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242
1月23 發表於 2016-3-4 01:3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神慧

  千丈崖,是天柱山石函峰南壁別名。

  懸崖陡峭,飛禽不棲,深不可見底。崖下,林木紛繁,蒼翠馥郁,故而又名積翠谷。

  這裡,異樹蟠鬱,罡風襲人,白雲蔽日,險僻至極。

  如果沒有人領路,初來乍到根本就找不到這一處險僻所在。

  晨光,透過林木枝葉縫隙,照進谷中。順著峭壁有一條小瀑布,貼著崖壁留下來,在谷中匯聚成一條溪流,潺潺流淌。在清澈的小溪旁,一個少女正持劍而立。

  伴隨著從枝葉縫隙間灑落的光點,少女手中寶劍突然舞動。

  只見她人隨劍走,劍隨意動,手中的那口寶劍彷彿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如果再仔細觀察,會發現少女的身形,是隨著那地面的光斑而動。初時動作有些緩慢,而後慢慢的加快。到最後,幾乎看不到人影,就見那滿天劍影在溪邊舞動。

  不遠處,站著一個老蒼頭。

  他手裡拿著一塊濕巾,看著少女舞動寶劍,目光中帶著幾分柔和之色。

  那劍勢變幻莫測,忽而如雷霆震怒,忽而化作江海清光。動靜之間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妙韻味。就在這時,一陣掌聲響起。就見一名中年婦人從遠處走來,在那老蒼頭的身邊站定,面帶笑容,看著那溪邊舞動的劍影露出欣慰之色。

  劍光驀地消失,少女持劍而立,喘息不止。

  粉靨潮紅,額頭上密佈細密汗珠。

  她快步走到那中年女子的身前,躬身一揖道:「師父,幼娘的奕劍可有進步?」

  「不錯,我原以為你要一年才能修成這套劍法,沒想到才半年,就有了這般境界。

  不過,你這劍術有其形,卻未領悟神髓。還需仔細打磨。另外,你那套引導術和那套拳術也不能懈怠。那套引導術深諳道家真意,倒是一套難得的引導術。而你那套拳術,與引導術相得益彰。我想你進步神速。與這引導術也有些關係。」

  中年女子,雖然語氣嚴厲,但是卻流露著一種關愛。

  少女把劍交給了老蒼頭,又從老蒼頭手中接過了濕巾,擦去臉上的香汗。

  「師父。幼娘記得了。」

  中年女子點點頭,話鋒突然一轉,沉聲道:「幼娘,我剛接到了你蘇師叔的來信,要我前去找她,有事商議。我本想帶你一同前往,可是你的功課卻不能耽擱。

  這樣,我讓老牛留下來照顧你,你在家裡要勤學苦練,待我回來。要檢驗你的功課。」

  「師父,你要走嗎?」

  「嗯!」

  少女露出了不捨之意,輕聲道:「師父,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我已經收拾妥當,即刻動身。」

  看少女不捨,女人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輕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在家要乖,切不可生事。」

  「幼娘知道了!」

  女人點點頭,轉身朝那老蒼頭比劃了幾個手勢。

  原來。這老蒼頭是個啞巴。

  他連連點頭,也比划著手勢表示明白。

  「如此,我先走了,記得要聽話。」

  女人說完。邁步朝山谷外走去。老蒼頭和少女把女人送到谷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彎處,這才戀戀不捨返回谷中。這山谷裡,有一排木屋,顯得非常精緻。

  在門前坐下,少女看著老蒼頭去伙房燒火做飯。那張秀美的容顏上,卻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師父說的引導術,以及那套拳術似乎早就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據她觀察,師父並不會那引導術和拳術。可如果師父不會,她又從何處學來呢?

  以前的記憶,似乎非常模糊。

  而清晰的,只有這半年來的時光。她以前是在哪裡?父母又是什麼人?為什麼都記不清楚了?她曾問過師父幾次,卻被師父嚴厲的斥責,令她不敢再去探尋究竟。

  每天做夢,她會夢到一個人,一個男人,但卻面容模糊。

  那個人總是對她微笑,笑容很溫暖。

  可他是誰?

  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少女心中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尋找答案……

  越想,心思越亂。

  少女站起來,擺出了空地上擺出了一個拳架,慢慢練起來。

  師父說,只要能奕劍小成,她就會告訴自己答案。所以,她要努力練功,等到師父滿意的時候,說不定能給她答案。想到這裡,少女的心思漸漸平靜,拳腳也越發圓融。

  李固的身份並不難調查,在衙門裡也有相關的記載。

  不過,那卷宗裡的資料有多少是真的?楊守文也說不太清楚。

  李固,男,四十二歲,嶺南道環州蒙都人氏,是個鰥夫。五年前,嶺南李嗣仙殺安南都護劉延佑造反,李固因逃避戰亂,離開環州蒙都縣城,來到了蘇州定居。

  因為有一手精湛的漆匠手藝,更為普會寺重漆彌勒殿,於是神慧法師作保,給他落了戶籍……

  神慧!

  楊守文發現,這李固居然是神慧作保。

  記得明秀曾對他說過,神慧也是安南人?

  楊守文發現,這個神慧還真是神秘,居然到處都有他的蹤跡出現。

  他是普會寺的住持,曾治好過蘇威的病,又為李固作保。不過,這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楊守文通過這卷宗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神慧是安南人;李固是安南人;蘇威的妻子也是安南人!而且,蘇威是在安南發跡,和安南關係密切。

  安南、神慧、蘇威、李固……

  楊守文在紙上寫下了這八個字,放下筆,搓了搓臉,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屋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有點涼。

  眼看著,已經是六月二十二號,算起來到長洲,也有七天了!三天前,楊守文破解了王元楷被害之謎,也算是有所收穫。可雖然弄清楚了王元楷的死因,但是這兇手……就算知道是李固投毒又能如何?李固已經死了,接下來該怎麼查呢?

  神慧!

  楊守文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又回到了屋子裡。

  在圍榻上坐下,拿起筆在神慧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毫無疑問,神慧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只要能夠找到這個神慧,說不定所有的謎團都將迎刃而解。

  可是,人海茫茫,如何找到這個神慧呢?

1月23 發表於 2016-3-4 01:3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曲覽

  燒退了,但頭還在暈,虛……

  ++++++++++++++++++

  長洲縣城,說大不大。

  一千兩百戶的人口,總人數不超過一萬。可就是這麼一個彈丸之地,想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別的不說,那煙波浩渺的太湖裡,星羅密佈無數湖中島。很多島嶼都荒著,林木繁茂,雜草叢生。如果遁入其中,沒幾千人根本別想發現蹤跡。

  再加上長洲是一個碼頭,每天過往的船隻和人員無數。

  如果神慧想離開的話,實在是太方便了!

  不過,楊守文賭神慧還在長洲,沒有離開……皇泰寶藏這麼大的局,他已經經營了這麼久,又怎會輕易離開呢?所以,他還在長洲,一定就躲在某個隱秘之處。

  +++++++++++++++++++++++++++++++++

  已經是暮夏時節,眼見著就要進入秋天。

  長洲的天氣,突然一改之前的明媚,連著數日,每天都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沒完沒了。

  清晨,楊守文手持油紙傘,帶著楊醜兒從後衙走出。

  蘇威已經去了吳縣三天,仍沒有返回。

  呂程志那邊也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連帶著李隆基,在抵達吳縣後,也不見回來。

  高戩和周利貞整日忙碌,尋找那皇泰寶藏的下落。

  但畢竟已過去了一甲子的光陰,當年左遊仙留下來的印記早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很多人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但是根據元文都留下的筆記,左遊仙最後出現,就在這長洲。之後,他和輔公佑聯手起兵,輔公佑死後,左遊仙就再無音訊。

  輔公佑之亂中,左遊仙究竟是生是死?

  沒有人知道,反正是人間蒸發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種情況,憑藉一本元文都筆記。怎麼破?

  別說是高戩和周利貞了,就連楊守文也覺得毫無頭緒。

  不過,楊守文一直就不太同意高戩把注意力放在那本筆記上。筆記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而且過去那麼多年,一本七八十年前的筆記。又能夠有多大的用處?

  所以,他的關注點,一直在王元楷被殺的案子上。

  王元楷一定覺察到了什麼,但是又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而李固被害,更顯示出這件事的不同尋常。他相信,只要找到那個神慧和尚,就一定能夠找到線索。

  對於楊守文的判斷,狄光遠舉雙手贊成。

  所以,他表面上是儘力配合高戩和周利貞,私下裡還是把更多希望放在楊守文身上。

  比如說。他把長洲民壯和捕班快手都交由楊守文指揮。

  只是,依舊沒有線索!

  楊守文帶著楊醜兒,沿著濕漉漉的長街,走進了魚市。

  雖然下著雨,可魚市依舊喧囂忙碌。遠遠的,他就看到了八仙客棧的幌子耷拉著,大門敞開,人來人往顯得非常熱鬧。楊守文邁步走進了八仙客棧,裡面的格局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個掌櫃,有氣無力的坐在櫃檯裡。好像在打盹兒。

  幾個夥計在招呼客人,不過看上去也不是很熱情。

  楊守文走進來後,逕自在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他點了兩碗小餛飩,又要了幾盤糕餅。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個夥計端著托盤走過來,在擺放食物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把一張紙條偷偷塞到了楊守文手中。

  嗯?

  楊守文眸光一閃,若無其事的吃了口餛飩,然後把那紙條打開。

  熟悉的字跡。只有四個字:曲覽何人?

  楊守文眼睛一眯,把紙條順勢放進了挎兜裡。這時候,那掌櫃則走過來,笑呵呵問道:「客人,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啊。」

  裝,你接著裝!

  楊守文發現,明秀的手下,一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

  他笑著道:「是啊,我從神都來。」

  聲音突然變小,「可有神慧的下落?」

  「神都?那可是好地方……不過我們這蘇州的景色也不差,這時節若泛舟太湖,也是別有風味呢。」

  說完,掌櫃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廢話,我也知道太湖的景色不差……慢著,他這話裡好像有話,難道說……

  楊守文眼珠子一轉,臉上旋即泛起了笑容。他拿起一塊糕餅,咬了一口,心裡已經有了算計。

  吃完了飯,楊守文結了賬,帶著楊醜兒離開。

  在路過櫃檯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道:「掌櫃,太湖浩淼,不知有什麼推薦呢?」

  「哈,那可就多了!」掌櫃有意無意道:「不過要說特色,恐怕莫過於是包山夕照,寶塔晨鐘吧。」

  包山夕照,寶塔晨鐘?

  我就知道那明老四肯定有消息,果不其然!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神慧的下落,楊守文也不會輕舉妄動。雖然狄光遠已經就任,但還沒有完全掌控長洲。楊守文之所以跑來找明秀打聽消息,而不是指派民壯和捕班快手,也是出於對長洲縣衙的不信任。畢竟,那神慧也有些根底呢。

  是夜,細雨靡靡。

  這江南的夜雨最是纏人,沒個休止,令人心生煩躁。

  縣衙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已經休息。楊守文趁黑從屋中走出,悄悄來到了狄光遠的住處。

  屋內,黑漆漆,傳來了隱隱的鼾聲。

  楊守文見左右無人,於是輕輕叩響了窗棱。

  「狄縣令,我是楊守文。」

  「狄縣令,我是楊守文,有要事與你商議。」

  「……」

  呼喚了幾聲,屋內有了動靜。就見火光一閃,緊跟著燭光照亮窗紙。緊跟著,房門打開,狄光遠披衣站在門內,探頭向外看來。楊守文連忙閃身進了臥室,輕聲道:「狄縣令,不要聲張。」

  「青之,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狄光遠關上了房門,請楊守文坐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水。

  「深夜來訪,有兩件事與縣令知曉……本來,日間我就該告訴縣令,可是考慮到縣令初來乍到,對長洲尚不熟悉,所以怕走漏了風聲,只得這麼晚來打攪縣令。」

  說實話,狄光遠本來是有些不太高興。

  但是楊守文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然不好發作。更何況,他現在需要倚仗楊守文的地方很多,所以擺手笑道:「青之客氣了!不過,不知你要說什麼事情?」

  「第一件事,縣令久居中樞,見識廣博,認識的人也多,可曾聽說過曲覽這個人呢?」

  「曲覽?」

  狄光遠愣了一下,露出疑惑之色。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沉思片刻,突然一拍大腿,「曲覽,青之說的可是那安南都護府大都護曲覽曲光佑嗎?」

1月23 發表於 2016-3-4 01:3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打草驚蛇(一)元宵節快樂!

  安南都護府,唐六大都護府之一,管轄區域為交州地區。

  武德五年,也就是公元622年,唐高祖李淵開設交州總管府,兩年後改為交州都督府。

  貞觀元年,交州都督府納入嶺南道管轄。

  調露元年,即公元679年,交州都督府正式更名為安南都護府,為嶺南五管之一,治於宋平,也就是後來的越南河內。其轄區北抵南盤江,南至越南河靜與廣平省界之地。其東,含廣西那坡、靖西、龍州、防城等地,詳細則在越南紅河黑水之間。其地域之廣,幾乎涵蓋了大半個越南國,是華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安南都護府從武德五年開設,至今共歷經三個都護。

  第一任都護名叫丘和,置都督府。

  第二任都護名叫劉延佑,原本是交州刺史,後改為安南都護。不過,在數年前,安南人李嗣仙造反,其黨羽圍困府城,殺劉延佑,引發一場持續一年之久的安南之亂。

  李嗣仙之亂被平定後,武則天旋即又委任曲覽為第三任安南都護府大都護……

  「曲覽是廣州人,因為走了魏王的門路,得以就任。」

  狄光遠向楊守文詳細介紹了安南都護府的歷史,以及那曲覽的來歷。

  楊守文聞聽,眉頭顰蹙。

  明秀好端端打聽曲覽做什麼?

  不過細思起來,他也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太正常。

  太古怪了!

  安南人似乎在整件事情之中牽連頗深。此前楊守文就覺得這安南有古怪,現在聞聽安南大都護也被牽扯進來,也由不得他更加好奇,心裡的疑惑又增加許多。

  「青之好端端問曲都護作甚?」

  待講解完畢,狄光遠一副蠢萌蠢萌的表情看著楊守文問道。

  楊守文則是一臉呆萌的表情,看著狄光遠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所以發問。」

  我信你才怪!

  狄光遠心裡吐槽,好端端你問曲覽是什麼鬼?

  不過,他看出楊守文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索性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楊守文更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狄光遠不問,他立刻話鋒一轉,扯到了別的話題。

  「縣令。你可知道包山?」

  「包山?」

  狄光遠一臉迷茫,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那包山,就在太湖裡,是一座湖心島。

  我聽說,包山上有一靈寶觀。觀內有一塔,名為靈寶塔,也是包山最有名的建築。

  那包山地處長城、長洲和烏程三縣之交,風景極佳。若縣令有閒暇的話,何不隨我一同泛舟太湖,前去欣賞一番包山景色呢?」

  好端端,突然要泛舟太湖,欣賞風景?

  狄光遠老實,但卻不傻,立刻明白了楊守文的意思。

  「如此。甚好!」他不假思索道:「左右這兩日為了那些個案子頭痛不已,不如出去走走,放鬆一下心情。這樣吧,天亮之後,本官命人備好舟船,咱們一同前往。」

  楊守文想了想,沉聲道:「我看這兩日高舍人和周司直也很辛苦,何不叫上他們,咱們一同前往?」

  狄光遠本就有這個打算,可是他也知道。楊守文和高戩、周利貞之間似乎有些隔閡,正想著該如何開這個口。如今楊守文主動開了口,他自然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青之果然是通情達理。知道什麼叫做‘和為貴’。

  相比之下,那高戩略顯呆板,周利貞則有些刻薄,和青之一比,還是落了下乘。

  想到這裡,狄光遠對楊守文更高看了一眼。

  他笑道:「既然如此。就有本官去和他們說明。」

  楊守文點點頭,沒有再贅言。

  他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丑時,於是便拱手告辭,悄然離開了狄光遠的房間。

  回到屋中,他坐在榻上沉吟良久。

  找來了一張謝公箋,他想了想,在箋紙上寫下‘安南都護’四個字之後,折好放進一個包囊中,然後才吹熄了燭火,躺在榻上,閉上了眼睛,凝神思考問題。

  安南都護曲覽!

  看起來,明秀那邊應該也有所發現……

  +++++++++++++++++++++++++++++++++++

  天亮之後,楊守文起床洗漱。

  他把楊醜兒找來,從包囊裡取出那張折好的箋紙,遞給了楊醜兒。

  「醜兒,你待會兒辛苦一遭,去八仙客棧,把這紙條交給那掌櫃。

  記得,要辦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要被別人知曉。辦完事情之後,你叫上姚三郎,順道去一趟官塘坊,找那馬大嫂和胡麻子夫婦再詢問一下那個李瘸子的情況。」

  楊醜兒點點頭,鄭重道:「阿郎放心,小人省得。」

  目送楊醜兒離去,不多久,就有狄光遠派人前來請楊守文。

  楊守文早就準備妥當,二話不說跟著那僕從來到縣衙門外,就見狄光遠正和高戩、周利貞和裴光庭三人說話。見楊守文出來,狄光遠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青之來得正好,本縣已經命人備好了舟船,咱們不妨一同前往。」

  說著話,狄光遠就翻身上馬。

  早有人把大金牽來,楊守文立刻翻身上馬。

  一行人也不耽擱,說說笑笑便離開縣衙。大玉在空中盤旋,不時發出鷹唳聲,以顯示存在感。楊守文和裴光庭走在最後,兩人並轡而行,一路上也說說笑笑。

  看得出來,這幾天高戩等人的壓力很大。

  他們沒有從元文都筆記中發現太多線索,而楊守文則協助狄光遠,找到了殺死王元楷的兇手。雖然,幕後之人尚未露出馬腳,可畢竟是一種收穫,也讓他二人感到壓力更大。

  他們和狄光遠走在前面,不時談論著官道兩邊的景色。

  而裴光庭好像有心事,在前往湖邊的路上,他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青之,你可有小裴的消息?」

  是啊,險些快忘了他二人的事情。

  明秀把楊思勖和裴旻帶走之後,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不過,楊守文並不擔心,明秀既然已經出現,那楊思勖和裴旻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是,他不能告訴裴光庭真相,所以在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後,他輕聲道:「連城不必擔心小裴,他不會有事……我讓他跟隨楊寺人在做一件事,待事情辦妥,自然會回來。」

  裴光庭眼睛一眯,看了楊守文一眼,沒有再追問下去。

  楊守文肯告訴他這些,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只要知道裴旻沒有危險,裴光庭也就放了心。雖然他看不起楊思勖,卻知道楊思勖是個有才幹的人。有楊思勖和裴旻在一起,想來裴旻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想到這裡,裴光庭長出了一口氣。

1月23 發表於 2016-3-4 01:32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打草驚蛇(二)

  這是一艘高兩層,可容納數十人的中型畫舫。

  楊守文等人抵達太湖湖畔的時候,畫舫已經靜靜停泊在岸邊。一行人登上了畫舫,隨著狄光遠的一聲令下,船伕撐桿,那畫舫緩緩自岸邊駛離,向湖中行去。

  一連數日的小雨,並未驅散暮夏時節的炎熱。

  不過,站在船上,行在湖中,迎面吹來的風卻帶著幾分涼意,讓人感覺很舒適。

  狄光遠陪著高戩和周利貞在船頭,指點沿途風景,不時發出爽朗笑聲。

  而裴光庭和楊守文則在船尾,兩人也不多話,只靜靜站在那裡,沉浸在湖光山色中。

  「征事郎。」

  「嗯?」

  裴光庭突然開了口,他似乎有些猶豫,停頓了良久之後,才接著說道:「此次咱們奉旨南下,理應齊心協力。可是現在,大家似乎都各懷心思,令我有些擔憂。」

  楊守文愣了一下,扭頭詫異看了裴光庭一眼。

  「連城此話怎講?」

  「你看,三郎一去吳縣,再無消息。

  高舍人和周司直雖然看上去很融洽,實際上又相互提防。你如今更是置身事外,對尋寶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這樣下去,又如何才能完成聖人的旨意呢?」

  明秀早就說過,他們這一批人,大都是各有目的。

  楊守文聽裴光庭如此說,不禁笑了,「那依連城所言,我又該當如何?」

  「征事郎你看似渾不在意。但我知道。你心思細膩。說不得已是智珠在握。既然如此,何不與大家說明?或許大家和你之間有些誤會,但如今情況下,還請你能放棄成見,與大家聯手合作,早日找到寶藏,咱們也可以儘早返回神都不是?」

  裴光庭的聲音不大,但言語間卻顯得態度極為誠懇。

  楊守文看著他。半晌後輕聲道:「這是高舍人的意思嗎?」

  裴光庭猶豫一下,然後輕輕點頭。

  楊守文見狀,不禁笑了。

  想必是高戩也有些急了,來長洲已一週時間,卻毫無收穫,所以才讓裴光庭傳話。

  說實話,楊守文對高戩沒有惡意。

  但從一開始,大家的立場就不太一樣,彼此間總是暗中相互提防。

  高戩是太平公主的人,同時又是東宮舍人。身份很是蹊蹺;而楊守文呢?說穿了,他應該是站在武則天一邊。畢竟。有老爹那一層關係在,他這個‘武黨’的身份,怎麼也不好甩掉。大家立場不同,相互防備也很正常。現在,你高戩沒有頭緒,要我配合你。可是你又能給我什麼樣的幫助呢?楊守文心中曬然。

  他沒有去接裴光庭的話,只負手而立船尾。

  見楊守文不開口,裴光庭訕笑一聲,也閉上了嘴巴……

  +++++++++++++++++++++++++++++

  畫舫駛離岸邊有一個時辰,高戩和周利貞可能是覺得累了,於是便回到了畫舫中。

  楊守文則從船尾來到了船頭,在甲板上席地而坐,靠在船舷上,欣賞眼前風景。

  這時,一個船伕走過來,輕聲道:「公子,前面就是包山。」

  楊守文原本是懶懶散散,聽聞船伕的話,立刻站起來,舉目向前方眺望。

  一座湖心島,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座周長大約有十里左右的島嶼,呈橢圓形狀。島上有一大半的面積被山脈占居,也就是本地人口中的‘包山’。

  據說,包山島也就是因這島中山而得名。

  那山,峰巒起伏,鬱鬱蔥蔥。

  山下是一個漁村,不過這個時候,村裡的漁民應該已經離島捕魚,故而看上去很冷清。

  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山頂有一座塔,應該就是靈寶塔吧。

  「繞著島轉一圈,不要靠的太近。」

  「是。」

  畫舫是狄光遠找的,船伕自然也都是狄光遠的人。

  在距離島嶼大約有幾十米的地方,畫舫就不再向島嶼靠近,而是圍著島嶼環繞。

  這時候,狄光遠從畫舫中走了出來。

  他站在楊守文的身邊,輕聲道:「靈寶寺在半山腰,幾乎大半個包山島都是靈寶寺名下的產業。島上的漁村,有大約三百餘人,主要是靠著在湖中漁獵為生。」

  看得出來,狄光遠對包山島是做過一番瞭解。

  楊守文點點頭,在畫舫圍著島嶼轉了一圈之後,便示意離開包山島。

  他扭頭看了一眼畫舫中的高戩和周利貞,壓低聲音道:「這島嶼四通發達,我剛才觀察了一下,島上至少有六七處可以登船的地方。這還只是粗略觀察,估計還有一些隱秘的藏身處,我們沒有發現。這要是行動起來,可是非常的麻煩。」

  「哦?」

  狄光遠愣了一下,輕聲道:「有何麻煩,咱們只需登上包山,直接衝進靈寶寺即可。」

  「我看了一下,能夠供大隊人馬登陸的,只有漁村那邊。

  但是,那些漁民既然是靠靈寶寺討生活,豈能不去通風報信?只要咱們從正面登陸,靈寶寺就可以得到風聲。到那時候,神慧一定會藏匿起來,亦或者逃離島嶼。

  如果咱們調集兵馬包圍包山,只怕兵馬尚未進入湖中,那神慧就會得到風聲逃走。」

  說著,楊守文用手指了指包山,「這包山上的逃生之路甚多,想要徹底封鎖,沒有個一兩千兵馬休想奏效。可你也知道,調動如此多的兵馬,怎可能不打草驚蛇?」

  狄光遠眉頭微微一蹙,陷入了沉思。

  楊守文說的很有道理,這麼大的一座山。到時候神慧真的藏在山裡。只怕也不好尋找。

  那需要動用的人力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狄光遠必須要向崔玄暐呈報方可。

  總之,不管是用哪一種手段,神慧都會得到消息,可能會提前逃走。

  別小看了這個和尚,他身後肯定還有一撥人,一撥能量不小的人。哪怕是知道他現在的藏身之處,可不管是楊守文也好,狄光遠也罷。也都不敢輕舉妄動……

  誰也不敢保證,神慧這次一旦逃走,還能不能再找到?

  想到這裡,狄光遠忍不住向楊守文看去。

  就見楊守文手扶船舷,看著那越來越遠的包山,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青之,你可有主意嗎?」

  楊守文正想要回答,忽聽得畫舫中傳來高戩的聲音:「二郎快來,那邊是什麼所在?」

  +++++++++++++++++++++++++++++++++++

  高戩詢問的地方,是太湖一處頗為有名的風景。名為石公山。

  因山前有一塊形如老翁的巨石而得名,據說在農曆九月十三傍晚。可以看到日月雙照的奇觀。

  狄光遠自然不好繼續陪著楊守文,便折回畫舫之中。

  而楊守文則長出了一口氣,如果狄光遠再問下去的話,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就這樣,眾人在湖上泛舟大半日,在日落前返回岸邊。

  高戩等人倒是心滿意足,似乎變得輕鬆許多。

  回到縣衙,他們似乎餘興未了,於是又擺上了酒宴,在縣衙的花園中賞花飲酒。

  裴光庭邀請楊守文前去,不過被楊守文藉口疲憊拒絕。

  對此,裴光庭倒是沒有強求,只好說了幾聲可惜,便告辭離去。

  裴光庭走後,楊守文就找來了楊醜兒,詢問了一下他今天前往八仙客棧的情況。

  八仙客棧那邊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倒是楊醜兒從胡麻子和馬大嫂那邊得到了一些消息,引起了楊守文的注意……

  「前些日子,經常有一個人來找李瘸子。

  那個人個頭不高,矮矮胖胖的,總是喜歡帶著一副帷帽,所以看不清楚長相。不過,胡麻子曾在偶然機會下,聽到那人和李瘸子的談話,兩人好像提到了什麼洞庭鄉,左遊仙之類的話語。只是胡麻子被李瘸子發現,甚至還發生了口角。

  胡麻子說,那個找李瘸子的人,是本地口音,但是聽上去又有些說不清楚的怪異。」

  左遊仙?

  楊守文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大吃一驚。

  來到長洲之後,不管是高戩還是他,都曾在暗地裡打聽過左遊仙的事情,但是長洲卻無人知曉。

  甚至,他們這一行人當中,除了楊守文等幾個人之外,知道左遊仙這個名字的人並不多。至少,楊守文沒有在楊醜兒面前提起過,所以他也不可能說謊話。

  左遊仙,終於聽到了和皇泰寶藏有關的名字。

  楊守文又仔細詢問楊醜兒,但可以看得出來,那個胡麻子知道的事情確實不多。

  不過,有了這個消息已經足夠,說明那左遊仙的確存在。

  讓楊醜兒退下,坐在了榻上,拿起王元楷編撰的《吳中雜俎》,下意識的翻看著。突然,他的目光凝滯了,把書擺放在榻桌上,輕聲誦讀道:昔有吳妃姐妹三人,各居一峰,殊有靈異。山人立祠祀之,號洞庭鄉……晉稱三山為蓬萊。王嘉撰《拾遺記》:海中有三山,其形如壺!

  洞庭鄉,難道是這個洞庭鄉嗎?

  楊守文忙向前翻了一頁,就見前面寫有‘三門山’的字樣。

  這是太湖三門山的一段記錄,楊守文蹙眉,沉吟良久,又仔細看了幾遍,再次發現了線索。

  整本吳中雜俎的雕版刻印,基本上都是同一種字體。

  唯有關於‘三門山’這一段的記錄,楊守文發現,字體有些不同,似乎特意加粗了字體。

  眸光閃動,楊守文似有所思。

  他沉吟片刻,起身正準備走出房間,卻聽得房門敲響,楊醜兒在門外道:「阿郎,呂先生回來了!」

1月23 發表於 2016-3-4 01:33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九章 打草驚蛇(三)

  呂程志回來了?

  楊守文心中大喜。

  他正在發愁,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抓捕神慧,呂程志這時候回來,正好出謀劃策。

  片刻功夫,呂程志帶著楊茉莉和費富貴來到了楊守文的房間。

  他看上去有些疲乏,不過見到楊守文後,還是很恭敬的上前行禮。

  「八郎回來正好,我正在發愁,你這一來,我心裡就有底了。」

  楊守文拉著呂程志的手坐下,然後讓楊醜兒帶著費富貴去伙上找些吃食來。

  「茉莉,你也坐吧。」

  「好!」

  楊茉莉很聽話的在門口坐下,不時探頭往外看,等著楊醜兒那吃的過來。楊守文看了他一眼,心裡面突然踏實了很多。

  「八郎,這次去吳縣,情況如何?」

  「沒什麼收穫,那蘇威一路上表現的很正常,看不出什麼破綻來。如果他不是真蘇威的話,那必然是早有謀劃,對蘇威的習慣瞭如指掌。到吳縣之後,蘇娘子召見了他兩次,之後他就一直在縣城裡,也沒見什麼人,直到今天才返回長洲。」

  「蘇娘子那邊,沒有狀況?」

  呂程志苦笑道:「這個我卻不太清楚,畢竟我非蘇家人,也沒有見到那蘇娘子。

  不過,蘇威這次是和蘇倫一起回來,應該是蘇娘子差遣。

  只是我打聽不出那蘇娘子的意圖,蘇倫這一路上也沒有和我說哈,到了長洲後,就隨同蘇威一起返回蘇家園林……對了,李隆基沒有隨我們一起走,似乎在等什麼人。我可以肯定,他與蘇家有交集,絕不是他所說的那樣,沒有關係。」

  楊守文眼睛一眯,「何以見得?」

  「我曾命富貴暗地裡跟蹤他。見他曾出入蘇宅後門。」

  「你跟蹤他?」

  楊守文聽了呂程志的話,頓時嚇了一跳。

  這要是被李隆基發現,可不是一樁小事!畢竟,那李隆基出身相王府。雖說李旦如今已不是當年的武旦,但畢竟是李唐宗室,更是太子李顯之下的第一順位。如果被李隆基發現了自己派人跟蹤他,弄不好會惹來相王府瘋狂的反擊……

  「阿郎放心,富貴的本事你應該相信。那李隆基絕不可能發現。」

  楊守文點點頭,不置可否。

  「對了,阿郎剛才說,有事情要我幫忙謀劃?」

  呂程志話鋒突然一轉,笑呵呵詢問道。

  這時候,楊醜兒和費富貴端著兩個托盤進來。今晚高戩等人在後花園飲酒賞花,伙上也一直沒有休息。所以,當楊醜兒過去的時候,居然找到了一隻烤乳豬,還有兩罈惠陽春酒。那惠陽春。放在井水裡冰了一天,裡面還泡了幾顆櫻桃。

  這時候拿來飲用,滋味正好。

  那乳豬剛烤好,外皮烤的金黃,上面還掛著精亮的油光。

  費富貴把其他的酒菜送進屋內,楊醜兒則取出一口小刀,在屋外把那烤乳豬一刀刀切片,而後送進屋中。楊茉莉倒是不需要太精緻,那一隻後腿嘿嘿笑著,一邊啃。一邊和費富貴說著雲山霧罩的話,顯得非常高興。

  能夠見到楊守文,還能夠吃到香噴噴的烤肉,對楊茉莉而言。已經是人生最大的滿足。

  楊守文和呂程志則坐在圍榻上,一邊吃一邊聊。

  他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和呂程志說了一遍,而後道:「如今我已經知道那神慧躲在包山,但是卻不知該如何動手。若出動的人少了,恐怕找不到他;若是多了,就可能打草驚蛇。我今天去包山觀察了一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抓到神慧,難!」

  呂程志聽完了楊守文的話,若有所思。

  他沉吟半晌,輕聲道:「此事,我還需去包山觀察一下。」

  「這簡單,明日我讓狄縣令為你準備一艘船就是。」

  「不,不,不!」呂程志連連搖頭,笑道:「還是不要驚動狄縣令。今日你們已經去過一遭,若是再進湖中,只怕會被人覺察。明日我自己去湖邊找一艘小船就是,無非花費些錢兩,但可以不驚動任何人。我一個人去,目標也會小一些。」

  楊守文想了想,覺得呂程志的話頗有道理。

  他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煩勞八郎!」

  +++++++++++++++++++++++++++++++++

  呂程志一早就離開了縣衙。

  一直到天黑,他才返回。回來之後,他就立刻找到了楊守文。

  兩人在屋中嘀咕了很長時間,隨後楊守文就去找了狄光遠,和狄光遠商議了大半夜。

  他和狄光遠究竟商量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

  不過,在三天後,從縣衙中突然傳出了一個消息:根據推斷,之前派遣武僧伏擊楊守文的普會寺住持法師神慧,很可能就藏匿在太湖的某個小島上。鑒於太湖廣袤,島中有大大小小百餘座島嶼,單憑長洲一縣之力,恐怕難以找到神慧。

  所以,狄光遠已經派人前往蘇州,懇請蘇州刺史崔玄暐出兵相助。

  同時,他還拜託了高戩,讓高戩以欽差的身份,寫書信一封前往湖州,懇請湖州刺史派遣人手幫忙。合兩州之力,在太湖中一座島嶼一座島嶼的進行排查!

  此前,神慧逃離普會寺,令長洲百姓無不震驚。

  隨後縣衙裡更傳出了一個消息,普會寺前任住持法師,很可能就是被神慧所害!

  神慧在長洲雖然也有人望,但是比之前任住持,還是有很大差距。

  那普會寺前任住持,是土生土長的長洲人,從一個小沙彌,一步步成為住持,並且擔當普會寺住持十餘載,聲望之高,在本地無人可比。如果那前任住持法師是死於神慧之手……一時間,長洲百姓無不感到氣憤,更表示願意配合官府行動。

  只是要大規模的排查,而且是兩州合作,並非一樁簡單的事情。

  兩州兵馬調動需要時間,更不要說還需要大量的船隻。所以,雖然消息傳出,可真要開始排查,也不是一兩天就能進行。不過可以想像,一旦開始排查,整個太湖都將會被官兵封鎖。

  包山,靈寶寺後殿。

  神慧的臉色鐵青,坐在大殿裡一言不發。

  在他身旁,坐著一個中年僧人。他看著神慧,臉上也流露出無奈之色,輕聲道:「長老,這包山恐怕已經不再安全,一旦開始排查,到時候必然會全面封鎖。

  真人先生的意思是,趁官府還沒有動作,送長老前往洞庭鄉,不知長老意下如何?」

1月23 發表於 2016-3-5 06:2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八十章 打草驚蛇(終)

  神慧此時,已沒有了早先普會寺住持的風采。

  他凝視著眼前的僧人,那僧人卻一臉平和的笑容,神情淡然。

  同行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神慧心中苦笑,暗地里長嘆一聲。如果,如果他還是住持著普會寺,這僧人又豈能對他這副模樣?神慧心裡很清楚,這些年普會寺香火旺盛,把長洲附近的寺觀逼得狠了……如果不是背後的金主把他安排在靈寶寺,恐怕這僧人根本不會收留他。如今的自己,還真是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啊!

  「智濟長老美意,貧僧心領。

  如今那個狄光遠咄咄逼人,貧僧躲在這裡確不安全。不過,不知道智濟長老打算如何送我離開呢?」

  智濟長老,也就是那位中年僧人聞聽,頓時笑了。

  他看著神慧道:「長老放心,此事主上已有安排!長洲縣令雖說要封鎖太湖,可是要抽調兵馬,還需要幾日光景。如今湖上還算安全,特別是入夜之後,基本上沒有任何阻礙……貧僧準備了一葉小舟,停泊在後山的湖灣裡。長老到時候可以趁夜色悄然離開包山,直奔洞庭鄉……無畏長老那邊也得了消息,準備迎接長老。」

  話說到了這個程度,神慧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苦笑一聲,點點頭,便閉上了眼睛。

  而智濟和尚見他沒有反對,也算是放下了心。說實話,如果不是上面吩咐下來,智濟和尚是真不想收留神慧。畢竟神慧現在犯了事。而抓捕他的那位征事郎據說甚得聖寵。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征事郎。卻讓他的主上也感到有些為難。

  神慧離開包山。靈寶寺依舊是一片淨土。

  不然的話,被那位征事郎發現了,到時候遷怒靈寶寺……智濟和尚相信,主上恐怕也不會為他出頭。

  神慧願意離開最好,省得他再費心思!

  ++++++++++++++++++++++++++++++

  時間,飛快流逝。

  入夜之後,靈寶寺也陷入寂靜。

  神慧睡了一個下午,在天黑前醒來。

  其實。靈寶寺的僧人修行很嚴格,一日只有一餐,並沒有晚飯。不過,為了歡送神慧,智濟和尚還是命人準備晚膳,讓神慧飽食一頓,免得他再改變主意。

  這也讓神慧感到莫名無奈……

  什麼時候,我竟然變成了如喪門星一樣的人物了?

  不過他雖然心中不滿,表現的卻很平靜。

  用了晚飯之後,神慧就一個人在禪房裡唸佛參禪。直到天將子時,智濟和尚才派人請他。

  「長老。外面風平浪靜,船已準備好,祝長老一路順風。」

  靈寶寺的後山,寂靜無聲。

  智濟和尚站在山門前,甚至沒有讓人點亮燈火。

  幸好今晚的月光皎潔,總算不至於黑燈瞎火的趕路。

  神慧稽首道:「這幾日來,多虧了長老收留,貧僧感激不盡。若是有緣,咱們再見。」

  「長老客氣,請快些上路吧。」

  說著話,智濟伸手召喚來了一個年輕僧人,「覺明,你代我送長老一程。」

  「小僧遵命。」

  那名叫覺明的和尚走上前,與神慧稽首,「長老,請隨我來。」

  他手中持一根兒臂粗細的木棍,在前面領路。神慧也不再客套,再次與智濟和尚稽首,而後緊跟在覺明身後,沿著崎嶇的後山山路行走,很快便消失在山道彎處。

  覺明和尚走的很快,彷彿對山路瞭然於胸。

  神慧一開始還能跟上,不過走了一會兒之後,就漸漸掉隊了。畢竟,這山路不比平常的道路,覺明常年在山中行走,對路逕自然熟悉,而神慧卻是非常陌生。

  「覺明,等等我。」

  神慧終於忍耐不住,喊住了在前面行走的覺明。

  那覺明停下腳步,看神慧行走踉蹌,忙走過來攙扶住了神慧的手臂。

  「長老,下了這道山樑,就到湖灣了,我扶著你走。」

  「如此多謝了!」

  有覺明攙扶,神慧走起來也輕鬆了不少。

  兩人沿著山路一邊走,一邊說話。神慧這些日子一直躲在寺裡,對外面的情況不是很瞭解,於是就向覺明打聽。只是,這包山身處湖中,信息也不是很通暢。

  雖然靈寶寺有山下那些漁民為他們打探風聲,可一幫子漁民,又怎可能知曉太多事情。

  「覺明,聽口音,你好像並非吳縣人啊。」

  「回長老話,小僧乃閩州人,並非本地人……早年間家鄉鬧災,小僧隨親人來到吳縣。後來父母故去,小僧便遁入空門。」

  「這麼說來,你在吳縣日子並不久啊。」

  「算算日子,小僧在靈寶寺,已有三年……其實,小僧久聞長老之名,只是靈寶寺不比普會寺,故而雖心懷仰慕之情,奈何……呵呵,今日能為長老做事,小僧也開心的緊呢。」

  神慧聞聽,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他此去洞庭鄉,孤身一人,難免勢單力薄。

  無畏禪師也好,計老實也罷,人多勢眾。他到了那邊,難免會受打壓。這覺明身手不弱,倒是個好幫手。

  想到這裡,神慧就有了主意,於是笑道:「覺明,貧僧見你也有些本事,卻躲在這靈寶寺,恐怕難有出頭之日。智濟長老貧僧也極為敬佩,但他生性淡泊,不好與人爭執。否則,憑他的佛法,至少能讓靈寶寺與普會寺不分伯仲。可惜了……

  覺明,如果你想出人頭地,不如隨貧僧一起走。

  貧僧如今雖落難,但卻有貴人相助,早晚可以東山再起。如果你願意。就跟著貧僧。他日保你個榮華富貴。當不成問題。」

  覺明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

  不過,他旋即露出了為難之色,顯得很糾結。

  「長老佛法精深,小僧也極為敬佩。

  可是智濟長老在小僧最難的時候收留了小僧,若隨長老走,豈不是令智濟長老難過?」

  神慧心裡一喜,但臉上並沒有露出半點情緒。

  「覺明,你覺得智濟長老可看重你?」

  「啊?」

  「貧僧在靈寶寺雖不長。但卻看得出來,智濟長老更喜歡他身邊那個覺海僧,對嗎?」

  覺明的臉色,有些陰沉。

  「覺海師兄是戒律僧,早在十年前就已受具足戒,是長老的得意弟子。」

  「那就是了……覺明,你心中有慾望,與智濟長老所持佛法幾乎是背道而馳。你就算留在靈寶寺又能如何?且不說智濟長老尚春秋鼎盛,就算有朝一日他證道成佛,也不會委以重任。有覺海僧在。你必無出頭之日,倒不如隨貧僧一搏。

  至於智濟長老那邊。貧僧會與他說明情況,讓他不怪罪你就是。」

  人內心的慾望,總是難以捉摸。

  在靈寶寺修行三載,覺明和尚還能抑制,可是被神慧這麼一撩撥,頓時起了心思。

  「咱們快到了,你最好早點做決斷。」

  包山島後山有一個隱秘的湖灣,若非本地人,根本無法覺察。

  遠遠的,已經能夠聽到湖水的聲音,覺明一咬牙,輕聲道:「那小僧就聽長老的教誨,隨長老搏上一遭。」

  「嘿嘿,聰明!」

  兩人說話間,從一條小徑來到了湖邊。

  一條小船,正停泊在岸邊,船上的漁夫看到覺明兩人,忙招手吆喝。

  「三郎,今日辛苦你了!」

  覺明認出那漁夫,就是山前漁村的村民,連忙招呼了一聲,示意對方過來。

  三郎忙下船,和覺明一起把神慧攙扶上船,「長老,咱們這就出發了……智濟長老說,送長老入蓬萊。咱們現在出發,估計到明日正午時分,就可以抵達蓬萊。」

  漁夫口中的蓬萊,正是智濟和尚說的‘洞庭鄉’。

  神慧點頭道:「有勞施主,咱們儘快出發。」

  「長老,坐穩了!」

  漁夫說話間,用長篙用力戳在岸邊的礁石上,小船沿著只有兩米寬窄的水道,緩緩駛入湖中。

  一輪皎月高懸,月光灑在湖上,但見波光粼粼。

  此時此刻,太湖已經歸於寂靜,湖面上幾乎不見人跡。

  小船入了湖,漁夫便換上了雙槳。

  「三郎是包山最好的漁夫,他的船很快。」

  覺明向神慧介紹道,然後對三郎道:「三郎,咱們再快些,長老有緊要的事情。」

  漁夫笑道:「長老放心,小人一定會儘力。」

  神慧在上船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不知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要發生什麼事情。

  不過,看這空空蕩蕩的湖面,神慧又放了心。他坐在船上,思緒有些混亂……都怪無畏,好端端伏擊那楊守文,以至於自己現在身陷危險之中。也是那無畏有人撐腰,如果不是‘蘇威’幫他,自己又怎會落到這種田地?主上對他兄弟未免也太信任了!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

  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到了洞庭鄉之後,定要把此事呈報上去才是。

  因為一個無畏,卻害得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普會寺毀於一旦,神慧又怎能不生氣呢?

  「長老,過了前面的河灣,就屬於烏程所治。」

  就在神慧思緒不寧的時候,漁夫三郎突然開口。

  「哦?」

  神慧聞聽,收回了心神,舉目向前方眺望。

  一片黑壓壓的蘆葦蕩……不知為什麼,在神慧的眼中,這片蘆葦蕩彷彿化作了一片黑雲正向他壓來。

  「覺明,往回走!」

  「啊?」

  覺明愣了一下,扭頭疑惑看著神慧。

  只是,不等他開口,忽聽得那蘆葦蕩中傳來了一陣號角聲。

  緊跟著,一艘怪獸般的戰船從蘆葦蕩裡衝出來,那戰船上燈火通明,把湖面照映的通通透透。

  船頭甲板上,一個中年男子執劍而立,厲聲喝道:「妖僧神慧,本縣早知你會經此水路,已等候多時!立刻投降,饒爾性命!如若不然,休怪本縣心狠手辣……」

  PS:瑣事順利完結,重又回歸自由。

  本來想昨天就恢復更新來著,結果二十九號晚上一頓大酒,喝的我昨天頭昏腦脹。

  整個人都輕鬆很多,感覺狀態也在回覆。

  感謝大家的等待!老新從現在開始,會努力碼字,心無旁鶩……

1月23 發表於 2016-3-5 06:2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八十一章 海鶻

  自唐王朝建立以來,與海外的交流越來越頻繁。

  為鞏固海防,從李世民開始,一直在著手加強水軍的建設,至今已形成強大的戰力。

  當然,以唐王朝的國力,少有敵人能夠從海上威脅。

  不過即便如此,唐王朝卻從未停止過對水軍的建設。也許從重要性而言,水軍不似陸軍那麼重要。但唐王朝還是建造了排水量達百噸的戰船,稱雄於海疆之中。

  從蘆葦蕩裡衝出的這艘海船,全名叫做鐵壁鏵嘴平面海鶻戰船,也就是後世常說的海鶻船。

  這種船頭低尾高,前大後小,外形好像一隻海鳥,故而得海鶻之名。

  長十丈,寬一丈八,深約八尺五寸,可容納一百名士兵,並配備有各種攻擊武器。

  神慧看清楚海鶻的模樣,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狄光遠竟然把海鶻船給調了過來?

  他倒是知道,在距離長洲不遠海鹽縣,的確是駐紮著一支水軍,裡面更配有這種海鶻戰船。可是這戰船何時調來?難道說,狄光遠把海鹽的水軍都調過來了?

  「快走!」

  神慧大聲呼喊,可是那漁夫卻好像被嚇傻了一樣,竟不敢動作。

  與此同時,從蘆葦蕩裡更衝出二十餘艘走舸,朝著漁船飛速行來……

  「三郎,快划船啊。」

  覺明也慌了手腳,大聲叫喊。

  只是他卻忽視了這個時代,人們對官府的畏懼。

  三郎一開始幫他們,沒想到會有官府牽扯其中。可現在……看這架勢。就知道事情不小。此時他已經被嚇傻了。別說划船。連那雙槳都有些拿捏不穩。

  覺明見此情況,上前一把將三郎推開,搶過了雙槳。

  漁船貼著湖面飛速行進,可是身後的那些走舸卻窮追不捨,而且距離漁船越來越近。

  「長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郎癱在船上,已經被這驚人的一幕嚇傻了。

  覺明厲聲道:「閉嘴,不要在這裡呱噪。」

  說著話。他扭頭向神慧看去,見神慧也沒有了先前的沉穩,露出了驚慌之色。

  他心裡頓時一沉!

  「長老,咱們怎麼辦?」

  神慧坐在船上,臉色鐵青。

  從一開始,那楊守文和狄光遠就沒打算真的封鎖太湖。想想也是,太湖面積那麼大,要全面封鎖,天曉得要動用多少人馬?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風出去,把他從包山引出來。不過。他們怎麼知道自己藏在包山?又如何知道,自己要去蓬萊?

  神慧的思緒已經完全亂了。甚至沒有聽清楚覺明的叫喊聲。

  這時候,那艘海鶻船也全力行駛,向漁船逼近。

  隨著雙方的距離拉近,就聽得那海鶻船上傳來一連串的喝令聲,緊跟著一團火焰從船上飛來,蓬的就落在漁船的正前方。湖水一下子變得蕩漾起來,波濤洶湧,險些把漁船掀翻。也虧得覺明操舟技術不差,努力把船隻穩住。不過這樣一來,兩艘走舸從漁船兩側迂迴衝過,把攔住了漁船的去路。而剩下幾艘走舸也迅速逼近,把漁船團團包圍。

  「再不投降,格殺勿論。」

  走舸上的水軍,架起了弓弩,對準了漁船。

  覺明那還敢再反抗,忙不得鬆開漿,雙手高舉過頭頂,噗通就跪在了甲板上。

  「休要放箭,休要放箭,貧僧投降。」

  而神慧此刻卻冷靜下來,看著周圍的漁船,他探手從腰間摸出一物,投進口中。

  慢慢從船上站起來,神慧看著海鶻船上的狄光遠,笑呵呵道:「狄縣尊,擺出這麼大的場面,只為老僧一人,著實讓老僧有些受寵若驚呢。」

  狄光遠笑了!

  今天的行動,是他和楊守文聯手謀劃。

  至於這些戰船,說來也巧,是因為海鹽的水軍正好路過,所以就借了過來。狄光遠畢竟是狄仁傑的兒子!雖然狄仁傑今年以來因為身體的原因,很少在過問朝政,卻依舊是武則天身邊最為信賴的人。這個面子,總要給的!所以狄光遠一說,水軍也就答應。

  至於楊守文,今天並沒有過來。

  狄光遠如今初來乍到,正需要展現一下他的實力。

  這種時候,楊守文可不打算去搶狄光遠的風頭,倒不如老老實實待在這縣衙裡。

  不過,當楊守文推斷,神慧若逃離包山,很可能會前往烏程,並且讓狄光遠在此守候。狄光遠不清楚楊守文是如何知道對方的路徑,但見楊守文說的肯定,而且做事也非常懂得進退,令他心生好感不說,更信了楊守文的這一番安排。

  「神慧,你普會寺蓄養武僧,企圖暗殺朝廷命官,更與前任普會寺住持長老的死有關聯。本官奉司刑寺之命,特將你緝捕捉拿,若聰明的話,就不要反抗。」

  神慧笑道:「縣尊說得哪裡話?貧僧不過一方外之人,又豈敢對抗朝廷天威?」

  說著,他做出束手就縛的姿態。

  而狄光遠則微微一撇嘴,剛準備命手下登船抓捕神慧,卻見神慧突然間一頭栽倒在船上。

  他嚇了一跳,連忙示意手下快手登船。

  那快手從走舸上跳到漁船上,來到神慧的身邊,把他身體翻過來,就見這老和尚七竅流血,已經氣絕身亡。

  「縣尊,神慧服毒了。」

  「什麼?」

  狄光遠頓時慌了,忙示意手下人把神慧送到船上。

  船上有醫工,已經等候多時,見神慧上船後,忙走上前,探查了一番之後,沖狄光遠搖了搖頭。

  那意思分明是告訴狄光遠:沒救了!

  死了?

  狄光遠沒想到,神慧竟然如此果決。服毒自盡。

  本想著藉此機會。抓出神慧身後的人。可是現在他死了。豈不是說要前功盡棄?

  狄光遠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目光陰沉的掃過那漁船上的覺明和三郎,這兩人此刻也懵了。

  「把這兩個人抓起來,隨本縣回去。」

  「縣尊,小僧冤枉,小僧冤枉啊!」

  「縣尊老爺,草民冤枉。」

  覺明連聲呼喊,那三郎也醒悟過來。忙大聲喊冤。

  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就見一艘走舸靠上來,船上的差役厲聲喝罵,兩人忙老老實實的登上走舸,然後被一擁而上的差役繩捆索綁起來。

  ++++++++++++++++++++++++++++++++++

  回到太湖岸邊,天已經濛濛亮,快到卯時。

  楊守文帶著呂程志和楊茉莉兩人在岸邊等候,當那艘海鶻船靠岸後,他連忙迎上前去。

  「縣尊,可抓到那神慧?」

  狄光遠臉色鐵青。點點頭道:「抓到了……不過,這妖僧服毒自盡。本縣雖想要阻攔,但卻來不及了。青之,這次是本縣的疏忽,沒想到這妖僧好生的果決。」

  「死了?」

  楊守文聽罷也是一怔,旋即露出苦笑。

  「縣尊不必如此愧疚,此事也是我的疏忽。

  我忘了這些人不泛死士,事前未能提醒縣尊……不過,總算是抓到了人,也算是沒有白走一遭。」

  「可是……」

  狄光遠原本還想趁此機會,從神慧身上再找到毒殺王元楷的真兇。

  現在神慧死了,這線索也就中斷了!

  他心中是懊悔不迭,而楊守文的目光從神慧的屍體上,轉移到了被押解下來的漁夫與覺明身上。

  「縣尊,這兩人是誰?」

  「哦,是送神慧的人……對了,本縣還沒有問你,你又怎知道他們會走烏程呢?」

  楊守文笑道:「不過是推測而已,沒想到竟然猜中了。」

  「推測?」

  狄光遠為人木訥,做事情又有些優柔寡斷。

  可這並不代表他愚蠢!楊守文的話裡,明顯有隱瞞,他還是能夠聽得出來。不過,這幾日和楊守文接觸下來,也讓狄光遠對楊守文的性子有了一些瞭解。他知道,楊守文不說,一定有他的原因。因為他能感覺出來,楊守文並不是那種功名慾望特別強烈的人。

  想必,青之有他的考究吧!

  這也就是狄光遠,性子本來就有些偏軟。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說不定會因為這件事,心中產生芥蒂。不過,也正是因為瞭解狄光遠,楊守文才這麼做。同樣的,換一個人的話,他未必願意與之合作。

  「阿郎,他還沒死!」

  就在楊守文和狄光遠說話的時候,呂程志卻攔住了神慧的屍體,示意把神慧的屍體放下。

  他招手示意醫工過來,兩人蹲在神慧的身邊,認認真真檢查了一番後,忽然由呂程志喊出聲來。

  楊守文和狄光遠正在說話,聽聞呂程志的喊聲,頓時大吃一驚。

  他連忙走過去,蹲下身來查看。

  只見那神慧的屍體已經僵硬,臉上還殘留著污血,分明已經死透了。

  他正要說話,卻聽到呂程志在他身邊低聲道:「阿郎,不要表現出來,只管救治。」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醒悟。

  他瞬間明白了呂程志的意思,忙起身攔住了狄光遠,大聲道:「趕快把他送到縣衙,抓緊搶救。」

  「喏!」

  呂程志脫下身上的衣服,蓋在神慧的身上。

  只是,不知是他太過激動,還是有些慌亂,那衣服蓋在了神慧的臉上,旁人根本無法看清楚狀況。兩個衙役上前擡起神慧,把他放在一張門板上。呂程志則拉著那個醫工,隨著差役匆匆離去,只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顯得不明所以。

  「青之,怎麼回事?真還活著嗎?」

  楊守文拉著狄光遠向馬車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死了……不過就算是死了,也能有大用處。縣尊,回縣衙之後,請你立刻傳出消息:神慧企圖服毒自盡,已被我們救下。」

1月23 發表於 2016-3-5 06:23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他在說謊!(上)
               
  天剛濛濛亮,長洲縣城的魚市就熱鬧起來。

  其實,這裡每天都是如此,最晚安靜,最早喧囂。這才剛過了卯時,碼頭上已是人頭簇擁。膚色各異,服飾也各有不同的人們早早來到這裡,開始忙碌的一天。

  八仙客棧門前的幌子又升起來,店門大開。

  掌櫃坐在櫃檯裡,眯著眼睛好像在打盹兒一樣。而大堂裡,則進進出出人流不斷。

  每天這個時候,八仙客棧都會準時供應早餐。

  不過,以八仙客棧的規格,那些碼頭上的苦哈哈是進不來的。能在這裡坐下來吃早餐的人,大都是有些身家的人。

  「今天早上怎麼回事?我看到城裡又戒嚴了!」

  「是嗎?我一早就在魚市,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個客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閒聊起來。

  一個客人道:「你們不知道嗎?縣尊昨夜設計,在太湖抓到了神慧和尚。」

  「哪個神慧?」

  「還能是哪個神慧!」那客人道:「不就是普會寺的住持長老,神慧法師嗎?前些日子普會寺的武僧伏擊了朝廷派來的官員,事情敗露之後就逃匿無蹤,藏了起來。

  我聽人說,圓清長老的圓寂,似乎和神慧有關;前任王縣尊之死,和神慧也脫不得關係呢。」

  「不是吧。」

  周圍幾個客人發出輕呼聲,一個個露出震驚之色。

  「我就說,那普會寺怎麼突然被封了,原來如此。」

  「是啊,昨夜縣尊設計,把神慧引了出來……那神慧也夠狠的,竟然要服毒自盡。可你想想啊,咱們縣尊是什麼人?那可是狄國老的兒子,怎能讓他得逞呢?

  這不,那神慧如今在縣衙裡被搶救。估計很快就會醒過來。」

  周圍。又是一陣驚嘆聲。

  掌櫃睜開眼睛,看了那些圍在一起說話的人,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種神秘的笑容。

  這時候。從大堂的角落裡站起一個人,會賬之後就匆匆離去。

  掌櫃眼睛一眯。突然扭頭,招呼了一個夥計過來,「剛才衙門裡催促早飯。問問後面準備好了嗎?若是準備好了,你就送過去。免得征事郎老爺等的著急了。」

  說完,他聲音突然壓低,「告訴征事郎。魚兒上鉤了。」

  夥計聞聽,連忙答應。就匆匆向後廚跑去。

  而掌櫃則又縮回櫃檯裡,眯著眼睛,哼著蘇州本地的鄉土小曲。搖頭晃腦的,似乎非常得意。

  ++++++++++++++++++++++++++++++++++

  長洲,縣衙。

  高戩看著後衙進進出出的差役,眉頭已經扭成了一個川字。

  「征事郎,這神慧不過一介僧人,何必要大動干戈,還動用了水軍抓捕?」

  他一臉不快,看著楊守文,「你當清楚,咱們此次前來,是奉旨追查皇泰寶藏的下落。可你現在對皇泰寶藏的下落不聞不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僧人身上。

  若不能儘快找到皇泰寶藏,耽擱了聖人的事情,到時候你我都要吃罪不起。」

  高戩很不高興。

  在他看來,楊守文來到長洲後,幾乎是不務正業。當然了,這裡面也有他對狄光遠的不滿。這次行動,狄光遠和楊守文誰都沒有通知,包括高戩也被蒙在鼓裡。

  高戩感覺到自己的威嚴受到了傷害!

  他是這次南下的主導,可現在,卻好像一個局外人。

  楊守文卻笑了,「高舍人這話怎說得……當初是你們要我追查普會寺被盜走的佛骨舍利一事,而後我又遇到伏擊,自然要把神慧捉拿歸案。怎地現在又成了不聞不問?」

  「青之,我要你追查佛骨舍利,舍利呢?」

  「這……呵呵,要問神慧才能知道。」

  「可神慧現在死了……」

  「是啊,所以我更要繼續追查。」

  「你……」

  高戩勃然大怒。

  他斥責一句,楊守文就頂撞一句,讓他有些顏面無光。

  一旁周利貞也不太高興道:「征事郎,你乃聖人欽點之人,理應受高舍人調派。

  如今,我們全都在為皇泰寶藏的事情奔波,包括世子,也在費心追查。可你倒好,非但不與我等幫助,反而什麼都不告訴我們,莫非是想要懈怠聖人的旨意嗎?」

  「對,還有一件事。」

  高戩沉聲道:「楊思勖和裴旻至今沒有消息。

  你總說他們是奉你差遣,可他們究竟在幹什麼?我這個主事人到現在一無所知。」

  楊守文聽明白了!

  高戩這是心裡不平衡了啊。

  也難怪,他這個主事人到如今,可說是徒有虛名。

  李隆基跑去了吳縣,一去不回頭。他身份和地位本就超然,高戩自然差遣不動。想當初,太平公主派出這些人,如今在他身邊聽命的卻只有周利貞和裴光庭兩個。

  楊守文對皇泰寶藏不聞不問,楊思勖則音訊全無。

  這也讓高戩感到很難堪……特別是當狄光遠偵破了王元楷被毒殺之謎以後,他越發感到面上無光。狄光遠什麼才幹?他高戩心知肚明。可現在,狄光遠有了進展,他卻仍舊原地踏步,豈不是顯得他無能?所以,高戩終於忍耐不住,向楊守文發作。

  楊守文表情淡然道:「我以為,神慧甚有可能與當初在神都窺覷銅馬陌的賊人有關。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和皇泰寶藏就有密不可分的關聯。

  高舍人,非是我不肯告訴你楊思勖的下落,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那些人謀劃多年,甚至敢謀害朝廷命官,氣焰何等猖獗?所以,我只能從神慧的身上下手。」

  高戩,沉默了!

  但周利貞卻不願就這麼罷休,大聲道:「楊青之,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是懷疑我們有內奸?」

  「周司直息怒,青之已經說了,是不得已而為之,想必一定有他的想法。

  這樣也好,大家分頭行事,說不定能夠加快速度。方才世子差遣二郎前來,說在吳縣有發現,請我們儘快前往吳縣匯合。我覺得,這個時候大家還是齊心協力為好。」

  裴光庭從外面走進來,看三人爭執,連忙上前勸說。

  高戩一怔,扭頭道:「世子有什麼發現?」

  世子,也就是李隆基。

  裴光庭輕聲道:「世子說,他在吳縣找到了左遊仙的蹤跡。」

  左遊仙?

  這個神出鬼沒的傢伙……高戩等人在長洲尋訪了好幾遍,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音訊。

  而這個左遊仙,也就是皇泰寶藏的關鍵人物。

  只要能夠找到左遊仙,相信皇泰寶藏也就能浮出水面。

  「那我們即刻動身,前往吳縣。」

  說完,他看向楊守文。

  李隆基在吳縣發現了左遊仙的線索?

  說實話,楊守文乍聽這消息的時候,不禁心裡一動。

  不過,他旋即冷靜下來。

  根據資料顯示,左遊仙的確曾在吳縣出沒。但當時,吳縣和長洲還是一體,並沒有分離開來。也就是說,就算當年左遊仙出現在吳縣,可能在長洲,也可能是在吳縣。

1月23 發表於 2016-3-7 05:5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他在說謊!(下)
      
  「青之,不如我們一同前往吳縣如何?」

  高戩沉聲說道,目光灼灼。

  楊守文很想跟過去,一來可以調查左遊仙的線索,二來可以緩和與高戩之間的關係。

  但內心裡,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在提醒他:留下來,留在長洲!

  他說不出是怎樣一個感覺,只是覺得,如果離開長洲,左遊仙的線索可能會越來越遠。

  想了想,他輕聲道:「高舍人,我想我還是留在長洲調查。」

  「既然如此,那就祝青之你好運吧。」

  高戩心中怒火中燒,不過臉色卻顯得很平靜。

  他也不再和楊守文贅言,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沉聲道:「不過青之你不聽調遣,肆意妄為,我當如實稟報朝廷。」

  說完,他大步離去。

  周利貞看了楊守文一眼,冷笑一聲也跟著高戩離去。

  裴光庭則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再勸說楊守文幾句。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啟口。

  「青之,你保重。」

  楊守文強笑一聲,拱手道:「連城也保重!」

  他放棄了最後一次和高戩緩和關係的機會,內心裡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但他感覺到,他應該留在長洲。哪怕是因此和高戩產生隔膜,也應該繼續留在長洲。

  至於高戩怎麼向朝廷稟報,他也懶得過問。

  目送高戩等人離開,他轉身往後衙走去。卻在這時,他看到狄光遠站在不遠處,眼中流露關切之色。

  「縣尊,消息傳出去了嗎?」

  楊守文展顏笑道,邁步迎著狄光遠走去。

  狄光遠輕聲道:「放心,我已命人把消息傳出,相信那妖僧同黨只要還在長洲,就能聽到消息。

  不過,青之為何要與六郎反目?

  你畢竟是奉旨追查皇泰寶藏的下落。留在長洲。恐怕不會有什麼收穫。」

  「怎麼,縣尊希望我去吳縣?」

  狄光遠聞聽,頓時大笑起來。

  他沉聲道:「青之說得哪裡話,我當然希望你留在長洲。這樣子我心裡底氣更足。」

  「那就是了!」

  楊守文笑道:「其實,我倒是不覺得。去吳縣能有收穫。

  神慧和神都那些人有聯繫,而蘇威如今又真假莫辨。我隱隱有一種感覺,皇泰寶藏的線索。就在長洲。而且不管是王元楷被害,李瘸子被殺。以及神慧寧可服毒自盡,也不願束手就縛……狄縣尊,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已經接近那些賊人了。」

  狄光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點了點頭。

  「對了。那個小僧怎麼說?」

  「我已派人問過話,那小僧法號覺明,是閩州人。

  他在靈寶寺出家。據他交代。昨夜他是奉了靈寶寺住持智濟法師的命令,送神慧下山。不過在路上,神慧曾勸說他,要他一同前往蓬萊……青之,蓬萊並非長洲所治,若要追查,還需烏程配合。我準備派人書信一封,請烏程縣協助。」

  「不可!」

  楊守文連忙制止了狄光遠。

  「目前賊人情況不明,若冒然請烏程縣協助,很可能會打草驚蛇。

  我覺得,縣尊先不要急於驚動烏程縣,可命人暗中調查蓬萊,同時蒐集烏程縣誌,以追查線索。另外,縣尊最好再派人前往包山,把那智濟和尚招來詢問。」

  「哦?」

  「我想,那智濟和尚不會無緣無故,就收留神慧吧。」

  狄光遠頓時明白過來,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青之,我這就派人前去包山,把那智濟和尚召來。」

  「如此,就拜託縣尊!」

  ++++++++++++++++++++++++++++++

  狄光遠的動作很快,派出差役召智濟和尚前來。

  那智濟和尚倒是很爽快,也沒有拒絕,二話不說便隨著差役來到長洲,拜見了狄光遠。

  狄光遠並沒有在大堂上詢問,而是把智濟帶到了後衙花園的書房內。

  智濟和尚顯得很從容,絲毫沒有慌張。

  「神慧與貧僧皆為佛門弟子,彼此間自然會有照應。

  前些日子,他突然來到靈寶寺,對貧僧說:他得罪了人,所以想在寺內躲避風頭。貧僧覺得,大家都是出家人,雖然修行法門不同,但也該關照一二,於是就留他下來。

  縣尊當知道,靈寶寺身處太湖身處,並不繁華。

  島上漁民大都靠打漁為生,更不可能知道縣城裡的事情。貧僧更是一心修行,對紅塵中的事情瞭解不多。以至於神慧欺騙貧僧,直到昨日貧僧才知道了真相。」

  智濟和尚從容回答,話語中更是條理分明。

  楊守文沒有露面,而是躲在書房的屏風後面,聽狄光遠和智濟和尚的對答。

  狄光遠問得很細緻,而智濟和尚回答的也很得體。

  在詢問之後,狄光遠並沒有讓智濟離開,而是讓他暫居縣衙裡,並派專人看守。

  換句話說,這智濟和尚等於是被狄光遠軟禁了。

  「青之,你感覺如何?」

  在智濟和尚被帶走之後,楊守文從屏風後走出來。

  狄光遠輕聲道:「感覺,這智濟和尚回答的非常得體,並無破綻。」

  楊守文笑了,輕輕搖頭。

  「縣尊不覺得,正因為他回答的滴水不漏,才更加可疑嗎?」

  「哦?」

  「他和神慧並不熟悉,據我所知,普會寺和靈寶寺也沒有太多關聯。一個在包山苦修的僧人,那麼輕易就收留了神慧?而且在事發後,還要送神慧脫離危險。

  這交情,未免太深了……」

  楊守文說到這裡,眸光一凝。

  「縣尊,他在說謊!」

  「青之的意思是……」

  「他和神慧的背後,一定有一種很奇妙的聯繫。

  縣尊可以派人調查一下,看看那靈寶寺何以能佔據偌大包山島。靈寶寺香火不算旺盛,島上的漁民也不算太多。這種情況下,他又如何能維持靈寶寺的開銷?」

  靈寶寺背後有人!

  楊守文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狄光遠若是再不清楚,那就真的是愚蠢了。

  事實上,在這個時代,寺廟也好,道觀也罷,背景都不可能太簡單。

  「既然如此,我馬上命人調查此事。」

  楊守文點點頭,「縣尊也不必太著急。智濟和尚與靈寶寺的事情,可以暫且放在一邊。我以為,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把重心放在神慧的身上……天黑之前,縣尊不妨再放出一條消息:神慧已經甦醒,但很虛弱,所以暫時還無法問詢口供!」

1月23 發表於 2016-3-7 05:5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盜亦有道(一)

  高戩帶著護隊走了!

  海鹽水軍在長洲駐紮了一天之後,也開拔離開。

  長洲縣城的戒嚴一下子變得鬆懈許多,街道上也比前幾日顯得熱鬧了一些。人們開始議論神慧,議論普會寺,議論神通廣大,料事如神,能調動守軍的狄縣尊。

  相比之下,楊守文就顯得不為人知,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其中所充當的角色。

  人們隱隱約約知道這麼一個司刑寺評事的存在,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所作的詩詞。

  楊守文也樂得清閒,沒有人來打攪。

  不過,狄光遠就顯得光鮮很多。

  到任不過一週,就抓捕了神慧,更追查出數年前普會寺住持法師圓清被毒殺的真相。

  人們提起狄光遠,就會忍不住稱讚一聲:虎父無犬子!

  這也讓狄光遠自信了很多,每日處理公務也格外精神,數日間把個縣衙梳理的清清楚楚。

  「四郎可有消息?」

  八仙客棧裡,楊守文一邊品嚐著剛剛烤好的小羊羔,一邊開口詢問。

  這八仙客棧的掌櫃名叫明十九,是明家的家生子,在明家可以追溯六代,算得上是明家心腹。所謂的家生子,就是指奴僕在主家生下的子女,也沒有什麼社會地位。不過似明十九這種六代往上就跟隨明家的僕從,其地位和身份自然不凡。

  明十九道:「阿郎最近一些日子,沒什麼消息回來。

  不過,前日征事郎拿下了神慧之後,長洲這兩日的陌生面孔,倒是增加了不少。」

  表面上,八仙客棧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客棧。

  可實際上,這八仙客棧卻是長洲縣城裡真正的大團頭。

  明家自衣冠南渡之後,就開始經營。其家世並非當年貴冑門閥可比,聲勢也不顯赫。但實際上。他們卻在各地暗中經營了龐大的地下勢力,大半個蘇州縣城的底下勢力,幾乎都掌握在明家手中。但表面上看,明家還是名門貴冑。與那地下勢力毫無瓜葛。

  「陌生面孔?」

  楊守文擡起頭,看了明十九一眼。

  明十九道:「是的,陌生面孔。」

  楊守文點了點頭,然後扭頭看了一旁正大快朵頤的楊茉莉,「楊茉莉。吃飽了嗎?」

  楊茉莉吃的滿嘴流油,甚至臉上也沾著羊油。

  從楊守文手中接過布巾,把臉上的油漬擦掉,咧嘴笑道:「吃飽了,可以帶走嗎?」

  還有小半隻烤羊,以及一些漿果沒吃完。

  楊守文點點頭,讓明十九把剩菜打包裝起來,沉聲道:「十九,城裡馬上會重新戒嚴,你要小心一些。到時候。可能會有一些混亂,魚市這邊你幫我多照看著。」

  「小人明白,自當盡心。」

  說完,他送楊守文和楊茉莉從房間裡走出來。

  兩人沒有從正門出去,而是從一旁的側門離開,走出小巷後,便拐到了大街上。

  長洲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楊守文帶著楊茉莉沿著長街行走,一邊走一邊若無其事的四下里打量。

  長洲縣衙的位置。算不得縣城中心。但是由於靠近魚市,所以就變得非常繁華。

  往日,這縣衙外的長街上人流量就很大。

  今天也是如此,不過比之前兩日。似乎有些不太相同。

  至於是什麼地方不一樣?楊守文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有些變化。

  他在縣衙的側門外駐足停留了片刻,而後便轉身走了進去。

  「去把姚三找來。」

  他一進縣衙,就立刻吩咐差役。

  在縣衙裡住了這麼久,衙門裡的那些差役自然認識這位從神都而來的征事郎,司刑寺評事。而且。他們能夠看得出,新任的縣尊對這位年輕的評事非常尊重。

  於是,楊守文一吩咐,自然就有人過去。

  姚三郎現如今地位又有變化。

  之前他跟隨王元楷,得王元楷的重視,成為親信。可是王元楷死後,姚三郎的地位也就發生了變化。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誰又知道新任的縣尊是否會看重他呢?

  於是,在長洲縣衙幾乎作鳥獸散之後,姚三郎留了下來。

  長洲的格局很小,原本只是吳縣的一部分,所以職位配備也沒有特別的複雜。這裡沒有縣丞和主簿,縣尉則是由縣令舉薦。沒辦法,誰讓長洲小,人口少呢?

  但也正是這個原因,長洲縣令一旦穩定下來,幾乎能一手遮天。

  狄光遠身為官二代,有不俗的背景。蘇州刺史都要親自前來迎接,說明其地位的不凡。而且,他上任之後,接連展現出了非凡的才幹,也讓本地人不敢小覷。

  姚三郎作為跟隨楊守文,第一個靠攏過來的本地人,又熟悉長洲衙門的事務,自然得到了狄光遠的看重。當狄光遠穩定下來之後,就立刻向蘇州刺史崔玄暐呈報,舉薦姚三郎為長洲縣尉一職。當然了,他這個縣尉,甚至都不入品級。

  可即便如此,姚三郎身份也有了變化。

  不過,在楊守文面前,他依舊顯得非常謙卑。

  「三郎,衙門周圍熟悉嗎?」

  「回公子的話,當然熟悉!」姚三郎笑道:「卑職在這衙門裡做了四年的差事,雖說不上一草一木都能瞭然於胸,但是大差不差的,都在這腦袋裏,不會有差。」

  「待會兒,出去轉一圈。」

  「啊?」

  楊守文看姚三郎不明白,笑著拍了怕他的胳膊,「權作是散步,圍著縣衙走一圈。

  你觀察一下,這縣衙周圍,是不是有什麼不同。」

  「喏!」

  姚三郎仍有些糊塗,不明白楊守文的意思。

  不過,他也知道,楊守文這樣做,一定是別有用意。

  不同?

  在楊守文離開之後,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從衙門裡走出來,還站在縣衙正門的門階上伸了個懶腰,好像很疲憊的樣子。不過,在伸懶腰的同時,他的目光在長街上掃了兩個來回。

  能有什麼不同?

  還是那麼多的人,還是那麼鬧騰。

  想到這裡,他從門階上下來,便逕自走進了衙門對面斜對面的一家店舖之中。

  順手買了些許雜物,他從店裡走出來。

  目光又在長街上掃了兩眼,姚三郎還是沒什麼發現。

  征事郎到底是什麼意思?究竟讓我找什麼‘不同’?他滿心的疑惑,正準備邁步沿著長街離去。可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在無意中掃過了長街一旁的拐角處。

  眼睛驀地一亮,姚三郎隱隱約約似乎已明白了楊守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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