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237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0 22:11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密旨(上)


    “諸君,公主到了。”

    就在楊守文神遊物外的時候,禅堂外傳來哈士奇的聲音。

    伴隨著他尖亢的聲音,從外面走進來一群人。為首是兩個女人,而其中一個,赫然正是楊守文所熟悉的上官婉兒。不過,今天上官婉兒沒有走在前面,而是稍稍落後了另一個女人半個身子。那女人看上去年紀約在二十出頭的模樣,但周身卻散發出一種別樣的成熟風韻。那成熟和青澀揉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別樣風情。

    “參見公主。”

    禅堂裏的人,顯然都認識那女子,紛紛起身見禮。

    她,就是太平公主嗎?

    楊守文突然發現,是不是上天特別垂青于武家女子,按道理說,太平公主今年已經三十六虛兩歲,實34的年紀,卻看上去如二十出頭的青蔥少女。而武則天更誇張,七十多歲的老婦人,乍一看好像才剛四十的模樣。這,可真是基因的力量。

    楊守文和楊思訓也跟著起身,躬身行禮。

    而太平公主在走進禅堂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和楊思勖說話的楊守文。

    她不由得眸光一閃,對楊守文更高看了一眼。

    士人,尤其是那種成名的士人,對閹人大都是敬而遠之,甚至還會流露出厭惡。

    但他們卻忘了,閹人即便五體不全,但卻是帝王身邊的人。

    得罪了閹人,特別是已經得了職務的閹人,又豈能有好果子吃?這年頭有才的人很多,恃才傲物之人更多如過江之鲫。可這些人,往往不會有好結果,或者能夠在文壇上留名,但是在政壇上,卻不可能走的更遠。

    楊守文和楊思勖交談,說明他知道宮裏的力量。

    日後他若真個步入政壇的話,少不得會得到一些宮裏的支持。

    嗯。倒是個清醒的家夥。

    太平公主微笑與衆人還禮,和上官婉兒在禅堂中間坐下。

    在兩人的身後,還跟隨著兩個青年。年長的大約在二十左右,楊守文在瀛洲島的南天門外見過。貌似是太平公主的親信;而另一個,則是一名少年,年紀似乎不大。

    少年身高,大約在五尺六寸左右,卻生的俊朗非凡。

    他的面頰棱角很分明。透出剛強之氣。一雙眸子,燦若星辰,眼眶略有些凹陷,細長。高挺的鼻梁,呈現勾狀,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鷹鈎鼻。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卻令人不敢輕易接近。嗯,高冷非常的高冷,放在後世那就是一位霸道總裁的氣質。

    他直接坐在了太平公主的下首,顯示出他和太平公主不同尋常的關系。

    “青之。上前坐。”

    太平公主突然招手,笑著對楊守文說道。

    她這一召喚,立刻引來了衆人的目光。

    周利貞臉上帶笑,但目光凝戾;高戬不苟言笑,卻透著幾分欣賞。裴家兄弟則是一副默然表情,裴光庭略顯好奇,而裴巽似乎是漠不關心。倒是在太平公主身後的青年,還有那個少年,則顯得有些熱情。特別是少年,朝楊守文還點頭示意。

    “參見公主。”

    楊守文可不敢得罪太平公主。忙上前見禮。

    “剛才聽哈總管說,青之偶得佳句。

    曲徑通幽處,禅房花木深……倒是對我這禅院頗為贊賞。以後青之作出全詩,記得手書一篇送來。本宮一定要著人雕刻碑上,說不得以後也會成為這禅院的一景。”

    高戬和裴光庭眼睛一亮,露出了羨慕之色。

    而周利貞眼中的戾色更濃,裴巽依舊是漠不關心。

    “坐吧,就坐在你姑姑身邊。”

    楊守文喚上官婉兒姑姑,已經成為了一段佳話。

    上官婉兒笑著打了太平公主一下。招手讓楊守文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這時候,禅堂房門隨之關閉。

    “想必諸君都已經認識,不過青之平日裏不太出門,所以有些不熟。本宮就介紹一下。這位是èng閣舍人高戬,行左春坊太子中允事;周利貞,司刑寺司直;裴巽乃朝議郎……”

    太平公主話音未落,裴巽已搶先起身。

    “公主,此次若是在洛陽行事,下官定不推辭。但若是離神都遠行,恐義安郡主不會贊同。下官尚不知公主有何差遣,但若是要離開神都,恕下官不敢從命。”

    義安郡主,性子火爆。

    她本生就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靥,卻不想幼時隨太子李顯前往房陵時傷了面孔,以至于有半面郡主之稱。這義安郡主是個極其強勢的人,裴巽雖為郡馬,卻要戰戰兢兢。

    太平公主眉頭一蹙,看了裴巽一眼。

    她倒是沒生氣,沈吟片刻後道:“既然如此,請朝議郎離開吧。

    不過,出了這扇門,朝議郎在半年之內,不得離開大福先寺。此事本宮會與太子說明,請朝議郎諒解。來人,送朝議郎去大福先寺,未得本宮准許,任何人不得與之相見。”

    裴巽聞聽,臉色大變。

    而楊守文心裏一沈,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連城,你呢?”

    連城是裴光庭的表字,聽聞太平公主呼喚,他連忙起身道:“家母吩咐,命下官聽從公主差遣。”

    “很好”

    太平公主不再理睬裴巽,而哈士奇則帶著人進來,把裴巽帶走。

    “連城乃裴憲公之子,今拜太常丞,也是聖人欽點之人。”

    太平公主向楊守文介紹,一旁的上官婉兒,也低聲向楊守文說明:“連城不但是聖人欽點,更是梁王舉薦。他是梁王的女婿。”

    裴光庭,是武三思的女婿?

    楊守文聞聽,不禁有些好奇。

    “他叫穆明玉,是本宮侍衛。”太平公主指了一下身後的青年,然後又指著身邊的少年道:“阿瞞想必諸君也不陌生,此相王家三郎,甚得聖人稱贊,有李阿瞞之稱。”

    相王三子?

    楊守文心裏一動,朝李三郎看去。

    那,不就是唐玄宗,李隆基嗎?

    似乎感應到了楊守文的目光,李隆基朝他微微一笑。

    李阿瞞,是唐玄宗的小名。他長以阿瞞自诩,今年十四歲。據說在他七歲的時候,一次去參加祭祀,見金吾大將軍武懿宗呵斥他的隨從,就立刻反駁道:這是我李家朝堂,與你何幹,竟然敢訓斥我的扈從?從那之後,武則天就對他很關注。

    “諸君,都介紹完了。”

    太平公主說完,正要往下繼續,卻被楊守文攔阻。

    “公主,還有一位沒介紹。”

    太平公主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笑著向楊思勖招手道:“倒是本宮忘了,此司宮台寺人楊思勖,上前來坐。”

    楊思勖本來並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忽視了。

    不過,當他聽到太平公主的召喚,忍不住心裏一陣火熱。

    他感激朝楊守文看了一眼,上前來躬身道:“諸位郎君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奴婢站著就好。”

    太平公主看在楊守文的面子上叫他,不代表他可以得意忘形。

    說完,楊思勖便走到了上官婉兒的身後,垂手而立。

    倒是個聰明的家夥

    上官婉兒也好,太平公主也罷,不由得對楊思勖的感官有了新的認識。

    兩人也不再啰唆,相視一眼後,上官婉兒起身道:“諸君,今有聖人密旨,請諸君接旨。”

    “恭請聖旨。”

    禅堂內衆人紛紛起身,躬身領旨。

    上官婉兒道:“元文都秘藏,事關重大,不可怠慢。

    今敕命高戬周利貞楊守文裴光庭李隆基楊思勖六人持密旨秘密前往蘇州,尋找元文都秘藏。此行,以èng閣舍人高戬為主,司刑寺司直周利貞司刑寺評事楊守文為輔,務必要謹慎行事。此行若遇困難,可憑龜符調遣各地兵馬配合。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0 22:12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密旨(下)


    果然……

    楊守文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氣,暗道一聲果不其然。

    那元文都的筆記被發現之後,武則天一直按兵不動。但楊守文相信,她不可能對這麽一筆黃金視若無睹。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派遣,參與尋寶。

    上官婉兒宣布了密旨後,便退後一步。

    衆人恭聲道:“臣,遵旨。”

    然後,大家再次落座,但氣氛較之先前,已經有明顯不同。

    上官婉兒輕聲道:“公主,你來說吧。”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那張略顯年輕的面龐,卻籠罩上了一層凝重和威嚴的神采。

    “想來諸君一定奇怪,為何要秘密行事。”

    她說完,深吸一口氣道:“不瞞諸君,自銅馬陌發現了元文都筆記之後,聖人立刻就派人追查。只是這過程中,卻發生了許多波折。比如,上官才人的手下在豫州跟蹤無畏賊僧,卻被人暗殺于白狗柵。隨後,無畏賊僧潛入淮南道,下落不明。”

    所有人聽到這裏,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上官婉兒的手下,那就是小鸾台的密探喽。

    這賊人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連小鸾台的密探都敢殺害。

    “而十天前,長洲縣令被人毒殺于府衙之中。據蘇州府密報,那長洲縣令王元楷,曾奏報蘇州府,言發現輔公佑留下的寶藏。狄公以為,這輔公佑的寶藏就是元文都的秘藏。只是長洲縣令奏疏不久,就被毒殺身亡。府衙中一應案牍被焚燒殆盡。

    很顯然,有人想要獲得這些黃金,而且這些人的實力不容小觑。

    本來,聖人是希望狄公能夠前去查找,但是狄公的身體實在是……狄公特意舉薦了楊守文,是因為青之與其中一夥賊人見過面,所以必須同行。諸君,這次南下。事關重大。四千萬貫黃金對于朝廷而言至關重要,請諸君切不可有怠慢之心。

    這一次,朝廷會派遣兩隊人馬出動,一明一暗。

    明裏。狄公之子,中散大夫狄光遠會以欽差密使之身份,走淮南道而入江南東道;另一支就是諸君,走河南道過淮陰,經揚州自江陽渡江。進入江南東道,後日動身。

    諸君可帶心腹隨從,但不得超過三人。

    到了蘇州之後,可秘密與蘇州府聯系,而後配合中散大夫行事。若有人膽敢破壞此事,勿論出身,勿論官職,格殺勿論。”

    太平公主說完,眼中閃過一抹冷色,掃視衆人。

    楊守文等人則面面相觑。片刻後再次起身,躬身領命。

    會議結束,天色已晚。

    楊守文從太平禅院出來,只覺一陣眩暈。

    他深吸一口氣,擡頭仰望星空。

    這時候,李隆基從身後追上來,“楊青之,此次南下,還要請你多多費心關照。”

    “三郎說得哪裏話,確是我需三郎關照才對。”

    “嘿嘿。那咱們互相關照。”

    李隆基臉上,露出笑容,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不得不說,李家人的基因確實不錯。楊守文見過的幾個李家人,長的都非常俊美。

    李過,是一種陰柔的美;李隆基則是一種陽剛的美。

    楊守文當然希望和李隆基搞好關系,這可是未來的唐玄宗,抱住大腿的話,一世無憂。

    而李隆基也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讓楊守文難以拒絕。

    和李隆基說了兩句之後,兩人便告辭分別。

    楊守文則回到了銅馬陌,只是他才一進家門,就見楊氏在門口匆匆迎了上來。

    “兕子,上次來的那位上官姑娘在八角樓等你。”

    “啊,快帶我去。”

    上官姑娘,除了上官婉兒還能有誰?之前在太平禅寺,上官婉兒不好與楊守文交談太多。她現在前來,說明一定還有吩咐。只是,她不怕被人看到,露出破綻?

    楊守文匆匆來到八角樓,就見上官婉兒一身粗布衣裙,看上去好像普通的婦人一樣,坐在客廳裏正逗弄一月。

    見楊守文進來,上官婉兒笑著說道:“這小丫頭,倒是可愛的緊呢。”

    “粑粑,粑粑”

    一月看到楊守文,也叫喊起來。

    她正逐漸意識到,粑粑這兩個字,似乎就代表這楊守文。因為她每次呼喊粑粑,楊守文都會過來把她抱起。這一次也是一樣,楊守文走過來,把她抱在懷中。

    “姑姑,到底是什麽情況?”

    楊守文坐下來,看著上官婉兒問道。

    上官婉兒則朝外面看了一眼,楊守文立刻心領神會,起身走到了門口,把楊存忠喚來。

    “叫四名老軍過來,沒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同時,派人守住正門。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准許,任何人不得走出大門一步。”

    家中,還有六名老軍。

    楊存忠聞聽立刻領命而去,而在八角樓外的門廊上,悟空四兄弟則匍匐在門外。

    “你這家裏,倒是挺嚴備嘛。”

    “姑姑說笑了,寶珠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又怎敢大意。”

    “嗯,謹慎一點的好。”

    上官婉兒深吸一口氣,沈吟片刻後道:“兕子,這次南下的名單,聖人也是考慮很久。你們這支人馬,認識的人不算多,行事也會方便一些。不過,你也要小心,你們這次一行六人之中,卻代表了整個朝堂上的派系。三郎就不用贅言,他說是隨行曆練,但卻是相王一脈。而且,相王在江南東道也頗有一些實力。”

    “這一點,我知道。”

    “我看到,你今天交好楊思勖,非常高興。

    說起來,楊思勖算是我的人,但他同時,與公主府和相王府都有些交情。楊思訓此人,早年曾在少林學藝,身手極其高明,而且遇事冷靜。你有事情,可與他商議。

    高戬高六郎,是公主府的人,而且與公主交情極好,你要留意。

    而周利貞則是梁王幕僚,聽從梁王的差遣。裴光庭嘛……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暗地裏呲牙。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輕聲道:“那我算是那邊的人?”

    “你是聖人的人,是我的人,也是太子的人。”

    “啊?”

    “不管你願不願意,安樂一日沒有定親,你身上就有東宮的烙印。這些人之中,高戬為人忠直,可以多多交流;周利貞心狠手辣,且心計深沈,你必須要提防。”

    我勒個去,就這麽一支人馬,裏面的關系卻錯綜複雜。

    楊守文心裏暗自叫苦,但表面上,卻是一派平靜。

    他沈吟片刻,輕聲道:“姑姑,是不是很棘手?”

    上官婉兒猶豫一下,點了點頭,“非常棘手。”

    “怎麽說?”

    “無畏禅師你是知道的。

    當日他逃離廣化寺後,我就命小鸾台沿途監視,最終在白狗柵盯上了他。只是我沒有想到,那家夥還有幫手。十名密探,外加我安排在汝陽的小鸾台密舵,被對方連根拔起。如今,整個豫州的小鸾台需要重新建立,你說這事情,是不是棘手?”

    楊守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臉色有些難看。

    “不僅如此,小鸾台在蘇州一直未能設立起來。這些年我曾多次試圖在蘇州開設密舵,卻屢次被滅掉。我懷疑,朝中早有人知道這些黃金的存在,但卻未能呈報。

    青之,這次任務很危險,敵我難辨。

    所以你要更加小心,黃金事小,性命為大,切不可貪圖功勞,而去輕身涉險,明白嗎?”

    上官婉兒的話語很嚴厲,卻讓楊守文心裏,暖暖的。

    他笑了,輕聲道:“姑姑放心,我可不是那種莽撞的人。”

    “還說不莽撞,不莽撞,你會跑去饒樂冒險嗎?對了,公主說這次每個人只能帶三名隨從,不過我為你求了一個名額,你可以多帶一人去。但這人手,必須謹慎。”

    “我懂了”

    上官婉兒松了口氣,看楊守文的目光,也隨之變得柔和許多。

    “青之,你是聰明人,聰明人不需要我叮囑太多……我只有一句話:小心行事,安全回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0 23:54
第三百三十九章 約定(上)


    楊承烈遠在終南山,無法給予楊守文太多指點。

    雖然沒有和楊承烈有太多的交流,但上官婉兒卻知道,楊承烈記得她,知道她。

    就衝這一點,上官婉兒已決定要維護楊守文周全。

    只是,此去蘇州,數千裏之遙,哪怕是上官婉兒也無法護他周全,只能反複叮咛。

    對于這種近乎于啰唆的叮囑,楊守文倒是不覺得討厭。

    他很清楚,作為一個穿越者,哪怕他已經生活了十幾年,可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仍舊是一片模糊。昌平也好,洛陽也罷,不過是這個大時代的冰山一角。上官婉兒特意叮囑楊守文,要注意江南東道的生活習俗,以及他們的語言習慣……

    與後世便利的交通不一樣,這個時代的交通並不通暢。

    江南東道,大體上包括了後世的江蘇和浙江兩省,不管是語言還是各方面,和洛陽的區別很大。除了少數人能夠熟練掌握官話之外,大部分人說的還是當地方言。

    “這一路上,你要盡量學會一些蘇州的方言,否則到了那邊連交流都不通暢。

    另外,到了蘇州之後,要設法找到一些能夠說官話的本地人做向導。如果高六郎周利貞他們不與你配合,你也不必理睬他們,只管自己行事。總之,安全為上。”

    “姑姑放心,侄兒省得。”

    上官婉兒又與楊守文說了一陣子,這才離開銅馬陌。

    “姑姑,可知道我父親什麽時候回來?我怎地聽人說。他好像要做官了?”

    在送上官婉兒出門的時候。楊守文突然問道。

    上官婉兒則露出迷茫之色。輕聲道:“我怎知他什麽時候回來?他這次去終南山,怎地也要一段日子,不可能那麽快就回來。”

    但她旋即又笑道:“你這小猴倒是消息靈通,聖人確實有意讓他訓練武騎團兵。可惜他躲得時間太久,若不然怎地都是個正五品的洛州刺史。這次聖人命他為洛州團練使,守洛州司馬,也是破例提拔……這職務還是他從張柬之那邊得來。”

    “啊?”

    楊守文聽到這裏,頓時一怔。

    “從張公那邊得來?”

    上官婉兒點頭道:“本來。狄公是舉薦張柬之為洛州司馬。但聖人更屬意你父親,所以就沒有同意。不過,張柬之也算是因禍得福,拜鸾台谏議大夫,總算是沒有薄了狄公的面子。”

    原來如此!

    楊守文送上官婉兒出銅馬陌,目送她登上一輛馬車離去。

    慢著,張柬之……好像是推翻武則天的主謀之一。楊守文記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做的此事,但想來應該是在入主了中樞之後。現在,張柬之這算是提前入了中樞嗎?如果按照正常曆史的話,應該是狄仁傑推薦張柬之。而後再入中樞。

    只是現在老爹的橫空出世,讓張柬之提前拜入鸾台。

    楊守文這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總覺得,張柬之入鸾台,只怕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吧……

    這一夜,楊守文睡得不是很好。

    馬上要離開洛陽,他的心情卻很複雜。此前,他做夢都想走,可是真要走的時候,又發現自己在這裏,好像有很多牽挂。銅馬陌不可能被收回,老爹回來後會住在這裏。楊氏不可能隨他同行,小一月也要暫時分別。還有,還有李過、李林甫。

    好吧,李林甫只是一個附帶。

    關鍵是李過。

    雖然認識李過的時間不算很長,可是楊守文卻覺得,他和李過之間,已非常親密。

    好煩好煩!

    楊守文翻了個身,不過是個小小子,我牽挂他作甚?

    翻來覆去的,一直到天將大亮才睡著。

    只是沒睡得多久,就聽到邦邦邦一陣敲門聲,緊跟著從外面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楊守文,起來啦。”

    “誰啊!”

    起床氣頗重的楊守文,迷迷糊糊走下床,打開了房門。

    “過兒,你怎麽來了?”

    “哼,我要是不來,某個人是不是要不告而別?”

    李過也不管楊守文衣衫不整,氣呼呼一把將他推開,闖進了楊守文的臥室。不過,楊守文卻覺得,李過是故意如此。他在闖進屋裏後,掃視一周,露出滿意笑容。

    “什麽不告而別?”

    “你不是要去蘇州嗎?”

    “你怎麽知道?”

    楊守文蓦地一下子清醒過來,瞪著李過。

    “瞪我作甚,我父親是太子,我知道你去蘇州,又有何奇怪?”

    “可是……”

    “放心吧,這件事我父親只私下裏與我知曉,沒有告訴任何人,你不必擔心走漏風聲。”

    我怎能不擔心!

    這還沒有出發呢,我要去蘇州的消息就傳出來了?

    這太子府未免像個漏鬥,萬一被人知道,豈不是打草驚蛇?不過,看李過那一副嬌憨的模樣,楊守文又不好把話說明。只是這心裏面覺得,李家人辦事太不勞靠。

    說好了是密旨,結果你太子就走漏了風聲。

    只希望,你只告訴了李過。

    “過兒,我和你說,此事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

    “嗯?”

    楊守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在李過那雙清澈明眸的注視下,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放心吧,我誰都沒說。”

    李過說著話,顯得有些低落。

    “怎麽了?”

    “你走了,以後誰陪我玩耍?”

    “呵呵,你害怕沒人陪你玩嗎?這洛陽城裏。只怕有人排著隊想要和你結交呢。”

    “誰稀罕。”

    李過坐在榻上。兩只腳輕輕搖晃。低著頭,半晌後輕聲道:“楊青之,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但是你要答應我,等我說出來之後,你不許生氣,不許怪我,好嗎?”

    楊守文一愣。笑著在他身邊坐下。

    “你說吧,我不會生氣。”

    “我騙你,你也不生氣嗎?”

    “你騙我,肯定也是為我好。既然是為我好,我為什麽生氣?”

    “真的?”

    “當然是真的!”

    聽到楊守文這麽說,李過一下子變得高興起來。

    他猶豫許久,低聲道:“其實,我是……”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了楊存忠的聲音,“阿郎。外面有一個叫呂程志的人求見。”

    “啊?”

    楊守文連忙站起來,走到門外。在樓梯口道:“他有沒有說找我什麽事情?”

    “沒說,只是看他樣子,似乎是有求阿郎。”

    “好,你幫我告訴他,我馬上過去……對了,我要洗漱,讓米娘准備一下。”

    “喏!”

    看起來,呂程志想通了!

    楊守文的心情,頓時大好。

    他正有些擔心,自己去蘇州,身邊少了個出謀劃策之人。

    如果呂程志願意投效的話,正好可以填補這個空缺。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興奮的揮舞了一下拳頭。

    “過兒,你剛才說什麽?”

    李過這時候,張著嘴巴,片刻後起身,氣衝衝走到了楊守文的身邊,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

    “你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是想踩你。”

    “你……”

    “好啦,知道你很忙,我不擾你了……不過你要記得,不許生我氣,聽到沒有。”

    “我生你什麽氣啊。”

    “哼!”

    李過沒有理他,噔噔噔走下樓。

    “我走了,待會兒我讓小高給你送些物品過來……那什麽,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餵!”

    楊守文忙走到樓梯口,只是李過已經跑了出去。

    他只好有回到屋中,趴著窗戶,衝著李過大叫一聲:“過兒!”

    “什麽事。”

    李過在樓下停下腳步,轉身仰頭向楊守文看過來。

    楊守文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面有一種舍不得的感覺,他猶豫許久,突然笑道:“等我回來,記得帶我去遊玩。神都好多地方,我還沒去過。”

    李過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笑容。

    “那你也要多小心。”

    “我知道。”

    “那我走了。”

    李過說完,轉身離去。

    不過,他走幾步,便回頭看看,見楊守文還在窗口,臉上的笑容更濃。

    目送李過的背影消失在門庑後,楊守文這才收回了目光,在屋中徘徊片刻後,突然間‘啊’的大叫一聲。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他反複唠叨,然後長出一口氣。

    沒錯,我是直男,我一定是直男……特麽的那是兄弟情,我怎麽可能對兄弟動心思。

    楊守文說完,卻頹然坐在了榻上。

    不過,這種感覺真的是……

    他說不清楚,他對李過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當初幼娘陪伴在他身邊的感覺一樣。

    可幼娘是個女孩子啊!

    楊守文一想到這裏,頓感人生晦暗。

    老子大好青年,穿越到了唐朝,怎麽開始朝彎的發展了?不正常,這一點都不正常。

    想到這裏,他再次大叫一聲,便趴在了床上。

    米娘送來把洗漱的物品准備好,楊守文一臉晦暗之色從樓上下來,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洗漱完畢,他來到了前院。

    呂程志已經等了很久,但是卻沒有流露出半點不耐煩的意思。

    被妻子趙氏開導一番之後,呂程志想明白了。

    自己的心態不對,總是端著以前在昌平時候的架子。特別是在楊守文面前時,難免會把他和當初昌平縣虎谷山下的那個楊阿癡重合起來。殊不知,楊守文已名動兩京。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0 23:55
第三百四十章 約定(下)


    有時候,念頭通達了,也就放得開了。

    呂程志見楊守文進來,躬身一揖道:“楊公子,呂某今日前來,特請楊公子收留。”

    楊守文眼睛一眯,上上下下打量呂程志一眼。

    能伸能屈,與昨日的呂書生已經大不相同,再無半點架子。

    既然呂程志這麽說了,楊守文也不可能繼續端著架子,“呂先生若再不來,我就要前去拜訪了。能夠得呂先生相助,實楊守文之幸也。以後,還望先生多多指教。”

    其實,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你架子沒了,我也不可能端著。

    你想要投效我,我需要你出謀劃策,兩邊是一拍即合。至于戲文裏經常出現你謙我讓,這時候也就不可能出現。楊守文也不贅言,沈聲道:“我正有事要請教,請先生隨我來。”

    說著,他在前面引路,令呂程志來到八角樓。

    外面有楊氏和楊茉莉盯著,楊守文自然沒什麽需要提防。

    他打開了元文都留下來的密室暗門,帶著呂程志,沿密室的甬道走進去,點上了燈。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換氣,密室已沒什麽異味。

    楊守文請呂程志坐下,沈聲道:“呂先生可知道,這是何處?”

    “啊?”

    “這是前朝元文都留下的密室,在月前被我發現,同時還在這裏面找到了一份筆記。

    說到這些,先生可明白了嗎?”

    呂程志一開始有些茫然,不懂得楊守文為何突然帶他來這裏。

    可是聽楊守文說完後。他頓時恍然大悟。

    猶豫片刻後。他輕聲道:“難不成。皇泰寶藏出世了?”

    “皇泰寶藏?”

    呂程志見楊守文一臉茫然,不禁嚇了一跳,“我說錯了嗎?”

    “不是元文都的秘藏嗎?”

    “元文都……那不就是皇泰寶藏。”

    楊守文在經過片刻的疑惑後,也反應過來。

    文都秘藏也好,皇泰寶藏也罷,只是叫法不同。說起來,皇泰寶藏倒是更貼切一些,畢竟那些黃金。是皇泰主楊侗讓元文都秘密送給李密的,文都秘藏有些不太准確。

    “你,知道這件事。”

    呂程志笑道:“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小時候曾聽父母說過此事。

    我父親,曾在洛陽縣做過文吏,對于洛陽的一些往事,比較了解。不過當時他對我說的時候,也不是特別肯定。畢竟前朝的事情,誰也說不准,只是坊間流傳。

    貞觀年間。還有人說這件事。

    但如今……”

    呂程志笑道:“估計知道皇泰寶藏的人,已經不多了。”

    楊守文道:“既然呂先生知道。那是最好,也省了我的口舌。

    呂先生,你有一天的時間做准備,明日隨我動身,離開洛陽。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與我說明。但是,這件事你不能拒絕,更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明白嗎?”

    呂程志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他沒想到,自己剛表示投效,就迎來了這麽一樁事情。

    沈吟片刻,他點頭道:“楊公子放心,此事我知道輕重。要說需要,我倒是沒有,但有一事相求。”

    “什麽?”

    “我妻身體不好,女兒又年幼。

    我若隨公子離開,則家裏便沒了人照拂。我想讓妻女暫時搬來這裏,如此我也可以放心,而公子也能放心。”

    楊守文眼睛一眯,心裏暗自稱贊,這呂程志真是個聰明人。

    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了最完美的決斷。他這是讓楊守文安心,等于是把妻女做人質留在銅馬陌。聽上去,好像很冷酷。但事實上,呂程志家住城南,仁風坊的治安又不是太好。只留下妻女在那邊,萬一有事,他根本照顧不來。可是若留在銅馬陌,不但妻子的身體能夠得到關照,女兒也安全,他豈不是更加放心?

    “這,不成問題,待會兒我讓楊存忠帶人過去幫你。”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回去。”

    “呂先生,你倒是急性子。”

    呂程志則正色道:“阿郎,非是我急性子,而是這種事事關重大,我搬來越早,則阿郎就越放心。我以後還要靠阿郎提攜,自然不想因為瑣事而耽擱了自己前程。”

    楊守文點頭,表示贊成。

    當下,他帶著呂程志從密室出來,又喚來了楊存忠,隨呂程志一同前往仁風坊。

    “嬸娘,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

    楊守文這才把楊氏叫到了旁邊,低聲道:“我走之後,家裏就要拜托你多費心了。

    父親大概還要些時日才能回來,不過嬸娘放心,父親回來後,會留在這裏。

    我會讓存忠留下,這段日子就拜托你。至于我要去哪裏?我不能說,嬸娘也不要問。若外人問起,嬸娘就說我回荥陽去了,其他一應問題,嬸娘都推卻不知。

    如果家裏有什麽事,嬸娘可以去找舅舅。

    如果舅舅那邊解決不來,便去彌勒寺,找一個名叫法源的僧人,把這塊腰牌給他,讓他轉告上官姑姑。這一次若是能順利的話,說不得還能把幼娘給找回來呢。”

    楊氏先是一陣慌亂,旋即就冷靜下來。

    當她聽說有可能找回幼娘,她頓時激動起來。

    “兕子,有幼娘下落了?”

    楊守文猶豫一下,輕聲道:“下落倒是沒有,但是卻有了些線索,嬸娘不必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

    楊氏輕輕拍著胸口,但隨即看著楊守文道:“兕子,你去找幼娘我贊成。但是你絕不可以再去冒險,聽到沒有?幼娘找不回來,但我至少知道她還活著。可如果你出了事,嬸娘怎麽想故去的大老爺交代?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才行。”

    說完,她又道:“不如,你把存忠帶上?”

    “存忠留下來,他對洛陽熟悉,而且機靈,父親沒回來之前,可以幫襯嬸娘。我這次出門,已經想好了,會帶上茉莉、費富貴、楊醜兒,還有剛才來的那位呂先生。”

    “他……”

    楊氏露出了疑惑之色。

    楊守文笑道:“嬸娘放心,呂先生已經決定為我做事,他現在出去,就是把妻女接來。他妻女都在這邊,怎還會有問題?有他在我左右,嬸娘更不必再為我擔心。”

    楊氏看不上呂程志,但是對呂程志的能力,卻非常認可。

    若是他跟隨楊守文的話,倒是可以避免很多危險。想到這裏,楊氏便松了一口氣。

    “那,我去為你准備一下。”

    楊氏說著,便匆匆走了。

    而楊守文則回到客廳,把一月抱在懷裏,在八角樓外的門廊上坐下,靠著廊柱輕輕哼唱。

    “江南好,風景舊曾谙。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他突然止住了聲音,看著碧藍晴空裏,那幾多閑散飄蕩著的雲彩。不知為什麽,楊守文總覺得,那雲彩好像是幼娘燦爛的笑容……

    【第二卷終】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10 23:56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01:12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楊執一(上)


    終南山峻拔秀麗,聳立于長安西南。

    在這座華夏文明中最為瑰麗雄偉的都城六十裏外,坐落著一座傳說中的宮殿,太乙宮。

    太乙宮,位于大峪口,始建于西漢元封二年。

    往小裏說,這是一座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載入史冊中的宮殿。往大裏說,它是一個古老的集鎮。七百年前叱詫風雲,獨尊儒術的漢武帝,曾率領百官前來這裏為國家祈求祥瑞。然則,隨著時光荏苒,歲月流逝,太乙宮已經化作了雲煙。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在太乙宮原址上重建的集鎮。

    而這裏,聚集了大批樓觀道信徒,慢慢演變成為一個具有濃重宗教意義的場所。

    太乙宮裏有一座道觀,名為青牛宮。

    它面積不大,坐落于山口,背依翠華。道觀裏供奉的是老子,因廣場上一尊重達三千斤的—無—錯—鐵牛雕像而得名。道觀裏分前後兩進,栽種蒼松翠柏。雖然是炎炎夏日,可是走入青牛宮,卻讓人會在莫名中産生一種平靜的感受,整個人都清涼下來。

    一身黃冠打扮的楊承烈,在大殿中上了香,然後就獨自一人坐在後院中的涼亭裏。

    這樣的日子,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再過半月,他就會離開青牛宮,返回洛陽。

    這對于隱世十余載的楊承烈來說,是一種期盼,又有一絲畏懼。

    對如今的朝堂,他已經非常陌生。昔日裏他所知道的那些個朝中老臣,幾乎都已經消亡殆盡。而現在朝裏的那些勳貴元老們。幾乎全是新人。他大都不認識。

    這次來終南山祭拜恩師明崇俨。其實也是希望有一個緩衝,對朝堂多一些了解。

    神都的局面很複雜,楊承烈暫時無法插手進去。

    而西京長安,雖一樣是爭鬥不止,關隴貴族與武氏家族、與山東士卒的爭鬥非常激烈,卻始終保持在一個有序的範疇內。更重要的是,他在這裏,可以通過一些過往的關系。對時局進行了解。雖然楊承烈已離開多年,但當年楊大方也好,明崇俨也罷,始終還有一些老關系存在,遠比那神都洛陽要方便許多……

    國子監祭酒高睿,來拜訪過楊承烈幾次。

    在和高睿的交談之中,楊承烈更進一步感受到,在平靜時局下所隱藏的激湧暗流。

    好在,高睿性子淡漠。

    在經過平棘一場動蕩以後,他已經退出了朝堂上的爭鬥。

    大部分時間。他都住在長安老家,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跑去神都聽候招遣。武則天對他。也不是很關注。高睿如果願意這樣,就繼續這樣下去,老老實實挺好。

    若非高睿是楊瑞的幹爹,哪怕楊承烈在終南山,他也不見得會出面招呼。

    正因為聽到了一些風聲後,高睿覺得,他有必要和楊承烈談談,讓他多小心一點。

    和高睿深談之後,楊承烈也就變得更加小心。

    每天早上,他回去翠華山上的太乙池旁邊,為明崇俨掃墓,而後陪著明崇俨說說話,下午就回到青牛宮裏,看看書,靜思一下,亦或者在青牛宮後院練練刀法。

    說實話,這些年下來,他真的有些荒廢了當年所學。

    “楊居士,外面有人求見。”

    就在楊承烈在涼亭裏坐下不久,一個道童從外面走來,恭恭敬敬的行禮禀報。

    這青牛宮的道長和道童,是明崇俨之子明珪請來的人。

    從另一方面而言,青牛宮就如同是明家的家廟,也是武則天給予明家獨一無二的禮遇。

    道童名叫清風,年月十二三歲,長的齒白唇紅,頗為俊俏。

    看到他,楊承烈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楊守文所著《西遊》裏,那位五莊觀的與世同君鎮元大仙家的道童。他臉色頓時柔和下來,招手讓清風走進這涼亭之中。

    “誰找我?”

    “說得弘農口音,但是卻沒有表明身份。”

    弘農口音?

    楊承烈眉頭一蹙,便站起身來。

    他隱隱猜到了對方的來曆,但是卻不清楚對方的來意。

    “請他到廂房一敘。”

    “是。”

    “另外去哪些果子來,來者都是課,這清靜之地也需要有招待客人的物品。”

    “喏。”

    “還有,待會兒若是見情況不對,便去叫道長前來。”

    “是。”

    清風答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楊承烈則閉上眼睛,良久後發出一聲幽幽歎息:有些事情,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過去。

    楊承烈來到廂房,不一會兒就見清風帶著兩個男子,來到門外。

    “文宣賢弟,別來無恙。”

    為首之人看到了楊承烈,笑著拱手道:“不知賢弟可還記得我嗎?”。

    “七哥哪裏話,小弟焉能不認得七哥,快快請進。”

    那人生的中等個頭,身體微微有些發胖,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臃腫。天氣很熱,他滿頭汗水,甚至還有些微喘。而在他身後,則是一個年紀和楊承烈相仿的中年人,生得魁梧健壯,個頭和楊承烈差不多,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行伍氣息。

    “楊執一見過十九哥。”

    他走進來,躬身一揖。

    “文宣,還記得卅七郎嗎?”。

    楊承烈看到那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卅七郎,未想到你也來了。”

    這微胖的中年人,正是當代弘農楊氏家族,觀王房的族長,前地官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的楊執柔。

    弘農楊氏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家族,規模絲毫不遜色于五姓七家與河東四姓。雖然楊承烈並非觀王房的子弟,但此前一直居住在弘農,所以也被列入了楊家序列。

    楊承烈道:“卅七郎,十九哥這個稱呼還是別再說了,我已經不是楊家子弟。”

    楊執柔道:“文宣還在記恨家父嗎?”。

    “七哥說得甚話,我怎會記恨伯父?”

    楊承烈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言語中更給人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楊執柔的父親,名叫楊思昭,是楊續的第三個兒子,也是上一代楊家的族長。當初,執意將楊大方父子三代逐出楊家的人,正是楊執柔的父親。除此之外,楊思昭還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武則天生母楊氏的族侄,也算是武氏一脈的人。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01:13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楊執一(中)


    武則天曾說過:我今當宗及外家,常一人為宰相。

    這個‘一人’就是楊執柔。

    只是楊執柔身體不好,自三年前告病休養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入仕。

    楊承烈沒有回答楊執柔的話,只是請兩人坐下,清風奉來了瓜果放在邊上,便退出廂房。

    楊執柔看著楊承烈,半晌後歎了口氣。

    “文宣,你還是以前那個倔脾氣。”

    他輕聲道:“當年你闖下那麽大的禍事,而聖人對武承嗣極為依仗,你要家父如何選擇?

    那時候,每天都在死人,就連聖上也是朝不保夕。

    家父之所以那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們離開後,家父也非常思念。有好幾次,他都想把你們召回來,可是礙于族中反對聲甚大,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楊承烈低著頭久久不語。

    半晌,他歎了口氣,輕聲道:“七哥,有什麽話,你直說吧。”

    “你可真是……”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與父親從未埋怨過三伯。當年若不是族中出力,為我謀了一個昌平縣尉,只怕我一家不知道要流落到何處。當年的是是非非,就不要再提了。我沒有記恨,包括我父親到死也沒有埋怨過什麽,七哥不必挂懷。”

    楊執柔聞聽,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沈吟了一陣子,扭頭又看了看楊執一。

    楊執一也是觀王房子弟,但卻不是楊續一脈。

    他屬于楊續弟弟楊演一脈,其父楊思玄。唐高宗時官至吏部侍郎、國子祭酒。

    “文宣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

    已經十幾年過去了。事情也都過去了。今聖人召見文宣,想必也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我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詢問文宣,你可願意再返回弘農楊氏族中?”

    “啊?”

    楊執一一旁道:“十九哥,今聖人重用世家子弟,各家也都努力恢複過往的榮光。

    我楊家自盈川公故去之後,再無能夠執掌文壇之人。

    十九哥之子楊青之,在總仙會一鳴驚人。名動兩京,正好可以填補我楊家目前的空缺。家中族老也贊同這一點,希望十九哥能攜楊青之重返弘農,光耀門楣。”

    果不其然,是因為楊守文。

    楊承烈心中曬然,不過臉上卻顯得很平靜。

    “逐出去的人,還能回去嗎?”。

    “呵呵,有何不可?只要能夠有足夠的貢獻,回歸楊家並非是一件難事。”

    “貢獻?”

    楊承烈准確的捕捉到了楊執柔言語中最關鍵的字眼,目光一凝。看著楊執柔道:“卻不知是什麽貢獻?”

    楊執一聽到這裏,閉上了嘴巴。

    而楊執柔則猶豫一下。沈聲道:“我有一子,名叫楊浚,想必文宣還記得。他如今已成丁,已決定來年參加科舉,並且極有把握能夠及第。我需要青之能夠助他一臂之力。若楊浚在朝中站穩,外有青之在文壇上與之呼應,內有卅七郎在朝中相助,則楊氏中興可待。我知道,這樣可能會委屈青之,但也是為我楊家。”

    哦!

    楊承烈聽明白了。

    核算著是打算讓我兒子,給你兒子當墊腳石嗎?

    所謂‘外有楊守文在文壇上呼應’,其實意思就是讓楊守文給楊浚當馬仔,做小弟。

    楊承烈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線。

    “家父臨終前,最大的遺願就是重歸族譜。”

    聽到楊承烈這句話,楊執柔嘴角微微一翹,臉上露出笑意。

    “但家父在生前,最寵愛兕子。

    那時候兕子尚渾渾噩噩,腦袋也不甚清晰,可家父卻不願他吃一點苦,受半點委屈。”

    楊承烈說到這裏,也不管楊執柔的臉色變化,緩緩起身。

    “我兒能有今日成就,我從未給過他半點幫助。

    當初,他跟隨家父,我對他便缺少關愛,每思及頓覺羞愧。他現在功成名就,靠的是他自身的才學,以及我妻冥中十余載的教誨。七哥讓我勸說他為別人呼應?恕我開不得這個口。而且,兕子性情剛烈,比我還倔強,更不可能會答應。

    至于能否回歸楊氏,早一年,或許我還有些期盼。

    可如今,我已經心灰意懶,回不回去,聽天由命。若回不得楊家……呵呵,那就算了。”

    你想要讓我兒子給你兒子當綠葉?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

    老子無欲則剛,我兒子更不會在意那勞什子楊家的門楣。其實,就算你讓我們回歸族譜也無所謂,我姓楊,我兒子姓楊,我們始終是景武房唯一的一支血脈。

    楊執柔的面頰微微抽搐,半晌後強笑道:“文宣所言,也有道理。

    不過這是族中元老的意思,畢竟楊氏沈淪至今,手中並無太多力量,扶助青之。”

    “哈哈哈,若是如此,回不回又有什麽區別?

    我兒若有真才實學,便不需家族扶助;如果他是個草包,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廢物,就算是傾家族所有,成就也有限。這個,我倒是真不在意,七哥不必再說。”

    你道你楊家底蘊深厚,可是自楊炯,也就是楊盈川之後,楊氏在士林的影響力就越來越低。我兒子不需要你們的幫助,已經得了谪仙人之名,何需你們幫襯?

    楊執柔的臉色,陰沈下來。

    他看著楊承烈,半晌後站起身來:“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回去,向族中元老禀明文宣之意。”

    “恕不遠送。”

    楊執柔拂袖就走,楊執一連忙跟在他身後。

    楊承烈則走到廂房外,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間冷哼一聲,臉上籠罩了一層陰霾。

    沒錯,我的確是想要重歸楊家。

    可要我那我兒子的未來和你們交換,確是休想!

    更何況,我需要你楊家幫助嗎?

    楊承烈想到這裏,不由得冷笑不止。

    他邁步走到涼亭裏,坐在蒲團上平靜了片刻,正准備起身,卻見清風又跑了過來。

    “楊居士,剛才那人,又來了。”

    楊承烈本打算去找青牛宮的住持道長手談兩局,聽到清風的話,他不由得為之一愣。

    怎麽,那楊執柔還不死心嗎?

    我把話都說到了那個地步,他再來又有什麽意義?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01:15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三章 楊執一(下)


    楊承烈想到這裏,不由得蹙起眉頭。他有心拒絕,但又不想真的和楊家撕破臉。雖然他對重歸楊家不在意,楊守文也是可有可無,但那畢竟是楊大方生前遺願。

    如今楊執柔為族長,如果真的鬧得太過了,日後楊大方重歸楊家的願望也就難以實現。

    “那就請他們過來吧。”

    無非是再談一談,可不管談什麽,他都不會出賣了楊守文的利益!

    有了這個前提,勿論楊家和他說什麽,楊承烈都無所謂。

    不過,出乎楊承烈意料之外的是,來的人並非楊執柔,而是先前隨楊執柔來的楊執一。

    “卅七郎,你怎麽回來了?”

    楊執一聞聽,頓時笑了,“十九哥莫不是以為,七哥還會回來?”

    楊承烈頓時哈哈大笑,“我倒是沒想這些,不過若卅七郎說的還剛才那件事,就不用再開口了。自古以來,有坑爹的兒子,卻沒有坑兒子的爹。我的確想回楊氏,那也是我父親生前所願。但要我兒子為他那兒子捧臭腳,恕我不能接受。”

    楊執一笑著連連搖頭,“十九哥放心,我來並非為了此事。”

    “那卅七郎是……”

    “七哥自三年前告病還鄉之後,整日裏就在家中,調教他那兒子,與外面少有接觸。他不知道青之如今是什麽名望,讓青之為楊浚呼應,傳揚出去會被人笑話。

    而且,這也不是族中元老所願,只是他個人的希望罷了。

    我這次折回。是另外一件事。請十九哥助我。”

    楊執一這一番話裏。透出了太多的內容。

    首先,楊家的確是希望他們父子的回歸,但楊執柔懷有私心,不願意讓楊浚屈居楊守文之下。他如今是族長,自然有一些權力。不過呢,這並非楊家的本意。

    而這其二,楊承烈聽出來,楊家內部並不和睦。

    或者說。觀王房不甚和睦。

    觀王楊士雄,也叫楊雄,膝下一共七個兒子,分別是楊恭仁、楊綝、楊續、楊演、楊恭道、楊綱和楊師道。其中,楊恭道因隨楊玄感造反,早已經沒落下去。其余六人,又以楊恭仁和楊師道兩兄弟成就最高。其中,楊師道死于貞觀二十一年,死後追谥號懿,所以又稱作楊懿公。並且陪葬昭陵,還獲賜了東園秘器。

    楊師道生前。傾盡全力培養兒子楊豫之。

    誰料想,這楊豫之在娶了李元吉的女兒壽春縣主之後,竟然在私下裏和永嘉公主私通。

    注意,李元吉是李淵的兒子,而永嘉公主則是李淵的女兒。

    永嘉公主的夫君,是與李家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窦家子弟窦奉節。楊豫之的作為,不但牽扯到了倫理,更得罪了窦家。于是,楊豫之被窦奉節所殺,而楊師道死後,楊家這一支更遭到了窦家凶狠的打壓,以至于到了現在,都緩不過氣。

    楊恭仁的情況好些,但也在楊思訓死後,他這一支的力量被削弱。

    剩下五個兄弟,雖然是楊續一支得了宗房,可是彼此間誰都不服誰,暗地裏爭鬥不休。

    說到這裏,就必須要說一說弘農楊氏的主體結構。

    弘農楊氏以四知堂為郡望,到隋唐時期,分為三大宗房。

    隋朝時期的宗房景武房,也就是楊承烈這一支已經沒落了,如今只剩下他父子一脈;而上面說的,則是觀王房,也是現在的宗房。除了觀王房之外,弘農楊氏在京兆地區還有一個宗房,名為扶風房。這兩大宗房的關系,也是錯綜複雜。

    簡單來說,觀王房和扶風房是都是漢代名臣楊牧的後人。

    兩房分支,是在楊士雄一代開始,也就是觀王楊雄出現了分家。

    楊雄是北周刺史楊紹之子,他還有一個弟弟叫楊達,也叫楊士達,也就是開創了扶風房的始祖。楊士達有一個女兒,生了一個更了不起的女兒,就是武則天。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武則天在立場上也就更偏向于扶風房。

    也正是因為扶風房的支持,觀王房感到了壓力。所以他們急需要一個足夠強悍的人站出來撐場面,否則很可能被扶風房取而代之。這也是觀王房為什麽要讓楊承烈父子回去的原因。但楊執柔呢,又不情願這麽被楊承烈父子搶了風頭。他更希望為觀王房撐場面的人是他的兒子,畢竟楊承烈父子,並非觀王房一脈。

    總之,這楊家內部的關系,真可謂是錯綜複雜……

    楊承烈看著楊執一,沈吟良久,開口道:“卅七郎,你要我怎麽幫你?”

    楊執一猶豫了一下後,輕聲道:“十九哥,不瞞你說,我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早年間,我曾為兵曹參軍,得罪了張易之,被黜授洛州伊川府左果毅都尉。

    這幾年,我雖屢次建功,卻每每被張易之兄弟打壓,以至于不得寸進。

    前些日子,我聽到消息說,張易之打算把我貶去山南東道……我知道十九哥有手段,所以想請十九哥為我謀劃,助我留在洛州。不知十九哥,可願意助我嗎?”。

    山南東道,也就是後來的湖北地區。

    雖經衣冠東渡,南方已不再是不毛之地,但相對于豪門貴胄子弟而言,那仍舊是蠻荒。

    想想看,當年太子李顯就是被貶去了山南東道。

    楊承烈不禁眯起了眼睛,看著楊執一。

    “卅七郎,你怎知我能幫你?”

    楊執一頓時笑了,“十九哥可知道楊再思?”

    “你是說,那個和六叔公同名的原武羊嗎?”。

    楊承烈在愣了一下之後,旋即露出了恍然之色。

    這個‘原武羊’,並非弘農楊氏族人,雖然他一直希望,能夠被納入楊氏。此人是原武人,名叫楊綝,正好和楊雄的一個兒子同名。這個楊綝是憑借明經科中舉入仕,後來聽說自己的名字和弘農楊綝相同,立刻改了名字,叫做楊再思。

    不過,楊氏子弟稱呼此人,大多會以‘原武羊’而代之

    證聖元年,也就是公元695年,楊再思拜鳳閣侍郎。

    這,完全是靠他自己的能力做到,其中不泛有投機取巧的成分,但也足以說明他的才幹。但是,在神功元年,也就是公元697年,突厥可汗默啜向武則天求取豐州等六州降戶。當時,宰相李峤堅決反對,但楊再思卻認為,契丹作亂尚未平息,不宜拒絕突厥,于是再三勸說武則天,令武則天同意將數千帳降戶交給默啜。

    也正是因此,默啜實力大增,更有了去年入侵河北道的舉動。

    為此,武則天萬分惱怒。

    她是皇帝,但很多時候,對局勢的判斷需要手下的人呈報分析。

    鳳閣侍郎本就承擔著這一責任,但正是楊再思的錯誤判斷,使得武則天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這件事以後,楊再思不再受寵,更被貶為左台大夫。

    楊承烈不太清楚楊再思的這些經曆,也不了解他現在是什麽官職。但是他記得這個人,因為當年楊再思改名的時候,被許多人笑話,楊承烈也聽人說起過此事。

    “卅七郎和那個原武羊認識?”

    楊執一點點頭,輕聲道:“這些年,張易之兄弟對我打壓甚重,若非楊再思暗中照拂,說不得我就被張家兄弟給害了。雖說楊再思這人膽小,但是人脈卻很廣。

    他前些日子偷偷告訴我,說十九哥將為洛州司馬,行洛州團練使……我聽說後,也很高興,更希望十九哥能護我則個。若十九哥願意,則我伊川府兵馬必聽從調遣。”

    楊承烈看著楊執一,而楊執一則昂著頭,眼神很平靜。

    半晌後,楊承烈突然笑了!

    “卅七郎,休要聽那些謠傳。

    你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又如何護你周全?不過,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是真的,我也希望你能夠助我一臂之力。畢竟我長年在昌平,對神都的事情並不了解。”

    楊執一的眼睛一亮,頓時笑了。

    十九哥和當年一樣,對自己人依舊關照。

    不過,比起當年,如今的十九哥更冷靜,更謹慎。

    他雖然說那都是謠傳,但想必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知道,十九哥究竟有什麽門路?

    “不管怎樣,我都要多謝十九哥。”

    楊執一說到這裏,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至于叔父想要重歸楊氏,其實並不困難。前些日子,我聽說青之賢侄和觀國公楊墽關系不錯。雖說觀國公一脈大不如前,但是族中的元老,當年受觀國公照拂良多,只要楊墽願意說項,叔父的遺願不難達成。”

    兕子和楊墽什麽時候扯上了關系?

    楊守文聽到楊執一這麽說,不禁感到愕然。

    自家兒子是什麽脾氣,他很清楚。

    楊守文外柔內剛,而且有點宅屬性,大多數時候與外人結交都比較被動,很少主動。

    他能和楊墽交好,倒是一樁好事。

    但楊承烈又覺得心裏不太舒服,因為他已經聽高睿說了,那楊墽是太子李顯的女婿。

    李家……這又牽扯到了楊大方的另一個遺囑:終身不得為李家效力。

    如今是武則天執政,楊承烈沒有太多的顧慮。

    可是讓他和李顯拉扯上關系,他自然會有所抗拒。

    “神都,近來還有什麽事情發生?”

    “哦,我聽楊再思說,青之如今做了征事郎,行司刑寺評事一職,好像已經離開了神都。”

    “啊?”

    楊承烈聞聽頓時一驚,連忙道:“那卅七郎可知道,他去了何處?”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23:1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四章 行路難(上)


  “怎地十九哥不知道青之的職事嗎?”

  楊執一一臉愕然的表情,顯然有些吃驚。

  楊承烈搖頭道:“自五月初一我抵達這裏後,就少與外界聯絡,又怎知道青之的情況?”

  “這孩子也真是,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告訴你。”

  楊執一道:“不過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隨中散大夫狄光遠前往蘇州。前段時間,蘇州那邊傳來消息,長洲縣令被人毒殺,案牍卷宗被大半損毀。青之既然是司刑寺評事,想必是隨同中散大夫前去查看,了解那邊的案情。”

  真是這麽簡單?

  楊承烈做出恍然之色,不過內心卻不太平靜。

  長洲縣令被毒殺?這的確不是一個小案子,可是也用不著讓楊守文去吧。司刑寺八大評事,六大司直,那用得著讓一個輪得到楊守文前去?要知道,不管楊守文在文壇上人氣有多高,但在司刑寺卻是個菜鳥。讓他前去無非兩種可能,一個是這案子很簡單,不需要資深評事前去;另一個就是這案子和楊守文有關聯。

  難道說……

  楊承烈在電光火石間,就想到了元文都秘藏的事情。

  那元文都密室是楊守文發現,他也見過元文都的筆記,所以被武則天派去蘇州?

  若是如此,倒也能解釋的通了。

  “清風。”

  想到這裏,楊承烈忙高聲呼喚。

  清風就在不遠處候著,聽到楊承烈的喊叫聲,連忙快步跑過來。

  “去找楊從義,問他一下,最近神都可以書信送來?”

  “是。”

  楊執一見此情況,就明白楊承烈的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

  難道說自己猜錯了?亦或者說是楊再思猜錯了?楊承烈在朝中並無任何關系,他是依靠楊守文的名聲才得到重用?據說楊守文和東宮有婚約,難道是太子舉薦?

  楊執一今天來找楊承烈,可是抱有目的。

  他如今的情況很尴尬,隨時都可能遭到張易之兄弟的打壓和報複。而家中給予他的支持越來越少,也讓他感到了緊張。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來找到了楊承烈。

  “卅七郎,這件事我確實不太清楚,若非你說,恐怕我都不知道兕子已經不在神都。

  我現在有些亂,就不再留你。

  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聖人要我出任洛州司馬,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但現在……”

  “十九哥不必管我,先弄清楚青之的情況再說,我先告辭了。”

  楊執一見狀,立刻起身告辭。

  楊承烈把他送到青牛宮前院,目送楊執一離去之後,眉頭緊蹙一團。

  這時候,從青牛宮的大殿裏走出一個黃冠道人,他來到了楊承烈的身後,輕聲道:“文宣,出了什麽事?”

  這道人,就是青牛宮的住持,同時也是明珪的族叔。

  要知道平原明家可是大族,不是那種小門小戶的人家。家族的成員雖然比不得那些名門貴胄,但同樣也有不少族人。這青牛宮的住持,也是明家特意安排。

  楊承烈輕聲道:“明叔,剛才楊執一說,青之去蘇州了?”

  “怎麽?”

  “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所以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如今局勢如此複雜,我擔心青之……”

  道人聞聽,忍不住笑了。

  “怎地,你對青之沒有信心?”

  “這個……”

  “你忘了,他去年單人獨騎闖蕩塞北,又從塞北南下荥陽。之後到神都,更憑他自己的能力站穩了腳跟。文宣,休要小看你的這個孩兒,他可不是那莽撞之人。

  沒有通知你,說明他心中已有計較。

  而且,你不可能總關照著他,他日後的成就,絕非你可以相比,你只管放心吧。”

  道人的勸慰,讓楊承烈總算是心裏舒服了一些。

  但要說放心,終究不是那麽容易。

  “對了,你為何不把你和聖人的關系,告訴楊執一?”

  “告訴他幹什麽?”楊承烈沈聲道:“他越是小觑我,我也就越好行事,何必說破?”

  道人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古怪笑容。

  半晌,他輕聲道:“文宣,你比當年,的確是穩重了許多。”

  “嘿嘿!”楊承烈笑了兩聲,突然看著那道人:“明叔,我還是不放心兕子。”

  目光中,帶著祈求之色。

  道人想了想,輕聲道:“這樣吧,我這就手書一封信,送往棲霞山,請族中子弟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自魏晉以來,平原明氏曆經許多波折。

  隨著晉帝南渡,中原大族紛紛遷往南方,而明氏卻始終堅守家園,與異族進行抗爭。以至于到南朝劉宋政權的時候,對明氏邊境豪族的地位非常依賴,更委以重任。

  史書記載,明氏南渡隨晚,但名位甚高,自劉宋至梁,共出六位刺史。

  不過,鑒于當時南朝大多是由王、謝、庾、桓四大家族把控,對明氏極為忌憚。明氏南渡的時候,沒有隨行一品大員,同時也從此分為兩支,為洛陽房和江甯房。

  洛陽房,在戰亂中早已不複存在,但江甯房卻隨之崛起。

  而明崇俨,就是江甯房子弟。

  上元三年,也就是公元676年,在江甯的棲霞寺外營建了一座石碑,名為明征君碑。這明征君,就是劉宋時期的隱士明僧紹,曾多次被皇帝征召,也多次拒絕,故而稱之為‘征君’。明僧紹號‘棲霞’,死後把他的住宅捐獻出來,建造為佛寺,最初名為棲霞精舍,後又被改名作棲霞寺。至李唐,棲霞寺再次更名,改為功德寺。但是對于明家子弟而言,棲霞寺就是棲霞寺,誰也改變不得……

  明僧紹的兒子,叫明山賓。

  而明崇俨,就是明山賓的五世孫!

  楊承烈聽聞道人這麽說,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明家在江南東道,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力。雖然到如今只有一個明珪在朝為官,但其隱藏的力量仍不容小觑。如果楊守文有明家的人關照,定不會再有危險。

  也不知道,兕子如今已到了何處?

  ++++++++++++++++++++++++++++++++++++++++++

  洛陽,此時正烈日炎炎。

  而遠在千裏之外的徐州,卻下著瓢潑大雨。

  烏雲滾滾,雨勢駭人。

  泗水在暴雨中變得凶猛起來,渾濁的河水發出隆隆的聲響,滾滾向東南流淌去。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13 23:28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23:19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五章 行路難(下)


  楊守文站在涼亭的入口,看著外面的遮天雨幕,不禁蹙起眉頭。

  當日,他隨高戬等人與狄光遠的人馬彙合,從洛陽離開之後一路向南,在抵達汝州後,與狄光遠道別,悄然從大隊人馬中離開,而後轉道鄭州,走汴州經曹州,而後進入徐州。之所以這樣行進,是為了掩人耳目。狄光遠那邊會放緩速度,以爭取充足的時間,讓楊守文等人趕路。他們要盡量趕在狄光遠到達蘇州前抵達,這樣的話可以探查一下蘇州真實的情況,以免到時候被其他人所蒙蔽。

  同樣,這條路線,也是經過狄仁傑精心設計出來,朝中知道的人,幾近于無……

  只是他們沒想到,在快要到達彭城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場瓢潑大雨。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在路邊的一個亭子裏避雨,打算等待雨停之後,再繼續趕路。

  但這場雨,好像沒有停息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心浮氣躁。

  這是位于汴水和泗水交彙處的一個涼亭,很寬敞,能容納十幾個人在裏面歇腳。

  不過,他們這一行人一共有三十多人,所以大部分只能躲在車仗旁邊避雨。

  “青之,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啊。”

  楊守文坐在涼亭的台階上,為大玉輕輕梳理身上的羽毛。海東青的羽毛,會分泌一種天然的油脂,為它遮擋雨水。不過即便如此,它也顯得是非常狼狽,站在楊守文的胳膊上,由著楊守文在它身上輕輕撫摸,發出一陣陣好似撒嬌的鷹唳。

  從洛陽出來,大玉好像撒花兒了一樣,變得精神很多。

  它本就是屬于天空的王者,雖然在洛陽沒什麽人約束它,可是大玉依舊感到很憋屈。

  現在,它的心情似乎好轉許多。

  李隆基從涼亭裏走出來,用一塊幹淨的絲帛墊在地上,而後撩衣坐在楊守文身邊。

  “我剛才問了六郎,弄不好今日咱們要露宿荒野了。”

  楊守文聽罷,便笑了。

  “應該不會!”他擡頭看了看天色,輕聲道:“這雨越是狂暴,就越不會持續太久。再等等看,說不定過一會兒雨就停了,到時候咱們繼續前進,不要太心焦。”

  “青之,你倒是很輕松嘛。”

  李隆基忍不住看了一眼楊守文手臂上的大玉,笑著道:“沒看到六郎他們都很緊張,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為它梳理。”

  “不然該怎樣呢?”

  “這個……”

  楊守文為大玉把羽毛梳理好,擡起手臂。

  大玉展翅一個滑翔,便落在了涼亭的欄杆上。

  “好鷹。”

  李隆基發出了一聲贊歎。

  對楊守文的這只海東青,他也是眼熱的緊。

  這一路上,他曾親眼看到海東青是如何捕獵,可謂是凶猛至極。不過他不像薛暢,更知道君子不奪人所愛的道理。眼熱歸眼熱,李隆基倒是沒有生出占為己有的念頭。

  楊守文扭了扭脖子,笑著問道:“說起來,我一直奇怪,好端端三郎為何要跟著去冒險呢?這次蘇州之行,恐怕沒有那麽輕松。說不定,還會有遇到性命之憂。”

  李隆基嘴角微微一翹,“如此正好!

  整日裏待在王府,難免有些無趣。父王身邊有我兩個兄長在,更沒有我施展拳腳的機會。這次出來,我也是想多些見識,免得日後回想起來,會覺得有些乏味。”

  李隆基的笑容很開朗,給人一種親切的感受。

  楊守文不禁高看了李隆基一眼,不管他這番話說的是真是假,有這個想法,倒是難能可貴。

  “對了,我聽說你在找人?”

  “嗯?”

  楊守文疑惑向李隆基看去。

  李隆基笑道:“大半個洛陽都知道,你楊青之在找一個名叫幼娘的小女孩。嘿嘿,可你如此,豈不是要辜負了太垩子的一番美意?我覺得,公主那邊說不得會生氣。”

  他說的公主,應該是安樂公主。

  楊守文微微一笑,沈聲道:“我本無意攀龍附鳳,公主如何想,與我何幹?”

  “這麽說來……”

  李隆基的眼睛一亮,笑容裏更顯真誠。

  “我那姐姐可生的是傾城傾國,青之難道不動心嗎?”

  楊守文卻哼了一聲,“傾國傾城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紅粉骷髅,化作一掬塵土?”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

  李隆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正要開口,卻聽得身後有人喊道:“青之,三郎,雨小了,咱們啓程。”

  “雨不是還沒有停嗎?”

  李隆基站起來,疑惑問道。

  裴光庭從涼亭的另一邊走過來,沈聲道:“六郎說,這時節正是徐州的多雨之時,估計很難停下來。這天馬上就要黑了,趁著現在雨勢緩了一些,咱們趕一趕,爭取在天黑之前找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若不然,這麽多人可真要露宿荒野了。”

  雨,不知何時,變得小了。

  楊守文點頭表示贊成,對李隆基道:“高六郎說的有理,咱們不如趁現在趕一程。”

  “也好,那咱們趕快動身。”

  李隆基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結,站起身便招手把仆從喚來。

  他那仆從,是個身材不高,但是卻極為敦實雄壯的男子。

  胖乎乎一張圓臉,長了一部濃密的絡腮胡子,給人一種彪悍氣概。小鼻子小眼,一雙濃眉。他牽著一匹黑馬快步走到了涼亭外,然後又撐起了油紙傘跑過來。

  楊守文記得,此人名叫王毛仲,是個高句麗人。

  早年間因為家裏人犯事,舉家被沒入官府為奴,後來被李隆基看重,留在身邊。

  這家夥,可是個狠角色。

  日前楊守文曾親眼看到,他用一支鐵矛,生生紮死了一頭野豬,顯露出無與倫比的神力。

  李隆基接過油紙傘,翻身上馬。

  而另一邊,楊茉莉牽著大金走過來,楊守文也跟著跨坐馬上。

  他伸手,把大玉召喚過來,而後放在身前。

  這時候高戬等人也都紛紛走出來,上馬的上馬,登車的登車,旋即在一連串的呼喊聲中,冒著小雨繼續趕路。

  正如高戬猜測的那樣,小雨淅淅瀝瀝,不見停歇的迹象。

  道路也因為這雨水,而變得非常泥濘,以至于衆人在行進間,連續出現了馬陷泥坑的情況。有兩匹馬因為不慎踏入泥坑,更連累的馬上騎士也受了些輕傷。

  “六郎,這樣子下去可不垩行,咱們要盡快找地方避雨。”

  周利貞頭探出馬車,朝高戬喊道。

  高戬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手搭涼棚舉目眺望,大聲道:“前面好像有集鎮,大家再堅持一下,今晚咱們就在鎮上留宿。”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13 23:36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3 23:2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七裏亭(上)


  這是個坐落在彭城西面的一座小鎮。

  當楊守文一行人抵達小鎮口的時候,雨勢驟然猛烈起來,一波暴雨把衆人追趕的狼狽不堪,慌忙便衝進鎮子裏。好在,一進小鎮,就看到路邊有一家客棧。

  客棧外表看上去很普通,裏面也很冷清。

  大堂裏三三兩兩坐著幾個食客,但顯然也是為了避雨,酒菜很簡單,主要是消磨時間。

  “客人快請進,車馬小的會找人幫忙安置。”

  客棧的掌櫃本來坐在那裏瞌睡,忽然間看到這麽多人進來,立刻打起精神。

  他迎上前,同時高聲呼喊客棧的夥計。

  幾個小夥跑出來,有的打傘,有的幫忙牽馬,一時間熱鬧非凡。

  “客人這麽大的雨還趕路,真是辛苦了。

  小店可是這鎮上的老字號,還有鎮上最好的廚師。待會兒客人安頓好,需要什麽只管吩咐。”

  高戬站在客棧裏,環視一圈。

  這客棧,分上下兩層,下面是通鋪,上面有幾間單獨的房間。

  他颦蹙眉頭,顯然不太滿意這裏的環境。

  于是扭頭向周利貞看去,卻見周利貞點點頭,表示無妨。

  至于楊守文,高戬沒有理睬,而是直接命身邊仆從過去,對掌櫃道:“你這客棧裏,有多少客人?”

  “回客人的話,這雨已經連著三天了,小店裏哪有客人?”

  “如此甚好,客棧我們包下了,待會兒不要再讓其他人入住,聽明白沒有?”

  說著話,他把取出一袋銅錢,便丟在了櫃台上。

  哈啦啦的銅錢碰撞聲,讓客棧掌櫃眼睛一亮,連忙道:“小人明白,客人只管放心。”

  “三郎,我看樓上有八間客房,你先去選一間滿意的房間。”

  李隆基答應一聲,便帶著王毛仲直接上樓。

  高戬又對身邊的青年道:“二郎你也去選一間吧。”

  這青年是高戬的隨從,聽到高戬的吩咐,他立刻答應,緊跟著李隆基便上樓去了。

  “連城,你怎麽安排?”

  裴光庭道:“我這族弟,有些潔癖,而且喜歡清靜,不喜歡與人合住。”

  高戬聞聽,點點頭道:“那就給你兩間,其他人就住在樓下。”

  他又朝楊思勖看了一眼,卻見楊思勖微微一笑,細聲細氣道:“我這邊幾個粗人,有一間足矣。”

  “那剩下,咱們就一人一間吧。”

  高戬說著話,朝楊守文看了一眼。

  楊守文卻眉頭一蹙,沈聲道:“我要兩間。”

  高戬聞聽,頓時沈下臉來,“楊公子,只剩下三間房,咱們三人一人一間,何以你要兩間?”

  楊守文一笑,“我管你剩幾人,我只告訴你,我要兩間上房。”

  自從和大隊人馬分開之後,一路上這高戬對楊守文,就一直是不陰不陽,非常冷淡。

  密旨裏說的非常清楚,此次行動,以高戬為首,楊守文和周利貞為輔。

  可是,這高戬卻從未與他商量過事情,凡事都是他和周利貞拿主意,也沒有問過他的意見。本來,楊守文是懶得和他計較,可是今天,高戬的行為卻讓他很不高興。

  他有四個人,費富貴和楊醜兒還好說,讓他們在下面擠一擠就是。

  可呂程志和楊茉莉怎麽辦?難道也讓他們擠通鋪嗎?就算他們答應,楊守文也不會答應。憑什麽你的人就可以單獨一間,而我的人卻要擠通鋪,看不起人嗎?

  “楊青之。”

  高戬怒道:“你什麽意思,難道讓我住在下面?”

  “未嘗不可。”

  楊守文嘴角一撇,看了他和周利貞一眼,然後扭頭道:“書生,還有楊茉莉,隨我上樓。”

  “楊青之,你未免太狂妄了。”

  周利貞這時候突然開了口,陰陽怪氣道:“阿郎此次要我們出來,可是以六郎為首。你這樣子不聽命令,難不成連阿郎也不放在眼裏嗎?再說了,我覺得六郎的安排沒什麽錯,你一人一間,若是覺得不妥,大可以和你的仆從住在一起嘛。”

  楊守文笑了。

  他把大玉交給楊茉莉,沈聲道:“我說過了,我要兩間房,誰不贊成,放馬過來。”

  “你……”

  高戬氣得手指楊守文,就要發作。

  這時候,李隆基卻從樓上折身下來,笑道:“青之,何必為這些小事動怒?六郎,青之這也是關心手下,並非要和你為難。這樣吧,我把房間讓出來就是,不過這樣子,可少不得要與青之作伴。你這兩位手下,住我房間,咱們可住在一間。”

  “三郎,這怎麽可以?”

  高戬的仆從聞聽,連忙道:“這樣吧,我的房間讓出來就是,青之也不要動怒。”

  這個青年,名叫薛崇簡,是高戬的人。

  但高戬對他卻很客氣,一路上更多有關照。

  見此情況,裴光庭心中暗自叫苦。

  他也能覺察得出來,高戬和周利貞隱隱約約似乎達成了合作,在排斥楊守文。這裏面的緣由,他不是非常清楚。可他卻不想因為此事,而惹得大家反目成仇。

  無奈之下,裴光庭只好站出來。

  “二郎不必如此,我和族弟住一間就是,空出來的房間,就給青之使用吧。”

  他那族弟,也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看上去要比楊守文大一些。

  “是啊,我和連城族兄可以住一間房舍。”

  高戬鐵青著臉,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便轉身直奔樓上。

  而周利貞則呵呵笑道:“連城果然有大家之風,能以大局為重,全不似某些人一樣。”

  說著,他看了楊守文一眼,也跟著上了樓。

  薛崇簡和李隆基看到這狀況,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裴光庭,依舊是一副溫文儒雅之色,朝楊守文微微一欠身,輕聲道:“青之,你先請。”

  “多謝了!”

  楊守文點點頭,邁步走上樓梯。

  不過,他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來,看著裴光庭身邊的族弟,“若我沒有記錯,連城兄這位族弟,叫裴旻嗎?”

  “哦,正是。”

  楊守文不由得滿含深意看了那青年一眼,帶著楊茉莉和呂程志走上樓去。

  其實,他並不是非要這一間房。

  而是呂程志在路上提醒過他,絕不可以再向高戬退讓。

  “雖不知這高戬為何敵視青之,但青之卻不可以再退讓半步。”

  呂程志對楊守文道:“青之這次是副使,乃聖人欽點。他高戬雖是正使,也不可以讓他騎在你頭上。若不然,這隊伍裏的其他人會看低你,對青之你沒有任何好處。

  當爭執就要爭執,哪怕是一些小事,也要表現出你的強硬和存在感。否則的話,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青之你的資曆本就淺薄,正因為這樣,更不能露出軟弱。”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13 23: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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