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237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4 23:47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七裏亭(下)


  對此,楊守文默默接受。
  
  在大方向上,我會聽從你的差遣。
  
  但涉及我個人的利益,我絕不會退讓。畢竟,我是副使,你雖是正使又能奈我何?
  
  楊守文上樓後,選了靠近樓梯的兩間客房,一間給楊茉莉和呂程志,一間自己使用。
  
  而樓下,裴旻看衆人紛紛上樓,忍不住低聲問道:“連城族兄,這是怎麽回事?”
  
  裴光庭左右看了一眼,見衆人都在忙碌,于是壓低聲音道:“咱們不要管他們的事情,只聽命行事即可。你也知道,我那大舅子和楊守文不對付,周利貞則是梁王的幕僚,自然對楊青之懷有敵意。至于高舍人……他是不滿楊青之的父親。”
  
  “哦?”
  
  “離開神都之前,他聽說楊青之的父親,也就是原來的昌平縣尉楊承烈,被聖人欽點,拜甯遠將軍,行洛州司馬,並且破格兼任洛州團練使,執掌武騎團兵。
  
  高舍人追隨公主多年,得公主賞識,又有滿腹才華,結果才做了個從六品的鳳閣舍人。這讓他如何能夠氣順,故而以為楊家父子,都是那奸妄小人。再加上周利貞旁邊挑唆,這一路上多有針對楊青之的舉動。但他沒想到,楊青之敢如此頂撞。”
  
  說到這裏,裴光庭苦笑一聲。
  
  “其實,之前高戬對楊青之非常賞識。
  
  你知道楊青之那本《西遊》是誰帶來洛陽嗎?就是高六郎!他在荥陽買了三百套,分送衆人。後來楊青之總仙會一鳴驚人,高六郎還經常自诩,他慧眼識人。”
  
  裴旻頓時露出了了然之色。
  
  他跟在裴光庭身後,路過楊守文的房間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這時候,楊守文旁邊的客房,房門打開。呂程志從裏面走出來,看到裴光庭兄弟,忙微微欠身行禮。裴旻則朝他點點頭,提劍跟著裴光庭,沿著走廊離去……
  
  ++++++++++++++++++++++++++++++++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楊守文感覺舒服很多。
  
  他坐在房間裏,正整理挎兜,卻聽到有人叩擊房門,于是起身走過來,把房門打開。
  
  “阿郎,大玉不聽我的話,要跟著你。”
  
  楊茉莉架著大玉走進來,一臉苦惱之色。
  
  大玉只聽從楊守文和吉達的指揮,楊茉莉雖然可以偶爾接近它,卻無法讓它聽命。
  
  楊守文笑著從楊茉莉手裏接過了大玉,手指在它的羽毛中拂過,而後放在了床頭的架子上。
  
  “楊茉莉,我待會兒就不出去了,你去下面和掌櫃說一聲,讓他把晚飯送到房間。”
  
  “好!”
  
  “記得多要些,待會兒你把富貴他們也叫來。”
  
  楊茉莉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楊守文則示意呂程志坐下,歎了口氣道:“看樣子,那高六郎對我,非常不滿啊。”
  
  “他對青之是否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聖人能夠滿意。”
  
  呂程志說冇著話,從挎兜裏取出了一卷手劄。
  
  那上面,記載的是蘇州刺史呈報上來,關于長洲縣令王元楷被毒殺的資料。
  
  這資料,是楊守文從狄光遠那裏討要過來,然後讓呂程志抄錄下來。他把手劄遞給了楊守文,輕聲道:“蘇州刺史陳敏呈報的奏疏,我這一路上已經反複看過。”
  
  “怎樣?”
  
  “青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長洲縣,有些複雜。”
  
  “哦?”
  
  “說起這個王元楷,我倒是有些印象。
  
  他是琅琊王氏族人,當初曾與王賀一同參加科舉。我記得他好像是明經科進士及第。此人沈默寡言,但是卻很謹慎,也非常精明,是一個有心計的人。相比之下,王賀就比不過他。只是沒想到,這麽一個精明的人,居然被毒殺在縣衙。”
  
  楊守文把手劄拿起來,打開看了幾眼。
  
  “你以為,他的死,是否與那皇泰寶藏有關?”
  
  “喏,你看第三頁……陳敏奏疏說,王元楷密報他,發現了輔公佑的一筆藏寶。
  
  在陳敏接到他密報後的第二天,王元楷就死在家中。
  
  毫無疑問,那些人一定是覺察到了什麽,所以迅速滅口。這也說明,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觑,甚至很可能已經滲透進了縣衙之中,否則怎可能會這麽快被覺察?
  
  青之,長洲縣……恐怕是龍潭虎穴啊。”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又拿起手劄,看了幾眼。
  
  這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天也黑了。
  
  房間裏點上了燈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松油燃吅燒的清香,令人感到很舒服。楊守文走到窗前,把窗戶推開。
  
  說起來,他也覺得很苦惱。
  
  這次他們奉命南下,尋找皇泰寶藏,本應該是精誠合作。
  
  可不知為什麽,高戬卻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大多數時候,他會找周利貞商議,會找李隆基商議,但是卻從未找過楊守文。這也使得楊守文如同被排斥在外,對于高戬等人的計劃完全不了解。這樣下去,只怕會有更大矛盾。
  
  楊守文想到這裏,突然扭頭道:“呂先生,要不然咱們單獨行動?”
  
  “啊?”
  
  “跟著他們,也得不到什麽消息。
  
  高戬根本不和我交流,我也不清楚他們手裏到底掌握了什麽情報,更不知道他們准備如何行事。這樣下去,我感覺非常不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咱們就會被賣掉。”
  
  呂程志露出了為難之色。
  
  “可這樣一來……”
  
  他倒是贊同楊守文的這個主意,可如果這麽做了,就等于是和對方撕破了臉皮。
  
  呂程志覺得,應該有更穩妥的辦法才對。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
  
  楊茉莉笑逐顔開的捧著一大堆食物走進來,身後還跟著費富貴和楊醜兒兩人。
  
  “阿郎,那些人好壞,把吃的都藏起來,不過被我發現了。”
  
  楊茉莉說著,把托盤放在了桌上。
  
  費富貴則拎著一壇酒,遞給了楊守文,“阿郎,這是七裏亭特産的七裏香,那掌櫃的,這七裏香是當年張良釀造出來的。我尋思著你一定喜歡,就拿了一壇過來。”
  
  “富貴,倒是有心了。”
  
  楊守文接過酒壇子,轉身放在桌上。
  
  突然,他身子一僵,猛然扭頭看著費富貴道:“富貴,你剛才說,這是哪裏的特産?”
  
  “就是這裏的特産啊。”費富貴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回答。
  
  而楊守文則露出了凝重之色,沈聲道:“你剛才說,這裏叫什麽名字?”
  
  不等費富貴回答,呂程志卻搶先回答:“青之,這地方叫七裏亭。咱們進鎮的時候,我看到鎮口處有一個石碑,上面就寫著七裏亭三個字。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4 23:4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衆矢之的


  七裏亭!
  
  當楊守文聽到這個地名的一刹那,整個人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古怪感受。
  
  離開洛陽之前,他收到的那個示警中,不就有‘七裏亭’嗎?之前他查遍了洛陽周圍,也沒有找到一個符合七裏亭名字的地方,所以也就把這件事漸漸忘卻。
  
  沒想到……
  
  難道說,那示警中的‘七裏亭’,並不是洛陽七裏亭,而是徐州七裏亭?
  
  可不應該啊!
  
  這次的行進路線,是狄仁傑親自設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就連楊守文,也是在途中才了解了路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七裏亭就在徐州。
  
  除非……
  
  “阿郎,你這是怎麽了?”
  
  見楊守文突然不言語,呂程志頓時緊張起來。
  
  半晌,楊守文輕聲道:“如果這七裏亭不是一個巧合的話,我想我們要有麻煩了。”
  
  “麻煩?”
  
  呂程志一臉茫然,疑惑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想了想,示意費富貴和楊醜兒到外面去守著。
  
  他把在洛陽收到示警的事情,和呂程志詳細說了一遍。
  
  “如果不是費富貴剛才提起七裏亭,我險些把這件事給忘了。方才雨勢大,我也急著找客棧,所以沒有留意到鎮口的石碑。如果,如果這不是一個巧合,此七裏亭就是彼七裏亭的話,就說明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那我們可就要有麻煩了。”
  
  說完,楊守文起身在屋中徘徊。
  
  “呂先生,你說我要不要把此事告訴其他人呢?”
  
  呂程志露出了沈吟之態,他眉頭颦蹙,陷入沈思之中。
  
  “阿郎,按道理說,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高戬他們。可問題是,你和高戬他們並不和睦,就算是說了,他也未必會相信你。而且,你能夠確定這件事也還好,如果……萬一風平浪靜,只怕高戬他們對你會更加排斥,甚至有可能刁難你。”
  
  “是啊,我也正是因為無法確定,才感到有些為難。”
  
  呂程志沒想到,他投效楊守文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事情就如此麻煩。
  
  高戬對楊守文的態度,他是看在眼裏。雖然不清楚高戬為什麽會對楊守文如此冷淡,但他相信,如果楊守文說的是真的,一切都還罷了。若是假的,對楊守文而言,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他本就被高戬排斥,弄不好會被對方更加敵視。
  
  “阿郎,此事……怕要你自己決斷。
  
  我倒是認為,此事不說為好,咱們可以暗中提防;如果說了,而事情又沒有發生,恐怕那高戬少不得要恥笑你。這對你以後在隊伍中的聲望,絕無半點好處。”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誠如呂程志所言,這只有楊守文自己決斷。
  
  楊守文在屋中徘徊片刻,最終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此事,還是要與高六郎知曉。”
  
  見楊守文拿定了主意,呂程志也就沒有再勸說。
  
  當下,楊守文出門去冇冇,先來到李隆基的房間外。他沒有直接去提醒高戬,以他和高戬的關系,相信就算他說了,高戬也不會放在心上。倒是李隆基,對他態度頗為和善。而且在這一行人當中,李隆基的地位頗為超然,由他來說,最適合。
  
  李隆基在聽了楊守文的報告後,二話不說便拉著他,找到了高戬。
  
  “有這種事?”
  
  高戬聽聞,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會不會是一個誤會?咱們這次的行程,是狄國老親自設計,由聖人決斷。就連我,也是在和狄二郎彙合之後,由狄二郎告之的路線,怎可能會被人知曉?”
  
  高戬說著,目光就落在了楊守文身上。
  
  “征事郎,你別是弄錯了吧。”
  
  楊守文沈聲道:“高六郎,我不管你對我什麽看法,也不知道你為何對我心生不滿。但咱們這次既然是奉旨行事,還要以大局為重。此事,是個巧合最好,若不是呢?”
  
  這最後一句話,很有殺傷力。
  
  如果不是巧合……
  
  高戬倒吸一口涼氣,沈吟半晌後,擡頭對站在門口的薛崇簡道:“二郎,你立刻傳我命令,讓大家今晚都小心一些,不要吃酒,更不要睡得太死,警惕有賊人來襲。”
  
  薛崇簡聞聽,忙躬身道:“下官明白。”
  
  他轉身出門,屋中只剩下高戬三人。
  
  高戬看了楊守文一眼,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麽。不過到頭來,他還是把那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三郎,你今晚也要多小心。”
  
  “高舍人放心,我會命人徹夜值守。”
  
  +++++++++++++++++++++++++++++++
  
  高戬的命令傳下去之後,底下是一片哀聲。
  
  被雨淋了個落湯雞,最好的休息辦法,就是吃點酒,好好睡一覺。可現在可好,非但吃不得酒,恐怕連覺也睡不好。這讓衆人都心懷怨念,但是又不好反駁。
  
  楊守文回到房間後,心裏同樣是不太平靜。
  
  他讓呂程志和楊茉莉回房休息,然後就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吹滅了油燈。
  
  虎吞橫在身前,他屏住呼吸。
  
  不知何時,烏雲散去,一輪皎月升起,把月光灑入房間。
  
  楊守文進入到一種玄妙的境界裏,呼吸越來越悠長,氣息越隨之變得似有還無。
  
  安靜,非常的安靜!
  
  甚至安靜到了一種讓人感到恐懼的地步。
  
  就在這種安靜的氣氛中,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
  
  到了黎明時分,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小雨。不過這雨水持續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大約只半個鍾頭左右就停下來。伴隨著雨水停歇,一輪紅日磅礴而出,照亮了大地。
  
  “楊青之,你怎麽解釋?”
  
  當天亮之後,高戬等人一個個困乏不已,站在大堂裏,怒視楊守文。
  
  一整夜安然無事,甚至連個耗子的蹤影都沒有看見。這也讓高戬等人惱怒異常,攔住了楊守文質問。
  
  楊守文看著高戬,心裏一聲苦笑,提槍往外走。
  
  “楊青之,你給我站住。”
  
  “六郎不必生氣,人家是才子,又是大名鼎鼎的谪仙人,說不定只是和你開玩笑。”
  
  周利貞不陰不陽勸說,卻讓高戬更加惱火。
  
  好在,李隆基和裴光庭攔住了他,好一番勸說,總算讓高戬不再計較。
  
  可是這樣一來,高戬對楊守文的惡感更濃。不僅是他,包括裴旻和薛崇簡等人,對楊守文也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怨念。他們覺得,楊守文純粹是在沒事找事。
  
  庚新:今天只有兩更,奔波在外,好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5 21:0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惡作劇?


    楊守文沒有去解釋,帶著自己的隨從,落在最後面。

    這種結果,其實他早有心理准備。昨天呂程志和他說得非常清楚,如果沒有發生狀況,說不定會引起所有人的反感。大家會認為,他在制造恐慌,以凸顯其在隊伍中的存在感。可如果不說呢?萬一發生了狀況,那將是什麽樣的結果呢?

    楊守文不敢搏,也不想去搏。

    “楊公子,不必管他們怎麽說,雜家信你。”

    就在所有人都開始疏遠楊守文的時候,楊思勖突然湊過來,在楊守文身邊低聲道。

    楊守文道:“楊寺人,為什麽要信我?”

    楊思勖颌下沾著胡須,平添了幾分英武氣概。

    只是,那張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面龐,依舊給人一種濃濃的陰鸷感。

    他面頰抽動兩下,好像是在笑,卻笑得很不自然。

    “咱們這次行動,本就不同尋常。

    洛陽發生的事情,雜家聽人說過,裏面有太多的疑點。其實,那高六郎心裏何嘗不清楚,楊公子並沒有錯誤。只是他現在被蒙了眼,以至于楊公子做什麽都是居心叵測。若再有什麽狀況,楊公子可以私下裏與雜家說,咱們一起戒備就是。”

    “蒙了眼?”

    楊守文臉上露出了詫異表情。

    楊思勖輕聲道:“京城盛傳,聖人要任楊奉宸為洛州司馬,行洛州團練使,拜甯遠將軍。高戬是進士及第,在朝中也有多年,更拜了公主的門路,結果到現在才是個從六品的鳳閣舍人。他心裏難免會不舒服,以至于波及楊公子,楊公子不必在意。”

    老爹,真的做了洛州司馬?

    楊守文曾聽李林甫說過,也通過其他渠道。聽人提過此事。

    但是從楊思勖口中說出來,則性質就完全不同。這說明,老爹的事情,絕非謠傳。

    他恍然點頭。朝楊思勖看了一眼。

    “楊寺人手下,有幾個人?”

    “帶了三個奴婢,隊伍裏還有六名隨從,都是上官姑娘安排,會聽從我的命令。”

    楊思勖這話一說出來。也就等于是向楊守文表明了身份。

    他是上官婉兒的人,會站在楊守文一邊。

    楊守文想了想,輕聲道:“楊寺人,我總覺得這不是一個巧合。雖然七裏亭沒有發生什麽狀況,卻不代表後面依舊沒有。此次咱們這次出行,責任重大。而我們的對手則隱藏暗處,勢力恐怕也不容小觑。咱們在明,他們在暗,咱們更要小心。”

    “那是自然。”

    楊思勖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也讓楊守文松了口氣。

    這一路上。他被高戬和周利貞排斥,再加上昨晚的事情,已經惹得不少人不滿。

    所以,他需要有人幫助,否則他們這一行弄不好,就會全軍覆沒。

    “楊寺人,你秘密傳令下去,讓咱們的人小心。

    從現在開始,最好是分做兩班值守。可能會辛苦一些,但有備無患終究是好事。”

    “咱曉得輕重。”

    楊思勖說完。便催馬離去。

    而楊守文則坐在馬上,輕輕拍了怕大金的脖子,而後催馬前行。

    出七裏亭鎮之後,一路順風順水。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雨停了,道路還有些泥濘,但是比之前兩日,情況卻好轉許多。這行進的速度,也隨之加快了不少。

    一直出徐州地界,都沒有出現變故。

    原本。嘴上責備楊守文,但私下裏仍小心戒備的高戬,對楊守文也越發的不滿。

    兩天後,隊伍抵達虹縣,高戬召集衆人商議後面的行程。

    他故意沒有通知楊守文,只叫了周利貞、裴光庭、楊思勖、李隆基四人過來,在房間裏進行磋商。

    “明日一早,咱們直抵淮陰,自白水塘渡淮水,而後南下江陽。

    前兩日因為大雨,以至于咱們的行程被拖慢了幾天。所以後面必須要加快速度,爭取兩天後抵達江陽,而後渡江進入江南東道。諸君有什麽意見,可以提出來。”

    李隆基道:“六郎,是不是應該找楊青之來商議一下?”

    高戬眉頭一蹙,沒有說話。

    一旁周利貞開口道:“三郎,非是我們不找他,而是他這人喜歡無中生有,弄的人心惶惶不說,還不肯認錯。如今,大家對他多有怨言,找他來又有什麽用處?”

    “可聖人有旨,命他為副使。”

    “呵呵,那又如何,說到底也只是副使,六郎才是正使。”

    周利貞滿面笑容,看著高戬道:“六郎心思缜密,斷不會有差錯。我們只需聽從差遣,又何必攪亂他的思緒?之前在七裏亭,就是因為那楊青之一句無中生有的示警,結果鬧得大家都不安甯。他過來,萬一再弄出什麽是非,又當如何是好?”

    “這個……”

    李隆基嘴巴張了張,想要為楊守文辯解。

    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了,就這麽決定,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卯時動身,天黑之前,務必要渡過淮水。”

    高戬一擺手,已經做出了決定。

    李隆基沈吟片刻,站起身道:“既然六郎已有決斷,我自當從命。

    只是我以為,聖人這次派咱們一起南下,自有聖人的想法。我們應該齊心協力,而不是相互排斥和指責。在我而言,楊青之之前雖有謊報軍情的嫌疑,但並非故意。而且,咱們這次任務幹系重大,謹慎一些並無壞處。如果只因為楊青之一次過失,就這樣把他排斥在外,我覺得不妥……這是我肺腑之言,還請六郎三思。”

    一番話,令屋中衆人都沈默了。

    楊思勖依舊是坐在角落裏,板著那張刻薄的死人臉,一言不發。

    裴光庭猶豫一下,輕聲道:“我以為,三郎所有極有道理。”

    高戬不喜楊守文,但是卻不能對李隆基不滿。他閉上眼睛,沈思片刻後說道:“此事也是我的不對……這樣吧。等咱們到了揚州,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把話說開就好。至于這一次,就算了!我實在不想再節外生枝。一切等到了揚州再說。”

    高戬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算是給足了李隆基顔面。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嘴巴。

    他點點頭,邁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那大家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趕路。”

    對于高戬把自己排除在外,一幫人私下裏商議事情的行為,楊守文並不是不清楚。

    但高戬既然已決意這樣做,再去爭辯,只可能加劇矛盾。

    所以,他權作不知此事,全然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

    第二天,隊伍從虹縣出發,一路南下直奔淮水而去。楊守文依舊是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大玉在空中翺翔。他則領著呂程志四人不緊不慢的跟著,在晌午後,終于抵達淮水北岸。

    楊守文勒馬淮水河畔,看著波濤洶湧的淮水,可是思緒並不平靜。

    就在剛才,楊思勖偷偷派人把行程告之了楊守文,告訴他高戬准備在白水塘渡河。

    白水塘?

    楊守文聽到這三個字,心裏就頓時一緊。

    警示中,另外一個地名就是白水塘。可之前在七裏亭,已經證明了是虛驚一場。如果白水塘……楊守文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此刻。更願意把那警示當成一個惡作劇。可問題是,這真的是一個惡作劇嗎?七裏亭和白水塘紛紛出現在那警示之中,足以說明示警之人,早在高戬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具體行程。

    如果只是一個惡作劇,那麽又是什麽用意?

    楊守文想了想,一咬牙,催馬直奔高戬而去。

    “六郎,且慢渡河。”

    高戬正站在渡口上,等待渡船到來。

    見楊守文過來。他眉頭颦蹙,露出不快之色。但是,楊守文已經找過來,他又不好視而不見。于是在沈吟片刻之後,他迎上前,沈聲道:“青之,有什麽事嗎?”

    “六郎,這裏喚作什麽名字?”

    高戬愣了一下,沈聲道:“此地名為白水塘,渡河之後向東南,便是淮陰。”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把缰繩丟給了楊茉莉,大聲道:“六郎,我知道你對我可能有些誤會,不過沒關系。我只想提醒你,我在洛陽時受到的警告中,也提到了白水塘這個這地方。”

    “什麽?”

    高戬聞聽,頓時沈下臉。

    他沒好氣說道:“青之,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咱們的行程很可能在離開洛陽之前就已經暴露,所以最好不要從這裏渡河。”

    “呵呵呵,上次在七裏亭,你也這麽說。

    青之,我對你的確有些不喜,但對你的為人和才華,一向欽佩。可你這樣子三番五次制造恐慌,我實在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麽。你說你在洛陽收到了警示,卻不知道是誰在警示你。你說那警示裏提到了七裏亭和白水塘,也沒人能為你證明。

    青之,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咱們可以在到了揚州之後,推心置腹的談一談。但是現在,請不要再給我添亂。”

    “高六郎,我真不是……”

    “好了,有什麽話,咱們到了揚州再說,我還有事情,你不要再繼續無事生非。”

    在高戬眼中,楊守文就是個搗亂的家夥。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

    楊守文則站在原處,顯得很尴尬。

    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也變得很古怪,甚至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他們目光中的鄙夷。

    見此情況,呂程志也走上前來。

    楊守文則看著高戬的背影,突然轉身,從楊茉莉手中接過缰繩。

    “咱們走!”

    “啊?”

    楊守文輕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七裏亭為何沒有發生狀況,但我收到的那個警示,卻不會有假。他不信我,非要從這裏渡河,那隨他去就是。咱們找別的地方渡河。”

    “可是……”

    楊守文沈聲道:“我不習慣把性命交給別人來掌控,你通知富貴和楊醜兒,帶上咱們的東西,往下遊走,肯定能找到其他的渡口。這白水塘,實在是太過危險。”

    呂程志點頭,轉身離去。

    楊守文正要上馬,卻見李隆基帶著王毛仲,匆匆趕來。

    “青之,你這是要作甚?”

    “白水塘渡河不安全,我准備另尋其他渡口。”

    李隆基聞聽,頓時露出愕然之色。

    他輕聲道:“你和六郎說了嗎?”

    “說了,但是他不聽,反而認為我是無事生非。道不同不相為謀,反正我是不會從這裏渡河。他要渡河,便隨他去,我另找渡口,哪怕繞路也好過被人算計。”

    李隆基頓時為難了!

    他知道,這樣一來,也就等于是要分家了。

    他也覺得楊守文有些危言聳聽,但同時,他又認為,小心駛得萬年船,楊守文也沒有錯。別人不相信楊守文受到了警告,但李隆基卻相信!他說不清楚原因,只是覺得,楊守文並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無事生非的人。他這麽做,一定有道理。

    想了想,李隆基道:“青之,我跟你一起走。”

    ps:這兩天可能只有一更,等回去之後,恢複正常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6 23:3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章 螳螂捕蟬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有的時候是勇氣,有的時候則是愚蠢。
  
  楊守文倒不是說害怕,而是連續兩次地名的重合,讓他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七裏亭你可以說是巧合,白水塘難道也是巧合?
  
  最重要的是,他們南下路線本來是一個機密,卻被人提前知曉。不管那示警的人是出于什麽樣的想法,示警也好,惡作劇也罷,都說明他們的行蹤已不再安全。
  
  這樣的話,繼續從白水塘渡河,就存有很大的風險。
  
  萬一呢?
  
  那個結果誰都無法承擔,很可能會死人的。
  
  “三郎,你怎麽也跟著楊青之胡鬧?”
  
  高戬得知李隆基要跟著楊守文走,頓時急了。
  
  李隆基道:“六郎,我只是覺得,青之不是一個無事生非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一定是有他的緣故。如果白水塘真的不安全,該怎麽辦?無非是換一個渡口而已,你又何必太過計較?”
  
  “三郎,這可是聖人制定下來的路線,若不遵循,豈非抗旨不遵?”
  
  高戬話一出口,就連裴光庭也覺得不妥。
  
  你扣這麽一個大帽子下來做什麽?聖人還讓我們見機行事,怎麽扯到了抗旨不遵了?
  
  李隆基的臉色,陰沈下來。
  
  他看了高戬兩眼,突然道:“六郎,親賢良,遠小人,先賢之言,你好自為之。”
  
  “三郎!”
  
  高戬有些急眼了,他張了張嘴,想要再勸說李隆基。可是李隆基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帶著三個家臣便來到楊守文的身邊,沈聲道:“青之,咱們找別的渡口。”
  
  楊守文點點頭,翻身上馬。
  
  不過,在和離開的時候,他朝楊思勖看了一眼,就見楊思勖輕輕點頭。
  
  高戬這一下,可有點懵了。
  
  裴光庭走上前,輕聲道:“六郎,咱們還要不要渡河?”
  
  其實到了這時候,高戬也有些猶豫。
  
  說穿了,他並不是不知道楊守文這樣做的好處。可他更清楚,如果他今天低頭了,只怕以後就別想再控制這個隊伍。說一千道一萬,他針對楊守文只是為了控制權。
  
  “周兄,你怎麽看?”
  
  周利貞淡定一笑,沈聲道:“既然三郎要跟著那楊青之,就隨他吧。
  
  左右到了淮陰休整,可以把話挑明了說。以我之見,到了淮陰之後,最好把楊守文扣留下來,然後將之趕回神都。否則他在這裏一日,與六郎而言絕無好處。”
  
  把楊守文趕回洛陽?
  
  裴光庭和薛崇簡,忍不住看了周利貞一眼。
  
  這家夥,夠毒的啊!
  
  如果楊守文被趕回了洛陽,對他絕無半點好處。說不定武則天還會認為他恃才傲物,不堪大用。若真如此的話,只怕楊守文的仕途也就這樣了,必將前途無亮。
  
  內心裏,對周利貞不由得多了幾分小心。
  
  裴旻年紀還小,有些事不太明白。但裴光庭卻懂得周利貞的心思。
  
  哪怕他和自己冇都是武三思一系,裴光庭也不禁警惕起來。這家夥就是一條毒蛇,陰毒的很。以後和他交往,要多小心才是。楊守文被趕回了洛陽,你高戬就會有好結果嗎?那畢竟是武則天欽點的人物,可是……這家夥,一石二鳥,高明!
  
  ++++++++++++++++++++++++++
  
  循著淮水向東,楊守文等人行出了二十余裏,在下遊找到了一個渡口。
  
  王毛仲跑去找渡船,而李隆基則找到了楊守文,有些不太放心道:“青之,真要分道揚镳?”
  
  楊守文看了一眼憂心忡忡的李隆基,展顔一笑。
  
  他輕聲道:“非是我要分道揚镳,而是繼續留在那邊,很容易産生矛盾。
  
  高舍人對我成見太深,而且也聽不得勸。我雖然不知道渡河之後會有什麽危險,但我卻知道,我們的行蹤已經不再保密。現在,我在明敵在暗,非常危險。如果繼續走在一起,很可能會有麻煩。我們和高六郎分開之後,暗中跟在他們身後。這樣一來,咱們就可以隱藏起來,一旦真發生了危險,也能有一個照應。”
  
  說完,楊守文輕輕拍了一下肩膀上的大玉。
  
  大玉發出一聲鷹唳,展翅騰空而起,向遠處飛去。
  
  看著大玉的影子,李隆基頓時露出恍然之色,連連點頭道:“青之此計,果然高明。”
  
  同時,他又有些慶幸,沒看錯楊守文。
  
  這時候,王毛仲找來了一艘渡船,在渡口停泊。
  
  衆人牽馬上了船,分兩次渡過淮水,抵達淮水南岸。
  
  淮水以南,在衣冠南渡後便開始發展。到了隋炀帝楊廣時期,開發大運河又進一步帶動江吅淮的人口和經濟。然則,正如後世那句很流行的俗語: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在經過了隋唐之交的動蕩以後,兩淮的發展速度,便呈現出放緩趨勢。
  
  至少在楊守文看來,此時的兩淮甚至還沒有幽州看上去繁榮。
  
  大片的荒地和丘陵,組成了此時淮南的主要風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也是楊守文對淮南的第一印象。
  
  李隆基跨坐馬上,遙指西南,“由此下六十裏,便是淮陰。”
  
  楊守文哪能聽不出李隆基言語中的意思,笑著道:“三郎放心,我絕不會不管高六郎。”
  
  李隆基這才留意到,楊守文身邊只剩下楊茉莉和呂程志兩人。
  
  楊醜兒和費富貴不見了蹤影,但李隆基眼珠子一轉,便猜到了他們的去處。
  
  天,開始慢慢變黑。
  
  楊守文等人沿著淮水往上遊興趣,大約走出二十多裏,忽聽得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鳴镝聲。
  
  “好像有人在放火?”
  
  王毛仲手搭涼棚,舉目眺望。
  
  楊守文和李隆基也覺察到了遠處的火光,兩人相視一眼後,心裏頓時沒由來咯噔一下。
  
  “青之……”
  
  “三郎留下,呂先生在這裏陪伴三郎,楊茉莉、王毛仲,隨我走。”
  
  楊守文說話間,兩腳一磕馬肚子,大金希聿聿一聲長嘶,仰蹄就走。楊茉莉緊跟他身後,朝著那火光的源頭奔去。而王毛仲則愣住了,他扭頭向李隆基看去。
  
  “看什麽,還不快去,記得聽從征事郎吩咐。”
  
  “喏!”
  
  王毛仲得了命令,立刻催馬就追。
  
  看著三人背影消失不見,李隆基突然扭頭,看著呂程志道:“呂先生,不會有事吧。”
  
  呂程志明顯愣了一下,詫異向李隆基看來。
  
  李隆基笑了,“這些日子我與青之相交,青之有急智,但如此缜密的計劃,並非他的特點。我見先生跟隨青之左右,想必今日青之的所為,是出自先生的手筆。”
  
  呂程志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李隆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呂程志。
  
  他發現,自己似乎還是小觑了楊守文。沒想到他在不知不覺中,身邊已有這樣的人才。
  
  +++++++++++++++++++++++++++++++++++++++
  
  大玉從空中俯衝下來,落在了楊守文的手臂上。
  
  費富貴和楊醜兒也從遠處趕來,在楊守文面前滾鞍落馬,單膝跪地道:“公子神算,果然有賊人在白水塘埋伏。”
  
  楊守文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緊繃的心弦,也隨之放松了不少。
  
  這說明,那警告是真的!
  
  “有多少人?”
  
  “大約在六十人左右。”
  
  “高冇戬那邊情況如何?”
  
  “似有死傷,但已穩住了陣腳。”
  
  楊守文點點頭,示意費富貴和楊醜兒上馬,然後便催馬急馳而去。
  
  他衝上了一座山丘,遠遠就聽到,遠處官道上傳來的喊殺聲。舉目眺望,之間一群人正在官道中吅央混戰一團。不時間,有慘叫聲響起,更伴隨著一聲聲呼喝。
  
  “楊公子,怎麽辦?”
  
  王毛仲在馬上,反手抽吅出一口大刀,橫在身前向楊守文看來。
  
  楊守文則眯起了眼睛,輕聲道:“先別急,楊思勖還沒有發出信號,且耐心等待。”
  
  “楊思勖?”
  
  王毛仲愣了一下,輕聲道:“公子說的可是那閹人嗎?”
  
  “我之前和他秘密約定,他隨高戬在白水塘渡河,一旦發生不測,就鳴镝示警。
  
  一聲鳴镝,則說明遇襲,但尚可支持;兩聲鳴镝,則代表賊人勢大,支持不住。剛才他已經發了一支鳴镝,我在等他第二支鳴镝響起,而後從後背夾擊賊人。”
  
  “為什麽不現在就去?”
  
  楊守文摘下虎吞大槍,看了王毛仲一眼,“焉知賊人沒有埋伏?”
  
  王毛仲立刻閉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的問話,似乎有些多余了。李隆基已經吩咐,讓他聽從楊守文的調遣。身為相王府家奴,王毛仲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
  
  楊守文把槍橫在馬鞍橋上,手搭涼棚眺望。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遠處再次傳來一聲鳴镝聲響。
  
  他臉色一變,大喝一聲道:“富貴和楊醜兒留下,楊茉莉和王毛仲,隨我出擊。”
  
  說話間,他催馬從山坡上衝下來,直奔官道奔去。
  
  楊守文端坐馬上,探手從腰間取下了彈弓,然後從挎兜裏掏出幾枚鐵丸。
  
  把鐵丸填在弓袋裏,而後再次一磕大金的肚子。踏踏踏,鐵蹄聲回響在天際,大金在奔行中驟然加速。從山丘到官道,左右不過一裏的距離。大金猶如一道閃電從地面上掠過,眨眼間就到了對方的身後。只見高戬等人被圍困在官道中吅央,楊思勖手持一口寶劍,在人群中穿梭。他手中是一口軟劍,如毒蛇吐信,招數格外陰毒,殺法也極為凶狠。一身白色的長衫,更被鮮血染紅……
  
  在官道的邊上,有十幾個蒙面騎士在觀戰。
  
  忽聽得身後馬蹄聲響器,那蒙面騎士立刻警惕,扭身向身後看過來。
  
  就看到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只是沒等他做出反應,一抹冷光飛來,啪的正中一名騎士的額頭。鐵丸,直接就打得那騎士頭破血流,一頭從馬背上栽倒在地面。
  
  “有埋……”
  
  蒙面騎士高聲喊喝,撥馬就迎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楊守文已經到了他跟前。
  
  手中虎吞大槍探出。
  
  大槍奇快,仿佛一抹閃電。
  
  那騎士還沒來得及舉起兵器,就聽噗的一聲響,虎吞大槍已經貫穿他的胸口。
  
  楊守文在馬上手腕一抖,啪的把那騎士的屍體甩了出去。
  
  “楊寺人休慌,我來了。”
  
  他高聲喊喝,已經從那十幾名蒙面騎士的縫隙間衝過去,殺入戰場。大金希聿聿長嘶,好似猛虎下山。楊守文衝入戰場之後,大槍翻飛,幻出一道道,一抹抹的槍影。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楊守文馬過之處,馬前無一合之將,只留下了身後六七具屍體。
  
  楊思勖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大聲喊道:“公子神算,果然有埋伏。”
  
  “楊寺人,保護好六郎。”
  
  “公子放心吧,裴旻和薛二郎保護著他們呢。”
  
  “是楊守文!”
  
  那十幾個蒙面騎士此時也反應過來,一個個舉起兵器,厲聲喝道:“殺楊青之者,賞百金。”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8 12:09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一章 死士(一)


    劫殺者的人數大約在五十以上,占居了非常明顯的優勢。

    而且,這些人當中更不泛身手矯健的銳士。楊守文殺入戰團後,斬殺近十人。不過,對方也迅速穩住了陣腳,于是不斷逼迫楊守文減速,令大金的速度優勢不斷減弱。從最初的突襲,到身陷重圍,不過二十息時間,也顯示出劫殺者的不凡素質。

    “征事郎,這些都是什麽人,怎地如此棘手?”

    楊思勖忍不住大聲呼喊,將一名劫殺者劈翻在地以後,順手從對方手中奪過一口大刀。他左刀右劍,在人群中奔走,速度絲毫不見減弱,反而是越來越快。

    那刀劍翻飛,招法越來越狠毒。

    楊守文一槍刺翻了一名劫殺者,縱身從馬上躍下。

    這些人開始朝大金招呼,楊守文實在是不希望大金受到傷害。

    “大金,出去。”

    他高聲喊喝,大金也覺察到自己似乎變成了累贅,于是立刻向外突圍。那些劫殺者的目標是楊守文,所以並沒有攔截大金。與此同時,王毛仲和楊茉莉也殺到了官道的邊緣,有八名蒙面騎士縱馬將他們攔下,雙方立刻鏖戰成了一團。

    楊茉莉手中的鐵槌,早已經換了一對。

    當年綠珠給他留下的洗衣槌,楊茉莉覺得不夠重,使著也不舒服,所以就央求楊守文為他重新打造了一對。他如今身高已經有六尺三寸,近190公分。在被楊守文逼迫著修煉金蟾引導術之後,他的力氣越來越大,身體也變得越發靈活。

    楊守文為他打造的鐵槌,總重一百五十多斤。

    那鐵槌舞動開來,呼呼作響。

    三名蒙面騎士把他圍在中間。可是卻被楊茉莉逼得連連後退。

    另一邊,王毛仲則顯得有些狼狽。手中大刀勉強抵擋住五個騎士,但已露出了明顯的敗像。

    楊守文踏步旋身,口中一聲暴喝,把一名劫殺者刺翻在地。

    他劈手從那人的手中搶過一口鋼刀,而後猛然振臂將手中虎吞擲出。把一個劫殺者釘死在地上。

    “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竟如此值錢。”

    楊思勖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征事郎,這說明你太遭恨了!”

    兩人對話間,楊思勖已經再殺兩人。

    只是,在另一邊,高戬等人卻變得岌岌可危。一邊是早有預謀,另一邊確是賭氣不做理會。以至于當劫殺者出擊之時,高戬這邊死傷頗重。楊守文七人離去之後。高戬這邊只剩下二十多人。幸虧楊思勖有所准備,否則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可饒是楊思勖已有准備,高戬這邊依舊有**人死于非命。

    裴光庭、高戬和周利貞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措大,可真要是與人搏殺,卻遠遠不足。幸好還有裴旻和薛崇簡兩人在。特別是裴旻,劍術非凡,總算穩住了陣腳。但隨著時間推移,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劫殺者的攻勢也變得越發凶猛。

    “征事郎,快來幫忙。”

    裴旻大聲喊道。一腳踹翻了一個劫殺者,手起劍落,把對方刺殺在地上。

    而楊守文此刻,被十幾人困在中央。雖然他並未露出敗像,但是卻被纏住了手腳。

    “楊寺人,救高六郎。”

    “好!”

    楊思勖也不啰唆。刀劍飛舞,只聽得兩聲慘叫,又有兩人倒在血泊中。

    劫殺者被楊思勖的凶狠也鎮住了,一時間有些慌亂,被楊思勖趁亂衝殺了出去。

    只是這樣一來。楊守文身邊的壓力驟增。

    楊思勖殺出重圍之後,那些劫殺者便蜂擁而上,把楊守文困在中間。

    不過,楊守文卻絲毫不顯慌亂,一手橫刀,一手鴉九劍,刀劍翻飛,殺法越發凶狠。

    他本來不擅刀劍,只是他天生神力,加之鴉九劍鋒利無比,所以雖被圍困,卻絲毫不落下風。劍光一閃,血光飛濺。金蟾引導術令他身體素質強悍無比,太極拳則使得他身體靈活,柔韌性極強。那一對刀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樣。

    刀光閃爍,劍光吞吐,只見楊守文踏步旋身之間,一名劫殺者倒在血泊中,渾身上下遍布刀劍傷口,鮮血淋淋。

    “楊茉莉,幫助王毛仲。”

    他逼退身邊的劫殺者,衝著楊茉莉高聲喊喝。

    此時,王毛仲胯下馬已經倒在血泊中,他披頭散發被幾名蒙面騎士圍在中央,有些抵擋不住。楊茉莉倒還顯得很輕松,聽到楊守文的喊喝,他立刻抖擻精神,手中雙槌猛然在空中铛的一聲交擊,手腕一振,只聽嘩棱棱鐵鏈聲傳來,鐵槌呼的一下子變成了兩只鏈子槌,如同流星一樣飛出,狠狠轟在一個蒙面騎士的胸口。

    那騎士慘叫一聲,從馬上栽落,胸口盡碎。

    楊茉莉如同一頭從蠻荒世界中走出來的巨獸,一對鏈子槌翻飛舞動,發出呼呼的風雷聲響。鐵槌變得有些無法捉摸,兩個騎士躲閃不及,就被鐵槌轟碎了腦袋。

    “兄弟,多謝了!”

    楊茉莉這一發威,王毛仲的壓力頓時減輕。

    楊守文見他暫時沒有危險,心中再無半點顧忌,騰空躍起之後,鋼刀和鴉九劍脫手飛出,把兩個劫殺者擊殺。雙腳落地時,就見之前被他用虎吞釘死在地上的劫殺者的屍體。虎吞就在面前,楊守文探手把大槍拔出,而後反手一槍刺殺一人。

    虎吞在手,楊守文的殺法越發凶狠。

    只眨眼的功夫,又有三人倒在血泊之中,令得那些劫殺者心驚膽戰。

    他們萬沒有想到,己方在人數占居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竟然會被殺的連連敗退。

    五十多名劫殺者,有大半被殺。

    與此同時,從遠處傳來陣陣提升,似有無數匹戰馬在奔騰。令他們更加心慌……

    “扯呼,扯呼!”

    一名蒙面騎士高聲喊喝,撥馬就走。

    他這一走,其他人也頓時失去了鬥志,呼啦啦向四處奔逃。

    “大金!”

    楊守文健壯,嘬口一聲口哨。

    遊弋在外圍的大金聽到呼哨聲。忙飛奔而來。

    楊守文探手抓住缰繩,翻身上馬。

    “青之,小心!”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李隆基的喊叫聲。

    一個蒙面騎士端坐馬上,彎弓搭箭對准了楊守文。

    可是沒等他把箭支射出,耳邊傳來一聲鷹唳。一股銳風從天而降,大玉如同一抹閃電俯衝下來,那雙如玉般透明的爪子從騎士的眼前掠過。那騎士慘叫一聲,一雙眼珠子就被大玉摳出來。滿臉是血,從馬上栽下。楊守文扭頭看了一眼,也不理睬,縱馬便朝著那些劫殺者追殺下去……

    喊殺聲,已經停息。

    官道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三四十具屍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味。

    高戬在薛崇簡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向李隆基躬身一揖。“若非三郎,我們今日便危險了。”

    李隆基則翻身下馬。扶住了高戬。

    “六郎,非是我救你,而是楊青之的功勞。”

    高戬聞聽,頓時滿面通紅。

    楊守文之前已經提醒過他,可他卻不肯相信。此刻再聽到李隆基的話,高戬更覺羞愧。

    “楊青之該死。竟然以我等為誘餌,端地不為人子。”

    高戬羞愧,可周利貞卻惱怒萬分。

    他從馬車下爬出來,走到高戬身旁大聲喊道:“六郎,絕不可再讓這楊守文留下來。應該把他趕走。這次遇伏,也是因他而起。那些人明顯是衝著楊青之過來……這家夥就是個災星,絕不能再留下他。六郎,這一次,你可千萬不要再猶豫。”

    周利貞此刻看上去非常狼狽,滿身的塵土,臉上還沾著幾滴鮮血。

    不過,那鮮血並非是他的,而是他的隨從為保護他,濺在他臉上的鮮血。如果是在遇伏之前,周利貞的話說不得會引起高戬的共鳴。可是現在……高戬眉頭一蹙,看了周利貞一眼,半晌後沈聲道:“周司直,此行多波折,恐有許多危險。

    我等還需依仗征事郎頗多,若司直以為不妥,可立刻返回洛陽,呈報于梁王知曉。”

    “啊?”

    周利貞沒想到,一路上和他同仇敵忾的高戬,會突然改變了態度。

    再向周圍看過去,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友善。

    李隆基也露出不快之色,沈聲道:“周司直,征事郎在渡河之前,就與我說過此事。因為擔心被賊人包圍,所以我就建議六郎兵分兩路,彼此間也可以相互支援。

    此事與征事郎無關,若是司直以為不妥,可以告訴梁王,請梁王與我父王在聖前論斷。不過,剛才我見大家都在奮勇殺賊,卻不知司直殺敵幾人?楊青之絕不能離開,我倒是認為,司直已不適合繼續隨行,請六郎通知淮陰縣,送司直返還神都。”

    周利貞聞聽,頓時大驚失色。

    “三郎,我乃聖人欽定副使。”

    沒等他說完,高戬開口道:“周司直,征事郎也是副使……而且我以為,有一位副使足矣。”

    到了這個時候,高戬也覺察到,自己這一路上似乎受周利貞影響太多。

    他的確是有些嫉妒楊承烈楊守文父子,但若說是厭惡,倒還不至于。可是自從周利貞在他耳邊時常念叨之後,他對楊守文的惡感越來越強。以至于到後來,明知道楊守文說的沒有錯誤,卻仍舊忍不住想要和楊守文唱反調。倒是楊守文,除了在七裏亭因為客房的問題和他爭執過一次之外,一路上很少發表什麽意見。

    不行,不能再讓周利貞留下來,否則這隊伍的矛盾,會越來越大。

    高戬已經看出來了,如今不僅僅是李隆基力挺楊守文,還有楊思勖也是站在楊守文一邊。裴光庭雖未表明態度,但高戬隱隱可以感覺出來,他是支持楊守文的。

    如果聽了周利貞的話,把楊守文遣送回神都,到最後倒黴的,只可能是自己。

    想到這裏,高戬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

    周利貞背後是武三思不錯,可楊守文的背後,同樣不容小觑。

    “高舍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利貞頓時慌了,大聲說道。

    只是高戬此刻已不想再和他爭辯什麽,朝楊思勖看了一眼,楊思勖便領會了他的意思。

    兩個隨從走過來,把周利貞夾在了中間。

    高戬從隨身的挎兜裏取出一枚龜符,遞給了薛崇簡。

    “二郎,你立刻前往淮陰縣,調淮陰兵馬前來。”

    “喏!”

    薛崇簡此刻,顯得有些疲憊。

    但是他卻沒有推辭,接過了龜符之後,牽過一匹馬,便匆匆離去。

    “征事郎怎地還沒有回來?”

    高戬發現,楊守文追殺劫殺者,到現在都不見蹤影,不免有些擔心。

    呂程志輕聲道:“高舍人不必擔心,我家阿郎武藝高強,又有楊茉莉隨行,斷無危險。而且,我剛才已經命楊醜兒和費富貴追上去,再加上有我家阿郎的玉爪俊在空中保護,真若是有危險的話,我們也能很快得到消息。所以,請不必擔心。”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18 20:34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死士(二)


    大金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肆意馳騁了!

    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曠野中飛奔,鐵蹄聲在夜空回蕩,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氣。

    在它前面,三匹快馬正在飛馳。

    不過,相比起大金的速度而言,那三匹馬遠遠無法相提並論。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三個騎士耳聽身後那古怪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也都慌了手腳。

    “兄長,咱們殺回去。”

    一名騎士猛然勒住戰馬,撥轉馬頭高聲喊道:“他只有一個人,拼一下好過這樣被他追殺。”

    “三弟所言極是,我們殺回去。”

    另外兩個騎士露出深以為然之色,紛紛撥轉馬頭。

    楊守文見對方停下來,心裏卻越發的平靜。他身體貼在馬背上,手握虎吞大槍,猛然擡手揪了一下大金額頭上的那一撮金黃毛發,就聽得大金一聲嘶吼,好像龍吟虎嘯般,速度再次加快。

    與此同時,大金的嘶吼聲,引得那三名騎士胯下戰馬希聿聿一陣長嘶,亂成一團。

    這也是大金獨有的一種能力,楊守文在偶然間發現。

    只要揪動大金額頭上的金黃毛發,大金就會發出一種極為詭異的嘶吼,對馬匹有著極為奇妙的震懾功能。他在馬上猛然長身而起,手中虎吞大槍呼的探出,劃出一道殘影,便刺向三弟。三弟好不容易穩住了胯下的戰馬,可這時候楊守文已經到了近前。他忙不叠舉刀相迎,只聽铛的一聲響,虎吞大槍狠狠戳在刀身上,一股巨大的螺旋勁力用來,把那口百煉鋼刀頓時震得粉碎,鐵屑飛濺。

    三弟啊的一聲大叫,在馬上忙擰身閃躲,可是楊守文這一槍太猛了,雖然被鋼刀擋了一下。速度卻絲毫不見減慢,噗的一下子便紮在了他的肩膀上,紮了個通透。

    那三弟慘叫一聲,卻擡手抓住了虎吞大槍的槍杆。另一只手,順勢從腰間抽出寶劍,貼著槍杆就劃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大金卻在這時候突然加速楊守文緊握大槍的手一抖。把三弟生生從馬上挑飛出去,撲通便摔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騎士也到了跟前。

    兩人見狀,齊聲呐喊,挺槍便撲上來,試圖攔住楊守文。

    哪知道就在這時,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的楊茉莉猛然掄起大槌,撒手飛出。

    這是他這半年來苦練的撒手槌。八十斤的鐵槌,十米之內例無虛發。

    其中一名騎士躲閃不及,被鐵槌擊中了胸口,噗通便栽落馬下。而在楊茉莉的身後,費富貴和楊醜兒也跟上前來,眼見還有一個騎士,那費富貴突然振臂揚起。

    楊醜兒搭著他的胳膊騰空飛出,只聽嘎巴一陣骨節爆響,楊醜兒的身形在空中突然間暴漲,如同一只飛撲下來的雄鷹。一把就抱住了那騎士的身子,身體旋即變成了無骨蛇一般,一抹寒光掠過,老大一顆人頭便衝天而起。血如泉湧。

    在楊醜兒的手裏,有一口式樣極為詭異的彎刀。

    他割下了那騎士的腦袋之後,順勢把那騎士的身體撞落馬下,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楊守文對這兩個騎士根本沒有理睬,他撥轉馬頭,朝之前被他挑落馬下的騎士追去。

    那騎士此刻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撒腿就跑。

    楊守文把槍放在馬背上,同時探手從挎兜裏取出一根約一丈八尺的繩索,在空中舞動兩下之後,便撒手丟出。這是吉達交給楊守文的套索,以前是草原上遊牧民族用來套馬的招數。楊守文的技術不錯,套索丟出去之後,正中那騎士的脖子。

    只見他猛然用力向後一拽,騎士的身體騰空而起,蓬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全身的骨頭架子,都好像被摔碎了似地。

    騎士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是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這時候,楊守文已經到他跟前,虎吞大槍一探,便抵在他胸口,“說,你們是什麽人?”

    此刻,那騎士臉上的黑巾已經脫落,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他躺在地上,看著楊守文,突然間詭異笑了。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若不說出來曆,休怪我心狠手辣。”

    “嘿嘿,姓楊的,你不用再費心思了……聽我的話,趕快乖乖的回去,否則定要你命喪蘇州。”

    說完,他猛然一咬牙,身體一陣抽搐,嘴角溢出黑血,便再無聲息。

    楊守文頓時愣住了,他連忙收回槍,翻身下馬。

    蹲在那屍體旁邊看了半晌,他不禁苦笑著站起來,輕輕搖頭。

    “青之,青之情況如何?”

    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楊茉莉和費富貴、楊醜兒三人頓時警惕起來。

    來人,是李隆基。

    他帶著王毛仲和裴旻趕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都愣住了。

    “這幫家夥,似乎都是死士。”

    楊守文又檢查了一下那個被楊茉莉擊殺的騎士,擡頭對李隆基道:“三郎,情況有點不妙。”

    “死士?“

    李隆基聞聽,也不禁變了臉色。

    騎士,對他而言,死士並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存在。包括相王府內,同樣也存在死士。可一般而言,誰又會派死士前來伏擊?最重要的是,這幾個人一死,也就等于斷了消息。這些人是什麽來曆?背後又是什麽人?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

    天,亮了。

    淮陰縣令接到了薛崇簡的消息,並驗過了龜符之後,便調集淮陰民壯匆匆趕來。

    開玩笑,在他治下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而且被伏擊的對象,還是朝廷欽差一樣的存在,他心裏怎可能不覺得緊張?六月的淮南,氣溫已經不再那麽炎熱。可是他站在官道上,看著橫七豎八幾十具屍體。仍感到遍體生寒,心裏格外恐懼。

    高戬坐在馬車上,臉色陰沈。

    在他身邊,李隆基和裴光庭也都表情凝重。

    “青之。如此說來,你在洛陽時,就收到了警告?“

    楊守文點點頭,輕聲道:“說來慚愧,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向我示警。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早在咱們離開東都前,咱們的南下路線已經暴露。”

    “會是誰?”

    高戬這時候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沈聲問道。

    楊守文搖了搖頭,走到那個服毒自盡的死士屍體旁,看了幾眼之後,輕聲道:“此人曾與我說過兩句話,雖然他已經盡力在掩飾,可還是隱藏不了他的河北口音。只可惜,我對河北道的方言並不是很清楚,也無法判斷出他具體是河北道哪個地方。

    不過他這樣掩飾。豈不也表明了他的來曆?他不想讓人知道,他來自于河北道。”

    河北道?

    這範圍可就大了去!

    黃河以北,都可以稱之為河北道,這又該怎麽查詢?

    “會不會是那夥人?”

    裴光庭突然開口問道。

    他說的那夥人,就是此前和寶珠一起,謀奪皇泰寶藏的那些人。要說起來,這幫人敢在京師那麽肆無忌憚,膽子絕對不小。而且,那些人同樣頗有實力,否則也不會在京師橫行無阻。甚至連小鸾台都查不出他們的來曆。

    裴光庭話音未落,坐在旁邊休息的周利貞卻搶先開口道:“不可能!”

    “何以見得?”

    雖然高戬和李隆基都決意要把周利貞送回去,但他現在終究還是副使,所以衆人商討的時候。也就沒有可以瞞過他。周利貞沈聲道:“那些人就算知道我們的行蹤,卻未必敢來伏擊。他們現在要做的事,盡快找到那筆寶藏,而不是阻攔我們。朝廷要做事,豈是他們能夠阻攔?真要是殺了咱們,勢必會引發朝廷震怒。

    到那時候。整個江南東道風聲鶴唳,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征事郎,我這話倒不是針對你。只是我覺得,這夥人恐怕是衝你而來,而且很有可能是因為你的私人恩怨而招惹來的仇殺……三郎,你莫看我,我也是憑心而論。”

    此時的周利貞,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他努力想要展示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避免被衆人趕回洛陽。

    因為他也知道,如果這次被趕回洛陽,武則天道未必會找他麻煩,可梁王武三思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他抛棄。一旦武三思抛棄了他,他想在洛陽立足可就難了。

    楊守文背後也不是沒人,到那時候他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周利貞希望能夠盡量展現自己的能力,以證明他在這隊伍中的不可或缺。

    李隆基有些怒了,沈聲道:“周利貞,怎地到這時候,你還在找青之麻煩?”

    “三郎,我真不是要找他麻煩。”

    楊守文伸手,攔住了李隆基。

    他想了想道:“周司直說的不是沒有可能,而且我也覺得,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

    否則,那警告就無法解釋。如果是衝著咱們來,高舍人、周司直還有三郎,你們都應該會收到警告,為何只有我一人收到呢?看起來,有人似乎想借我,把水攪渾。”

    聽到楊守文這一番話,周利貞長出一口氣,看楊守文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激。

    “那咱們該怎麽辦?”

    “高舍人,事到如今,恐怕這情況已經不再受你我控制。

    與其這樣子一路南下,提心吊膽,倒不如大大方方,打起旗幟直奔蘇州。雖然這樣一來會暴露行藏,但是卻能夠加快速度。同時各縣兵馬隨行,也能壯大聲勢,令那些宵小不敢輕舉妄動。還有一點,我以為無畏禅師那些人,也未必沒有防範。如果長洲縣令的死和他們有關,咱們在隱藏行蹤,似乎也沒什麽意義。”

    不等楊守文開口,周利貞就搶先說話。

    高戬看了他一眼之後,朝楊守文看過來。

    內心裏,高戬還是希望周利貞能夠隨行,畢竟在某些方面,這家夥的能力很不錯。

    只是,他又擔心楊守文。

    畢竟這一路上,他和周利貞給了楊守文不少臉色。

    也許楊守文不會計較他的問題,但焉知他會不會對周利貞心存不滿?

    “青之,你以為如何?”

    楊守文想了想,又朝周利貞看了看。

    突然間,他笑了,“周司直說得頗有道理,依我看,再隱藏行蹤的確沒有必要。不過,高舍人最好是寫一封密奏,立刻送還東都。我有點擔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不能弄清楚到底誰在找咱們麻煩的話,只怕這一路大家都不會安心。”

    說完,楊守文朝李隆基道:“三郎以為如何?”

    李隆基點點頭,雖然沒有說話,卻也算是表明了態度。

    看他二人都沒有意見,周利貞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有麻煩了!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18 20:37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0 01:08
【庚新原話】今天要請假了!!!


 思路有點混亂,再加上出門在外,手邊的資料不完備,以至于馬上要進入蘇州的情節後,一下子亂了。
  
 今天梳理一下思路,明天到家後要再查閱一些資料,估計更新會在明晚十二點前。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1 01:14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三章 長洲(一)


    “為什麽不趕走周利貞?”

    李隆基催馬緊走幾步,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楊守文。

    白水塘一戰之後,高戬聽從了楊守文的勸說,沒有再去刻意隱藏行迹。他以龜符從淮陰當地的折衝府抽調一旅人馬護衛,沿途派出信使通報,浩浩蕩蕩向蘇州開拔。

    如此毫不掩飾的南下,頓時驚動了江南東道各地官員。

    不是說以狄光遠為使者嗎?怎麽又出來了一隊欽差?

    心裏疑惑歸疑惑,可是卻沒有人敢怠慢。

    兩天後,大隊人馬自江陽渡江,正是進入江南東道治下……

    楊守文道:“趕走他,有什麽好處嗎?”

    “至少可以耳朵根子清靜一些。”

    看得出,李隆基對周利貞非常反感。

    但楊守文覺得,他之所以對周利貞反感,恐怕並不是因為周利貞一路上對楊守文的針對。他和李隆基之間,似乎還沒有那麽深厚的交情。李隆基反感周利貞,更多是因為周利貞是武三思的手下。如果不是這樣,恐怕李隆基也不會表現如此明顯。

    “現在,他不一樣老老實實,耳朵根子不一樣清靜?”

    “可是……”

    李隆基扭頭朝身後行進的車馬看了一眼,沈聲道:“我總覺得,此人不會甘于沈寂。”

    “那又如何?只要不影響咱們的大計,隨他去就是。”

    楊守文說著話,看了李隆基一眼,壓低聲音道:“三郎莫忘了。周司直畢竟是聖人欽點。如果咱們真把他趕了回去。他固然會倒黴。可是聖人心裏也不會舒服。”

    是啊,好歹他周利貞是朕派的副使。

    你們一夥人把他趕回來,豈不是說朕沒有識人之明?

    李隆基沈吟片刻,輕輕點頭道:“倒是我想的簡單了,青之的思緒,果然比我缜密。”

    楊守文聽到他的誇獎,忍不住笑了。

    這可是唐玄宗的稱贊啊!雖然他現在還只是少年,可日後卻注定要成為一代雄主。

    不過。他登基了,李過該怎麽辦呢?

    楊守文旋即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曆史上李隆基登基後,李顯家的幾個子女好像下場都不太好。而且,上官婉兒似乎也是死在李隆基的手中。如果他真的登基了,上官婉兒該怎麽辦?李過又會是什麽下場?這也讓楊守文一時間,茫然了。

    “青之,青之?”

    “啊?”

    “我聽人說,你在找梅娘子?”

    楊守文愣了一下,向李隆基看過來。

    李隆基笑道:“你不用這麽看我。你想要找梅娘子的事情,在洛陽並不是一個秘密。

    我就是想知道。你找梅娘子做什麽?”

    楊守文沈吟一下,沈聲道:“梅娘子在昌平擄走了我妹妹,我要把我妹妹找回來。”

    “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楊暖,也叫幼娘。”

    楊守文沒有發現,李隆基在他提到‘幼娘’兩字的時候,眸光一閃,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如果她願意把你妹妹還給你,你會怎麽辦?”

    “把幼娘還給我?”

    楊守文想了想,“我可以不與她計較。”

    本來,他是想說會和梅娘子算菩提的那筆賬。可一想到幼娘,楊守文還是決定忍一忍。菩提死在那梅娘子的手裏,這筆帳不能罷休。但前提是,要先把幼娘找回來。

    他突然道:“莫非三郎知道那梅娘子的下落?”

    李隆基一怔,旋即搖頭笑道:“我怎會認識那種江湖人士?不過呢,青之如果想要尋找,我也可以幫忙。畢竟家父在神都多年,各方面的人都認識一些,想必也能夠有些線索可查。”

    “若是能找回幼娘,我定感激不盡。”

    “嗯嗯,我會盡力。”

    李隆基笑著答應,低著頭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就在這時候,裴旻從後面追上來,“征事郎,高舍人說今晚准備夜宿曲阿縣,不知征事郎有何意見?”

    “曲阿?”

    楊守文擡頭看看天色,沈聲道:“請回禀高舍人,就說我沒意見,今晚就夜宿曲阿。”

    曲阿,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設置,不過在當時名叫雲陽邑。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才改雲陽為曲阿。但在此之後,曲阿的聲名並不顯赫,一直到東漢末年,因丹陽兵雄甲天下才得以被世人所知。而在那之後,西晉武帝司馬炎將吳國君臣虜去洛陽,時曲阿的上空常有五色祥雲,散而複始,在民間廣為流傳。于是司馬炎在苦思之後,瓜分曲阿,以鎮壓王氣,于是分置延陵和武進。

    如今的曲阿,面積比之當年要小一半。

    從那官驿的驿官口中得知,如今武進縣西南數十裏的境地,以前都屬于曲阿之下。

    由于連日趕路,衆人都很疲憊。

    在驿站安頓下來之後,高戬在裴光庭和李隆基的陪同下,去縣城裏參加曲阿縣令的酒宴。楊守文則借口勞累沒有前去,和呂志程聊了一會兒之後,便回房休息。

    說疲乏,倒也真不是什麽推脫之語。

    白水塘之後,雖然沿途有官府派遣兵馬護送,可是衆人的心裏,卻一點也不平靜。

    究竟是誰要殺死楊守文?

    竟然敢如此大膽,伏擊整個使團?

    這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武則天親自決定下來的路線,又怎會走漏了風聲?這說明,對方的勢力可是不差。

    掰著指頭算下來,能夠知曉路線的人,無非就是那幾個,不會超過十人。

    楊守文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

    他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想了一陣。發現沒有頭緒之後,于是眼睛一閉,想要睡覺。

    屋外,隱隱傳來呂程志的聲音,床頭的架子上,大玉也把頭紮在了翅膀下。

    楊守文漸漸進入了夢鄉,可就在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間有一種警兆從在心中升起。他猛然睜開眼,大玉已發出一聲鷹唳,振翅欲飛。铮,一聲弓弦顫響,一抹寒光從窗外飛進來,蓬的正中床頭。

    楊守文嚇了一跳,忙翻身坐起。

    “有刺客!”

    他大喊一聲,健步來到窗口。

    只見窗外竹影搖曳,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一輪皎月高懸,把窗外照應通透,卻不見一個人影。

    “阿郎,出什麽事了?”

    這時候,在門外值守的楊醜兒砰砰砸門。

    楊守文翻身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後,厲聲喝道:“傳令下去,封鎖驿站,捉拿一切可疑人等。”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1 23:59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四章 長洲(二)


    從龍山吹來的夜風,帶著一絲絲山中的涼意,驅散了暮夏時節的酷熱。

    二百府兵以驿站為中心,在方圓十裏內搜了一個遍,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

    “青之,發生了什麽事”

    留守在驿站裏的楊思勖聞訊趕來,就看到楊守文手裏拿著一支箭,站在門廊上。

    楊守文沈聲道:“剛才我睡覺的時候,有人向我屋中射了一箭。”

    “什麽”

    楊思勖大吃一驚,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是什麽人,如此大膽”

    楊守文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感覺得出來,對方似乎並無惡意。”

    “哦”

    “楊寺人,請隨我來。”

    楊守文說著話,轉身回到了客房裏。

    楊思勖緊跟在楊守文身後走進房間,不過在他進房之後,卻把兩個小太監留在了外面。

    “你看,這支箭射中了床欄。”

    楊守文伸手,指著床頭的木欄杆上,那上面有一個清晰可見的箭痕。

    “如果對方是衝我來的,大可以把箭射在床上。我相信,一個敢來行刺的刺客,箭術就算再差,也不至于”說著話,楊守文指了指床欄上的箭痕道:“這說明對方並不想射殺我,其真實的目的,只是想給我一個警告,或者說想提醒我什麽。”

    “提醒什麽”

    楊思勖沒有駁斥楊守文的分析,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楊守文問道。

    “呂先生。”

    一直跟在楊守文身後的呂程志走上前,遞給了楊思勖一張紙條,“這是對方射來的箭書。”

    所謂箭書,其實就是把書信纏在箭竿上,射給收信方。

    楊思勖接過了箭書。詫異向楊守文看去。

    卻見楊守文朝他點了點頭,于是把箭書打開來,就著屋中的燭光看去。見那箭書上只寫了兩個字:泰伯。

    字體非常漂亮,帶著一種飄然若仙的韻味。

    楊思勖看完了之後。不禁也露出了愕然之色,扭頭向楊守文看去。

    “泰伯,是周文王姬昌的伯父。當時周國首領古公亶父欲傳位三子季曆,但是季曆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叫做泰伯,一個叫做仲雍。泰伯和仲雍得知消息後,為了不讓古公亶父難做,于是兩人攜手出逃荊蠻。建立了吳國,也是吳國的始祖。”

    呂程志忙向楊思勖解釋這泰伯的含義。

    楊思勖道:“呂先生,咱家知道泰伯是何許人也。”

    “啊”

    “我是想問,這箭書上的泰伯二字,是什麽意思”

    “這也是我找楊寺人來的原因。”

    楊守文朝呂程志點點頭,呂程志立刻躬身退出了房間。

    屋子裏,只剩下楊守文和楊思勖兩人。

    “楊寺人,我姓楊,你也姓楊。雖然說咱們不是同宗,可俗話說得好。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楊字。而且,你是姑姑派來的人,我自然會把你視作自己人。”

    這一句話。可說的楊思勖激動起來。

    他連忙道:“蒙征事郎看重,不嫌棄咱家是個廢人,咱心裏感激的很。

    此次出行前,上官姑娘曾對奴婢吩咐過,要我聽從征事郎的差遣。征事郎若有吩咐,只管說就是。咱家只要能做到,絕不會有推辭。”

    這閹人,其實最重顔面。

    他們本身是五體不全,以至于被許多人嘲笑。

    不少人表面上敬重。可私下裏難免會看不起他們。而楊守文對楊思勖,卻一直很客氣。也讓楊思勖非常感動。如今,楊守文更以姓氏拉近兩人的關系。也讓楊思勖感到惶恐。

    楊守文的楊代表著什麽

    那是弘農楊氏的楊,是關中豪族。

    哪怕楊守文已經被楊氏逐出,可是在楊思勖看來,楊守文始終都是四知堂的子弟。世家豪門最終血統,也正是這種血統論,使得貴胄子弟在普通人眼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

    楊守文擺擺手,輕聲道:“楊寺人,這裏沒有外人。

    這箭書裏的泰伯,我想應該是指泰伯祠。當年泰伯建立了吳國,乃至于漢代時期,江南各地開始興建泰伯祠。剛才我和呂先生還在討論,箭書上的泰伯祠是哪裏的泰伯祠。呂先生以為,它很可能是指坐落于蘇州的泰伯祠。不過,蘇州共有五座縣城。常熟、華亭、吳縣、長洲和嘉興據我所知,這五座縣城裏都有泰伯祠,所以我想要請教楊寺人,你以為箭書上的泰伯祠,坐落于哪個縣城”

    “這個”

    楊思勖沒想到,楊守文找他來居然是詢問這件事情。

    他眉頭颦蹙,沈吟良久之後,輕聲說道:“常熟、嘉興,一南一北,可以不必考慮。華亭坐落于昆山東南,應該沒有太大關系。咱們此次南下的目的地,是蘇州;咱們的任務,除了要找到元文都的那筆寶藏之外,還有就是要找出殺死王元楷的凶手。

    奴婢以為,這箭書上的泰伯,應該是吳縣和長洲兩地之一的泰伯祠才對。”

    楊守文眯起了眼睛,手指輕輕叩擊床欄。

    “楊寺人所言,與呂先生的推測頗為吻合。

    吳縣,是我們要前往的首站;長洲,更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剛才和呂先生商量了一下,以為這箭書上所說的泰伯祠,很可能就是長洲泰伯祠。”

    “何以不是吳縣泰伯祠”

    楊守文頓時笑了,“若是吳縣泰伯祠,何必用這種方式提醒

    咱們進入蘇州之後,首站便是吳縣。對方大可以到時候與我聯系,而後謀求見面。但對方卻用箭書傳信,必然是有別的用意。我思來想去,覺得他們是想我去長洲見面,同時又不希望太多人知曉。還有。他用箭書傳訊的另一個用意,是想要告訴我,咱們這一趟前往蘇州會非常危險。必須要時時刻刻小心提防。”

    楊思勖,沈默了

    良久。他擡起頭,看著楊守文道:“那征事郎打算如何行事”

    “我想邀楊寺人隨我同往長洲。”

    “啊”

    “我不准備帶呂先生和楊茉莉他們過去,包括大玉,我都會留下來。只你我二人此外再算上裴旻。咱們三人悄然前往長洲,一方面是會一會對方,另一方面我也想打探一下情況。不過,這會很危險,不知道楊寺人可敢與我前往呢”

    楊思勖聞聽。頓時笑了。

    “征事郎休要激我,既然征事郎吩咐,奴婢必舍命相隨。”

    “很好,這裏有一封書信,是我寫給高舍人與三郎的。我會讓呂先生轉交給他們,咱們馬上動身。”

    “現在就走嗎”

    楊思勖睜大了眼睛,愕然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微微一笑道:“時不待我,越快越好。”

    “那奴婢這就去准備。”

    楊思勖非常爽快,二話不說便轉身出去。

    而楊守文則喚來了大玉,好生安撫一陣後。把它交給了楊茉莉。

    大玉誰都不親近,除了楊守文和吉達之外,也只有楊茉莉與它相對親近一些。不僅是大玉。包括大金,楊守文也留了下來。他提著槍,拎著包從驿站裏出來。

    在驿站大門外,裴旻已經牽著馬等候多時。

    不一會兒的功夫,楊思勖也換裝出來。他一身管家打扮,還牽著一匹健壯的騾子。

    那騾子上,背著行囊。

    他把騾子的缰繩拴在馬鞍橋上,然後笑著道:“這樣一來,征事郎更像是出門遊曆的富家公子。”

    楊守文笑了笑。翻身上馬。

    裴旻和楊思勖也上了馬,三人二話不說。便催馬離去。

    呂程志等人站在驿站門口,目送楊守文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禁長出一口氣。

    夜色,已經深了。

    高戬等人從縣城裏返回驿站,就得到了楊守文遇刺的消息。

    “青之無礙吧。”

    李隆基頓時緊張起來,連忙開口詢問。

    呂程志則示意李隆基,讓他把屋中的閑雜人等趕出去,這才把楊守文的書信交給高戬。

    高戬看罷了書信,不由得大驚失色。

    “青之這樣做,太莽撞了吧。”

    他說著,把書信轉交給了李隆基,而後看著呂程志道:“青之可有什麽話交代嗎”

    呂程志沈聲道:“阿郎說,請高舍人設法幫他隱藏行迹,切不可被外人知道,他已經不在使團之中。畢竟,咱們現在身處江南,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阿郎說,高舍人只管前往吳縣,他會在長洲恭候諸君大駕。如果他在長洲遇險,就說明奸細是在咱們身邊。總之,阿郎說請諸君不必擔心,他此次前往長洲不會有危險。”

    高戬聽罷,目光在在座衆人身上掃過。

    “三郎,你怎麽看”

    李隆基咳嗽了一聲,輕聲道:“青之孤身冒險,勇氣可嘉。

    只是,呂先生可知道,他去長洲,到底是幹什麽”

    楊守文的書信裏,只說他遭遇刺殺,准備前往長洲打探情況。

    至于箭書的事情,他沒有在信裏說明,呂程志也沒有告訴高戬等人。在高戬看來,楊守文是在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但對于楊守文的目的,他也不是非常清楚。

    呂程志道:“阿郎沒有交代清楚,只說是得了消息,要去長洲打探。”

    “這樣啊”

    李隆基露出了猶豫之色,他朝高戬看了一眼,半晌後輕聲道:“如此,那咱們可要好生配合。”

    “周司直、連城,你們呢”

    周利貞這時候,顯得格外老實,沒有任何意見。

    裴光庭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他這次前來,說是幕僚,實際上是奉了武則天和武三思兩人的命令,行監察之責。楊守文今天的舉動有點突然,但裴光庭並不擔心。他坐在一旁,默默不作聲,腦海中卻浮現出了離開洛陽前的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裴光庭的母親庫狄氏帶著他來到了上陽宮。

    庫狄氏是裴行儉續弦的妻子,也是裴光庭的生母,更是武則天的心腹,官拜禦正,封華陽夫人。

    這禦正,原本是北周天官府大冢宰所屬。

    如果按照李林甫編纂的唐六典解釋,禦正就相當于中書舍人的職務。

    不過庫狄氏的這個禦正,並非中書省所屬,而是武則天封她的職務,相當于女官,和上官婉兒的身份頗為相似。也正是因為庫狄氏的存在,河東裴氏一直沒有遭受太嚴重的打壓。裴光庭更因為這樣一個關系,得到了武則天的寵信

    “連城,你此次南下,無需關注楊青之。”

    “陛下,這是為什麽”

    “你不用問,楊青之想要做什麽人,你只管保持沈默就是。必要的時候,你還要幫他掩飾則個。朕要你關注的,是高戬、周利貞和三郎,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高戬,背後是太平公主,同時又有太子李顯的影子。

    李隆基的背後是相王;而周利貞的背後則是武三思裴光庭當然能明白武則天的意思。很明顯,不管是太平公主、太子、相王還是武三思,武則天都不放心。

    聽武則天的意思,這六個人當中,真真正正被武則天信任的人,除了他,只有楊守文。

    但是卻不知道,楊守文和武則天之間,又是什麽關系

    “連城,連城”

    “啊”

    裴光庭被高戬的呼喚聲驚醒,忙擡起頭來。

    “剛才我所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哦六郎包涵,我剛才在想其他的事情,以至于沒有聽清楚六郎所言。你剛才說得什麽”

    “我是說,青之此次擅自行動,雖然有他的原因,可是我等卻必須要呈報朝廷。”

    “呃這是自然。”

    裴光庭笑著點頭,沒有反對。

    “那這封奏疏,就拜托連城”

    “這個”裴光庭露出不太情願的表情。不過,他在猶豫片刻後,還是應承了此事。因為他發現,李隆基在一旁正看著他,那目光中似乎蘊含著一些古怪。

    “只是,這奏疏該如何寫呢”

    “照實說明就是。”

    “喏”

    裴光庭答應下來,和高戬三人又討論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

    他回到房間,擺好了紙筆,准備提筆寫下奏疏。卻在這時,房門被人敲響。

    “連城可睡下了”

    裴光庭一怔,忙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月光下,只見李隆基站在門外,笑盈盈看著裴光庭道:“連城,我有話要與你說。”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3 02:26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 長洲(三)


  長洲,位于吳縣東,因長洲苑而得名,本屬于吳縣所治。
  
  萬歲通天元年,武則天下诏把吳縣一分為二,把長洲苑從吳縣分離,設置長洲縣。
  
  它坐落于官塘河與松江吅交彙處,水上交通極為便利。
  
  向北,沿官塘河直抵無錫;向南,順官塘河而下,能到達嘉興。向東,順松江入海,向西則可以遁入太湖。這裏水道縱橫交錯,猶如蜘蛛網一般,地勢頗為複雜。
  
  長洲由于是從吳縣分離出來的一部分,所以人口只有一千二百多戶,約萬人左右。
  
  按照唐代對縣城的等級劃分,長洲縣屬于下下縣,和昌平的等級持平。
  
  暮夏時節,烈日當空。
  
  遠處一片湖泊,蘆葦繁茂。
  
  在微風中,那白色的蘆花在湖中起伏,遠遠看去好像一片雪原。
  
  “那裏,就是長洲苑。”
  
  行進在略顯狹窄的官道上,裴旻突然勒馬,手指遠處的蘆葦蕩,扭頭對楊守文道。
  
  “昔年吳王阖闾曾在此遊獵,可惜如今卻變成了如此模樣。”
  
  長洲苑是春秋時吳國的皇家園林,不過現在看去,絲毫看不出當年的皇家氣派。
  
  “小裴來過蘇州?”
  
  楊思勖笑問道,催馬走到裴旻身邊。
  
  裴旻點點頭,“我舅父曾擔任過廣州市舶使帳下錄事,我小時候一直跟隨舅父,在嶺南生活。六年前,舅父告老還鄉,帶著我從這裏路過,所以我多少了解一些。”
  
  在唐代,華夏的航海技術堪稱世界第一,所以海外貿易極為發達。
  
  顯慶六年,也就是公元661年,唐高宗鑒于日益興盛的海外貿易,于是在廣州創設市舶使一職,總管海路邦交外貿。市舶使的職責是:征收關稅,代表宮廷采購舶來品以及珍惜貨物,管理商人向朝廷進貢的物品,對市舶貿易進行管理和監督。
  
  這市舶使,也就是宋代市舶司的前身……
  
  不過,一般而言,市舶使大都是由宦官擔任。
  
  楊思勖聞聽,不由得一怔,好奇問道:“小裴,你舅父是誰?”
  
  “家舅父姓冼,是廣州高涼人氏,非是中原大族。”
  
  河東裴氏,是中原大族。但這並不代表,裴氏子弟所迎娶的都是名門望族子女。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裴旻一支在河東裴氏的地位並不是很高,甚至處于邊緣地帶。
  
  “冼?可是誠敬夫人的冼嗎?”
  
  楊守文在一旁突然開口,言語中流露出好奇之意。
  
  裴旻愣了一下,旋即點點頭,“未曾想征事郎也知誠敬夫人。”
  
  這誠敬夫人,也就是後世人口中的冼夫人。
  
  冼夫人世代南越首領,占居山洞,部署十萬余家。冼夫人謀略過人,且行兵布陣無人可比,在當時可謂鎮服百越。後來,冼夫人嫁給了高涼太守馮寶,于是舉家遷至高涼。那馮寶,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高力士的先人,是當時嶺南霸主。
  
  冼家在高涼,堪冇稱大族。
  
  只是由于高涼地處嶺南,對于中原世家來說,算不得什麽,根本不會看在眼中。
  
  時至今日,朝代更叠,如今的冼家早已不是當年雄霸廣州的冼家。
  
  裴旻感到非常詫異,因為他從嶺南返回河東之後,所遇到的人當中,知道冼家的人並不是很多。說起誠敬夫人、谯國夫人,倒是不少人知道。可實際上,很多人對誠敬夫人亦或者谯國夫人的名字根本不清楚,更不要說所謂的高涼大族冼家。
  
  “小裴,說過多少次,咱們現在主仆相稱,不可以喚我征事郎。”
  
  楊守文瞪了裴旻一眼,裴旻立刻醒悟過來,連連點頭。
  
  “誠敬夫人大名,我焉能不知?
  
  若非誠敬夫人,只怕如今的嶺南,依舊是動蕩不止吧。”
  
  裴旻眼中,頓時閃過一抹自豪的神采。
  
  從廣州回到河東,每每與人談及冼家,那些族中子弟或是茫然不知,或是露出不屑之色,這也讓他感到非常難過。現在,終于有人認可當年冼家在廣州的貢獻,也使得裴旻對楊守文的好感倍增。他看楊守文的目光,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裴旻的父親,是裴氏一個微不足道的邊緣子弟。
  
  早年間,他因為在家中犯了過錯,被發配到了高涼,成為高涼司馬。只是當時,廣東人對中原人還是有些排斥。裴旻頭上的‘裴家子弟’光環,根本沒有用處。
  
  不過,他卻得到了冼家娘子的青睐,也就是後來裴旻的生母。
  
  裴旻的父親與冼娘子成親後,借冼家在廣州的聲望,倒也做的是風生水起,後來還有了裴旻。可就在他春風得意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在高涼蔓延開來。
  
  裴旻的父母,以及很多冼家子弟在這場疫病中喪生,冼家也隨之元氣大傷。
  
  于是,裴旻就隨舅父前往廣州,並且在廣州生活了差不多十年。武則天登基之後,裴旻的舅父感覺身體不是很好,再加上當時嶺南的局勢有些動蕩,于是就帶著裴旻從廣州千裏迢迢返回河東。不管怎樣,裴旻是裴氏子弟。在回到河東之後,也得到了裴家的關照。可是在內心裏,裴旻始終認為,他是一個廣州人。
  
  “怪不得我聽你口音不太純正,原來你從小是在嶺南長大。”
  
  楊思勖忍不住感歎一聲,話鋒隨即一轉,沈聲問道:“那小裴你可知道長洲泰伯祠?”
  
  “我當然知道。”
  
  裴旻笑了,“其實,阿郎來長洲是正確的。
  
  吳縣其實沒有泰伯祠,因為這長洲原本就是吳縣治下,當時的泰伯祠就建在長洲苑的邊上。阿郎往那邊看,咱們繞過前面的河灣,就應該能看到長洲縣所在。
  
  長洲泰伯祠,就建在長洲縣外,長洲苑之畔。那裏有一座土山,名叫阊門嶺,可眺望武丘。泰伯祠就在阊門嶺腳下,咱們若走快一些,天黑前差不多就能抵達。”
  
  裴旻口中的‘武丘’,也就是後世人熟知的虎丘山。
  
  不過由于李淵的祖父名叫李虎,故而為了避諱,改成了武丘山。
  
  楊守文倒是不清楚那吳縣只有一座泰伯祠,聽到了裴旻所說,也不禁感到幸運。
  
  “如此,咱們就快馬加鞭吧。”
  
  說完,楊守文催馬就走。
  
  楊思勖和裴旻兩人則緊跟在他身後,那頭健騾雖然背負著重重的包裹,但速度依舊驚人。
  
  ++++++++++++++++++++++++++++++++
  
  差不多在天黑之前,楊守文一行三人抵達長洲縣城外。
  
  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刻進城,而是在長洲縣外的一個村舍裏住下。這裏是江南東道,規矩不似洛陽那麽大。縣城裏入夜之後,就會關閉城門實行夜禁,但是在縣城外的村舍裏,雖然入夜之後也會關閉坊門,但卻不像縣城裏那樣的嚴格。
  
  三人在村舍裏一座簡陋的客棧住下,楊守文就讓裴旻去打聽情況。
  
  沒辦法,他和楊思勖都不會說那吳侬軟語,雖然這一路上,楊守文專門找人學了一些,可那吳侬軟語自成一個體系,與現今所流行的中原官話,完全不一樣。
  
  就算是楊守文再聰明,也不可能把蘇州話學會。
  
  在他看來,這時代的蘇州話,就猶如後世的外語一樣,根本聽不太明白。
  
  倒是裴旻能說一口流利的蘇州話,這還是因為他少年時在廣州,跟隨舅父接觸過不少來自江吅南的商人。雖然也帶著一些口音,可是和本地人交流卻不成問題。
  
  這也是楊守文為什麽要帶裴旻的一個重要原因!
  
  沒辦法,掌握一門語言,總是會有一些優勢。
  
  “阿郎,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泰伯祠如今有些荒涼,在平日裏也沒什麽香火,早已經破敗。如今,泰伯祠裏只有一個廟祝,又聾又啞,是土生土長的長洲人。”
  
  是夜,楊守文和楊思勖吃罷了晚飯,回到房間。
  
  裴旻也打聽清楚了狀況,來向楊守文禀報。
  
  楊思勖給楊守文滿上一碗當地特産的漿果果汁,便坐在房門口,一邊聆聽,一邊監視外面的動靜。
  
  而楊守文則站在窗口,警惕的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消息?”
  
  泰伯祠,是一定要去的。
  
  對于裴旻打探來的消息,楊守文並沒有感到失望。對方把他從曲阿約來泰伯祠,一定會出現。所以泰伯祠的情況他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長洲縣城的情況。
  
  雖然這一路上,他閱讀了不少關于長洲的卷宗。
  
  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長洲的情況,必須要要親自打探一下才能了解。單靠著卷宗上的記載,也不會有太大的收獲。要知道,連長洲縣令王元楷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殺,足以說明這長洲縣城內的複雜狀況。如果不弄清楚長洲的情況,恐怕會非常麻煩。
  
  裴旻道:“關于長洲,我倒是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說!”
  
  “長洲本是吳縣治下,萬歲通天元年,聖人下旨把長洲分離出來,單獨設縣。但是,長洲人大都還是會以吳縣人自居,所以長洲縣令的影響力,也不是很大。”
  
  “哦?”
  
  “這長洲,主要是以水陸碼頭為主,進行貨物的中轉運送。
  
  這裏除了能連通常熟和嘉興之外,還可以通過松江,進入太湖,而後連通湖州、常州和杭州三地。而長洲治下的官塘碼頭,原本是吳縣蘇家所有。長洲從吳縣被分離出來後,蘇家依舊掌握著長洲的控制權,其影響力甚至大過了官府。”
  
  “既然如此,何不將蘇家鏟平。”
  
  楊思勖突然開口,沈聲說道。
  
  裴旻苦笑道:“說起來容易,可那蘇家在蘇州,已有二百余年,根基極為牢固。他們並非士族出身,世代經商,不僅在江吅南東道頗有影響力,甚至在閩州、泉州也有産業。自太宗登基以來,蘇家又靠上了武邑蘇莊公,誰又敢輕易去得罪呢?”
  
  “蘇莊公是誰?”
  
  楊守文忍不住問道。
  
  楊思勖眉頭颦蹙,聽到楊守文詢問,便苦笑答道:“阿郎可聽說過蘇烈蘇定方嗎?”
  
  “蘇定方?”
  
  楊守文眼睛一亮,這可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蘇定方還活著?”
  
  “哦……蘇都督在乾封二年就已經過世了。”
  
  原來,已經死了啊!
  
  這蘇定方,名叫蘇烈,是冀州武邑人。
  
  其人十五歲時,以骁悍多力,膽氣絕倫的氣魄追隨父親作戰,先登陷陣。隋朝末年,他先後投奔窦建德、劉黑闼,屢建功勳。貞觀初年,他歸順李唐,隨曆經北伐突厥,夜襲陰山,以先鋒官率先攻破颉利可汗的牙帳。至唐高宗時期,蘇定方得李治重用,征討西突厥,平定蔥嶺,攻打百濟,征伐高句麗,先後滅掉三國,把大唐的國土向西開拓至中亞,向東擴展至朝鮮半島,立下了不世功勳。
  
  而他最具傳奇色彩的一戰,莫過于征討西突厥時,以五百銳士破陣的故事。
  
  永徽六年,蘇定方從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程知節,也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程咬金征討西突厥,被任命為前軍總管。時雙方在達鷹娑川決戰,西突厥的分支,鼠尼施部率兩萬騎兵增援。蘇定方所部當時正在休整,見敵軍逼近,于是率領五百精銳翻山越嶺,指導鼠尼施中軍,大敗鼠尼施,並追擊二十裏,斬殺一千五百余人。
  
  此一戰,徹底奠定了蘇定方悍勇之名。
  
  而且,他不但骁勇善戰,能行兵布陣,而且還提拔了許多人才。
  
  其中,裴光庭的父親裴行儉,就是蘇定方一手提拔起來……
  
  可惜,如此英雄人物,到了後世不知為什麽就變成了反派。說唐中的羅成,就是死在蘇定方的手裏。明明是漢家兒郎,也不知是那個混蛋,把他算作了高句麗人。
  
  楊守文小時候,對蘇定方是恨之入骨,因為他殺死了羅成。
  
  可長大後,他才知道什麽羅成不過是虛構出來的人物,蘇定方才是一個真正的英豪。
  
  “吳縣蘇氏,靠上了武邑蘇家?”
  
  裴旻聞聽,也吃了一驚,目光旋即閃過擔憂之色。
  
  說起來,裴家和蘇家的關系也非常密切,畢竟當年裴行儉就是蘇定方一手提拔。
  
  蘇定方死後,蘇氏後繼無人,其子孫多為散階,很少擔任職事官。
  
  可不要以為這樣,就小看了蘇家。
  
  蘇家和朝中不少勳貴關系密切,似衛國公李靖、河東裴氏,與蘇家都有密切交往。這樣一個人物,就算是武則天也很尊敬。乃至于武則天登基之後,曾專門下旨:蘇氏所食實封,並依舊給。意思是說,蘇定方所享用的一切待遇,都按照舊時配給。
  
  楊守文也不禁品蹙眉頭,沒想到這小小的長洲,居然隱藏著如此人物,的確是出乎他意料。
  
  不過,他此來是為了皇泰寶藏,和蘇家也不會有什麽衝突。
  
  楊守文想到這裏,便話鋒一轉,“那有沒有打聽一下,關于那王元楷的消息?”
  
  “王元楷的官聲不差,在任也非常勤勉。
  
  不過阿郎也知道,他畢竟是太原王氏族人,並非蘇州本地人氏,難免會受到排斥。我剛才打聽了一下,這裏的人對王元楷的印象不錯,但言語中並無尊敬之意。”
  
  地域排斥,又是地域排斥。
  
  楊守文發現,這種地域觀念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主流思想。
  
  裴旻這番話的意思是說,王元楷在長洲並無太大影響力。可他做官這麽久,從長洲設立開始,就擔任長洲縣令,竟然依舊不被本地人接納?這似乎有些古怪。
  
  楊思勖突然道:“可是因為蘇家?”
  
  “嗯?”
  
  楊守文眉頭一蹙,向楊思勖看去。
  
  裴旻道:“正是……這長洲百姓,有三成以上是仰仗蘇氏鼻息,又有三成需要依靠蘇氏的人脈。王元楷到任之後,首先就針對蘇家在長洲的地方勢力,想要削弱蘇家的影響力。這自然令蘇家不滿,明裏暗裏打壓王元楷,令其政令難以推行。”
  
  吳縣蘇氏!
  
  楊守文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原以為,不會和蘇家産生交集,可現在看來,這吳縣蘇氏恐怕是難以繞過……
  
  “天不早了,老楊小裴,趕快去休息吧。
  
  大家今晚小心一點,咱們如今身在長洲,恐怕已經進入到賊人的勢力範圍,必須要謹慎。
  
  明日一早,咱們去泰伯祠,而後進入長洲。”
  
  楊思勖和裴旻聞聽,立刻躬身應命。
  
  兩人退出房間,輕輕把房門合上。
  
  楊守文則走過去,把門闩落下,而後把被褥從床上拿起來,鋪在床後的角落裏。
  
  虎吞橫在身前,他席地盤坐,吹熄油燈。
  
  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了房間,仿佛在地上鋪上一層輕紗。
  
  窗外竹影搖曳,沙沙作響,透出難言的靜谧之氣。楊守文靠著牆,手持鴉九劍,閉上了眼睛。
  
  王元楷、無畏禅師、蘇家還有皇泰寶藏。
  
  所有的信息在刹那間彙聚在一起,在楊守文的腦海中萦繞。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在這些淩亂的線索背後,似乎有看不見的線。只要找到了那條線,所有的謎團都會迎刃而解。
  
  原本,他以為這一次來長洲不會太麻煩。
  
  可現在看來,事情遠遠要比他想象的複雜,王元楷的死會不會與那蘇家有關系?
  
  一時間,楊守文的思緒變得有些混亂!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23 02:32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