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247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4 23:5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長洲(四)


    清晨時的一場小雨,非但沒有驅散暮夏時節的暑氣,反而讓天氣變得更加悶熱。

    天還不亮,楊守文就走出了房間。

    楊思勖在收拾行囊,而裴旻也准備妥當。

    三人結了賬,就離開客棧,行出村落。

    “那泰伯祠,在那邊。”

    裴旻手指西南面,對楊守文道:“咱們騎馬走,大約一炷香左右就能看到泰伯祠。”

    “那就由你帶路。”

    裴旻縱馬在前面走,楊守文和楊思勖行在他身後。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阊門嶺下,遠遠的,楊守文就看到了那泰伯祠高聳的牌坊,在晨光中顯出破敗的氣息。

    長洲的泰伯祠,興建于東漢永興年間,由會稽郡郡守麋豹督建。

    中古時期的人們,信奉鬼神。

    吳太伯作為吳國的創立者,再加上民間的種種傳說,于是人們把他封為吳國的神靈。可惜,在經過東西兩晉南北朝之後,佛教傳入中原,道教也漸漸形成了體系,極大程度壓縮了傳統的鬼神信仰。于是,南朝四百八十寺,盡在樓台煙雨中而傳統的宗祠廟宇,漸漸失去了生存的土壤,也變得越來越不為人知。

    泰伯祠,也沒有躲過這種信仰的更叠。

    一座殘破的牌坊,一座孤零零的廟宇,就這樣矗立在阊門嶺下。

    遠處,是成片的翠綠竹林。從長洲苑吹來的風,拂動竹林搖曳,沙沙作響。

    楊守文三人來到泰伯祠的時候,祠廟已經開門。說起來,這祠廟看上去的確是殘破不堪,甚至不帶有半分香火氣息。與之沿途見到的佛寺道觀想必,這座泰伯祠廟只能用破敗兩字來形容。

    一個須灰白的老人,正在祠廟台階上打掃。

    身上灰色的道袍,因為洗了又洗,已經泛出了白色。

    他行動似乎有些不太方便。掃地的時候一瘸一拐,老態龍鍾,看不出半點神氣。

    “阿郎,這就是泰伯祠了。”

    裴旻勒住馬。翻身從馬上下來,頭向楊守文看過來。

    楊守文也從馬上下來,站在牌坊下,向四處眺望。

    箭書上說,讓他來泰伯祠。

    但來到泰伯祠後該找什麽人。做什麽事?他絲毫不知。

    現在,他已經來到了泰伯祠,那下一步該做什麽呢?楊守文咬著嘴唇,沈吟半晌後,把缰繩遞給了楊思勖,而後手提鴉九劍,邁步向泰伯祠廟走去。

    “小裴,跟我來。”

    裴旻連忙把缰繩丟給楊思勖,一路小跑追上楊守文。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不過十二階的石階緩緩來到泰伯祠廟的大門前。就看到那清掃的老人正拖著掃帚,一瘸一拐向裏面走。

    “老人家!”

    楊守文高聲喊道。

    可是那老人卻頭也不,沒入祠廟之中。

    “阿郎,你忘了,我昨日打聽過,他們說這廟祝又聾又啞,你喊他他根本聽不到。”

    楊守文頓時露出恍然之色,臉上露出赧然。

    他的確是忘了這件事,昨天晚上裴旻還專門和他說過呢。

    “咱們進去看看。”

    說著話,他便邁步向祠廟裏走去。

    兩人走進祠廟。就見這祠廟內的面積其實並不大。

    分為前後兩間,前間是泰伯的神像,一張香案上擺放著燭台和香爐,香爐裏插著三炷香。

    香。應該是那種比較廉價的香,香味不是特別好聞。

    老人正從內間出來,看到楊守文兩人後,那渾濁的眸光一閃,從一旁取了香燭走上前,遞給楊守文兩人。那意思是讓楊守文和裴旻給泰伯上香。有道是見廟燒香。楊守文對此倒是不太抗拒。他接過香燭,在油燈前點燃,而後朝神像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爐裏。另一邊,裴旻從懷中取出了一陌銅錢,放在廟祝手中。

    廟祝笑了,連連作揖感謝。

    楊守文一旁觀察此人,但是卻沒有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難道說,那箭書是一個玩笑嗎?

    他眉頭緊蹙,在神像前站定,仰頭打量泰伯神像。

    這時候,廟祝卻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楊守文身邊,伸出手扯了一下楊守文的衣袖。

    “嗯?”

    楊守文扭頭向他看去,廟祝飛快向他打起了手勢。

    幸虧楊守文的手語不差,看懂了廟祝的意思。

    “居士從洛陽來?”

    “正是。”

    “可是姓楊嗎?”

    楊守文眸光一凝,握緊了手中鴉九劍,輕輕點頭。

    “兩天前,有一位居士路過這裏,給了我一封信,說是如果有一位從洛陽而來的楊居士在這裏駐足,讓我把信給他。”

    說著話,廟祝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楊守文。

    這是一個魚符,用兩片魚形的竹簡夾住信瓤,外面有一層火漆。

    楊守文詫異看著那廟祝,伸手從他手中接過了魚符,“兩天前?那人長什麽樣子?”

    “高高大大,非常帥氣的年輕人。”

    廟祝比劃完,便伸出手來。

    這是要錢?

    楊守文微微一笑,又取出一陌銅錢,交給了廟祝。

    他拿著魚符,走到長明燈前,就著上面的燈火把火漆化開,然後取出了裏面的信瓤。

    “那居士有沒有別的交代?”

    “居士說,你看過信自然會明白。”

    楊守文點點頭,把信瓤打開。

    那信上的字迹很漂亮,和箭書上的字迹一模一樣。內容呢,也非常簡單,只寫了‘長洲、魚市、八仙客棧’八個字。和箭書一樣,沒有擡頭,沒有落看,更沒有什麽線索。楊守文拿著書信,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之後,才把書信折好放進挎兜。

    再次看了廟祝兩眼,楊守文稽行禮道謝。

    那廟祝也還了一禮,然後一瘸一拐的轉內間。

    “阿郎,什麽情況?”

    “我們進城。”

    楊守文朝裴旻笑了笑,就走出泰伯祠廟。

    兩人來到牌樓下。翻身上馬。

    “老楊,那人給咱們留言,讓咱們去長洲縣城魚市的八仙客棧。”

    “哦?”

    楊思勖眉頭一蹙,但是卻沒有開口。

    一旁裴旻則露出一抹怒色。輕聲道:“阿郎,這到底是什麽人?為何連面都不露?”

    “一個很了解我的人。”

    楊守文的眼中,流露出了迷茫色彩。

    “兩天前他路過這裏,第二天晚上我們就抵達曲阿。這說明,對方算准了我過來。也算准了我能找到這個泰伯祠廟。只是,我不喜歡這種好像牽線木偶一樣的感覺。八仙客棧我倒是很想看一看,這八仙客棧之中,又有什麽玄機。”

    “那咱們去八仙客棧嗎?”

    楊守文想了想,向楊思勖看去。

    楊思勖沈吟半晌後,搖了搖頭,“阿郎,咱們這樣被牽著鼻子走,恐怕不是好事。”

    “可如果不去,萬一錯過了。又如何是好?”

    楊守文說著話,催馬往前走。

    是啊,如果不去八仙客棧,萬一錯過了線索,豈不是麻煩?

    這一路上,三人都沒有再說話,思索著應對之策。楊守文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

    這種好像沒頭蒼蠅一樣的感覺,讓他很憋屈。

    到目前為止,他不知道那箭書是何人射出。也不知道對方這樣做,究竟是什麽目的。

    不過

    “我們去八仙客棧。”

    “阿郎,三思啊。”

    楊思勖聞聽,不禁大驚失色。連忙勸阻。

    在他看來,對方神神秘秘,未必就存了好心思。這樣子一頭紮進了八仙客棧,天曉得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如果是陷阱的話,憑他們三個人,恐怕真的很危險。

    楊守文沈聲道:“已經到了這一步。容不得我們再退縮。

    危險與否,我們都要走一遭。若不然想要找到那皇泰寶藏,恐怕會更加的麻煩。

    再說了,我們不去八仙客棧,就永遠不會知道對方是誰,到底是什麽用意,是敵是友?”

    裴旻也道:“老楊,我也覺得,應該去八仙客棧。”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去八仙客棧。”

    楊思勖深吸一口氣,不再阻攔。

    的確,此去八仙客棧是有危險,但同樣也是一個機會。至少,他們可以弄清楚對方的意圖,不然這樣子猜來猜去,連覺都睡不安穩,絕對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匹小紅馬從後面飛馳而來,與楊守文三人擦肩而過。那紅馬上的騎士,在從楊守文身邊過去的一刹那,還扭頭朝他看了一眼。他身穿一件白色的長袍,頭戴一頂帷帽,看不清楚長相。只是當楊守文看到他背影的一刹那,卻突然間勒住了馬。

    “阿郎,怎麽了?”

    楊守文想了想,突然間撥轉馬頭,“泰伯祠。”

    說著話,他打馬揚鞭就走。

    裴旻和楊思勖相視一眼後,忙不叠催馬跟上。三人三騎外加一頭騾子,沿著原路返泰伯祠。楊守文在泰伯祠門前跳下馬,快步走上台階,來到泰伯祠門前。

    那泰伯祠,大門洞開,依舊冷冷清清。

    香爐裏的香燭已經燃盡,空氣中彌漫著那略有些刺鼻的香味。

    楊守文衝進泰伯祠之後,向左右看了兩眼,然後便繞過神像,直奔祠廟的後堂而去。

    “阿郎,等等我。”

    楊思勖緊隨楊守文身後走進了祠廟。

    不過,當他走進祠廟後,下意識抽動了兩下鼻子,然後臉色隨之大變,跑向後堂。

    泰伯祠的後堂,是一間禅房,應該是廟祝平日裏居住的地方。

    禅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具屍體,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裏,那屍體的臉色蒼白如紙。

    楊守文正蹲在屍體旁邊檢查,見楊思勖進來,他也跟著站起身來。

    “阿郎,這是誰?”

    “廟祝。”

    “啊?”

    楊守文咬著嘴唇,突然間苦笑一聲。

    “我真是該死,那人剛才就在我眼前,我居然沒有現。”

    床上的屍體,和之前他們在祠廟裏見過的廟祝一模一樣。但是楊守文在簡單的檢查了一遍之後,就現這廟祝至少已經死了三天。在這個季節裏,屍體停放三天,已經有些臭。不過由于祠廟裏那劣質的香味,令楊守文剛才沒有覺察。

    廟祝已經死了三天,那豈不是說,剛才和他說話的人,就是那個傳信的人嗎?

    楊守文抹了一把臉,然後從禅房裏走出來。

    “老楊,不用看了,那不是他殺,應該是自然死亡。”

    楊思勖這時候也有些懵了,跟著楊守文從禅房裏走出來,兩人在神像前站定。

    “阿郎,那下一步該怎麽辦?”

    楊思勖也有些亂了分寸,看著楊守文問道。

    楊守文閉上眼,腦海中思緒飛轉。

    對方這是什麽意思?假冒廟祝,把書信交給他廟祝看得出,是正常死亡,不像是他殺。那麽也就是說,對方只是單純的想要和他開玩笑?對,就是開玩笑!

    楊守文真的有些怒了,他弄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麽意思。

    聽到楊思勖詢問,他幾乎不假思索的答道:“去八仙客棧,我倒要會會這個人。”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5 23:16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八仙客棧


    長洲的面積很小,小到不想是一個縣城。

    其實想想也很正常,畢竟長洲只是從原來的吳縣治下分割出來的一部分,面積能有多大?

    這座縣城的規模,甚至還比不上幽州的昌平。

    但由于它坐落于太湖畔,又有吳縣數百年底蘊的支撐,所以雖然面積不大,卻非常繁華。

    長洲縣城只有一個城門,背靠官塘河。

    松江自縣城裏穿城而過,遠遠可以眺望煙波浩渺的太湖水。

    楊守文三人進入長洲之後,很快就找到了魚市。所謂的魚市,其實就是一個碼頭。過往的貨物在此中轉搬運,在加上往來的客商,組成了一個非常繁華的集市。

    這集市的面積,幾乎占居了長洲四分之一。

    進入魚市之後,就見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遠處,則可以看到排列在官塘河上的船舶。

    “八仙客棧?”

    當裴旻攔住一個路人,詢問八仙客棧的時候,那路人露出詫異之色。

    他猶豫了一下,用手朝碼頭方向一指,“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到碼頭就可以看到。”

    說完,路人就好像躲避瘟疫一樣一路小跑的離開。

    楊守文和楊思勖兩人相視一眼,立刻覺察到這八仙客棧,也許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阿郎,情況有些不對勁啊。”

    楊思勖輕聲道。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希望楊守文前去八仙客棧。

    不過楊守文卻渾不在意的笑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已經到了這裏,只管去看看再說。”

    說完,他牽著馬,邁步往前走。

    裴旻跟在他身邊,而楊思勖則落在後面。

    三人沿著魚市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就來到了碼頭。

    果然,如那路人所說的一樣。一到碼頭,他們就看到了一座坐落在碼頭一側的客棧。

    那八仙客棧的規模不小,一共有兩座樓,橫跨河水兩岸。

    兩座樓閣之間。有一座拱形石橋連接,看上去非常獨特。

    看這客棧的規模,感覺不差。只是楊守文想不明白,剛才那路人為何提起八仙客棧,會露出‘見鬼了’的表情。

    比之魚市其他地方的熙熙攘攘。八仙客棧的門外就顯得冷清不少。

    楊守文三人來到客棧門外,卻不見客棧裏的夥計出來迎接。于是,楊守文讓楊思勖在門口看著馬,他和裴旻邁步走進了客棧的大門。

    “掌櫃的,住店。”

    裴旻走到櫃台前,大聲呼喊。

    而楊守文則站在客棧的大堂裏,環視這客棧裏的情況。

    “咦?”

    他突然發出一聲輕呼,快步走到一面牆下,擡頭仰望牆上的畫像。

    畫像裏,是一個仙人打扮的女子。栩栩如生,神韻非凡。不僅是這副畫像,在客棧大堂裏,還挂了七副畫像,全都是女仙的模樣。最讓楊守文感到驚訝的是,那畫像的落款寫著‘長康太元二十年經太湖,遇孺子暢遊太湖,作畫以贈孺子’。

    長康是誰?

    孺子又是誰?

    楊守文雖然不知道這‘長康’的來曆,卻能夠從畫中看出,這絕對是一個大家。

    太元二十年。又是哪一年?

    心中雖然疑惑滿滿,但楊守文卻猜出,這八仙客棧的來曆。

    想必,八仙客棧的‘八仙’。就是這畫中的八位女仙。這和後世人們所熟知的八仙有些不太一樣,曆經南北朝之後,道教的神仙數不勝數,誰又知道這八位女仙何人?

    長康,孺子?

    楊守文暗地裏,記下了這兩個名字。

    而在另一邊。裴旻已經和那掌櫃的交談完畢。

    “怎麽,不用登記過所嗎?”

    掌櫃的聞聽,頓時笑了,“小哥說笑了,誰不知道這八仙客棧有錢就能進來,何需過所?”

    裴旻愕然,點了點頭,收起過所。

    他走到楊守文身邊,輕聲道:“阿郎,看樣子這客棧的來曆有些古怪啊。”

    “小裴,太元二十年是哪一年?”

    “啊?”

    楊守文頭也沒回,便開口問道。

    裴旻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道:“太元二十年是東晉孝武帝司馬曜的年號,也是北魏登國十年。”

    東晉?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了,至少也要有兩三百年吧。

    “那你知道長康是誰嗎?”

    “長康?”裴旻思忖片刻,蓦地醒悟過來道:“莫不是晉陵顧三絕,顧恺之顧長康嗎?”

    顧恺之?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了。

    “這顧恺之是東晉時人,以‘畫、文、癡’號稱三絕,謝安對他非常看重,認為他是‘蒼生以來未之有’的人物,與曹不興、陸探微和張僧繇合稱‘六朝四家’。”

    謝安!

    這個名字可就是如雷貫耳了。

    楊守文頓時露出了然之色,輕輕點頭,然後才轉身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哦,我說這客棧的來頭,恐怕不小。”

    “呵呵,能夠把顧恺之的畫這麽堂而皇之的挂在這裏,你道這客棧會是什麽來頭?”

    說完,楊守文便轉身,朝掌櫃看去。

    “這些畫……”

    裴旻這才留意到畫像裏的落款,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孺子是誰,他是真記不太清楚。但是能夠把顧恺之的畫好像擺設一樣的挂在這裏,想必這客棧的主人,來曆也不同尋常。說不定,是當年南朝時那位貴胄的後人。

    東晉是的江左名門,傳到如今,已經有很多豪門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就比如那舊時王謝,現在的子孫早已流落民間,不複當年的興盛。所以,這八仙客棧的主人,說不得就是當年那些消失的江左名門的後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偶然間得來的畫像……不過若是那樣的話,估計這客棧的主人也不敢把畫這樣擺放出來。

    “小裴,就這裏吧。趕快安頓下來。”

    “喏。”

    裴旻這時候也回過神,走過去訂了兩間客房。

    那掌櫃的這才懶懶散散的衝著後面喊道:“有喘氣兒的沒有,有的話快點出來。”

    “來了,來了。”

    從後堂走出幾個夥計。在掌櫃的吩咐下,出門去照顧楊思勖手裏的騾馬。

    楊思勖拎著包裹走進來,輕聲道:“阿郎,怎樣?”

    “先安頓下來再說。”

    楊守文說著話,從楊思勖手裏接過了虎吞大槍。一手拎著包裹,便隨著一個夥計往後面走。

    出了大堂的後門,就看到了跨在河面上的石拱橋。

    夥計帶著三人從橋上經過,楊守文突然停下腳步,指著一側問道:“夥計,那是什麽地方?”

    在橋的左側,不遠處有一片空地,搭建著不少的高台。

    那夥計倒是可以聽懂楊守文的話,只是回答的時候,那一口流利的吳侬軟語。讓楊守文發懵。

    唐代的吳侬軟語,和後世楊守文所熟悉的吳侬軟語還不太一樣。

    聽上去更加的拗口,更加的饒舌。

    好在身邊跟著一個還算合格的小翻譯裴旻,立刻為楊守文翻譯過來:“最近一段時間,長洲履生事端,人心惶惶。前些日子,王縣尊被人毒殺在縣衙之內,至今沒有找到凶手。縣裏的人覺得最近長洲晦氣太重,所以准備做一場法會,祛除晦氣。

    那邊的幾座高台。都是為法會而准備。

    據說法會之後,還有各方的雜耍藝人獻藝,所以這兩日長洲縣城裏,非常的熱鬧。”

    楊守文聞聽一怔。忙問道:“小裴,問問他,除了縣尊被殺之外,還有什麽晦氣事?”

    裴旻組織了一下語言,向那夥計詢問。

    夥計則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近來長洲發生了好幾起命案。

    上個月。普會寺外發現了幾具乞丐的屍體,據說死狀非常古怪。那幾個乞丐,原本在魚市討生活。可是後來卻失了蹤迹,大約快十幾天後,發現他們屍體的時候,一個個全身潰爛。還有,長洲苑的長春大醫館的坐堂醫生陸先生,在半個月之前也離奇的死在家中。如今衙門裏也是人心惶惶,王縣尊被害至今,找不到凶手,又接連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你們說不是晦氣,又是什麽?所以普會寺的住持法師請了高僧前來說法,說不定能斬妖驅魔,令長洲恢複以前的模樣。”

    楊守文沈默了,沒有再繼續追問。

    夥計把他們三人帶到了客房裏,楊守文推開了窗戶,卻發現那法會廣場就在不遠處。

    他眉頭不由得一蹙,旋即把窗戶合上。

    這時候,楊思勖和裴旻兩人也走進了楊守文的房間,兩人進門後,便關上了房門。

    “阿郎,不太對勁。”

    “是啊,我也覺得有些不正常。”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在屋中徘徊。

    片刻後,他停下了腳步,對楊思勖道:“剛才那夥計說的事情,老楊你也聽到了。

    你難道不覺得,那些人死得很古怪嗎?”

    “有什麽古怪?”

    “全身潰爛而死,又是什麽狀況?”

    “這個……”

    “還有,那個什麽長春館的陸先生……再算上王元楷的死,這麽多人似乎都是集中在這一段時間被害,裏面會不會有什麽特殊的聯系?我現在,感到很好奇。”

    “那怎麽辦?”

    楊守文揉著太陽穴,沈吟不語。

    半晌後,他對裴旻道:“小裴,你留在客棧裏,找人打聽一下那幾個乞丐的情況。

    老楊,我想去義莊看看。”

    “義莊?”

    楊守文道:“長春館的陸先生,估計有人為他收斂,不過那幾個乞丐,恐怕會暫時安置在義莊之中。我想去看看屍體,然後才能做出判斷,你陪我一起去吧。”

    楊思勖當下,點頭答應。

    三人又收拾了一下,楊守文換上了一身便裝,和楊思勖離開八仙客棧。

    楊守文雖然對蘇州話並不精通,可這一路上,卻多多少少學了不少蘇州話。交流起來會有些麻煩,但是如果說的慢了,倒也能夠聽得懂。他和楊思勖先是在魚市裏遊逛了一陣子,然後在魚市門口找到了兩個坊丁,打探出來義莊所在位置。

    那義莊,就坐落在城西一隅,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旁邊還有一座城隍廟。

    看守義莊的是一個老人,楊守文假稱自己的一個遠房親戚失蹤,可能已經死了,就安置在義莊裏,想要查看一下。在他塞給老人一陌銅錢後,老人也就不再阻止。兩人走進了院子,就看見一座簡陋的房舍,裏面停放著一具具的屍體。

    六月末的天氣,很炎熱。

    不過這義莊地處陰涼,走入其中,只感到森森的涼意。

    空氣中,有一股屍臭的味道,令人有些作嘔。

    看守屍體的老人說,這些屍體是過去一個月裏的無名屍體。如果還沒有人認領,就會葬去亂墳崗。楊守文用一塊濕毛巾捂著口鼻,走進停屍房內,一眼掃過去之後,目光便停在了那幾具衣衫褴褛的乞丐屍體上,而後便邁步走了上前。

    “應該就是這幾具了。”

    楊思勖也捂著一塊濕毛巾,皺著眉頭說道。

    楊守文點點頭,蹲下身子,在屍體上仔細查看。

    “老楊,看出什麽沒有?”

    楊思勖本來是一副嫌棄的模樣,不過見楊守文蹲下來,他也不好意思在一旁站著。

    他掀開一塊白布,一股惡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過,當他看到那屍體上的潰爛處時,眼睛一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楊守文強忍著屍臭,把那幾具屍體挨個看過來之後,這才站起身來,示意楊思勖離開。

    兩人從停屍房裏出來,立刻大口呼吸。

    “怎麽樣,有沒有收獲?”

    楊思勖那細長的眉毛一抖,輕聲道:“阿郎,咱們出去說話。”

    “好!”

    楊守文當下和楊思勖離開了義莊,在街頭找了一個棚子,然後要了兩壺酒,坐了下來。

    “大約三十年前,我那時候還沒有進宮,曾在家鄉看到過這種情況。”

    “哦?”

    “那死者也是全身潰爛,屍體發黑。

    當時我很害怕,以為那人是中了邪……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中了屍毒而死。聽周圍的人說,那人是個盜墓的,在挖一個古墓時,染了屍毒,所以才會變成那般模樣。

    剛才那幾個乞丐,和那個摸金校尉的死狀是一模一樣,我感覺他們就是中了屍毒。”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26 23:2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七聖刀


    屍毒?

    楊守文只在小說裏看過,但是從沒有真正見過。

    也難怪,前世他生活在一個盛世時代,哪裏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在楊守文看來,屍毒應該是一種可感染的病菌。可被屍毒感染會什麽樣子?他是真不清楚。

    “老楊,你確定?”

    “七成可以確定。”

    楊守文腦海中,立刻閃現出‘皇泰寶藏’四個字。

    那幾個乞丐究竟是在何處感染的屍毒?會不會是那些人,已經開始挖掘皇泰寶藏?

    想想看,這似乎沒什麽奇怪之處。

    皇泰寶藏的埋藏地想必是機關重重,對方想要拿到寶藏,就需要足夠的人手來挖掘……

    慢著!

    楊守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似乎想到了什麽。

    “阿郎,阿郎?”

    楊思勖正和楊守文說話,突然發現他好像失了魂一樣,心裏一慌,連忙呼喚。

    “啊,沒事,我剛才想到了一件事。”

    “什麽事?”

    “咱們回客棧再說。”

    楊守文和楊思勖匆匆忙忙回到了八仙客棧,走進八仙客棧的大門時,他看到那掌櫃正陪著一個青年在說話。當兩人走進客棧的時候,青年朝楊守文看了一眼。

    他突然一笑,朝著楊守文點了點頭。

    那青年看上去大約在二十出頭的模樣,生的齒白唇紅,一表人才。

    不過,楊守文卻不認得對方。只是見對方朝他打招呼。他也不好無動于衷。于是朝對方也點了點頭,便穿過了大堂。橋頭,裴旻正扶著欄杆,翹望遠處正在搭建高台的廣場。看到楊守文過來,他連忙迎上前來,輕聲道:“阿郎,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

    “回屋再說。”

    楊守文沒有急于追問,而是朝裴旻使了個眼色。

    三人回到楊守文的房間之後。裴旻剛要開口,就聽楊守文道:“剛才我和老楊去了義莊,看到了那幾具乞丐的屍體。老楊說,那幾具屍體好像是中了屍毒而死。

    我就在想,會不會對方已經開始挖掘那元文都寶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招攬人手。四千萬貫黃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就算是堆積起來,也是一座金山。如果他們要挖掘這座金山出來,肯定需要大量人手。”

    說完,楊守文對裴旻道:“這或許是一個線索。小裴你可以打聽一下,看看最近長洲城裏。有什麽地方在破土動工,並且吸納和招攬人手,說不定能有所收獲。”

    裴旻聽楊守文說完,頓時笑了。

    “阿郎,我要與你說的,正是這件事。”

    “哦?”

    “方才我在外面與店裏的夥計閑聊,無意中聽他說起,長洲的蘇員外正在修整他家的園子,並且請了不少幫工過去做事。據那夥計說,這蘇員外是吳縣蘇家的子弟,靠著向安南都護府販賣絲帛發家,並且在城西太湖畔修建了一座園子。”

    蘇員外嗎?

    楊守文眸光一閃,“小裴,你接著說。”

    裴旻點點頭,“要說修整園子也很正常,蘇州這地方,人們本就喜歡修建園子。可問題是,那蘇員外在年初時才修整過一次園子,如今還不到半載,又要重修園子。

    有錢人的想法我不理解,可是這不到半年兩次修整園子,本就是一件有趣的事。”

    楊守文看了楊思勖一眼,沈吟片刻問道:“那蘇員外叫什麽?”

    “蘇威。”

    “嗯?”

    “不是前朝的蘇威,同名而已。”

    裴旻連忙解釋道:“這蘇員外是個有本事的人,據說早年間他犯了錯,被家族懲罰,去了安南都護府做事。沒想到這家夥在安南都護府十年,回來時不但自己是腰纏萬貫,還為蘇家打開了安南都護府的一條商路,故而得到蘇家長者稱贊。

    之後,他就靠著蘇家,幾乎壟斷了蘇杭往安南以及嶺南地區的絲帛生意,家業也越來越大。還有,此人和王元楷交情很深,王元楷生前時,他常到內衙做客。”

    都護府,從狹義上來說,是唐代設立在邊疆民族地區的特別行政機構。

    而從廣義上而言,都護府不是單純的州府,而是指都護府治下的廣袤地區……

    唐代自武德年間設立都護府,經太宗李世民推廣,至今共設立了九大都護府,分別是安東、東夷、安北、單于、安西、北庭、昆陵、蒙池以及裴旻所說的安南。

    而這安南都護府轄十三州三十九縣,外加三十二個羁縻州。其治下包括了後世部分雲貴地區,以及整個越南。不過在唐代,安南都護府算是一個蠻荒之地。蘇家靠著這個蘇威,能夠掌控整個安南地區的絲帛生意,其背景顯然不是太差。

    楊守文聽完裴旻的介紹,一時間沈思不語。

    半晌,他擡頭向楊思勖看去。

    楊思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沈聲道:“明日我與小裴去蘇家的園子打探一下,看看能否有所收獲。”

    “如此甚好!”

    楊守文則沈聲道:“那明日我就在城裏轉一轉,看能否有所發現。”

    三人商議完畢,便各自回房。

    楊守文從房間裏走出來,一個人來到了客棧的大堂。

    此時,天色已經將晚,大堂裏已食客滿堂,熱鬧非凡。楊守文在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幾個酒菜,一邊慢慢品嘗,一邊靜靜的觀察著這家八仙客棧的狀況。

    這八仙客棧裏的食客,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他們或是吆五喝六,或是在交頭接耳,把個大堂的氣氛。襯托的格外熱烈。

    “客人。從北面來?”

    就在這時。一個青衫青年出現在楊守文的對面,他拎著一個酒壺,笑嘻嘻坐下來,看著楊守文道:“我看客人好像有心事,難不成遇到了麻煩?這八仙客棧,可是長洲縣城一等一的好地方,有什麽煩心事,只要肯出錢。都能夠為你解決。”

    青年赫然就是日間楊守文和楊思勖回來時,在大堂遇到的那個青年。

    楊守文先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他好奇打量了一下對方,舉起酒杯道:“我叫楊青之。”

    他沒有說自己的本名,用的是自己的表字。

    青年笑道:“這裏人都叫我明老四,你可以叫我四郎。”

    “真的什麽事都能解決嗎?”

    “當然!”

    “我想找一個人。”

    “誰?”

    “那個人也是從北方來,是個和尚,名叫無畏禅師。”

    明老四笑了,“找和尚嗎?來長洲找和尚的話,你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去普會寺。”

    楊守文看著明老四,“可我找的這個和尚。可不一般。”

    “嘿嘿,越是不一般,就越是要去寺廟裏找。

    普會寺裏一大群和尚,什麽和尚找不到?只不過,你這麽巴巴的找上門去,恐怕是很難找到……對了,我這個消息值一貫錢,我會讓櫃台那邊給你記上帳的。”

    楊守文若有所思,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候,如果他還看不出對方的來意,可就真是傻子了。箭書、泰伯祠、廟祝、八仙客棧、明老四……楊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輕聲道:“只是不知道,這八仙客棧有什麽好風景可看呢?”

    “好風景?”

    明老四想了想,笑著道:“傀儡把戲,算不算?”

    “哦?”

    “這不,已經來了。”

    說話間,客棧外突然一陣鑼鼓喧天。

    楊守文探頭向外看去,就見一隊車馬在八仙客棧門口的廣場上出現,並且迅速擺開了架勢。

    琴聲,緩緩響起。

    一個幾乎裸?體的胖木偶,露著個彌勒佛樣的大肚皮,滿面笑容的一串爆仗,緊跟著炮聲大作,火花飛濺。同時,一個年輕人爬上了客棧門口的一棵大樹,點燃了一個轉圈的焰火,吱吱直冒金星。這也是把戲人的開場儀式,意在驅趕牛鬼蛇神。

    爆仗?

    楊守文不禁一怔,敏銳反應過來,難道這時候已經有火藥了嗎?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聽得一陣炮聲,大旗招展,一條金龍從不遠處的河裏冒出來,在彌漫的白汽之中,如騰雲駕霧般的舞動;岸上,兩只獅子隨著鑼鼓的節拍爭奪繡球,白鶴展開雙翅,正趕上烏龜搖頭晃腦迎面走來。于是,龜鶴一場大戰,兩種光澤黑白分明的倒映在河面上,引得圍觀者發出一連串的喝彩聲。

    “龍龜獅鶴四顯靈,閩州獨有的傀儡把戲。”

    明老四喝了一口酒,笑著解釋道。

    “怎樣,這把戲看上去如何?”

    楊守文沒有理睬明老四,眉頭颦蹙,緊盯著那岸邊的把戲,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各位鄉親,我們是閩州老實把戲人,今天路過寶地,耍一個小把式,搏各位鄉親一笑。剛才的把戲,叫做龍龜獅鶴四顯靈,大家如果覺著能入得眼,便捧個場,我們這一大家子,可就要靠各位鄉親的關照。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喽……”

    一個看上去飽經風霜,兩鬓斑白的男子一邊打著鑼鼓,一邊大聲的吆喝起來。

    自有那把戲人拿著笸籮走上前,看熱鬧的人們紛紛投擲銅錢。

    楊守文看到那男子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他旋即呼的站起來,可沒等他行動,明老四卻伸手把他攔住,笑道:“楊公子,這把戲在北方恐怕是沒見過吧。嘿嘿,放心吧,有的看呢!過兩日他們還要在法會結束後表演,聽說普會寺的法師可是出了一大筆錢,要讓我們長洲人樂呵一下。”

    周圍,傳來了一陣嬉笑聲。

    楊守文終于冷靜下來,緩緩落座。

    他看了明老四一眼,就見明老四朝他點了點頭。

    “各位鄉親,把戲大家見得多了,今天小老兒就為大家表演一個新鮮的。

    這是小老兒早年間在西域時學會的一套把戲,今天就請各位品鑒一下,還請多多捧場。”

    話音未落,就聽蓬蓬蓬!

    爆仗炸響,廣場上煙火彌漫。

    從煙火中走出七個人,全都是披發文身,身穿青紗短後小衣,錦繡圍肚看帶。其中有一人,頭戴金華小帽,手持白幡。其余六人,則都帶著頭巾,手持兵器。

    煙霧中,這七個人看不清面孔,開始相互格鬥刺擊。

    從兵器交擊的聲音來看,他們手中的兵器,赫然都是真家夥。七人搏殺在一起,顯得格外逼真,引得周圍發出一陣陣的驚呼聲。突然間,就見那金花小帽男子手持鋼刀刺中一人,鮮血噴湧,更破面剜心,場面頓時變得血淋淋,令人感到心驚肉跳。

    “七聖刀?”

    明老四喃喃自語,“沒想到連西域襖教的下神幻術都會,還真是小看了這些人呢。”

    “明公子,你是說……”

    “都是幻術,這是西域襖教的幻術,楊公子可聽說過襖教嗎?”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1-26 23:31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1-29 07:3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夜探普會寺(一)

  襖教?

  那不就是拜火教嘛!

  楊守文沒有看明老四,只輕輕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的目光,鎖在了那蒸騰的煙火中。此刻,岸邊的七聖刀幻術表演越發血腥,就看那頭戴金花小帽的人舞動白幡,手中長劍連連劈刺,血花飛濺,引得圍觀者發出一陣陣驚呼。只是,先前那站出來說話的男子,在煙火中已不見了身影。

  「楊公子倒是博學多聞,居然連襖教都知道。」

  明老四依舊是一副懶散的模樣,笑嘻嘻坐回去,就著酒壺喝了一口酒,興緻勃勃觀看外面的表演。那表演已經到了高潮,一連串慘叫聲響起,金花小帽與對方同歸於盡。

  鐺!

  鑼鼓聲再次響起。

  煙火漸漸散去。

  那兩鬢斑白的男子又出現在視線中,他帶著幾個人,一邊拱手道謝,一邊向觀眾收取費用。

  火光照耀下,楊守文看清楚了那人的樣貌。

  沒錯,就是他!

  雖然看上去年輕了些,眼眉也有一些變化,但楊守文可以可定,這個人就是計老實。那個在平棘殺人的計老實,那個拋棄了一月的計老實,那個傀儡藝人計老實!

  強按捺住衝出去的衝動,楊守文慢慢收回了目光。

  「你究竟是誰?」

  他把目光轉移到了明老四的身上,沉聲問道。

  明老四聞聽,頓時笑了。

  「聽說楊青之才情過人,才思敏捷。到這個時候,莫非還猜不出我是什麼人嗎?」

  「你……」

  楊守文眉頭一蹙,有些不太高興。

  不過,也就在這時候,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他姓明?

  明這個姓氏可不多見,而老爹的老師名叫明崇儼,難不成這兩個明,是一個明?

  眼中的警惕。旋即隱去。

  他看著明老四,半晌後沉聲道:「是我父親讓你幫我的嗎?」

  「也不算你父親讓我幫忙,雖然他來了一封書信……江寧明家,自叔祖即為她效力。至今已有三代。雖然明家只有一人出仕,就是我那族叔。但實際上,明家在暗中一直為她監控江南東道。所以,這次除了令尊的面子之外,更是我的職責。」

  「那你……」

  「我叫明秀。明秀的明,明秀的秀。」

  明老四,不對,應該是明秀的自我介紹頗為獨特,也讓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

  楊守文壓低聲音,目光朝外面看了一眼。

  明秀嘴一撇,輕聲道:「早在令尊來信之前,上官才人就已經秘密傳訊我們查找線索。那無畏禪師孤身一人,不太容易查找。但是一個偌大的把戲團體,卻不難找到哪怕他們改頭換面。一樣會露出馬腳。月初,這些人抵達蘇州,而後就輾轉來到了長洲。那一口帶著閩州口音的方言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就開始關注他們。」

  楊守文愣了一下,沒有再問下去。

  毫無疑問,江寧明氏是武則天在另一隻眼睛,專門為她盯著江南東道的眼睛。

  明秀道:「這些人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卻非常小心,不像是一個把戲人組成的團隊,更像是一個有著嚴密組織的團體。他們白天基本上就借居在普會寺。晚上則出門賣藝,深居簡出。一開始,他們並不是在這裡賣藝,待我覺察到情況後。就與他們聯絡,邀請他們在這裡雜耍。我沒有收他們的錢,同時他們也不能到店裡討要。他們能為我吸引不少客人,同時也方便我監視;而他們也樂得能有一個固定的場所。」

  明秀說完,展顏而笑。

  「怎樣,我是不是很聰明?」

  楊守文沒有理他。而是扭頭看著窗外,盯著那些把戲人。

  說實話,他對這個把戲團隊並不是很熟悉,除了已經死去的趙一念和桃花兩個之外,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計老實。沒想到,周周轉轉,最後還是又遇上了。

  「那箭書是你射的?」

  「嘿嘿。」

  「你好端端的,直接和我說就是,裝神弄鬼,還把我騙去了泰伯祠廟。

  對了,那廟祝怎麼死的?」

  「廟祝?」明秀道:「他是自然死亡,我可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去殺人滅口。如今佛道昌盛,以往的神祠香火破敗。那泰伯祠是我明家暗中資助,廟祝是本地人,不過……幾天前我發現他死了,就想到找你到泰伯祠,這樣一來也比較隱秘。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聯繫你?

  嘿嘿,你那隊伍裡烏煙瘴氣,什麼人都有,我可不想把明家和她的關係暴露出來。」

  明秀三番五次提到‘她’,就是指武則天。

  楊守文咬著嘴唇,沉吟片刻後輕聲道:「你是擔心……」

  「不是擔心,而是事實。

  你道那裴光庭好相與?裴行儉之子,雖然他母親是她的心腹,可是人心難測。至於那高戩,一邊是房陵,一邊是太平。呵呵,這等人,我信不過。還有李三郎,你又以為是好相與的嗎?他代表著兩姓子,你以為那兩姓子真就心甘情願?

  還有,前些日子我聽說,你們在白水塘遭遇伏擊,說明你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這種情況之下,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會出面和你聯絡。不過,你的警惕性可真夠差的。那天晚上我如果真想殺你的話,你恐怕已經死了。以後還要多些警惕。」

  明秀一番批評,讓楊守文無言以對。

  他扭過頭,看著明秀道:「你射殺我?告訴你,若不是大玉被拴住,那天晚上你休想逃走。」

  說完,楊守文不等明秀反擊,便話鋒一轉,「對了,都查到了什麼?」

  對於明秀的話,楊守文無法反駁。

  的確,這支隊伍裡的人員,實在是太雜了。幾乎涵蓋了如今朝堂上的幾大實力。

  也許一開始,武則天是希望平衡這支力量,讓大家齊心協力。

  但事實上,所有人都有小心思。甚至包括楊守文自己。這種情況下,莫說齊心協力,能不反目成仇就已經是一樁幸事。楊守文之所以要帶著楊思勖和裴旻獨自前來長洲,也就是想避開這種狀況。裴旻相對單純,沒什麼心機;而楊思勖呢。出身小鸞臺,是司宮臺的人,是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人,更讓楊守文放心。

  見楊守文轉變了話題,明秀也不再玩笑。

  「我已經說了,他們借居普會寺。」

  楊守文眼睛一眯,看了明秀一眼道:「你的意思是……」

  剛才,他告訴明秀,他來找一個和尚。明秀則回答說,要找和尚。就應該去寺廟。

  明秀已經反覆提及普會寺,楊守文那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普會寺?」

  「普會寺的住持法師名叫神慧,據說是來自安南。

  大約在三年前,他從洛陽來到長洲,差不多和王元楷同時來到這裡。最初他只是在普會寺掛單,可是第二年,普會寺原來的住持法師突然病故。神慧因為曾治好了蘇威的病,於是就得了蘇威的支持,成為普會寺新任住持法師,就此在留在長洲。」

  普會寺、蘇威?

  楊守文敏銳覺察到了這兩者間的關係。

  「前些日子。死於普會寺外的乞丐,你可知道?」

  明秀點了點頭,「我怎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只是蘇威背後是吳縣蘇家!你應該已經聽說過那蘇家的背景。這種事情牽扯到勛貴,我也著實不好去深入的調查。」

  楊守文深以為然。點點頭不再說話。

  片刻後,他突然道:「我想去普會寺看看。」

  「這個容易,明天我可以帶你去。」

  「不,我想今晚就去。」

  明秀眸光一凝,想了想,站起身來。

  「亥時三刻。我會在橋下等你,咱們一起過去。」

  說完,他轉身就走。

  而楊守文則不再理他,把目光轉移到了窗外,再次落在了計老實一夥人的身上。

  那些把戲人,正賣力的表演著。

  楊守文靜靜看了一陣子,突然露出一抹森然笑意,而後站起身來,離開了客棧大堂。

  長洲,戌時夜禁。

  不過由於魚市所處的位置,河道縱橫,那夜禁也就形同虛設。

  把戲人一直表演到將近亥時,才收工登上了一艘船,沿著河道駛出了長洲縣城。

  把戲人離開後,魚市很快就歸於平靜。

  八仙客棧的大門關閉,只剩下那兩盞氣死風燈路在風中飄擺。

  整個客棧,漆黑一片。

  楊守文聽聞隔壁房間傳來鼾聲,於是鑽出窗子,縱身從二樓的客房躍下。這客棧有兩層樓,距離地面大約有五米高。楊守文從樓上跳下來,見周圍無人,便貓著腰貼著牆,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了八仙客棧那兩座樓閣之間的石拱橋下。

  一艘小船,停泊在岸邊。

  明秀一身漁夫打扮,看楊守文過來,便招了招手,楊守文二話不說,跳上小船。

  「你來晚了!」

  「是你來早了,我掐著點呢。」

  兩人爭執了兩句,明秀便撐船離開。

  楊守文坐在船上,看著一身漁夫打扮的明秀,忍不住道:「這長洲的治安,可真是夠可以的。夜禁之後,居然還能這麼明目張膽的撐船在河面上行走,官府簡直是形同虛設。」

  「哈,你以為不是嗎?」

  明秀一竿子撐到底,小船在河面上劃破一道水痕,飛快行進。

  「王元楷被殺之後,長洲就徹底亂了。

  你這會兒要是行走在街上,說不定就會遇到危險。好在這魚市是我明家所有,還算安全。要不然,你以為八仙客棧為什麼要開設在這裡?就是為了一個方便。」

  「這麼說來,你就是魚市的大團頭?」

  明秀笑了,輕聲道:「長洲可沒有什麼團頭,只有安分守己的商人。」

  「安分守己?」

  楊守文曬然道:「安分守己,居然不登記過所?」

  「登記了過所,誰還會來留宿。

  沒有人留宿,我又怎可能打探到消息?」

  明秀一臉無所謂的模樣,輕聲道:「其實,你這次大可不必蹚這渾水。聖人已非當年,她既然決意還政於太子,你這個時候加入進來,弄不好將來會受到牽累。」

  楊守文愣了一下,向明秀看去。

  月光下,明秀那張俊朗的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給人一種不清晰的感受。

  「既然如此,你還效力?」

  「明家和聖人早已成為一體,我們如今也只是在盡所能罷了。」

  「難道……」

  明秀扭頭,看了楊守文一眼,「我今日所說,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第五人知曉。朝堂上現在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激湧,你我都需小心。」

  看起來,不止是楊守文有這樣的明悟。

  楊守文沉默了,坐在船頭一言不發。

  恐怕武則天心裡也很清楚她如今要面對的狀況吧……還政,則人心盡散;不還政,則朝堂不穩。說一千,到一萬,武則天終究是一個女人。她所要面對的局面,比之任何一個男性皇帝要面臨的局面更複雜,更艱難!她,在和整個天下作對。

  這是一個男性為尊的世界,怎可能容忍一個女人執掌權柄?

  想想日後的神龍政變,參與者有很多都是武則天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才。這些人真的是不知道感恩?也未必,他們之所以發動政變,怕更多是因為他們已經看出大勢。武則天早晚要把權柄交給太子李顯,如果不加以表現,很可能會遭到清算。

  這人啊,終究是有私心的。

  楊守文想起那天張柬之到銅馬陌時,表現出來的態度。

  按道理說,他應該先去吏部報到才對。可是他卻不緊不慢,悠哉的跑到了楊守文家中。

  亦或者說,張柬之如今,已經有了決斷?

  楊守文也茫然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他的猜想告之武則天,讓武則天有所準備。

  告訴了,可能會改變歷史。

  不告訴,豈不是說……老爹現在可是打上了武則天的烙印,一旦武則天失勢,自家豈不是危險?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回頭看了明秀一眼。

  明秀撐著船,一言不發。

  楊守文隱約能夠感覺到,其實明秀的心裡,此刻怕也是非常糾結吧……

  身下的小船,一陣劇烈晃動,在岸邊停靠下來。

  此刻,他們已經駛出了長洲縣城,停泊在一處河灣。

  明秀朝楊守文打了個招呼,縱身從船上跳下來。

  他蹲下身子,用手一指前方,輕聲道:「前面就是普會寺,咱們恐怕要步行一段距離。」

  PS:年底了,家裡各種事。

    個人的私事正處在關鍵時刻,以至於最近心思很亂,更新也不穩定,包涵則個。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1-29 07:40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30 23:4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章 夜探普會寺(二)


    普會寺坐落于長洲城外西南十五裏,是一座規模極為宏大的佛寺。

    據說,這佛寺的曆史,有差不多三百年之久,始建于東晉末年,由當時般若六家之一的高僧道安所建。算算時間,到如今還真就是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曆史。

    普會寺也是長洲一座極富名聲的佛寺,曆任住持都是佛法高深的法師。

    楊守文和明秀棄船登岸,在月光飛奔。

    大約走了有十裏左右,明秀突然停下了腳步,用手遙指前方的一片建築,輕聲道:“那就是普會寺。”

    “咱們現在怎麽辦?”

    楊守文說著話,從挎兜裏取出一條面巾,蒙在了臉上。

    “咱們從側門進去,然後上普會塔,那裏地勢很高,可以鳥瞰整座佛寺。”

    楊守文點點頭,跟在明秀的身後。

    兩人在夜色中潛行,很快就來到了普會寺山牆下。那山牆上有一閃小門,明秀上前輕輕推了兩下,發出一陣輕響。很顯然,這側門從裏面被鎖上了……

    “別急,我有辦法。”

    明秀說著話,從腰間挎兜裏取出一根飛铙,朝楊守文咧嘴笑道:“這點小事情,根本算不得麻煩。”

    說著,他已經到了山牆下。

    這普會寺的山牆,高大約有四米多的樣子。

    這種高度,要說上去並不很難,難就在于悄無聲息。

    明秀在山牆下停下來,舞動飛铙,唰的把飛铙擲到牆頭上,然後用力拽了拽繩索,而後抓著繩索,蹭蹭蹭往牆頭爬去。他很快就到了牆上,而後坐在牆頭,向裏面張望了兩眼,便低下頭輕聲道:“青之,你也……”

    人呢?

    明秀突然發現。楊守文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就在他疑惑之時,忽聽下面的院門吱呀一聲輕響,緊跟著院門打開,楊守文走進了門內。

    他手裏拎著一口短刀。進了院牆之後,反手把門關上。

    “下來吧。”

    楊守文朝牆頭的明秀招了招手,明秀呆愣一下,旋即收起飛铙,縱身從牆上躍下。落地時一個懶驢打滾,便到了楊守文的面前。他鯉魚打挺,噌的一下子起身。

    “你怎麽進來的?”

    “這種門闩,一把刀就能解決,爬牆作甚?”楊守文用一種‘你是白癡’的目光看著明秀,搖搖頭道:“我在昌平的時候,學過很多開門的手段,這種最簡單。”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剛想說,你就爬上去了啊。”

    楊守文說著,把那口烏茲劍收了起來。

    明秀咬咬牙。伸出大拇指,惡狠狠道:“楊青之,算你狠。”

    “好啦,這都是小事,你說的那座普會塔在哪裏?”

    明秀沒好氣看了楊守文一眼,然後用手朝一邊一指,“看到了沒有,就在大雄寶殿的旁邊。”

    楊守文凝目看去,點點頭。

    “那咱們快走。”

    兩人說著話,就准備往普會塔去。可就在這時。忽見遠處燈火通明,兩人見狀,連忙閃身躲進了陰影之中。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個僧人舉著火把跑過來。飛一般來到山門後。他們打開了山門,走出寺院。又過了一會兒,就見那幾個僧人領著十幾個人從外面走進來,為首一人,身穿錦袍,頭戴進賢冠。長得白白胖胖,好像一尊彌勒佛似地。不過,這彌勒佛好像不太高興,一路走來都沈著臉。

    “他怎麽來了?”

    “誰?”

    “蘇威!”

    明秀認出彌勒佛的身份,忍不住輕聲說道。

    “蘇員外崇道,從不進佛寺,這麽晚他來普會寺做什麽?”

    楊守文眸光一凝,目視那些人走進中門,而後朝明秀看了一眼。兩人目光相視,卻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貓腰竄出,貼著牆角來到中門。只見中門內,大約有三十多名僧人沿途巡視。明秀扭頭,朝楊守文比劃了一個‘跟著我’的手勢。

    他對普會寺顯然很熟悉,帶著楊守文,繞過了那些巡邏的僧人,來到後院的一座禅堂外。兩人在一排灌木叢後蹲下來。從他們的方位看去,可以把那禅堂看得通通透透。

    蘇威的十幾個護衛,站在禅堂外面。

    周圍零零散散的還有十幾個僧人。而禅堂裏,則坐著七個人。

    正中央是一個老僧,一雙長眉,看上去頗有高僧氣派。兩邊分坐幾人,有蘇威,還有一個計老實,其他四個人則都是僧人打扮,楊守文感到非常的眼生……

    幾個人在禅堂裏交談,聲音不是很大,所以也聽不清楚。

    片刻後,楊守文就看到蘇威站起身來,手舞足蹈的似乎非常激動,大聲喊著什麽。

    老僧一臉笑容,對蘇威的舉動似乎毫不在意。

    待蘇威平靜下來後,那計老實站起來,走到了蘇威身旁,勾著蘇威的脖子說話。兩人看上去很熟悉,否則也不會有如此親熱的舉動。就見蘇威一陣搖頭,計老實則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回身和其余幾人說了兩句,然後拍了拍蘇威的肩膀。

    蘇威朝老僧拱了拱手,轉身往外走。

    計老實則喊住了他,陪著他一同走到了禅堂門口。

    就在這時,那老僧似乎喊了一聲,蘇威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看。

    可就在這時候,計老實的臉色突然一冷,從大袖中滑出一口一尺半左右的短刀,揚手在蘇威的脖子上一抹。楊守文清楚的聽到,蘇威發出一聲慘叫,從脖頸中噴出一蓬血霧,噴濺在了計老實的身上。與此同時,那禅堂外面傳來了一聲厲喝:“放箭。”

    從禅堂一側的竹林中,傳來了弓弦聲響。

    一支支利箭飛射出來,蘇威帶來的十幾個護衛顯然被計老實的突下殺手驚住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蓬箭雨已經襲來。一連串的慘叫聲,在禅堂外的庭院裏響起。十幾個護衛,當場便倒下了一大半。而剩下的那些護衛,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沒等他們從被襲擊的驚駭中清醒過來,周圍的僧人已經拔出戒刀,蜂擁而上。

    楊守文和明秀都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

    這好端端……

    明秀身子一顫。腳底下失了力道,咔嚓一聲踩斷了一根樹枝。

    “誰?”

    有靠近的僧人聽到了聲響,扭頭看過來。

    明秀見狀,二話不說從灌木叢中長身而起。揚手唰的飛出一把飛刀,正中那僧人的額頭。僧人手中的戒刀才拔出一半,便噗通倒在了地上。不過,他雖然死了,也驚動了其他僧人。十幾個僧人回頭看過來。見明秀衝出,立刻蜂擁而上。

    “笨蛋!”

    楊守文心中暗罵一聲,也跟著從灌木叢中竄出。

    十幾枚鐵丸脫手飛出,化作一片銀光。

    僧人舞動戒刀,將鐵丸磕飛。不過也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明秀已經衝到了他們身前。手中多出了兩口短刀,擡手劃出一抹弧光,就把一名僧人砍翻在地。

    明秀的雙刀,長大約就是半條手臂的模樣。

    這種刀,很像後世的蝴蝶雙刀。刀刃寬厚,利于格擋和反手刀,是一種近戰利器。

    這明秀顯然也是在這對短刀上下過狠功夫,出刀詭谲,凶狠至極。

    眨眼間,就有兩個僧人倒在這雙刀之下,而楊守文這時候也衝過來,鴉九劍出鞘,劃出一抹絢爛弧光,把一個僧人劈翻。

    “四郎。不可戀戰。”

    “風緊扯呼,跟著我。”

    明秀說完,轉身就走。

    楊守文趁勢來到他身後,手中鴉九劍架住一口戒刀。順勢擡腳就踹在僧人胸口。

    他也不管那僧人死活,扭頭跟著明秀往外走。

    “會水嗎?”

    “會一點。”

    “那你跟好了。”

    楊守文有一種不祥預感,跟著明秀一路狂奔。

    沿途有僧人出現阻攔,但兩人一左一右,好像兩頭下山的猛虎,眨眼間就殺出一條血路。

    “是什麽人?”

    計老實提刀站在禅堂台階上。厲聲問道。

    僧人連忙過來,“不太清楚,是兩個蒙面人,不過說得一口官話。”

    這時候,禅堂內其他五人也走了出來。一個身材不高,卻生的極為雄壯的僧人聞聽,眼睛不由得一眯,扭頭向老僧看去,“難道說,是朝廷的人已經到了不成?”

    “不應該啊!”

    老僧道:“欽差分為兩路,一路昨日才到烏墩寨,另一路今天才抵達吳縣……”

    “那是什麽人?”

    計老實沈聲道:“他們剛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抓住兩人,只怕會有危險。”

    老僧眸光一凝,轉身走到蘇威的屍體旁,從蘇威的腰上拽下一塊玉牌。

    “李炯。”

    “在。”

    一個僧人走上前,躬身行禮。

    老僧把玉牌遞給他,沈聲道:“你拿著它,立刻進城,請張縣尉帶人封鎖吳縣,捉拿一切可疑之人。就對他說,有賊人潛入寺中,偷走了道安法師的佛骨舍利。”

    “明白。”

    “真人先生,接下來就要拜托你了。”

    老僧吩咐完了李炯,扭頭對另一個僧人道。

    那僧人長的矮矮胖胖,聽老僧說完,便微微一笑,“神慧法師放心,此事就交給我。”

    “傳我法令,盡起寺中武僧,務必給我捉住那兩個人。”

    普會寺一下子沸騰起來,寺內僧衆傾巢而出。

    普會寺作為長洲最有名望的寺院,就如同嵩山的少林寺一樣,寺內也養有武僧。

    楊守文和明秀沿著寺中的小路狂奔,身後喊殺聲不斷。

    兩人很快就來到寺院的另一端。

    這裏,連接著太湖。夜色中,湖面水霧缭繞,湖水更泛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色彩。

    “四郎,你幹什麽?”

    “別廢話,你不是說會水嗎?咱們從湖中脫身。”

    說完,明秀就收起雙刀,趟著水走進湖裏。

    他回頭看了楊守文一眼,招了招手,“放心吧,聽我的沒錯,這是最安全的逃生之路。”

    楊守文不禁苦笑,把鴉九劍收入劍鞘,跟著明秀一起走進湖裏。

    身後,普會寺武僧已經逼近。

    兩人走了幾十步之後,明秀朝楊守文看了一眼,沈聲道:“現在,咱們潛水離開。”

    他一個猛子潛入湖水之中,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尼瑪!

    若非我會水,今天非被你坑死不可……楊守文心裏咒罵一句,也跟著明秀,一個猛子紮進湖裏。在入水的一刹那,楊守文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岸邊高聲呼喊……

    計老實和一個雄壯的僧人來到了湖邊。

    身邊僧人手舉火把,把湖面照映。

    “船,馬上派船過來。”

    這一片太湖的水域,屬于普會寺的財産。

    寺中有許多漁船停泊在岸邊,早有僧人跑過去,劃船過來。計老實和那雄壯的僧人分別上了一條漁船,手舉火把便駛進了太湖。

    “無畏,你往那邊,我朝這邊,大家都看仔細了,絕不要放那賊人離開!”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30 23:4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兵分兩路


    天快亮了,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的光芒。

    楊守文狼狽不堪的爬上岸,就見明秀也正從水裏走出來,踉踉跄跄,一屁股坐在岸上。

    這是一座湖心島,放眼看去,只見煙波浩渺的太湖之水。

    “這是哪裏?”

    楊守文也坐下來,把手中的鴉九劍往地上一插,扭頭看著明秀問道。

    風徐徐而來,拂動波光粼粼。

    幸虧這是在暮夏時節,如果換做是春秋之際,肯定會瑟瑟發抖。明秀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站起身來,舉目向遠處眺望。片刻後,他沈聲道:“這裏應該距離包山不遠,至少裏岸邊有二十裏左右。咱們想要離開這裏,恐怕會有一些麻煩。”

    包山,是太湖中的一座湖中島。

    昨夜他和明秀從普會寺逃走,為了躲避對方的追捕,兩個人就好像喪家之犬一樣,在湖中一會兒潛泳,一會兒躲進蘆葦蕩,足足繞了大半夜才甩掉了那些追兵。

    這多虧了明秀熟悉地形,也多虧了後半夜烏雲遮月。

    總之,兩個人在水裏泡了大半夜,總算是逃出了生天。此刻,兩人是又累又餓,坐在岸邊大口喘息。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殺蘇威?”

    良久,楊守文擡起頭,向明秀看去。

    明秀苦笑一聲:“你問我,我又該去問誰呢?”

    這普會寺裏,顯然是藏有玄機。原本,楊守文以為最大的懷疑對象應該是那位蘇威蘇員外。可沒想到。蘇威竟然被殺了。而且是死得那麽突然。讓人感到心驚。

    “明秀,你確定那是蘇威,沒有認錯人嗎?”

    明秀沒好氣答道:“我在長洲六年,十八歲隨我父親搬來這裏,二十歲開始執掌八仙客棧。這些年來,我和蘇威見過多次,還一起吃過酒,我怎可能認錯人呢?”

    “你都二十四了?”

    “怎地!”

    “呵呵。”

    楊守文用一個後世標准的網絡語作為回答。而後仰面朝天就躺在了岸上。

    明秀也累了,和楊守文並排,四仰八叉躺著,仰望著蒙蒙的天空。兩人誰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靜躺著,耳邊聽著波浪聲響,整個人都好像變得特別通透……

    良久,楊守文突然坐起來,“明秀,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等!”

    “啊?”

    “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有路過的漁船,咱們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這裏。”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長洲的事情……蘇威死了,你說那些禿驢接下來想做什麽?”

    明秀懶洋洋的,一動不動。

    好半天,他才慢慢坐起來,輕聲道:“這些禿驢如今越來越無法無天,再放任下去,早晚出事。普會寺那些和尚,平日裏也不勞作,卻占居了大量的土地,同時從善男信女手裏收取供奉。一直以為,這些家夥只是斂財,沒想到竟然敢殺人。”

    明秀說著,扭頭向楊守文看過來,“我覺得,你應該向聖人奏疏此事。”

    自武則天以‘彌勒轉世’而執掌天下以來,僧人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洛陽京兆,天子腳下,那些大德們還有所收斂。可是距離京師越遠,和尚們就越發張狂。這一路上,楊守文見過不少寺廟侵占貧民土地的事情。可是不管怎樣,都不似昨日那麽驚訝。那些和尚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啊!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還有些遙遠,並非迫在眉睫。

    楊守文沈聲道:“你知道我說的並非此事,我是說,蘇威一死,我們當如何行動?”

    “行動?”

    明秀沈吟片刻,看著楊守文道:“青之,這裏的情況顯然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複雜,也更加麻煩……我以為,咱們必須要求援,以朝廷的名義捉拿普會寺僧人,而後徹查此事。這件事,總不會超出皇泰寶藏的範疇,說不定還能夠得到線索。”

    “什麽意思?”

    明秀輕聲道:“左遊仙當年在蘇州,聲名響亮,號有道大德。

    只是,在輔公佑失敗之後,左遊仙就銷聲匿迹,再無半點線索。計老實是奔著那皇泰寶藏而來,他和神慧等人在一起,又殺了蘇威,恐怕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我有一個推斷:蘇威可能知道皇泰寶藏的下落,計老實和神慧逼問他,然後雙方沒有談攏,結果就殺了蘇威。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快解決。”

    “你有什麽主意?”

    明秀想了想,沈聲道:“咱們現在,最好是兵分兩路。”

    “哦?”

    “你立刻前往吳縣,和大隊人馬彙合,盡快返回長洲;我會回轉長洲,在暗地裏調查此事。我畢竟在這裏多年,多多少少有一些門路,但這些門路上不得台面。

    你我一個明,一個暗,聯手調查,你以為如何?”

    楊守文聽罷明秀的話,不禁陷入了沈思。

    明秀的主意倒是不錯,如今的局面,也確實不是依靠個人的力量能夠解決。之前,楊守文孤身前來,是為了設法打探消息。而今,情況發生了變化,他也不需要在繼續隱瞞身份。有明秀在暗中幫助,相信要比他獨自去打探消息,更加方便。

    “可我兩個手下,可都在長洲。”

    “這個你放心,在長洲我想要隱藏幾個人,並非一件難事。不過,你要給我一個可以證明,否則他們也不會聽從我的差遣。”

    楊守文點點頭,拔起鴉九劍,遞給了明秀。

    “還有一件事。”

    “你說。”

    “我和你的關系,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更不希望有人知道明家的存在。”

    楊守文看著明秀,而明秀則眸光清澈的看著楊守文。

    對于明秀心裏的想法,楊守文大概齊能夠猜到。說穿了,他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明家和武則天之間的關系。或者說,這也是明家的意思,他們也要准備後路。

    “好!”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江甯明氏,亦或者說明秀的存在。

    畢竟現在朝堂上的形式的確複雜,對于明家而言,過早暴露出來絕不是一件好事。

    “有船來了!”

    就在楊守文思忖之時,明秀突然起身。

    就見煙波浩渺的太湖上,一艘漁船正從遠處緩緩駛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1-31 23:39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二章 蘇韻


    楊守文和明秀乘坐一艘漁船,在太湖畔的一個小漁村的碼頭上岸。

    明秀到底是地頭蛇,上岸後很快就為楊守文找到了一匹馬,然後和楊守文道別。

    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楊守文也不是很清楚。

    明秀沒有說,他也沒有去詢問,只是和明秀拱了拱手,便撥轉馬頭離去。

    目送楊守文離去的背影,明秀長出了一口氣。他回頭眺望沐浴在朝陽中的長洲縣城,沈吟片刻之後,便轉身離開。正如他和楊守文所說,現在他必須要為下一步打算。

    楊守文縱馬狂奔,沿著官道急行六十裏,遠遠就看到了吳縣城牆。

    吳縣,作為蘇州治所所在,已有千年曆史。據說,早在上古時期,吳泰伯建立吳國,就定都在吳縣。曆經千年發展,吳縣早已經成為江南東道有數的城市。

    它的規模很大,整個縣城共有八個陸門,八個水門。

    縣城**有七條堤堰,六十個坊市,也是這江南地區最大的貿易中心和商業樞紐。

    此時,已是巳時。

    在縣城的南門外,聚集一隊人馬,正整裝待發。

    這隊兵馬,把城門堵得嚴嚴實實,更有軍卒在沿途守衛。當楊守文一騎飛馳而來的時候,有數匹戰馬迎面攔住了楊守文,高聲喊喝到:“來者何人,此路不通。”

    “籲!”

    楊守文連忙勒住了戰馬。

    沒等他開口。只聽天空中傳來一聲鷹唳。大玉如同一道閃電。從天空中飛落下來。

    它展翅在楊守文頭頂盤旋,見楊守文伸出了手臂,這次穩穩落下。

    站在楊守文的手臂上後,大玉發出一連串的鷹唳聲。

    很顯然,它在表達對楊守文的不滿:你又把朕丟在一邊,自己跑出去玩耍了嗎?

    楊守文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他伸出手,點點大玉的腦袋。而後對那軍士道:“我乃征事郎楊守文,速速令我去見高舍人,我有要事與他商議。”

    “楊郎君?”

    那軍士聞聽,頓時愣住了。

    征事郎不是在馬車上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由于楊守文獨自前往長洲,故而就由呂程志冒名頂替,假扮楊守文。他借口生了病,然後就坐在馬車裏,一路上有楊茉莉隨行保護,所以外人也無法看出破綻。

    呂程志一路上是深居簡出,根本不參加什麽活動。

    今日。他們准備啓程前往長洲,卻不想正遇到楊守文趕回來。

    那軍士懷疑。但是見大玉立在楊守文的肩頭,心裏的疑窦便減少許多。因為他聽人說過,這只有‘神鳥’之稱的海東青是楊守文所有。它既然肯停在楊守文身上,就算他不是楊郎君,也一定是楊郎君身邊之人,故而態度上頓時謙卑許多。

    “你……在這裏等著,不要亂動,我這就去禀報。”

    那軍士說完,撥馬就走。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那隊伍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

    遠遠的,楊守文就聽到了大金的嘶鳴。就看它從隊伍中風馳電掣般衝出來,一馬當先。而在它身後,則跟著幾匹馬。馬上的騎士,楊守文遠遠就認出了來曆。

    李隆基、薛崇簡還有裴光庭。

    三人來到楊守文面前,勒馬停下。

    “青之,你這是……”

    看楊守文一副衣衫褴褛,發髻蓬亂的模樣,李隆基先吃了一驚,忙下馬上前探望。

    這,真是征事郎,楊守文嗎?

    一旁的軍官顯然也吃驚不小,眼前這人是楊守文,那馬車裏的又是誰?還有,征事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又是如此模樣?一時間,那軍官下意識後退幾步,露出緊張的表情。楊守文身為副使,卻悄悄離開了隊伍,他……究竟去了何處?

    楊守文和大金親熱了一陣,然後把大玉放在了大金的背上。

    “三郎,請立刻通禀高舍人,請他與我一支人馬,我要離開返回長洲,抓捕嫌犯。”

    “嫌犯?”

    李隆基一驚,忙問道:“青之,你發現什麽了?”

    “此事一言難盡,我回頭再與你說。”

    就在這時,後面的隊伍中一陣騷亂。

    緊跟著,就見高戬周利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匆匆走來。

    人群中,有楊守文熟悉和認識的人。楊茉莉、呂程志、楊醜兒和費富貴都在裏面。

    李隆基輕聲道:“你若不來,我們也准備啓程前往長洲。

    昨日我們得到了狄二郎的書信,他已經到達烏墩寨,將不經吳縣,直接到達長洲。”

    烏墩寨在哪裏?

    楊守文是兩眼一抹黑。

    不過,他此刻心思不在這上面,見高戬過來,忙快走幾步,迎上前去。

    “青之,你這是……“

    和李隆基等人的反應幾乎一樣,當高戬見到楊守文的狼狽模樣時,也是嚇了一跳。

    “高郎君,我有要事相告。”

    “哦,你先別著急,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蘇州刺史崔玄暐,昨日還詢問你的身體情況。因為你有任務在身,我不好解釋。現在你回來了,還是先見過崔府尊。”

    高戬說完,側身讓開。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老人,須發花白,面堂紅潤,看上去精神矍铄。

    老人笑道:“我聽十六娘多次提過青之,沒想到會在蘇州相遇……青之,你這是怎麽回事?怎地如此狼狽?”

    言語中,透著一股子親熱勁兒。

    可楊守文卻糊塗了,看著那老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崔刺史也知我嗎?”

    “哈哈。我怎能不知你……鄭靈芝是你舅父。他若是見到我。還要喚我一聲叔父呢。”

    十六娘,鄭靈芝……

    楊守文頓時恍然,難道說這崔玄暐是鄭靈芝妻子的叔父嗎?

    “啊,楊守文拜見叔祖。”

    他是真不知道,自家還有這麽一個親戚在蘇州。

    “青之,你這是怎麽了?”

    崔玄暐扶住了楊守文,忍不住開口詢問。

    楊守文這時也清醒過來,忙沈聲道:“叔祖。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想請叔祖立刻調撥一支兵馬,隨我即刻前往長洲縣,捉拿普會寺妖僧,否則會有麻煩。”

    “普會寺妖僧?”

    崔玄暐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普會寺我也知道,那裏哪有什麽妖僧?”

    “昨夜,普會寺住持神慧,勾結計老實……就是之前在洛陽與賊人勾結的把戲人,殺死了蘇威。”

    “什麽?”

    不等崔玄暐開口。從他身後傳來了一個女聲。

    緊跟著,就見一個三旬美婦走出來。看著楊守文道:“征事郎,你剛才說殺死了誰?”

    “你是……”

    “哦,我忘了介紹,這位便是蘇州蘇氏女蘇韻。

    蘇家族長如今年邁,身體欠安,多虧了九娘這些年辛苦操持,令蘇家越發的興旺。”

    那蘇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模樣,生的一副嬌媚容顔。

    她看上去很嬌小,但是舉手投足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氣勢流露,顯示出她不同尋常。

    “蘇威是我蘇家子弟,算起來是我的叔父。

    早年間,他因為犯了事,故而被趕去長洲,住持蘇家與安南都護府的生意往來。剛才征事郎說,神慧殺死了蘇威?據奴所知,神慧乃有道大德,師從若那跋陀羅法師,怎會殺人?而且,他和蘇威的關系很好,又為什麽要殺死蘇威呢?”

    一連串的問題,讓楊守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僅是蘇韻表現的激動,就連崔玄暐等人,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楊守文苦笑道:“蘇娘子,你問我神慧為何殺死蘇威,我也不知道。

    不過,昨夜我在普會寺裏,親眼看到神慧的手下殺死了蘇威,而後追的我跳湖逃生,在湖裏整整飄了一夜,今早在上岸。我上岸之後,就買了一匹馬,匆忙趕來吳縣。如今,長洲形式非常混亂,官府幾乎是形同虛設,必須要早作打算。”

    他說完之後,看向崔玄暐。

    可崔玄暐卻依舊是一臉迷惑的表情,自言自語道:“神慧法師佛法精深,德高望重,怎可能殺人?”

    李隆基見狀,站出來道:“崔刺史,這是非真假,只需到了長洲就可清楚。

    征事郎此前冒險前往長洲打探消息,如今匆忙返回,一定是有所發現。既然如此,我願率兵前往,捉拿嫌犯。到時候只要拿住了那個神慧法師,自然一切明了。”

    崔玄暐聽罷,連連點頭。

    蘇韻也道:“此事牽扯到我蘇家子弟,本來奴也應隨同前往。

    奈何,這兩日有重要之人前來吳縣,奴必須親自招待,恐怕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不如這樣,奴就派個人隨行,到時候也可以看出端倪。”

    說完,她扭頭喝道:“蘇倫!”

    “在。”

    “你隨同征事郎一同去長洲,如果那神慧真的害死了蘇威,就協助征事郎把他拿下。”

    “喏!”

    蘇倫,是一個相貌俊朗,體形高大健壯的男子。

    他看上去也就是三旬上下的模樣,瘦削的面頰,棱角分明,一雙明眸中更透出幹練氣質。

    崔玄暐道:“如此甚好,有蘇倫過去,也好辨明真僞。”

    說完,他想了想,沈聲道:“王海賓。”

    “末將在。”

    一名小將快步走來,躬身行禮。

    “此乃我妻家侄兒,是太原王氏子弟,骁勇善戰,精通兵法,如今在蘇州拜兵曹參軍之職。”崔玄暐對楊守文說完,便扭頭向王海賓看去,“十七郎,你即刻率支人馬,隨征事郎前往長洲,捉拿神慧。此去長洲,你要聽從征事郎的差遣。”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2-1 00:34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2-2 00:0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三章 撲朔迷離(一)


  馬上快過年了,家裏各種事情,每天忙得團團轉。
  
  過年這段時間,大概就是保持一更左右的狀態,十五以後會爆發,還請原諒。

  
  ++++++++++++++++++++++++++
  
  正午,陽光明媚。
  
  熱浪滾滾,撲面而來,夾帶著一股子濕乎乎的潮氣,即便是坐在馬上,也會大汗淋淋。
  
  官道上,蹄聲陣陣。
  
  一隊官軍正沿著官道急速行進,為首幾匹戰馬都是汗涔涔,頗為疲憊。
  
  大金不在此列,這一路快跑,反而讓它神清氣爽,高昂著頭,馬鬃在風中飄擺。
  
  “征事郎,咱們到了長洲,該如何行事?”
  
  王海賓催馬追上了楊守文,大聲問道。
  
  在他身後,還跟著裴光庭、薛崇簡以及蘇倫三人。
  
  本來,李隆基也要跟上,但卻被高戬攔住。長洲的局勢很複雜,雖然楊守文已經打探了一些虛實,可畢竟還是存有危險。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隆基身為相王之子,也是這一行人中地位最高的人,高戬又怎能讓他輕身涉險?
  
  對此,包括蘇州刺史崔玄暐在內,也都表示贊成。
  
  楊守文他們先行出發,高戬等人隨後跟進。不僅是高戬要過去,就連崔玄暐也要過去。畢竟,此行牽扯到了四千萬貫的黃金,不管是什麽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王海賓體形高大,約六尺一寸左右,也就是185公分上下。
  
  他生的劍眉虎目,英氣逼人。
  
  據崔玄暐介紹,這王海賓早在兩年前投奔崔玄暐,憑借一身武藝,加之治軍嚴謹,很快就在蘇州站穩腳。這也是崔玄暐的心腹,派他出馬,也代表著崔玄暐對楊守文的支持。
  
  “待會兒到了長洲之後,兵分兩路。
  
  連城帶二郎進城,先控制住衙門。十七郎隨我去普會寺,先把那神慧賊禿拿下。”
  
  “那我呢?”
  
  蘇倫忍不住問道。
  
  楊守文頭也不回道:“蘇先生可以去蘇家看看,我估計蘇威死了,蘇家人現在未必知道。”
  
  “啊?”
  
  “我不知道神慧為什麽殺蘇威,但想必不會把他的死太早暴露出來。
  
  對了,蘇威家裏還有些什麽人?最好是讓他家裏的人出面,這樣更好追查線索。”
  
  “蘇威?家裏好像只有一個妻子。”
  
  “他沒有孩子?”
  
  蘇倫道:“蘇威早年間曾有過一個孩子,可是很早夭折。他前妻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悲傷過度而亡,以至于蘇威那些日子渾渾噩噩,後來犯了錯被趕去了安南。
  
  他現在的妻子,是在安南續弦。
  
  族中本有意為他再找一個正室,畢竟那位娘子是安南人,門第不相配。可蘇威卻不同意,後來幹脆就定居長洲,若非族中召喚,他甚至不肯走進吳縣半步。”
  
  這倒是才知道,沒想到蘇威居然還是一個長情之人。
  
  “那你先去蘇家看著,我拿下了神慧,就會前冇往蘇家。”
  
  “甚好!”
  
  楊守文一邊催馬行進,一邊和蘇倫交談。
  
  倒是王海賓話不是太多,跟在楊守文的身邊,一言不發……
  
  +++++++++++++++++++++++++++++++++
  
  海東青翺翔在天空中,不時傳來一兩聲鷹唳。
  
  在楊守文的催促下,從吳縣到長洲,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抵達長洲時,才不過午後。
  
  在長洲城外,楊守文和裴光庭兵分兩路。
  
  裴光庭和薛崇簡兩人帶兩百府兵直奔城門,而楊守文和王海賓則領著三百人,浩浩蕩蕩殺向了普會寺。抵達普會寺的時候,普會寺山門緊閉,裏面鴉雀無聲。
  
  王海賓朝楊守文看了一眼,就見楊守文向他點點頭,于是揮手下令麾下軍卒分散開來,把普會寺包圍住。更有一個旅帥走到山門前,抓起門環用力拍擊。只聽铛铛铛三聲響,山門裏不見一點動靜,令楊守文心中頓時生出了疑窦。不會是跑了吧!
  
  他想了想,沈聲道:“十七郎,給我衝門。”
  
  “喏!”
  
  王海賓在馬上躬身領命,而後轉身厲聲喝道:“兒郎們,給我撞開山門。”
  
  軍卒齊聲呐喊,做勢就要衝鋒。
  
  可就在這時候,只聽山門吱呀一聲響,從寺院裏傳來一身呐喊聲,緊跟著山門打開,從裏面衝出了數十名武僧,手持棍棒和戒刀,在山門外站定,一個個看上去殺氣騰騰。
  
  “大膽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犯佛門淨地。”
  
  從寺廟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就見兩個中年僧人從裏面走出來,看到山門外面的官軍時,他們頓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相視一眼後,其中一人退回寺中,另一人則越過武僧,走上前來。
  
  “貧僧普會寺知客僧法言,敢問各位施主是何方人馬?為何來我佛門淨土?”
  
  楊守文颦蹙眉頭,沈吟片刻後,縱馬上前。
  
  “我乃司刑寺評事楊守文,奉命前來捉拿要犯。”
  
  “要犯?”
  
  法言頓時笑了,“施主說笑了,我這佛門淨地,只有善男信女,哪來的什麽要犯?”
  
  “有沒有要犯,不是你說了算。
  
  趕快讓開道路,否則必將你已從犯處置。十七郎,給我衝進去抓人。”
  
  楊守文心裏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不想和法言廢話,于是就要下令入寺抓人。
  
  這時候,一個老僧匆匆從寺裏走出,他見到楊守文,忙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楊評事海涵,昨夜我寺中來了盜賊,偷走了道安法師留下來的佛骨舍利,故而寺中僧人有些緊張。評事要抓人,只要在寺中,評事只管動手。法言,讓開道路。”
  
  普會寺外,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他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又指手畫腳。
  
  楊守文看到那老僧,頓時笑了。
  
  “你是何人?”
  
  “貧僧忝為普會寺住持,神慧。”
  
  昨夜,那個居中坐在主坐上的老僧。
  
  明秀說過,這老僧就是神慧。楊守文也是明知故問,在那老僧承認了自己身份後,立刻下令道:“抓的就是你這妖僧……來人,把神慧抓起來。”
  
  神慧聞聽一怔,露出愕然表情。
  
  而在他身後的武僧則齊聲呐喊,呼啦啦上前,就把神慧保護在中間。
  
  “神慧,你要造反嗎?”
  
  這句話出口,楊守文就覺得有點別扭。
  
  好像小說裏的那些反派,都喜歡說上這麽一句。
  
  神慧道:“楊評事,你要抓老衲,老衲自不會反抗。只是老衲犯了什麽罪,竟要楊評事如此興師動衆?”
  
  “為什麽抓你?”楊守文冷笑一聲道:“只因你勾結逆賊,更殺死了蘇威。”
  
  這句話出口,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蘇威是什麽人?
  
  那可是長洲首富,被人殺了?
  
  神慧道:“楊評事,你說老衲勾結逆賊,不知是勾結什麽逆賊;你說老衲殺了蘇威,卻不知什麽時候殺了蘇施主呢?老衲與蘇施主是至交,好端端為什麽要殺他?”
  
  當神慧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楊守文清楚看到,神慧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不正常……
  
  按道理說,他應該慌張才對,如今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莫非他另有安排?
  
  “那位老爺,你說法師殺了蘇威蘇員外?
  
  不可能啊!我今早去蘇家送柴火的時候,還見過蘇員外,他還和我交談了幾句呢?”
  
  外面的人群裏,傳來了一個聲音。
  
  就見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人走出來,大聲道:“蘇員外活的好好的,老爺為何說他死了?”
  
  “你說什麽?”
  
  楊守文聽到那中年人的話語,腦袋頓時一懵。
  
  這怎麽可能……我昨天晚上明明親眼看到蘇威被人殺死,他怎可能還活著呢?
  
  不僅是楊守文有些發懵,就連王海賓也露出了糊塗的表情。
  
  他湊上來,輕聲道:“征事郎,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我知道。”
  
  楊守文猛然撥轉馬頭,來到那中年人身前。
  
  “你剛才說,你早上還見到了蘇威?”
  
  “如果老爺說的這個蘇威是我們長洲的蘇員外,那草民的確是見到了。”
  
  中年人在楊守文身前,露出了慌亂之色。
  
  但從他的語氣中,楊守文聽得出來,他並沒有撒謊。而且這種事也撒謊不來,蘇威到底死了沒有,蘇倫已經前往蘇家,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又如何能隱瞞?
  
  難道說,那明秀在騙我嗎?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6-2-2 00:05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2-3 00:25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四章 撲朔迷離(二)


    楊守文有一種預感,他今天怕是要丟臉了!

    不過,他並不認為明秀欺騙他,因為他親眼看到,神慧的人殺死了蘇威。如果那個人是蘇威的話……這世上,有一種人當你見到之後,就會沒有由來的相信他。

    明秀看上去懶懶散散,好像很不著調。但是他卻給楊守文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沒有任何原因。也許,老爹和明家的關系有作用;也許,明家一直忠于武則天。

    但這都不是原因!

    楊守文相信,換一個明家的人過來,他未必會相信。

    明秀說,那個人是蘇威,一定就是蘇威。

    可是……

    楊守文盯著神慧,眼睛一眨不眨。

    神慧一臉的平靜表情,一如之前氣度不凡。不過,從他的眼中,楊守文卻看到了一絲得意。

    “征事郎,怎麽辦?”

    王海賓湊過來,低聲問道。

    怎麽辦?認栽!

    人家早就已經設好了圈套,就等著自己來跳。很明顯,神慧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後招。

    想到這裏,楊守文深吸一口氣,臉上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

    他邁步走上前,來到神慧面前。

    “看起來,是本官得到了虛假消息,未經核准就前來叨擾,卻壞了佛門淨地的清靜,實在是罪過。今日之事,是本官的錯,還請神慧法師勿怪罪才是。”

    神慧聞聽,笑了。

    “楊評事也是受人欺騙,貧僧並無怪罪。

    不過有一件事貧僧很奇怪,楊評事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此外,昨夜敝寺遭遇盜賊,搶走了我寺中傳承百年的佛骨舍利。此關系到我普會寺日後在長洲的地位,還請楊評事設法查找,務必要幫貧僧找回佛骨舍利,貧僧當感激不盡。”

    說完,神慧雙手合十。躬身一揖。

    楊守文強笑一聲,“若真有此事,本官定會設法將盜賊抓捕。”

    他看了一眼山門外嚴加防備的武僧,目光在這些武僧手中的兵器上掃了一眼。輕聲道:“沒想到普會寺還有如此衆多的武僧,想必每日練武也非常辛苦……不過,這些大師可否在衙門裏有記錄?如此衆多的武僧,比那嵩山少林寺也不遑多讓。”

    “這個……”

    神慧愣了一下,剛要辯解。就見楊守文已經翻身上馬。

    “十七郎,咱們去長洲。”

    “喏!”

    王海賓立刻下令,把兵馬召集回來,簇擁著楊守文離去。

    看著楊守文離去的背影,神慧一雙白眉颦蹙,而後轉身走進山門。知客僧則帶著武僧退回寺內,隨後山門緊閉。

    神慧回到彌勒殿,在佛前坐下。

    從佛像後面,走出來一個僧人,在神慧身邊坐下。

    “法師。官府的人怎會這麽快過來?”

    神慧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僧人道:“無畏師弟,你從洛陽過來,想必對洛陽的人事有所了解。今天過來的人,名叫楊守文,是司刑寺評事,不知你可曾聽說過?”

    “楊守文?”

    僧人聞聽一怔,旋即露出警惕之色。

    “師兄說的可是那昌平楊守文?”

    “我不知道,不過你這一提醒,我也想起。他的口音的確帶著些許幽州地方的口音。”

    “嘶!”

    僧人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也來了?”

    神慧稱這僧人‘無畏’,正是那個從廣化寺逃出來的無畏禅師。

    “這個楊守文。很厲害?”

    楊守文在兩京名聲響亮,並且逐漸開始向周邊擴散。但是長洲,距離洛陽實在是太遠了。神慧還不知道楊守文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他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師兄莫非忘了,前些日子你看得那部《西遊》?”

    “西遊?西遊的作者,好像是叫做青之。”

    無畏禅師咬牙切齒道:“青之就是楊守文的表字。那西遊也正是楊守文所著。不僅如此,此人在兩京之地聲名響亮,據說他小時候曾和太子訂過一門親事,太子對這門親事,也是非常滿意。此外,就在兩個月前,他在總仙宮要瑤池會上,鬥酒賦詩百篇,令在場所有的讀書人無不感到震撼,以至于贈他‘谪仙人’之名。”

    神慧也吸了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無畏禅師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洛陽,就住在銅馬陌,寶珠也是死在他手中。”

    神慧聽了無畏禅師的話,不由得有些沈默了。

    “無畏,你說昨晚來寺裏的那兩個人……”

    “可能!”無畏禅師不等神慧說完,便搶先道:“據我所知,那楊守文的身手不差。”

    神慧點點頭,站起來在彌勒殿裏徘徊。

    良久,他突然停下腳步對無畏道:“無畏,那楊守文雖然退走,但他未必會就此罷休。如果他真是昨晚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很顯然……你不好繼續在寺裏逗留,我相信楊守文肯定還會再來。你馬上離開,搬去蘇家園林,協助你兄長做事。

    你和一條君自幼分別,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想必有很多話要說。

    還有,計老實也在那裏……你幫我盯著他,我總覺得,這個閩州人不能太相信。”

    “那這邊……”

    無畏起身,看著神慧道:“師兄能應付嗎?”

    “嘿嘿,只要你兄長那邊沒有出錯,我這裏就穩如泰山。那楊守文雖然有些手段,可這裏是長洲,還輪不到他在這裏話事。放心吧,這邊的事情,我自會應付。”

    “如此,我這裏離開。”

    “不要從前門走,我讓人在湖邊安排一艘船帶你離開。

    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就不要過來。有什麽事情,我會讓法言和你聯系。”

    無畏禅師點點頭,轉身離去。

    神慧則複又坐下來,擡頭仰望大殿中的彌勒佛像,突然間冷笑一聲道:“都說你彌勒轉世,到要看看,你的手段如何。我不是那孫猴子。楊守文也非黃眉怪!”

    出師不利!

    楊守文萬萬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他和王海賓來到長洲縣衙的時候,裴光庭和薛崇簡已經把縣衙控制起來。不過,當他們得知事情的經過後。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著楊守文的目光有些怪異。

    “征事郎,你確定親眼看到蘇威被殺了?”

    薛崇簡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色,看著楊守文,嘴角微微翹起。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薛崇簡的問題!他如今已經清楚了薛崇簡的來曆,是太平公主與前驸馬薛紹的孩子。太平公主和薛紹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關系?楊守文不是很了解!不過根據後世《大明宮詞》的演繹,似乎是非常恩愛。

    這一路上,楊守文能夠感覺得出來,薛崇簡對他並不是很服氣。

    如今有機會落井下石,他自然不會放過。

    不過,楊守文並沒有理他。因為在楊守文的記憶裏,薛崇簡最後好像背叛了他的老娘,投靠了李隆基。太平公主一共生下四男三女。似乎除了這個家夥之外,沒有一個幸免。不管大明宮詞是怎樣美化薛崇簡這個人,楊守文對他都不感冒。

    見楊守文不理他,薛崇簡頓時大怒。

    他剛要在出言譏諷,卻被裴光庭攔住。

    “征事郎,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次過來,動靜可不小,甚至還驚動了蘇州刺史崔玄暐。如果沒有一個妥善的解釋,只怕是會非常難堪。和薛崇簡不一樣,裴光庭從某種程度上。對楊守文還算友善。

    “此事,我自會向府尊和高舍人他們解釋。”

    楊守文沈吟片刻,開口道:“這件事,我辦砸了!我會向高舍人請罪。你們不必擔心。

    哦,我去找楊寺人和小裴回來,他們現在恐怕還等我的消息呢。”

    楊守文說完,朝裴光庭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連城,你看看他。明明做錯了事情,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實在是太過分了!”

    薛崇簡在楊守文離開後,忍不住對裴光庭發起了牢騷。

    對此,裴光庭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小聲的安撫,總算是讓薛崇簡閉上了嘴巴。

    楊守文離開後不久,蘇倫也回來了。

    “征事郎在開什麽玩笑?”

    蘇倫一進門就抱怨道:“我去蘇家後,見蘇威活的好好的,哪裏有被人殺害?”

    裴光庭眯起眼睛,沈吟片刻之後道:“會不會是被人喬裝打扮?”

    “開什麽玩笑,就算是假扮的,蘇威的妻子會說假話嗎?她可以證明,蘇威昨夜根本沒有出門,一直都在家裏。你們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麽尴尬,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裴光庭張了張嘴,但最終只能無奈苦笑。

    至于薛崇簡,眼眉間的不屑之意更濃,嘴角更露出了嘲諷之色。

    傍晚時分,崔玄暐高戬等人,抵達長洲。

    只是,衆人在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都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周利貞頓時來了精神,說起話來也變得陰陽怪氣。白水塘遇伏之後,他著實老實了一段時間。可是對楊守文的敵意,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反而越發的強烈。

    只是高戬李隆基等人都向著楊守文,他自然不敢再挑釁。

    如今楊守文出了錯,周利貞立刻就跳了出來。

    “這件事……確是征事郎大意了,鬧出這種笑話來,豈不是有損朝廷的威儀?

    征事郎,你昨夜真的看到蘇威被殺了?怎地那蘇威還活蹦亂跳的活著呢?”

    晚宴時,周利貞忍不住開口嘲諷。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也許是我看花了眼,此事的確是我的不是。”

    “本來就是你的不是……征事郎,我並非是要針對你,只是就事論事。你現在這一鬧,弄的我們接下來會很麻煩。神慧法師德高望重,在長洲口碑極佳。你這樣冒然帶兵前去包圍,如果有真憑實據也就罷了,可偏偏……現在倒好,讓我們多麽尴尬?”

    “周司直,話也不能這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青之不過是看花了眼,而且他並也向神慧法師道歉,何來尴尬之說?”

    李隆基忍不住開口為楊守文分辨,周利貞張了張嘴,話鋒突然一轉道:“說起道歉,我倒是想起來了一件事。那普會寺的佛骨舍利是怎麽回事?昨夜征事郎……”

    “周司直,夠了!”

    高戬眉頭一蹙,厲聲呵斥。

    周利貞這話說的就有些過分了,話裏話外,似乎是在說楊守文偷走了佛骨舍利。

    “不過,青之的確不好再主持大局,依我看從現在開始,青之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找回那佛骨舍利吧。王縣尊的死,以及其他事情,青之就不要再出面了。”

    高戬說完,目光一轉,就落在了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楊守文身上。

    在他的眼中,楊守文此刻顯然是有些頹廢,看上去魂不守舍。

    “青之,你看這樣做,如何?”

    楊守文擡起頭,輕聲道:“但憑高舍人差遣。”

    他知道,高戬這樣做,表面上是削他的權,但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呢?

    只是,楊守文這心裏面有一些發堵!

    高戬等人開始說起了別的事情,楊守文則坐在一旁,低著頭好像是情緒低落。

    不可能的!

    明秀不可能騙我,那蘇威絕對被人殺了。

    可是,蘇家的那個蘇威又是怎麽回事?如果他是假的,那他的妻子肯定能看出破綻。而且,他那妻子也說了,蘇威昨夜沒有離開……嘶!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到底是誰在說謊?

    楊守文只覺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原本已經很清晰的脈絡,突然間變得渾淪起來。

    晚飯後,他肚子在後衙的花園裏散步。

    月光皎潔,灑在花園中。

    楊守文沿著曲折花徑漫步,不知不覺來到了一間房舍前停下腳步。

    “這是哪裏?”

    楊守文攔住了一個差役,指著那間房舍問道。

    差役回答道:“這是王縣尊的書房,王縣尊愛桃花,故而經常會在這書房裏批閱公文,勞累時則走出來,欣賞園中的桃花。不過,自王縣尊過世後,這書房就空置了。”

    “你是說,王縣尊就死在這間屋裏?”

    “正是。”

    那差役顯然是衙門裏的老人,提起此事的時候,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說來也奇怪,王縣尊被人毒殺在書房裏,可是到現在,也沒有人找出他是如何被人下毒。”

    楊守文眼珠子一轉,沈聲道:“帶我過去看看。”

    說完,他邁步就走上了台階,伸出手,把那兩扇緊閉的房門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2-3 23:3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吳中雜俎


    屋子裏,有些潮濕昏暗,帶著一股子黴味。

    楊守文示意那差役把窗戶打開,點上了燈,房間裏的光線頓時明亮許多。房間裏,擺放著兩個書架和一張圍榻。書架上堆放著書籍,榻桌上還殘留著一些紙張。

    楊守文站在屋中,蹙眉環視一周後,走到了圍榻邊上。

    伸出手指,在桌上擦了一下,灰塵並不是很多。

    “這裏有人打掃嗎?”

    “回老爺的話,小人隔三差五就會打掃一下房間。”

    “王縣尊的物品都拿走了?”

    “王縣尊平日裏只在這裏看看公文,或是讀讀書,也沒有什麽私人物品。哦,書架上那些書,是王縣尊的。之前州府衙門的人過來收拾東西,看過這些書籍,並不是很貴重,就留了下來……對了,那邊的火盆是王縣尊所有,其他就沒了。”

    “火盆?”

    楊守文順著差役手指方向看去,就見在屋子的角落裏,擺放著一個火盆。

    差役道:“王縣尊晚上讀書的時候,喜歡自己燒水,所以就讓人在這裏拜訪了一個火盆,專門用來煮水。前段日子,天氣雖然回暖,但卻多雨,所以房間裏潮濕。生個火盆,也可以驅散潮氣……王縣尊出事的那天,就在屋子裏生了火盆。”

    楊守文走過去,從差役手裏接過了一根木棍,在火盆裏翻了一下。

    “王縣尊那天,是怎麽出事的?”

    差役聞聽,臉上露出了回憶之色。

    他想了想道:“縣尊出事那天晚上。正好是小人值夜。

    入夜的時候。縣尊進屋看書。讓小人把火盆點上,還燒上了水。之後,王縣尊就把小人趕了出去。大約快過了亥時,小人突然聽到王縣尊的慘叫聲,就急忙跑過來。王縣尊當時衣衫不整倒在榻前,臉通紅,好像燒著了一樣,然後對小人說:屋中。屋中……但是沒等他說完,就七竅流血而死,當時把小人嚇壞了。”

    “他說‘屋中’是什麽意思?”

    差役道:“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想是縣尊說屋中有什麽東西?後來小人找人來,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搜查了一邊,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再後來,州府衙門的人過來,又搜查了一邊,還是沒有發現。也許,王縣尊是想說,屋中有人?”

    那差役一臉的迷惑之色。和楊守文聊了起來。

    王元楷是太原人,說得一口官話。但是並不會說蘇州本地方言。

    這差役名叫姚三郎,是王元楷就任之後,在本地招募的差役。據他的說法,他一不能打,二不識字,能夠被招募,就是因為那一口流利的官話,被王元楷看重。

    算算時間,他跟隨王元楷有兩年之久。

    王元楷死後,他從太原帶來的仆從已經離開,就只剩下這姚三郎留下來,照看後衙。

    “三郎,這個印子是怎麽回事?”

    楊守文指著圍榻旁邊的地面,疑惑問道。

    那裏有一個黑色的印子,非常明顯。

    姚三郎道:“平日裏火盆就放在這裏,也方便縣尊取用。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印子。”

    “你是說,這火盆子原來是放在這裏?”

    “正是。”

    楊守文點點頭,在屋中轉了一圈之後,便坐在圍榻上。

    “三郎,你下去吧,我想在這裏靜一靜。”

    “喏!”

    姚三郎躬身答應,便退出了書房。

    他離開之後,書房裏便歸于一陣沈寂。楊守文往圍榻上挪了挪,而後閉上了眼睛。

    今天,高戬等人的態度,他都看在眼裏。

    他沒有去爭辯,也沒有去和周利貞、薛崇簡計較。

    這一次,的確是他有些莽撞了!既然神慧發現了他和明秀,卻留在普會寺裏。如果沒有一點准備,豈能如此?換句話說,他帶著兵馬圍困普會寺,也等于是暴露了自己。

    好高明的手段!

    楊守文突然笑了起來。

    那個蘇威,簡直就是點睛之筆,讓楊守文一下子落在了下風,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蘇威到底是怎麽回事?

    亦或者說,蘇威的妻子是怎麽回事?

    蘇威明明已經被害,可是她卻不肯站出來指認,反而還為蘇威作證?這裏面,恐怕還有文章。

    現在,楊守文已不好再出面主持局面。

    正如高戬所言,恐怕整個蘇州府,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這種情況下,楊守文不管做什麽都沒有用處,除非他能夠證明,那蘇威是假的。

    可是,該如何證明呢?

    楊守文想到這裏,睜開眼睛,從圍榻上下來。

    唯一的突破口,怕就是蘇威的妻子。按照蘇倫他們的說法,蘇威當年被趕出吳縣之後,就一直漂泊在外。後來他定居在長洲,雖然仍舊是以蘇家子弟而自居,可實際上,他和蘇家的聯系並不是很多,甚至在蘇家之中,也沒有幾個朋友。

    蘇威的妻子為何要做僞證?

    這是一個疑問!如果不弄清楚這裏面的玄機,恐怕也無法讓蘇威的妻子改口。

    還真是麻煩啊!

    楊守文警校畢業,後來又讀過很多書籍。

    可事實上,他並沒有太多的專業經曆。唯一一次辦案,結果確是讓他癱瘓十余年。

    後世的刑偵手段,在這個時代很難運用。

    沒有那麽多的科技手段,也沒有充足的人力物力,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確實不太容易。

    楊守文漫無目的走到書架前,順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翻了兩頁。

    突然,他把手上的書本合上。就見那封面寫著‘吳中雜俎’四個字。書的作者。赫然就是王元楷。所謂雜俎。就是雜錄,記載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傳說。

    吳中雜俎,顧名思義,就是關于吳中地區的一些流傳。

    楊守文捧著這本書,感到有些奇怪。

    他寫《西遊》,是一個偶然。而且,在寫《西遊》的時候,楊守文還是個無名之輩。

    可王元楷不一樣。他可是朝廷命官。

    似他這樣的人,大都不喜歡寫這種志怪異錄的東西。就算是寫了,也大都不會使用本名。這本《吳中雜俎》,分明是王元楷在任上所寫。刊印是在去年秋天,也就是說這本書是王元楷就任之後所書。寫就寫了,偏偏還用真名,就有些古怪。

    楊守文眼珠子轉了轉,捧著書來到圍榻前坐下。

    他正要翻閱,忽聽屋外傳來腳步聲,緊跟著房門被推開。就見李隆基和裴光庭從外面走來。

    “青之,在做什麽?”

    “哦。這裏有一本書,好像是王元楷生前所著,所以准備看一看。”

    “你是說《吳中雜俎》嗎?”

    楊守文一愣,疑惑向李隆基看去。

    李隆基笑道:“這本書,我在洛陽時就曾看過。

    王元楷去年刊印此書後,還派人送去洛陽了幾百本,不僅是我,就連姚侍郎也曾看過。不過姚侍郎對他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非常生氣,還寫信把他臭罵了一頓。

    書倒是寫的很有趣,不過大都是衣冠南渡之後,到聖人登基之前的奇聞異事。閑來無事翻閱一下,倒也能打發時間。不過,王元楷是長洲令,居然有時間寫這種書,的確是……呵呵,青之若是喜歡,不妨看看,可以加深對蘇州的了解。”

    原來,王元楷早就把書傳了出去。

    楊守文點點頭,把書合上。

    “三郎找我有事嗎?”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一旁的裴光庭。

    裴光庭道:“青之,我想問一下,裴旻去了哪裏?”

    楊守文之前去找裴旻和楊思勖,但回來時卻告訴衆人,楊思勖和裴旻都不見了。

    楊守文道:“這個,我確實不知道。

    我問過昨日留宿的客棧,從昨天夜裏,城中就開始盤查。也許是楊寺人和小裴覺察情況不妙,提前離開了……連城兄,你放心!小裴很聰明,而且武藝高強。楊寺人也是個人精,他二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麽意外,可能過兩天就會回來。”

    裴光庭聞聽,點了點頭。

    而李隆基則輕聲問道:“青之,你昨晚……”

    “我不知道!”

    楊守文露出了苦惱之色,輕聲道:“我的的確確看到他們在寺裏的禅堂殺人,可是……”

    “你又怎知道,那個人就是蘇威?”

    “這個……”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解釋道:“這個……我昨日和楊寺人去義莊查驗屍體的時候,曾在路上見過蘇威。蘇員外的氣派好大,當時我還問路人,才知道他的身份。

    蘇員外的相貌特征很明顯,並不難辨認……

    哦,說起義莊,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三郎若是覺得有用,不妨讓人去查一查。在我們抵達長洲之前,普會寺外曾出現了好幾具屍體,據說都是本地的乞丐。我和楊寺人去義莊,就是查看他們幾人。楊寺人根據他們的死狀,判定他們是染了屍毒。我覺得,那幾個人恐怕和皇泰寶藏有關,三郎不妨從這方面入手。”

    果然,這番話一下子把李隆基的注意力轉移開來。

    他聞聽之後,頓時來了興趣。

    “那幾具屍體現在何處?”

    “昨日我還在義莊見過,三郎若有興趣,不妨明日帶人前去查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李隆基連連點頭,扭頭看了裴光庭一眼,然後笑著對楊守文道:“青之,你來回奔波一整日,恐怕也累了!

    至于那佛骨舍利,你也不必太在意,如需要幫助,可以告訴我,我一定盡力相助。”

    楊守文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由于李隆基他們的到來,也使得楊守文不好繼續在書房逗留,于是便告辭離開。

    目送楊守文離去,李隆基突然對裴光庭道:“連城,你怎麽看?”

    裴光庭沈默了片刻後,沈聲道:“青之並非莽撞之人,這一點其實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他昨日看到蘇威被殺,那一定確有其事。只是我無法確定,他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蘇威!如果是蘇威的話,那麽現在蘇家園林的那個人,又是誰?”

    “嗯,連城所想,確有道理。”

    李隆基問道:“可如果普會寺昨夜真的殺了人,屍體呢?

    據青之說,他們可是殺了很多人。那麽多屍體,會如何處理?只要找到了屍體,也就能為青之洗刷冤屈。”

    “這個……”

    裴光庭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那麽多屍體……但普會寺緊挨著太湖,最容易處理屍體。只要把屍體送到太湖深處丟到湖中,短期之內恐怕也難以找到線索。問題的關鍵,還是在哪個活著的蘇威身上。

    “不如,明日我們去蘇家園林?”

    “嗯,明天狄二郎就會抵達長洲,我恐怕不好離開。

    不如這樣,你替我走一遭,可以帶上蘇倫走一遭。我會讓王毛仲去義莊查看,青之說的這個線索很重要,如果那些乞丐真的是染了屍毒,就一定會留下線索。”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花園外走。

    可就在這時,忽聽到衙門外面傳來一陣騷亂。

    兩人就看到在縣城的西北角,有火光衝天。兩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連忙跑了出去。

    “發生了什麽事?”

    “義莊走水了!”

    那差役慌慌張張回答道:“府尊命我去召喚民壯前去救火。”

    義莊,走水?

    李隆基和裴光庭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

    這未免也太巧了!前腳楊守文才說那幾具乞丐的屍體在義莊,緊跟著義莊就走水了嗎?

    “王毛仲!”

    李隆基立刻高聲喊喝:“趕快備馬,我和連城要去義莊。”

    他話音未落,忽聽得一聲鷹唳響起。就見從衙門裏飛起一只雄鷹,在夜空中翺翔。

    緊跟著,馬蹄聲傳來。

    楊守文騎著大金,身後還緊跟著呂程志楊茉莉四人,正在往衙門外走。

    李隆基連忙喊道:“青之,等我一下,咱們一起去。”

    說話間,王毛仲牽著馬跑過來,李隆基翻身上馬,便來到了楊守文的身邊,兩人並肩出了縣衙。

    “青之,這火起的有些古怪。”

    楊守文神色凝重,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麽認為,咱們趕快過去,看看情況如何。”

    說完,他催馬就走。

    李隆基緊隨其後,一行人沿著大街,風馳電掣般便趕到了義莊。

    此時,義莊火光衝天,黑煙滾滾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屍體被燒焦的臭味,非常刺鼻。火勢很大,已經無法再控制住。

    楊守文翻身下馬,舉目看去。

    火光中,那義莊的院子裏有一具屍體,隱隱約約能夠看出,正是看守義莊的那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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