不但承擔救火任務,還承擔各種緊急救援任務,特勤大隊就是吃這碗飯的,他們聞警而動,從接到警報到出發只用了兩分鍾,在支隊值夜班的參謀甄悅最近正在寫關於救援方面的論文,聽說有行動便隨車跟了過來。

    特勤大隊的駐地距離朱雀飯店很近,半夜裏街道上沒有車,但是按照規矩與警報還是要拉響的,三分鍾後消防車抵達朱雀飯店,現場太高,雲梯車達不到,只能依靠人力施救,特勤隊員帶著安全繩索上天台,迅速制定出救援方案,可是正當他們要去救人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個高大的漢子站了出來,厲聲質問他們在幹什麼。

    “你們打擾領導休息了!”漢子喝道,“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你們帶隊的是誰!”

    消防隊員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幹的是救火救命的高尚事業,忽然跳出來一個傢夥斥責他們,誰能服氣,帶隊是特勤大隊一名上尉,他正要上前交涉,甄悅低聲道:“救人要緊,我來處理。”

    一般人不知道劉飛住在這兒,但甄悅從父親那裏聽說過新來的代市長不在市政府辦公,跑到朱雀飯店住總統套房,局長們都要到這兒彙報工作和開會,足見這位市長之驕橫跋扈,估計這位主兒就是代市長身邊狐假虎威的走狗吧。

    甄悅猜得沒錯,這位正是劉飛的貼身保鏢兼司機黑子,張鯤鵬是被掛在樓頂北向位置,而劉飛的臥房窗口是朝南的,所以張總的慘叫並未吵到剛剛入睡的劉市長,反而是消防隊的警報聲徹底將他吵醒,劉飛日理萬機,每天都工作到下半夜才入睡,剛朦朦朧朧進入夢鄉就被人打擾,不免龍顏大怒,所以黑子才上來質問。

    “我們是消防人員,來救人的。”甄悅解釋道,可是黑子蠻不講理,氣勢十足:“我不管你救人還是救貓狗,馬上給我消失!影響領導休息,你們負得起責任麼。”

    甄悅強壓怒火,繼續解釋:“如果吵到您了,我代表他們道歉,但是人還掛在外面,隨時可能掉下去摔死,所以我們現在不能撤離。”

    黑子說:“好,你們救人是吧,可以,但是一點聲音不要發出來,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甄悅忍不住了:“先生,你是市政府辦公室的麼,請問你的名字。”

    “怎麼著,你還想投訴我咋地?”黑子怒道,“我一句話讓你脫警服你信不信。”

    天台上什麼人都有,酒店保安部值班主管,轄區派出所出勤民警和帶隊副所長,這些人是知道黑子身份的,他們不停地勸著,打圓場說好話,可是雙方脾氣都上來了,事態有些控制不住。

    甄悅虎氣臉來,準備叫兩個消防員小夥子來將這個胡攪蠻纏的傢夥拖下去,忽然一個聲音傳來:“黑子,注意你的態度。”

    黑子頓時偃旗息鼓,是劉飛來了,他裏面穿著睡衣,腳下是棉拖鞋,外面裹了一件呢子大衣,連帽子都沒帶,親自上天台來查看情況,到底是市長,得知不是有人故意鬧事,而是消防隊在救人,立刻現場做出重要指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把人救下來,確保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劉飛身後還跟了幾個人,都拿著昂貴的單反相機,他們是飛辦的宣傳人員,負責記錄劉市長24小時的日常活動,點點滴滴都不放過,劉飛指點江山,親自指導消防隊員如何救人,閃光燈亮成一片,拍了不下上百張照片。

    救人過程很簡單,一個消防隊員拴上安全繩爬下去,給張鯤鵬係上帶子,上面四個人一起拉動繩索,將二百斤重的赤條條大漢拉了上去,張總直接趴在地上紋絲不動,他活活凍僵了。

    醫院急救人員也趕到了,用擔架將張鯤鵬抬走,消防隊員們收拾家夥準備撤離,甄悅也隨著大隊正要走,忽然黑子叫住了她。

    “什麼事?”甄悅不悅道。

    “對不起。”黑子撓撓腦袋道,剛才劉飛嚴厲批評了他,以黑子的智慧不難理解,劉市長看到漂亮妹子又動心了,對未來的軍裝嫂子服個軟,道個歉,沒啥大不了的。

    “沒關係。”甄悅生硬的答道,下樓去了。

    劉飛也回房間去了,他丟下一句話:查查怎麼回事。

    深更半夜把人掛在市領導居住的酒店樓頂,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就算民工惡意討薪,往大了說就是挑釁領導,圖謀暗害,派出所不敢怠慢,在醫院裏就訊問了當事人張鯤鵬,旋即市委警衛處和市局刑警也介入了,但他們都查不出到底怎麼回事。

    醫生給張鯤鵬抽了一管子血做了化驗,這貨血液裏酒精含量達到醉駕標準的三倍,但是卻沒吸毒,而他醉成這樣,是沒有可能爬到那麼高的位置給自己紮一個吊床,然後躺在半空中吹著北風欣賞夜景的。

    可怕的是,酒店監控完全沒有拍到這個人是怎麼上去的,當夜朱雀飯店所有監控攝像頭都是完好無損的,從地下停車場到每一個樓層,包括電梯裏的,防火通道裏的,天台上的,都沒拍到相關視頻,而且據查,酒店監控係統並未有黑客侵入。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張鯤鵬的“吊床”是用頂層總統套房浴室裏的浴巾做的,這說明犯罪分子曾經高度接近市主要領導,如果此人想行刺劉市長,可能已經得手了。

    最關鍵的證人張鯤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飛到那麼高地方去的,而能將一個二百斤重的人懸空吊在那裏,也基本上不可能,要知道一個醉死的人是很難挪動的,要達到這個目的,起碼要動用吊車。

    刑警們詢問了當夜最後見到張鯤鵬的人,是那位扒蒜老妹,她倒是提供了一個有用的信息,當夜有人將張老板擄走,是從窗戶跳下去的,再問那人長什麼樣?老妹兒比劃半天也說不上來,刑警們有經驗,事發突然,人的腦子一片混亂,能記得清清楚楚的,那一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員。

    而且,老妹兒的抽血化驗顯示曾經溜過冰,對於吸毒人員的供詞,是要打折扣的,再說楓林晚酒店的監控視頻裏一樣沒有任何記錄。

    最後調查結果是-----無果。

    劉飛憤怒了,但再生氣也無濟於事,刑警們用盡招數也從張鯤鵬嘴裏套不出一句管用的,問他有沒有仇人,回答是太多了,但是有這個能耐的仇家,世上還找不到。

    警方沒招,只好先把張鯤鵬給放了,他雖然受到驚嚇,但是沒傷筋動骨,幾個小時後就出院了,沒回家,先去了公司,召集兄弟們議事,把這事兒一說,大夥兒面面相覷,露出恐怖不解的表情。

    “大哥,你是夢遊了吧,我聽說夢遊的人特厲害,能幹出平時幹不了的事。”一個兄弟這麼說。

    “你他媽才夢遊呢。”張鯤鵬罵了一句,猛抽了幾口煙,深思了一會兒,說道:“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世外高人?”

    大家眼巴巴的看著他,無法提供有效意見,世外高人是什麼定義,沒人懂,倒是有個嘴很貧的兄弟幽幽來了句:“不會是鬼吧,大哥最近碰上不乾淨的東西了吧。”

    張鯤鵬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膽子是大,唯獨怕鬼,大夥兒也都毛骨悚然起來。

    有人敲門,把所有人嚇了一跳,齊齊回頭,是昨天來過那小子,又來要車了。

    來的正是劉彥直,他笑嗬嗬問道:“不好意思,開會呢,我打擾一下,我的車……”

    張鯤鵬正心煩意亂,哪有空搭理這個,他手一擺,兩個小弟上前,推搡著將劉彥直攆走:“走走走,沒看我們正忙著。”

    劉彥直也不惱,在門外喊了一聲:“張總,再晚一天,我可要加利息。”

    沒人當回事,都以為這人精神不大對頭。

    當晚,張鯤鵬哪都沒去,就在公司裏面打麻將,三個夥計陪著他,屋裏所有的燈都開著,桌子底下放著鐵尺和棒球棍,桌上擺著一條軟中華,隨便抽。

    麻將打到夜裏兩點鐘,忽然停電了,黑燈瞎火的屋裏一陣混亂,等有人打著火機,推上電閘,發現張總人不見了。

    兩點半,消防隊接到報警電話,聲稱電視塔上面綁了個人正在喊救命。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1:21
第四十七章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消防支隊特勤大隊再次出動,在電視台保安的配合下,兩名消防員帶著安全繩索爬上幾百米高的電視塔,將綁在鋼結構支架上的人救下來,送回地面一看,這貨雖然穿上衣服了,但腰間的愛馬仕皮帶和腦後帶三道褶子的禿頭將他身份暴露無遺,正是昨天在朱雀飯店耍寶的那位爺。

    電視塔是重點安保單位,跟著消防隊一起來的還有警察,張總被帶到警務室盤問,為什麼半夜不在家睡覺,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來號喪。

    “有人欠你錢?你想用這種方式討薪?”警察這樣問,張鯤鵬氣得半死:“說過十遍了,不是我自己爬上去的,是有人把我綁上去的。”

    “是誰?”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上去的?”

    “有人把我綁上去的。”

    “是誰?”

    如此這般重覆數次之後,張鯤鵬被丟進了派出所拘留室,警方要辦他一個尋釁滋事罪,不過張總在社會上玩的那麼好,肯定不會輕易折進去,第二天來了個市局刑警大隊的警察繼續盤問,準確的說是套他的話,依然無功而返,可以確定的是,張鯤鵬確實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上去的,而且電視塔附近的監控全都沒拍下來他進來的視頻。

    這件事成了近江公安口的一大疑難案件,這是後話,張鯤鵬除了浪費了消防救援的資源,也沒別的大罪過,警方不能老扣著他,於是就把人放了。

    張鯤鵬回到公司,兄弟們擺酒給他壓驚,他是真嚇著了,打了足足一個鐘頭的電話,把所有的社會關係都動用了,還真有用,有個熟人告訴他,前幾天有人打聽過鵬哥的行蹤,也是道上知名的人物,當過防暴警幹過緝毒,現在開偵探事務所的劉漢東。

    張總和劉漢東沒有過節,也惹不起這樣的貨,只能迂回打聽,通過朋友找到王星再探劉漢東的口風,主要想知道到底是誰和自己過不去,當然了,自己完全不是打算報復,而是認輸求饒。

    對方沒有給出明確答案,但是礙著朋友面子,還是提醒了他一下,最近收賬的時候有沒有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尤其是沒欠錢卻被扣了東西的主兒。

    張鯤鵬終於豁然開朗,最近扣了一輛不值錢的長城SUV,對方來討要過兩次,沒給,難不成是這人,他趕緊再次打聽馮茹的現任男朋友是幹什麼的,這下終於更確定了,安太的總裁高級助理可不是一般人,巴結都來不及,還去欺負人家。

    張總讓人把劉彥直的車鑰匙取來,又從抽屜裏拿了一萬塊錢,讓小弟給馮茹送去,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他開著車來到青石高科,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馮茹,見到高利貸上門,馮茹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張鯤鵬追上去哀求了半天,馮茹才答應打電話把劉彥直叫來。

    劉彥直是打車來的,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張鯤鵬會把車送來,笑笑說:“送來了?”

    “送來了。”張鯤鵬畢恭畢敬。

    “利息呢?”

    “帶來了。”一萬元現金奉上。

    馮茹都傻眼了,這是怎麼話說的,放高利貸的被訛詐,這可是西洋景。

    “你還算識相。”劉彥直將錢收下,“以後別來找馮茹的麻煩了,我知道你們就是吃這個的,所以我會給你一個說法,冤有頭債有主,安傑的事兒我管了。”

    張鯤鵬點頭哈腰,不敢說什麼。

    “沒別的事你回去吧,晚上睡個安穩覺。”劉彥直意有所指,張鯤鵬更加確定是他下的手,膽戰心驚的去了。

    回去的路上,張鯤鵬坐在出租車裏,不經意的扭頭,遠處是高聳入雲近江電視塔,他隱約想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情,自己在公司裏被人打暈劫走,暈暈乎乎中似乎在天上飛來著,他不確定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想著想著頭就開始疼。

    從此後,張總愛上了修真小說,只有從網文裏他才能找到合理的解釋,給自己一個交代。

    再後來,央視的走近科學欄目聽說了這事兒,特地跑來近江做了一期節目,結論是張鯤鵬夢遊,把他氣得不輕,還要打官司什麼的,這些就都是後話了。

    ……

    劉彥直隨意的露了一手,徹底把馮茹給震懾了,她執意要請劉彥直吃飯,自然被婉言謝絕。

    “我不是幫你,我是幫你奶奶。”劉彥直心道。

    馮茹下班後沒回家,去星巴克點了一杯咖啡,她的杯子寄存在這裏,而且只喝藍山,守著香濃的咖啡,馮茹打開蘋果筆記本,開始處理公事,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距離三張桌子外,有個人時不時向這邊瞄一眼。

    九點半,馮茹回家,她在星巴克吃過簡餐,直接洗漱睡覺,一覺睡到夜裏兩點,爬起來搬出筆記本電腦,開始Facetime。

    視頻對面的人是個挺英俊的小夥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安傑,我有個辦法能幫你脫困,我認識一個人,很有能量……”馮茹急不可耐的說道。

    “誰啊,怎麼回事?”安傑敷衍著。

    馮茹提到了劉彥直,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安傑來了興趣:“你可以試試,不過要注意分寸,別假戲真做,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人家知道了。”馮茹撒嬌道,“你想人家沒有?”

    “想,哪兒都想,全身上下都想。”安傑答道。

    “這還差不多,你那邊什麼時候安置好,把我們娘倆接過去啊。”馮茹撫摸著肚子滿懷期待。

    “這邊咱們的別墅在裝修,甲醛味可大了,別熏著咱的孩子。”安傑眼睛都不眨的說道。

    “不是說發達國家不用甲醛麼?”馮茹有些疑惑。

    “哪兒都少不了甲醛,好了,裝修師傅找我有事,掛了。”

    “嗯,那好,你在美國注意安全哦,很多人找你呢。”

    “知道了親愛的,麼麼噠。”

    通話結束,馮茹關上電腦,上床睡覺,撫摸著自己的小肚子,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

    天花板夾角裏,微型攝像頭默默的工作著。

    ……

    星漢偵探事務所,劉彥直依約而來,早上他接到劉漢東的電話,說是安傑有消息了,但是電話裏說不清楚,必須當面談。

    劉彥直坐在長沙發上,劉漢東坐在辦公桌後面,兩人都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偵探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扯著自己的頭髮乾咳了兩聲道:“那啥,喝茶麼?”

    “有話直說吧。”劉彥直道,“安傑在什麼地方。”

    “安傑的事情另說,一切盡在掌握,你是我們的委托人,大客戶,所以有件事我得告訴你,簡單說吧,馮茹和安傑一直有聯繫,而且懷了他的孩子。”劉漢東一口氣說完,留意著劉彥直的表情。

    “哦,沒料到。”劉彥直並不太驚訝,更沒有傷心難過被騙備胎的痛苦,“這個女人夠傻的。”

    劉漢東說:“我的意思是說,既然馮茹和安傑是一夥的,那麼您撤回委托也在情理之中,我這就把三十萬打回你賬上。”

    “不用,繼續執行合同。”劉彥直道,“你這個人挺實在的,不過猜錯了一點,我不是馮茹的男朋友,我和她奶奶是多年前的老友。”

    劉漢東不解了,據他掌握的信息,劉彥直是馮茹新交的男朋友,而且為了她馮茹的事情還把張鯤鵬折磨的生不如死,到底怎麼綁到那麼高的地方,他怎麼也想不通,反正這個人挺神秘的,看起來低調沉靜,但是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牛逼勁。

    “我搞錯了,不好意思。”劉漢東撓撓頭,“那麼回到正題,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安傑人在美國,老實說從美國往中國綁人挺難的,那個令什麼至今還沒回來呢,不過我有辦法,一個月時間,我把安傑帶回來。”

    “錢不夠可以再加。”劉彥直道,“境外執行任務很燒錢的,別讓你虧本。”

    “謝了,我會把具體賬目記下來的。”劉漢東站起身,看牆上的掛鐘。

    “我該告辭了。”劉彥直說。

    “別走了,我請客,咱擼串去。”劉漢東說。

    ……

    劉彥直沒有再約過馮茹,反而去馮家找老太太聊了幾次,老太太叫馮婉,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高級知識分子,解放後隨家人從上海搬到近江,從事教育工作,其中又有十幾年時間因為資產階級小姐身份,被組織發配去掃廁所,平反後落實政策,發還了文-革期間沒收的家產,折合人民幣十萬元,這筆錢後來被老太太捐給了希望工程。

    馮婉終身未婚,九十年代初期,她收養了一個丟棄在小區門口的女嬰,當做孫女養大,這嬰兒就是馮茹,後來老房子拆遷,老人家把一輩子的積蓄加上,買了這所大房子,因為怕麻煩,直接登記的馮茹的名字,現在麻煩來了,房子抵押給銀行,錢又被安傑卷走,銀行遲早還得上門收屋。

    老人家很健談,她以為劉彥直是一名作家,專門寫民國背景小說的作家,老年人又沒有解悶的伴兒,所以對他滔滔不絕說了許多,兩人儼然成了忘年交。

    “小茹這孩子過於單純了,容易被壞人利用,你要注意啊。”老人語重心長的勸道。

    劉彥直知道老人的苦心,他解釋道:“我和馮茹只是普通朋友,我知道她和安傑的關係,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幾個人渣,我相信馮茹會清醒的,不提不開心的事兒了,老太太,如果給您一次機會,能夠回到過去,您選擇哪一年?”

    白髮發蒼蒼的馮婉笑了笑:“從前是回不去的。”
waynes0426 發表於 2019-9-17 21:27
第四十八章 馬老神遊太虛幻境


    過去當然是可以回去的,劉彥直心中默默歎道,可是人卻無法返老還童了。

    劉彥直聽老太太講了許多當年的往事,因為他曾經身臨其境過,所以頗有認同感,聊的投機不由得忘了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傍晚,馮婉堅持要留劉彥直吃飯,她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很懂得與時俱進,會用智能手機,會網上訂餐。

    附近飯店送來一桌合菜,擺的琳琅滿目,馮婉拿出一瓶紅酒來,說這是自己九十年代存下的,本想用在孫女婚禮上,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小茹配不上你,可惜了。”反老太太搖頭歎息,”吃吧,不用等她。”

    說曹操,曹操到,馮茹下班回家,看到劉彥直在,面露驚喜之色,放下東西洗了臉,素面朝天的倒也是個清秀女子,坐在桌旁大家一起吃飯,自然而然的聊到了房子抵押貸款的事兒。

    劉彥直大包大攬:“這事包在我身上,一個月內銀行欠款能還清,其他高利貸也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真的!”馮茹開心的要命,旋即又憂慮起來,“畢竟是我做的擔保,除非他們能找到安傑,可是這個渣男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劉彥直說:“我查到他躲在外國。”

    馮茹眼神晃了一下:“哦,哪個國家?”

    “澳大利亞。”劉彥直故意說謊,“可惜警察不管,私人也沒這個能力跨境抓人。”

    “能把他抓到就好了。”馮茹鬆了一口氣,卻故作懊喪。

    “遲早會的。”劉彥直意味深長。

    ……

    市公安局會議室,代市長劉飛在此召開會議,為市局公安現役先進個人頒獎,公安現役指的是隸屬公安局管理的穿武警制服的編消警人員,消防支隊的甄悅位列其中,她倒是名至實歸,雖然身為武警總隊司令員的千金,卻身先士卒,經常第一個衝進火場,深得戰士們的尊敬。

    劉飛親自為甄悅頒發了獎狀,握手,合影,微笑。

    會後,一個穿武警制服的人攔住了甄悅,向她伸出了手:“不打不相識,認識一下,我叫黑森,市委警衛處勤務一科科長,負責劉市長的安全保衛工作,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了,我軍人出身,脾氣急躁了些。”

    “哦。”甄悅抬頭看了看這個接近兩米高的黑鐵塔,翻了翻白眼,沒和他握手,扭頭走了。

    黑子不捨不棄,追了上來:“嘿,巾幗英雄,交個朋友行不行,我東北人,二十八歲,少校軍銜,身高一米九五,至今未婚……”

    甄悅停下,轉身:“黑科長,我還有事,別跟著我好麼?”

    “叫我黑子好了。”黑子笑道,摘下警帽撓著青皮後腦勺,“你有事啊,咱下次再約。”

    劉市長回程中,黑子駕駛著奧迪A6,瞅一眼後視鏡中的老板,劉市長今天興致不錯,他鬥膽問道:“老闆,您覺得那個女消防人怎麼樣?”

    “甄悅的父親是甄學軍。”劉飛漫不經心的說道,他的注意力在窗外,近江市中心最大的戶外電子顯示廣告牌上正播放未來科技的廣告,請的是國內一線小鮮肉組合。

    甄學軍是江東省武警總隊司令員,少將軍銜,真正的高級幹部,權力階層,按說黑子這種身份的配不上,可黑子的前途是無限光明的,按照劉飛給他規劃的人生道路,當劉飛成為近江市委書記的時候,黑子就說警衛處副處長,當劉飛當上省長的時候,黑子就是省委警衛局的處長,當劉飛榮升省委書記的時候,黑子水漲船高,一個近江市公安局副局長是少不了的,至於以後嘛,最高是公安部副部長,最低也是一個省廳班子成員,那就要看黑子的造化了,所以,黑子覺得自己配得上甄悅。

    當然,這是在劉飛許可並且支持的情況下,經過這幾天的察言觀色旁敲側擊,黑子心裏已經有數了,老大對這個性格粗豪的女漢子並無興趣,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膽的上了,別看黑子表面上一根筋粗線條,其實屬張飛的,粗中有細,要不然也不能讓領導的司機。

    “武警司令員有什麼了不起,我可是老闆的人。”黑子頗為自豪的說道。

    劉飛笑了笑,黑子那點小心思,一撅腚他就知道要拉什麼顏色的屎,如果黑子能追上甄司令員的女兒,就相當於一樁政治婚姻了,對自己是有利的,當然這件事基本上不會發生,所以自己也沒必要橫加干涉,傷了黑子的積極性。

    “想追就拿出勇氣去追。”劉飛道。

    “好嘞。”黑子信心百倍,腳下不自覺的踩深了油門,前導車相應提速,警笛呼嘯,車隊疾馳,劉飛閉目養神,感受著速度帶來的推背感,他在思考更為重要的事情,如何吞並未來科技,這棵巨大無比的搖錢樹。

    為了這件大事,劉飛不惜放棄吃獨食的作風,和北京一些同級別的人物合作,其中最有分量的就是馬家的兒孫們。

    與此同時,北京305醫院,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在醫生的幫助下戴上了心電監護儀,服用了藥物後沉沉入睡。

    醫生出了病房,掏出紙巾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用未來個人終端發送了一條信息:ok。

    他是老人的主治醫生,今年四十五歲,是教授博導級別的人物,接觸的又是位高權重的人,按說所有的事兒都能輕易擺平,可是事情一旦到了國外就沒那麼好辦了,他的兒子在美國醉酒超速駕駛撞死了人,被控重罪,老婆去美國打點關係,給警察送了十萬美元現款,又被以行賄罪拘捕,一個好端端的家庭面臨滅頂之災,唯有一個人可以提供幫助,作為回報,他做了剛才的事情。

    在做之前,他一再確認,這個儀器會不會造成病人心髒負荷加劇,從而導致死亡,對方保證說不會,這東西用好了還能延年益壽哩。

    心電監護確實在工作,老人的脈搏跳動平穩,血氧含量充分,睡的很安詳。

    躺在床上的這位是馬家的老太爺,馬雲卿在六十年代當過江東省的省長,平反後青雲直上,兒孫們也都爭氣,他兒子馬京生現在是正部級實權人物,孫子馬峰峰在中調部工作,事業上風生水起,但他們跋扈囂張的最根本保障還是躺在305醫院這位黃土埋到脖頸的老爺子。

    馬雲卿在睡夢中回到了他的青春歲月,那時候他還是北京城的一名洋學生,家裏開車行,四個哥哥耀武揚威,魚肉鄉裏,作為進步學生的馬六爺勸了很多次也無濟於事,終於有一天,仇家找上門來了。

    那天馬老太爺過壽,順便娶一房小妾來個雙喜臨門,這小妾不過十七歲,是二哥花了重金買來孝敬老父親的,二哥這人缺點不少,但極重孝道,為人仗義,他買小妾一方面是孝敬父親,另一方面也是救人於水火之中,女孩家一貧如洗,進了馬家大宅門,以後吃香喝辣,可就掉進福窩裏了。

    本來好端端一樁喜事,忽然風雲突變,有個拉洋車的來砸場子,那貨是個彪形大漢,穿日本呢子馬褲,皮頭灑鞋,關外風範的狗皮帽子扣在頭上,活脫脫一個響馬,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人進門就給大夥了個下馬威,大大咧咧坐在酒席上,滿嘴江湖黑話,用手拿火炭點煙,一言不合居然挾持了李警正,搶了他的擼子要把老太爺的小妾帶走。

    滿院子的英雄好漢,沒一個敢出手的,都怕傷了李警正,唯有馬六機警過人,悄悄拿了一把彈弓尾隨著,這彈弓用的老槐樹的樹杈和洋車膠皮軲轆內胎做成,力道極大,彈丸是一種特殊的陶土捏成,夏天陽光下暴曬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比鐵彈還硬,馬六從小打鳥練就的神射手本領,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彈弓拉滿,單眼瞄準,手一鬆,嗖的一聲,彈丸帶著一道火紅的軌跡飛了過去,大概是速度太快摩擦空氣導致的燃燒,總之陶製彈丸變得火燙無比,準確擊中了那大漢拿槍的手。

    擼子落地,眾好漢一擁而上,可是那賊人拳腳功夫過人,七八個人都被他放倒了,馬六爺看得出這廝使的是津門霍家的秘蹤拳,還有佛山寶芝林的無影腳,南拳北腿融於一身,絕非等閑之輩。

    “住手!”馬六爺一聲斷喝,大家都停了手,圍成一圈,目光彙聚在馬六爺身上,他將彈弓一丟,健步走來,將身上藏青色的學生裝脫掉,隻穿著裏面的洋派毛背心和白襯衣,拉出西洋拳擊的架勢,腳下滑步令人眼花繚亂。

    猛然一記漂亮的直拳,正中賊人鼻梁骨,當場鼻血橫流,鼻梁子塌了,緊跟著又是一組暴風驟雨般的拳擊,最後是一記瀟灑到掉渣的騰空轉體回旋踢,鋥亮的皮鞋掃在賊人臉上,一招ko。

    賊人倒地,掙紮了幾下還是沒能爬起來。

    馬六爺收了招數,玉樹臨風的站著,小丫鬟將學生裝披在他肩上。

    “小爺手下不斬無名之人,報上名來。”馬六爺拍打著學生帽的灰塵說道。

    “算你狠,我服了,我叫陳子錕,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改天我殺你全家。”賊人猶自嘴硬

    馬六爺上前抬起了腳,正要衝著陳子錕的太陽穴踢下去。

    夢醒了,年輕的馬六爺,現在的高級首長馬雲卿,依然躺在安靜的病床裏,心電監護儀上的小亮點有規律的跳動著,老人家長出一口氣,這個夢做得太逼真了,太過癮了,簡直就是身臨其境。

    他按鈴將醫生叫了進來:“你給我服了什麼藥?”

    醫生一腦門的汗:“是一種新出的鎮靜類藥物,沒什麼副作用,就是容易導致大腦皮層的興奮,將記憶中龐大的信息重新排列組合,出現各種稀奇古怪的聯想組合,簡單來說就是做夢。”

    “這藥好,可以加大用量。”馬老指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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