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245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4-3 03:21
[color=BLUE]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 王滿渡(三)


    秋雨冰寒,還夾雜著細碎如米粒般的雹子,傾盆而下。

    兩匹馱馬被雹子擊中,倒在地上哀鳴。其余的馬匹,則在大金的帶領下,鑽進了臨時搭建的棚子裏躲避。

    大玉也老實了,不再想著翺翔天際。

    它站在楊守文的肩膀上,腦袋貼在楊守文的臉,似乎有些害怕。

    對于大自然的天威,哪怕驕傲有神鳥之名的大玉也感到恐懼,不複之前的威猛。

    楊守文輕輕梳理大玉的羽毛,站在亭子邊上,目光灼灼看向夜空。

    自從那晚,他意外突破了金蟾引導術的‘築基’功夫後,似乎一下子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一口‘大蟾氣’,令他的精神世界變得有些不同,對外界的變化也更加敏銳。

    不知為什麽,他有些心驚肉跳,精神世界中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扭頭看了看正在亭子裏避雨的高力士,然後又向費富貴看了一眼。就見費富貴朝他搖搖頭,那意思是說:高力士沒有任何奇怪的表現,他一直沒有放松警惕。

    “四郎,讓大家警醒些。”

    “怎麽?”

    楊守文手指埋入大玉那光滑的羽毛之中,輕聲道:“我不知道,只感覺不太對勁。”

    這樣一個理由,若換一個人,很可能不會理財。

    但明秀卻答應了一聲,招手示意明禮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兩句之後,明禮便轉身離去。

    “道義。”

    “小人在。”

    “傳我命令,讓大家小心一點,不要太過松懈。”

    “喏!”

    楊道義雖然是江湖人,卻不代表他不懂得令行禁止。流浪多年,朝不保夕……楊道義這些人其實也很想要一種穩定的生活。這也是楊思勖招降時,他們立刻就表示跟隨。身後能夠有一個靠山,日子會輕松很多,這一點他們非常清楚。

    “讓女眷和老弱入亭。咱們在外面守著。

    另外,把那些馬車橫過來,萬一發生什麽情況,也能應對一下。免得會措手不及。”

    呂程志上前獻計,楊守文和明秀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曾經做了三年縣令的呂程志,在一些細節上,比之楊守文和明秀更加認真。有他幫忙。的確能拾遺補缺,免了楊守文等人很多麻煩……一旁張九齡也跟著呂程志忙碌起來。畢竟大家都在忙碌,他袖手旁觀就有些不妥。

    雨加冰雹,持續了大約十分鍾。

    雹子停止了,雨勢也在慢慢變小。

    一切都很正常,也很平靜,什麽狀況都沒有發生。

    可是,楊守文的危機感,卻越來越強烈。

    “小高,有沒有別的路可以渡河?”

    高力士想了想。沈聲道:“由此北上,大約四十裏是酸棗。那邊有一個渡口,修建的非常牢固,應該不會被山洪衝垮。只是現在道路泥濘,不是太好行進。估計咱們冒雨行軍的話,也要天亮才能抵達……而且如此一來,就繞了遠路,差不多要多走二百裏的路程。”

    楊守文聽罷,有些為難。

    留在這裏可能會很危險,但如果強行趕路。繞道而行,可能會更加危險。

    想到這裏,他擺了擺手,讓高力士退下。

    明秀走上前來。輕聲道:“青之,心神不甯莫非有情況?”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不妥。”

    明秀原本痞懶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

    他想了想,低聲道:“這裏地處要道,距離浚儀不到三十裏。

    如果發生意外。浚儀的官軍可以在一個時辰內抵達。咱們只要守住,就不會有任何危險。強行趕路,可能會生出更多變故。我的意思是,就在這裏,堅持到天亮。”

    “也好!”

    明秀既然這麽說了,楊守文也不好再要求什麽。

    他說的有道理,一動不如一靜,更何況他現在也不清楚,到底會有什麽危險出現。

    大約快到子時,雨停了。

    秋雨過後,氣溫降低了很多。

    許多人剛才被雨水淋濕,這時候被冷風一吹,不禁瑟瑟發抖。

    “阿郎,讓大家生火吧,不然會頂不住。”

    呂程志匆匆跑過來,對楊守文和明秀建議道:“有了火,大家也能輕松一下。要不然這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狀況,咱們就算值守,也會憑添許多麻煩……”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答應。

    很快的,八角亭前燃起了幾堆篝火。

    明秀下令,讓衆人把馬匹從扯上卸下來,然後把馬車橫過,以八角亭為圓心,圍了個半圓。裏面有三堆火,外面還有兩堆火可以照明。楊醜兒縱身越到了車上,半蹲在車頂,可以眺望車外的曠野。篝火燃起,楊守文明顯感到,彌漫在隊伍裏的緊張情緒似乎減輕了很多……

    “青之,你這個軍師不錯啊。”

    明秀走到楊守文身邊,遞給他一壺酒,笑著說道。

    他目光盯著呂程志忙碌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了激賞之色。

    楊守文笑了笑,心道:當然不錯!這可是曾經在昌平主持大局,抵禦契丹鞑子的人物!

    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過。

    楊守文覺得,呂程志跟在他的身邊,明顯有些屈才了。

    他如今不過是一個評事,挂了個征事郎的散階。等回到洛陽,甚至連司刑寺評事的職務都可能保不住。呂程志如此人才,跟著他有些明珠蒙塵。老爹現如今是洛州司馬,行洛州團練使的職務。這等于是洛陽外圍的軍事以及治安,盡在老爹的肩膀上。

    楊守文不是小觑楊承烈的能力,而是覺得在他的位子上更要戰戰兢兢,容不得半點偏差。

    老爹曾執掌過折衝府,軍事能力不需懷疑。

    他又做過十幾年的縣尉,治安能力也很高明……可這是洛州,擔負著神都外圍的警戒。責任之重大,形式之複雜。絕非當年的均州折衝府亦或者昌平可比擬。

    這種情況下,楊承烈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為他出謀劃策的幕僚。

    可這個幫手如果不是自己人,楊承烈不信任。楊守文也不放心……但如果是呂程志的話……

    楊守文依稀記得,當初呂程志身份敗露,逃離昌平後,老爹對他頗為稱贊。

    兩人是老搭檔,如果讓呂程志過去幫助老爹。相信老爹不會拒絕。他們兩個,可能會有些尴尬,但一定會配合的天衣無縫。同樣的,呂程志家在洛陽,能夠在衙門裏找到差事,相信對他的妻女而言,也會是一件好事,不會在為他提心吊膽。

    嗯,這件事,好像可以操作一下。

    楊守文想到這裏。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笑得這麽賤,莫非想到了什麽好事?”

    “四郎,你這家夥的嘴,才是真賤。”

    他和明秀鬥了幾句嘴,然後便走出涼亭。

    “我的人守上半夜,你的人守下半夜,咱們兩個今天就辛苦一些,都別再休息了。”

    楊守文說著話,便跳到了馬車上。

    他站在車頂。舉目遠眺,而後對車下的明秀說道。

    明秀這次倒是沒有和楊守文唱反調。雖然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可以從和楊守文的鬥嘴中體會到一種別樣的快樂。但是現在,最好還是聽從楊守文的吩咐。

    午夜。悄然將臨。

    雨雖然停了,卻起了風。

    明秀這次帶來的隨從裏不泛女眷,躲在亭子裏面仍能夠感到一絲絲寒意。

    于是,衆人簇擁著,擠在篝火旁邊休息。

    原本有些雜亂的八角丘上,也變得安靜許多。

    楊守文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靠在車上閉目養神。明秀則有些困倦,在馬車旁邊鋪了一塊木板,坐在上面靠著車輪打盹。就在這時候,腳步聲傳來。明秀睜開眼,看是高力士走來,于是又閉上了眼睛,沒有去阻攔,更沒有理睬他的意思。

    “征事郎!”

    “嗯?”

    高力士猶豫一下,輕聲道:“奴婢知道這次的事情有些古怪,難免會讓征事郎懷疑。

    但此事千真萬確,奴婢前去找征事郎,是公……子的吩咐。

    公子說,征事郎一定會回來,而且這件事情,也只有征事郎回來了,才能救他。”

    這一番話說的有些顛三倒四,但楊守文已經聽出了高力士的意思。

    他發現費富貴在監視他,或者說他感受到了楊守文對他的猜忌。從這一點而言,高力士絕對是一個機靈的家夥。怪不得他能得到唐玄宗的青睐,果然名不虛傳。

    楊守文沈聲道:“小高,小過到底因為什麽事,惹怒了聖人?”

    “這個……”

    高力士苦笑一聲,輕聲道:“奴婢確實不清楚!奴婢只聽上陽宮的人說,那天公子去上陽宮給聖人請安,不知怎地就和聖人發生了爭執,而且言辭間非常激烈。

    後來,聖人就把公子打入了天牢……奴婢去探望他的時候,他就讓奴婢帶上扇子來找征事郎,還說這件事非征事郎出面,否則根本無法解決。另外,太子因為這件事曾去找狄國老,想要狄國老為公子求情,但不知為何,狄國老沒有答應。”

    楊守文濃眉緊蹙,露出了疑惑之色。

    連狄仁傑都不敢出面調解?要知道,那狄仁傑可是一直在幫助李唐皇室,幫助李顯啊!

    狄仁傑解決不了的問題,找我回來又有什麽用處?

    楊守文實在是想不明白,李過到底怎麽惹怒了武則天,最後卻把自己給牽扯進來……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再追問下去。

    忽然,停在車頂上的大玉發出一聲鷹唳,展翅衝天而起。

    “大玉!”

    楊守文一愣,連忙呼喊。

    可沒等他聲音落下,只聽得有人喊道:“敵襲,敵襲……大家小心!”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4-3 03:23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二十六章 王滿渡(四)


    果然出事了!

    伴隨著那人的聲音響起,一支利箭飛來,破空發出銳嘯聲,正中那人的胸口。

    “七郎!”

    楊道義發出一聲悲呼,抄起一面盾牌,縱身便越過馬車。

    被射中的人,正是那十三個江湖人中的一個。楊守文依稀記得,那個人好像改名叫做楊仁義,在十三個人當中排行第七,故而大家喚他七郎,亦或者‘小七’。

    老子攢下一點家底容易嗎?

    楊守文跳下馬車,反手抄起虎吞大槍。

    與此同時,車隊裏的人也都驚醒,就見呂程志衝到篝火旁,抄起一根燃燒的木頭,用力扔出去。火光中,可以隱約看到一群黑衣人正貓腰潛行。他們的行蹤被發現,立刻放棄了隱藏。十幾個人衝上來半蹲在地上,彎弓搭箭就射向車隊。

    “舉盾。”

    明秀厲聲喊喝,二十八宿衝出來,手持盾牌,抵擋飛來的箭矢。

    與此同時,楊道義已經到了楊仁義的身邊。只是那一箭穿心,楊仁義早已氣絕身亡。

    “道義,回來。”

    楊守文大聲喊道。

    可是楊道義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拔刀便撲向黑衣人。

    只聽一陣弓弦聲響,十幾支箭矢飛射而出,楊道義雖然舞刀抵擋,仍舊被利矢射中。手中的盾牌落地,身上更插著五六支利箭。他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全無半點紀律。

    楊守文對楊道義的這份義氣非常稱贊,也極為欣賞。可惜,在戰場上不遵命令,莽撞行事。到最後也只能落得一個戰死的下場。楊道義和楊仁義戰死,也激起了其他十一個江湖人的憤怒。他們想要衝出去報仇,卻被楊守文一槍砸翻一個。

    “哪個再敢出去。我就先殺了他……與其讓你們死在那些賊人手中,倒不如死在我手裏。

    全都給我躲好。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去。”

    這些日子,楊守文待這十三個江湖人不錯,也有些威信。

    他這一發怒,那些江湖人立刻冷靜下來。他們看著馬車外的屍體,眼中怒火熊熊,卻沒有一個人再衝出去冒險。與此同時,明家的二十八宿也都到了馬車旁邊。在明禮的指揮下。二十八宿用弓弩還擊,使得那些賊人不得不暫時後退。

    呂程志帶著張九齡、高力士跑去安撫那些仆從。

    明秀走過來,沈聲道:“青之,不太對勁。”

    “怎麽?”

    “太容易了!”明秀道:“這些賊人退的太容易了,按道理說,他們不該如此輕易就被擊退。”

    楊守文一怔,旋即向外探查。

    之前,他忙著阻攔那些江湖人,並沒有去留意外面的情況。

    可是隨著明秀這一提醒,他立刻反應過來。

    的確是不太正常……如果是正常的盜匪。在行蹤暴露之後,會立刻發動猛攻。但這些匪徒有些不太一樣,他們在被發現了之後。以箭矢攻擊。而後當二十八宿反擊時,就立刻退下。這一輪短暫的接觸,對方似乎沒有一個人被殺……

    什麽情況?

    楊守文的眸光一凝,心裏同時感到了疑惑。

    “四郎,表明身份,看他們什麽反應?”

    明秀點點頭,站起身大聲道:“這是征事郎楊守文的車隊,奉命返回神都複旨。爾等是什麽人?竟敢在這裏劫殺朝廷欽差,難道就不怕朝廷震怒。誅爾等九族?”

    這家夥正經起來,還真是那麽回事呢。

    楊守文看了明秀一眼。把目光隨即投注在車外。

    山丘下,一陣寂靜。

    片刻之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我等久仰征事郎大名,聽聞征事郎乃谪仙人下凡,故而想要請征事郎到我等寨中做客。我等並無惡意,還請征事郎莫要誤會。

    只要征事郎隨我們走一趟,我們保證秋毫不犯,方才誤傷之人,我等也願予以補償。”

    這一次,是真的不對勁了!

    楊守文和明秀相視一眼,齊刷刷轉身,向高力士看去。

    此時的高力士,還不是那曆史上威風凜凜的高大將軍。被楊守文和明秀這麽一看,頓時變了臉色,有些手足無措。

    “小高,莫非是小過得罪了什麽人?”

    “這……奴婢確實不知。”

    楊守文眉毛挑了一挑,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這些人,恐怕是為了阻止他回洛陽,阻止他解救李過而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李過惹得麻煩還真不小。為了置他于死地,甚至派人在途中阻攔楊守文回歸。

    想到這裏,楊守文有些急了。

    他沈聲喝道:“下面的人聽著,我不管你們是什麽人,也不想知道你們為何而來。若不立刻退走,休怪我心狠手辣。到時候我定禀報聖人,將爾等一個不留。”

    八角山下,一片寂靜。

    楊守文沒有給對方太多時間,扭頭對明秀道:“點燃烽火,向浚儀求救。”

    明秀點點頭,立刻跑到呂程志的身邊。

    他對呂程志說了幾句話,呂程志便表示明白,帶著人前去准備烽火狼煙。

    不一會兒的功夫,八角山上,烈焰熊熊。

    “應該差不多……浚儀離這裏不算遠,絕對能看到這邊的烽火。”

    明秀看到烽火燃起,長出了一口氣。

    “不出一個時辰,援軍必到。”

    可是,楊守文卻沒有因此而感到輕松,心中的那種危機感,伴隨著烽火點燃,越來越強烈。

    “阿郎,不對勁。”

    呂程志帶著張九齡走過來,低聲道:“按道理說,咱們向浚儀求援,這些人應該慌亂,亦或者強攻才對。可你看到沒有。他們毫無反應,似乎根本不在乎援軍。”

    張九齡也說:“楊君,這不像是普通的賊人。

    我剛才想起來。我在廣州的時候,曾聽說過一個案子。當時也是有賊人攻打韶州的一個村坊。村裏點燃烽火求援。可是卻沒有等來援兵,以至于村人絕望,最終被那些賊人很輕松的攻入坊內……後來,經府尊查證,才知道那些人就是官兵。”

    “啊?”

    楊守文心中一驚,呼的站起身來,向山下看去。

    山下,夜色如墨。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賊人。八角山上烽火熊熊,可是賊人卻按兵不動,絲毫沒有慌亂之色。

    呂程志道:“他們似乎是想要阻止阿郎入京……這些人連過公子都敢陷害,恐怕來頭不小。浚儀方面未必會派遣援兵過來,弄不好賊人和援兵已經勾結在一處。”

    有這個可能!

    楊守文的眉頭,緊蹙一起。

    “四郎,你怎麽看?”

    明秀眯起了眼睛,沈吟片刻後,沈聲道:“敵不動,我不動……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咱們誰也不清楚。這時候,一動不如一靜!這裏已經靠近河南尹,絕非嶺南可比。而且咱們這邊也不是那些村民能夠比擬。就耗著,看誰先沈不住氣。”

    楊守文和呂程志、張九齡二人相視一眼,立刻表示贊同。

    明秀說的不錯,八角山或許不比那村坊,但他們這些人,更不是村民能夠比擬。

    你們想耗著,那就耗著。

    等天亮以後,就不信你們還能繼續猖狂!

    這是中原,靠近帝京。絕不是這些盜匪可以猖獗的地方……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八角山下。賊人開始有些騷動。

    “鄭將軍,情況不對。”

    一個中年男子。身披玄甲,縱馬來到一個青年身旁。

    青年年紀不是很大,相貌頗為俊俏。

    他眉頭微微一蹙,沈聲道:“孫先生,怎麽了?”

    “將軍難道沒有發現,山上很安靜嗎?”

    “那又如何?”

    “這種情況下,他們卻毫無動靜,恐怕已經識破了咱們的身份,准備和咱們僵持下去。

    將軍當知道,一旦天亮,咱們可就暴露了。

    別的不說,只這些兒郎恐怕就要慌亂,到時候非但抓不到楊守文,還可能弄巧成拙。”

    青年聞聽,顯得有些緊張。

    “孫先生,那該如何是好?”

    青年道:“舅公命我截住楊守文,但是卻沒讓我害他性命。現在若是被他識破了身份,恐怕到時候聖人怪罪下來,我也難逃責罰。”

    孫先生聞聽,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同時,他更感到了莫名悲哀。

    想當年自己本有著遠大前程,卻不想得罪了貴人,以至于最終不得不低頭,成為他人的鷹犬。可這青年,又有什麽本事,居然能夠執掌一折衝?小小年紀,不但得了遊擊將軍的官階,還成了折衝校尉。說到底,人家有一個好娘親,他比不得。

    心裏哀怨是哀怨,可他也明白,是時候下決心了。

    “將軍心善,不願傷人。

    可方才我們已經傷了他們兩條人命,那楊守文又豈能善罷甘休。一旦他鬧上金殿,就算聖人不怪罪,太子也不會放過將軍。到那時候,誰又能保住將軍性命?”

    “那……我該怎麽辦?”

    孫先生眼中透出凶狠之色,厲聲道:“殺了他!”

    “啊?”

    “他死了,就再也無人能夠阻礙王爺大計……那時候,就算聖人想怪罪,有王爺暗中護佑,將軍必可無憂。若不然他到了神都,便是王爺也不好出面幫你。”

    為什麽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

    青年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他一咬牙,輕聲道:“如此,還請先生費心取他性命。”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6-4-3 17:33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官?匪?


    “青之,情況不妙。”

    八角山上,明秀率先發現了山下的異動。

    此前,山下匪人一直隱藏在夜色中,並沒有真個暴露行蹤。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明秀發現那些匪人在山下燃起了篝火,驅散了黑暗,把自己完全暴露了出來。

    大約有幾百人吧,手持刀槍。

    兩側騎軍呼應,正中間是步卒列陣。

    只看這些人的裝備,明秀就激靈一個寒蟬,心中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楊守文連忙上前,順著明秀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眉頭一蹙,也感覺到了匪人的不正常,原本一直提著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他們在做什麽?”

    呂程志面色凝重,沈聲道:“賊人這是要強攻了。”

    “什麽?”

    楊守文愣了一下,疑惑看向呂程志。

    他和明秀都是那種聰明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確是比不上呂程志。

    畢竟那比他們大很多,而且又有過做縣令的經驗,曾主持過昌平抗擊契丹之戰。

    所以,呂程志能看出端倪,但是楊守文和明秀的反應明顯要慢一拍。

    呂程志道:“阿郎,咱們都看走眼了。

    這些人怕不是匪人,而是官軍假扮……你看他們的裝備,又豈是等閑賊人能夠持有?還有,這裏地處汴州和鄭州之交,已經靠近京畿。如果有這麽一夥賊人出沒,官府豈能沒有覺察?這是京畿重地,官府難道就不怕驚動了神都的聖人?”

    楊守文和明秀面面相觑,張九齡則臉色陰沈。

    他是個心懷壯烈的熱血青年,從嶺南來,是希望能夠出人頭地,建立一番功業。

    可現在……

    張九齡突然意識到,他想的太簡單了!

    朝堂上的爭紛,絕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麽平靜。暗地裏暗流激湧,可謂是殺人不見血。

    “官軍。會這麽大膽嗎?”

    張九齡忍不住問道:“難道他們就不怕被朝廷追查?”

    “那也要看後面的人是誰……如果對方來頭很大,官軍又怎敢不從?

    怪不得我們點燃烽火後他們絲毫不驚慌,而浚儀方面,甚至一點動靜都沒有……現在他們要動手。可能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意圖。他們也知道不能僵持下去。天一亮,他們將無所遁迹,到時候就算是他們身後的人想要護持,也護持不得。”

    明秀聽了呂程志這番話,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他突然對楊守文道:“青之。你欠我一個人情。”

    “啊?”

    “本以為跟你來能輕松一些,可現在看來……你這家夥的麻煩,似乎比我想象的還多。”

    說完,他一招手,厲聲道:“明禮,傳我命令,准備迎戰。”

    明秀這一番話,等于是表明了他的態度。

    這也讓楊守文的目光變得柔和許多,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後世曾有一句話,叫做‘甯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有漢之時,人們重諾言而輕性命;但是到了隋唐時期,已經有些‘利字當頭’的意思在裏面。

    所以,後人對華夏曆史曾有一個階段性的劃分。

    由王道而霸道,自三國開始,經五胡亂華之後,禮樂崩壞。後來雖又重建禮樂,但是與漢時的禮樂已經有所不同。不過,楊守文很高興,他並沒有看錯明秀。

    “子壽。若情況不妙時,你見機行事,能走就走。”

    楊守文說著話,從槍囊中取出大槍。

    張九齡勃然大怒。“楊君這是什麽話,難道張九齡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嗎?”

    說著話,他一招手,身後兩個壯漢便走過來。

    “張大、張二,你們從現在開始,聽從楊君調遣。”

    楊守文正要勸說。忽聽山下,傳來了號角聲。

    一騎飛馳而來,衝到了半山腰,厲聲道:“楊守文,再問你一遍,可願投降?”

    楊守文冷笑,探手抄起一張弓,彎弓搭箭,對准了那馬上的騎士,厲聲道:“廢話忒多,爾等要戰便戰,藏頭縮尾算什麽好漢?”

    話音未落,那利箭離弦。

    楊守文的箭術是得阿布思吉達所授,後來遇到薛讷和薛楚玉的時候,也曾得到過指點。

    那薛家射術,可謂天下無雙。

    薛仁貴三箭定天山雖然是一個傳說,可也從某種程度上說明了,他那箭術何等高明。

    楊守文這一箭,快若閃電。

    那馬上騎士甚至未能做出反應,就聽一聲慘叫,便被射落馬下。

    霎時間,山上傳來一連串的喝彩聲。

    山下的青年將軍臉色一變,心中暗自叫苦。

    本以為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沒想到……這件事恐怕不會善了,就算殺了楊守文,結果也會非常嚴重。他現在開始有些後悔了,為什麽要聽從別人的蠱惑?這楊守文如此剛烈,恐怕那些人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害他性命。這件事,必須要設法脫身。

    想到這裏,他已經有了決斷。

    不過在臉上,他仍舊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對孫先生道:“孫先生,這楊守文如此不知好歹,合該喪命于此。請先生下令攻擊,本將軍督戰,看他能囂張幾時。”

    孫先生點點頭,擡手從馬鞍橋上摘下一口大刀。

    “傳令下去,出擊。”

    伴隨著孫先生一聲令下,山下的匪人齊聲呐喊。

    步軍舉起盾牌向山上發起衝鋒,弓箭手在後,仰射山頂,一時間箭矢如雨……

    “明禮,舉盾迎敵。”

    明秀大聲呼喊,就見那二十八宿舉起盾牌,斜搭頭頂,身形半蹲。

    只聽一陣密集的聲響,那箭矢飛落,打在盾牌上發出陣陣聲響。

    楊守文從地上拿起一支箭,掃了一眼之後,臉色更加難看。

    這是折衝府專用的雕翎箭,和邊軍所用的鷹翎箭不同。和禁軍所用的鳳翎箭也有區別。

    雕翎箭的出現,也代表著呂程志的猜測沒有錯。

    楊守文半蹲在馬車旁邊,向山下看去,慢慢抄起一支箭。

    “青之。聽我命令,不要擅自放箭。”

    明秀一旁連忙阻止了楊守文,目光灼灼盯著向山頂逼近的官軍。

    差不多當官軍到了三分之二山坡的時候,山下的弓箭手停止用箭矢壓制。因為這距離,很容易誤傷到自己人。而且他們也覺得。憑這三百官軍,足以解決戰鬥。

    “放箭!”

    就在官軍的箭矢停止刹那,明秀厲聲下令。

    半蹲在車後的二十八宿同時起身,朝著山下就射出箭矢。

    楊守文更對准了一個隊正模樣的軍官,只聽嗡的弓弦顫響,那利箭破空發出銳嘯,正中對方的額頭。楊守文的弓,本就是二石強弓,力道驚人。加之這距離又近,對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楊守文一箭射出之後。緊跟著長身而起……

    只見他彎弓搭箭,箭似流星。

    在這個距離下,楊守文基本上不用拉滿弓,所以射速驚人。

    在明禮等人射出三箭的時候,楊守文已經射出了五箭。而且,他是箭無虛發,每一支利箭,定會射殺一名賊人。那些賊人顯然沒想到,這山頭上居然有如此猛烈的反擊,隊形頓時出現了混亂。

    與此同時。明秀厲聲喝道:“楊茉莉,帶著人出擊。”

    也幸虧是楊守文之前吩咐了楊茉莉,否則明秀這樣子直接下令,楊茉莉根本不會理財。

    他早已經憋壞了。聽到明秀的喊聲,立刻一聲巨吼,縱身越過了馬車。

    楊茉莉如今,身高已經有將近一米九左右。他不但在長個頭,體型也有橫向發展的趨勢。以至于他現在看上去頗有些雄壯,就好像後世nba巨星奧尼爾的樣子。

    但是他又不會顯得很笨拙。體型雖然巨大,可是速度卻奇快。

    在楊茉莉身後,十一個江湖人也如同下山猛虎一樣撲了出去。楊茉莉一馬當先,手中兩支鐵槌翻飛。那鐵槌舞動,夾帶著千斤巨力,勢不可擋。那些和楊茉莉照面的賊人,根本不是他一槌之敵。只聽一連串慘叫聲,楊茉莉已經衝入人群,身後盡是橫七豎八,骨斷筋折,腦漿迸裂的屍體。

    楊守文在楊茉莉衝出去後,也縱身越過了馬車。

    他站在馬車前,連珠箭發。

    那一支箭才離弦,另一支箭已經搭在了弦上。

    山坡上,一聲聲慘叫不斷響起,楊守文面無表情,全神貫注于山坡之上的敵人。

    說來也奇怪,他的視線並不是很好,卻能夠敏銳的掌握每一個賊人的動向。

    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山坡,都盡在他掌控之中。

    “楊茉莉,不要追了,回來!”

    眼見著賊人潰敗,明秀連忙喊住了已經殺紅眼了的楊茉莉。

    與此同時,楊守文已經翻身調回馬車後面,把身上的箭壺往地上一扔,擡手抄起大槍。

    那一胡祿裝有四十支箭,已經被他射的精光。

    與此同時,楊茉莉等人也返回車內。

    剛才一陣衝殺,賊人至少丟棄了四十多具屍體在山坡上。

    而楊守文這邊呢,只付出了三個江湖人的性命……

    加上之前喪命的楊道義和楊仁義,楊守文在蘇州招攬過來的十三個江湖人,已經折損了五人。

    他目光陰冷,面無表情。

    這時候,山下一陣鼓聲響起,緊跟著就聽到有人在高聲喊喝,箭矢飛射山頂。

    “四郎,找到了嗎?”

    楊守文目光灼灼向山下看去,就見火光中,賊人雖經過一次失敗,但是並沒有出現混亂。

    明秀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糊塗,輕聲道:“已經找到了!”
1月23 發表於 2016-4-7 02:33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二十八章 擒賊先擒王   

  早在匪人進攻之前,呂程志就已經推測出,山下的匪人有一府之多。

  有唐以來,兵制以折衝府計,分為上府、中府和下府。

  浚儀地處汴州,毗鄰京畿,所以其折衝府的規模為上府規模,府中衛士大約在一千二百至一千五百之間。如果山下的匪人是汴州所屬折衝府的話,楊守文區區百人,根本無法抵擋住對方的攻擊。所以,從一開始,明秀就在尋找對方的首領。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莫說楊守文,就連費富貴和楊醜兒也明白。

  可是想要找出對方的首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楊守文不是很瞭解這軍中的事務,所以一早讓明秀指揮,就是讓他找出對方首領。

  第一波攻擊結束了,楊守文取得了輝煌戰果。

  以兩人戰死,三人受傷的代價,換來對方四十多條人命,怎麼算都算是賺了。

  可是,楊守文心裡很清楚。

  對方先前的攻擊不過是一次試探,真正的進攻尚未展開。

  唐軍戰力驚人,楊守文非常清楚。

  這不比當初在昌平,對手以靺鞨人為主,靜難軍其時並未真正動手,否則昌平的結局,勝負尚在兩說。

  憑藉百人,抵擋一府兵馬。

  哪怕對方只出動了八百人,也不是楊守文可以抵禦。

  「看到那堆篝火了嗎?」

  「嗯!」

  「方才對方所有的命令,都是由那裡最先做出反應,所以我估計那賊酋當在其中。」

  明秀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聲音裡,楊守文卻聽出了一絲凝重。

  「這是個知兵的人,剛才那一輪試探,幾乎把咱們的底牌都露出了。」

  明秀道:「接下來,賊人一定會傾巢出動,到時候必然會有一場惡戰。青之,我知你槍馬純熟。武藝高強,所以我給你一個任務。待會兒你不要動手,等我信號。

  咱們務必要一舉拿下那賊酋,若不然今晚凶多吉少。」

  楊守文一愣。看向明秀。

  那張頗為俊美的臉上,依舊是帶著一抹慵懶笑容。

  但在這笑容背後,楊守文卻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明秀等於把他當作了底牌,做最後一擊。到時候如果楊守文一擊失敗,則八角山上的人。全都要死……

  「你能撐得住嗎?」

  「廢話,別以為你在昌平打過靺鞨人就了不起,我在江南也曾在刀口上討生活,殺過的水賊和山賊不見得比你少。你到時候可別失敗了,否則我們可就完了。」

  明秀到這時候,仍不忘了挖苦楊守文兩句。

  不過這一次楊守文沒有去反駁,而是看著他,半晌後突然笑了,提槍便轉身離去。

  他從亭子後面牽出了大金,而後又嘬口發出信號。把大玉從天上召喚下來。

  在亭子前坐下,把大槍橫在身前,楊守文便閉上了眼睛,對外面的事情再也不理睬。

  咚,咚,咚咚咚咚!

  山下的鼓聲響起,緊跟著如雨點般的箭矢撲落山頂。

  明秀帶著眾人,在馬車後藏身,一個個表情嚴肅。

  呂程志和張九齡都拔出了寶劍,準備隨時參戰。而明秀則拿了一口斬馬刀。橫在身前。

  那口斬馬刀,長約六尺,逾180公分。

  刀柄長六十公分,必須用雙手才能舞動。

  他靠著馬車的輪子。不停的深呼吸,臉色也略顯蒼白。

  剛才他是和楊守文吹牛逼,從小到大,他並未真正上過戰場,倒是參加過幾次地下世界的博弈。可那種搏殺,又怎比得眼前這種場面。山下。傳來腳步聲,踏踏踏踏,整齊如一。那腳步聲似乎帶有魔力,讓素來膽大的明秀,也心驚肉跳。

  「公子!」

  明禮沉聲呼喚。

  明秀睜開眼睛,探出頭向外張望。

  就見賊人列隊行進,刀盾手在前,向山頂逼近。

  那整齊的步伐,以及在行進中,刀盾交擊所發出的金鐵聲,讓明秀不禁呲牙笑了。

  這就是大唐府兵,雖然已經不比當年精銳,可依舊有著可怕的威懾力。

  想到這裡,明溪再次深呼吸,雙手握刀沉聲道:「呂先生,待會兒你帶著青之的手下守住車隊,千萬不要貿然出擊。明禮,聽我的號令,咱們今天定要殺個痛快。」

  「公子所言,也是明禮所想。」

  那明禮說著話,唰的把手中大刀上的絲帛扯下來,露出猶如一汪清泉般閃爍冷意的刀身。

  那口刀,寬約有一巴掌,長約五尺。

  刀頭是平的,刀背上扣著九枚金環。伴隨著明禮揚起大刀,金環亂響,華棱棱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魔力。

  「明禮,與我出擊。」

  當山下停止放箭,明秀大喊一聲,縱身越過了馬車。

  明禮也大吼一聲,縱身躍出。

  二十八宿緊隨在明秀身後,好像一群下山的猛虎。明秀衝在最前面,眨眼間就和對方的前鋒人馬接觸。只見他雙手舞刀,划出一輪詭異的弧光,圍繞在他身外。

  為首兩個賊人舉刀相迎,卻被明秀以非常詭異的步伐閃開,刀光掠過,那兩個賊人在瞬間被他開膛破肚。

  「殺!」

  明秀厲聲呼喊,便衝進了人群。

  山下,孫先生露出不屑之色。

  他扭頭對青年將軍笑道:「這麼快就短兵相接,還以為那楊守文能堅持一下,現在看來……將軍不必擔心,很快就可以結束戰鬥。到時候,自有王爺為你做主,你不用太過擔心。」

  青年強笑一聲,卻沒有覺得輕鬆。

  殺了楊守文,真會那麼簡單的結束嗎?

  青年才不相信會是這種結果,但現在的情況,卻是騎虎難下。

  但願得老娘能保我周全,否則的話。就算是聖人不追究,家族裡也不會輕易放過我。

  這青年名叫鄭克義,滎陽鄭氏的鄭。

  其父鄭敬玄,屬鄭氏北祖大房。而鄭克義的母親則更有名望。就是那唐高宗李淵之女,千金公主。這位公主,在武則天時期被改封安定公主,先嫁給了溫挺,後又嫁給了鄭敬玄。並生下鄭克義。

  安定公主雖然是李唐宗室女,但卻極為巧媚。

  武則天革命,誅殺宗室,唯有他進奉獨存,甚至還奏疏懇請以武則天為母。後來,她被賜武姓,為武則天引薦了薛懷義,所以甚得武則天寵信。鄭克義作為安定公主之子,後來又娶了武承嗣之女,所以年紀輕輕便做了一個上府的折衝都尉。

  鄭克義膽小怕事。但卻不傻。

  原本以為這孫先生只是想留住楊守文,可沒想到這傢伙,亦或者說他背後之人,竟然意圖謀害楊守文。這也讓鄭克義感到了後悔,更把指揮權交給了孫先生。

  山坡上,廝殺慘烈。

  官軍人數雖眾,可由於地勢狹窄,無法展開。

  相反,明秀不到三十人,卻因為地勢的優勢。一時間竟佔據了上風。

  明秀一改懶散的態度,斬馬刀飽飲鮮血,死在他刀下的官軍,已不知有多少人。

  「楊茉莉!」

  眼看己方暫時穩住陣腳。明秀一刀砍翻了一個衛士後,高聲呼喊。

  馬車後,呂程志立刻大聲喝道:「楊茉莉,參戰。」

  楊茉莉大吼一聲,拖槌而走。

  他衝進了戰場,一對鐵鎚翻飛。猶如一尊殺神。隨著楊茉莉和那八名江湖人加入,官軍竟有些抵擋不住,開始後退。

  山下,孫先生見狀不禁大吃一驚。

  他連忙縱馬向前,到了山腳下,厲聲呼喊道:「給我衝上去。」

  「青之!」

  明秀看到了孫先生,反手一刀把身前的衛士砍倒,再次嘶聲大吼。

  伴隨著明秀這一聲喊叫,山頂上傳來一聲如同龍吟虎嘯般的馬嘶……一匹龍馬騰空越過了馬車,從山上向山下衝去。如果從山下看,那只是一匹馬,看不到馬上的人。

  楊守文貼在馬背上,虎吞大槍緊握手中。

  他似乎已經和大金融為一體,在馬上隨著大金的奔跑,做出各種奇異的動作。那些衛士上前阻攔,卻見大金好像成精了一樣,在狹小的空間中騰挪躲閃,衝出了一條血路。

  孫先生一怔,心裡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大金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那些衛士根本攔不住他的腳步。

  眨眼間,大金已經到了山腳下,孫先生只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機,將他鎖住。

  他心裡一咯噔,反手抽出大刀。

  這時候,他無法後退,因為他知道,只要他敢退縮,就必死無疑。

  是誰?

  是誰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孫先生心中疑慮,卻催馬迎著大金衝去。

  一匹馬從上而下,一匹馬從下而上,氣勢自然完全不同。

  可孫先生無無法躲閃,只能舞動大刀,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以壯自己的聲勢。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鷹唳。

  一隻海東青從天而降,亮出利爪俯衝下來。

  「畜生,找死!」

  孫先生一刀劈出,快如閃電。

  大玉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盤旋……可這一刀劈出之後,孫先生就意識到不好。這一刀,令他原本圓滿的精氣神頓時出現了一絲破綻,不再似之前那般的圓滿。

  與此同時,楊守文猛然長身而起,手中大槍呼的一下子脫手飛出,向孫先生撲去。

1月23 發表於 2016-4-7 02:33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二十九章 昔日武狀元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自從那天晚上,楊守文突破了金蟾引導術的‘築基’後,整個人似乎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並非外表的變化,而是一種用言語很難表述出來的變化。

  就好像老子在道德經中所闡述的那樣,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整個山坡,都似乎在楊守文的精神所覆蓋,山坡上每一個人,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孫先生顯然沒有想到,楊守文會突然擲槍而擊。

  先前大玉的攻擊,已經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而現在楊守文的行動,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手中大刀再次揚起,鐺的一聲劈中了虎吞大槍的槍桿。也就是在這電光火石間,大金驟然提速,唰的一下和孫先生的坐騎錯身而過。楊守文從馬上暴起,呼的竄出,一把就抱住了孫先生……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兩人從馬上摔落。

  兩人在地上滾動了兩圈之後,驀地分開。

  一條人影竄出,那桿虎吞大槍極為詭異的正好落在他身邊,那人反手把大槍抄起。

  說時遲,那時快,從大玉俯衝到人影乍分,不過三五息的時間。

  孫先生身後的百名騎軍衛士尚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戰鬥似乎已經結束了。

  他們定睛看去,認出那持槍之人,正是楊守文。

  而孫先生則倒在地上,火光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四肢呈現出一種古怪的扭曲,臉上更流露著痛苦之色。在他的額頭上,插著一柄形狀頗為奇特的大馬士革短劍。鮮血已經順著他的面膛流淌一地……顯然,這孫先生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騎軍衛士愣住了,感覺有些發懵。

  不過,他們雖然愣住了,可楊守文卻沒有停頓。

  在電光火石間擊殺了那位孫先生之後,楊守文只覺自己的精神達到了一種亢奮狀態。

  他大吼一聲。猱身就撲向面前的騎軍。

  而騎軍衛士也反應過來,齊聲吶喊,拔刀撲向楊守文。

  山腳下,空間並不大。百餘騎軍擠在一起,亂成了一團……

  楊守文一點也不慌張,身形圓轉,就好像是在跳胡旋舞一樣,步點更格外輕鬆。

  他在那些戰馬之間的縫隙中穿梭。一手持槍,一手拔出鴉九劍。

  槍劍翻飛,忽而槍使劍招,忽而劍做槍用,變幻莫測。山腳下只聽到一連串的人喊馬嘶聲,鮮血不斷噴濺,一匹匹戰馬,伴隨著一聲聲慘叫倒在了血泊之中。

  鄭克義在遠處觀戰,只看得面無人色。

  火光中,他看到楊守文面帶笑容。身形如同一抹沒有實質的幽魂,在人群中穿梭。

  那槍劍過處,人仰馬翻。

  偏偏他臉上的笑容,與那空中噴濺的血花看上去是那麼美。

  這是一場美輪美奐的殺戮,令人感到詭異,感到莫名的恐懼……

  楊守文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大金出現在他的身前。就見那匹馬在奔跑中突然減速,身體微微向下一屈,楊守文騰身而起,便跳到了馬背上。沒有絲毫的停頓。沒有片刻的耽擱。在他上了戰馬之後,目光旋即擡起,落在了鄭克義身上。

  「啊!」

  鄭克義只覺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乍立起來。

  那目光太詭異了。很溫柔,沒有絲毫的殺氣,卻讓人感覺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這就是那個斗酒詩百篇的楊守文?

  這就是那個被無數人盛讚的楊青之……

  此前,鄭克義對楊守文並不是很贊同,特別是連鄭家都準備傾力相助楊守文的時候,鄭克義感覺到了委屈。可是現在。面對著楊守文,他甚至生不出半分鬥志。被楊守文剛才那美輪美奐的殺戮嚇呆了,更被那充滿寒意的溫柔目光奪去了膽魄。

  「快走!」

  鄭克義大喊一聲,撥馬就走。

  前方的騎軍衛士也嚇傻了,一個回合下來,竟折損了十數人。

  要知道,他們可不是普通的步卒,而是軍中的銳士。但是在面對楊守文的時候,好像土雞瓦狗一樣,不堪一擊。本來孫先生被殺,這些騎軍衛士已經有些動搖。在一番殺戮之後,主將居然被奪去了膽魄,帶著人撤退,他們哪還敢再打下去?

  數十衛士勒馬,齊聲吶喊之後,四散而逃。

  ++++++++++++++++++++++++++

  事實上,楊守文根本沒有留意到鄭克義。

  他此時仍沉浸在那種奇妙的世界中,鄭克義給他帶來的威脅,甚至比不上一隻螻蟻。

  那些騎軍奔逃,楊守文也沒有去追趕。

  他擡頭向山上看去,猛然一催戰馬,大金長嘶一樣,向山坡上衝去。

  「茉莉,鑿穿!」

  楊守文清冷的聲音,在半山腰迴蕩。

  雖然,喊殺聲覆蓋了山坡,但楊茉莉仍舊能清楚聽到。

  「阿郎,楊茉莉來了!」

  他聽到楊守文的聲音,立刻一聲巨吼。

  手中大槌突然一抖,華棱棱變成了兩柄鏈錘。

  那鏈錘足有七八十斤重,可是在楊茉莉的手中,好像燈草一樣,呼的掄起來。身隨錘動,錘隨身轉。楊茉莉化身成了一尊魔神,那兩柄鏈錘在他身外飛舞,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山坡上,呂程志和張九齡已經把那些僕從集結起來。

  眼看如此變化,兩人也耐不住心頭熱血,齊聲喊喝,帶著幾十個人提劍衝下山來。

  「將軍跑了!」

  有衛士覺察到鄭克義不見了蹤跡,頓時慌了神。

  他們大聲呼喊,把手中兵器扔在了地上,扭頭便跑……

  +++++++++++++++++++++++++++++++++

  黎明時,天快亮了。

  戰鬥終於結束,那些衛士已經不見了蹤影。

  明秀帶著人追出了兩三里就停下來,沒有繼續追殺……所謂窮寇莫追,他可不敢肯定,對方有沒有伏兵。不管怎麼樣,他們取得了勝利。雖然己方折損了十幾個人。但卻殺死了上百衛士,可謂大獲全勝。

  二十八宿,折損四人,更有十幾人受傷。

  而楊守文的手下同樣損失慘重。從蘇州招攬來的十三個江湖人,死了七個,還有兩個重傷。

  好在,楊茉莉、費富貴和楊醜兒沒有大礙。

  但張九齡的兩個護衛卻全部戰死,還有十幾個僕從。死在那兩輪箭矢的攻擊下。

  楊守文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頭暈目眩,還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是精神力消耗太大的後果……剛才最後的戰鬥,他幾乎沒有參與,而是在山上休息。

  「青之,你沒事吧。」

  楊守文擡起頭,有氣無力看了明秀一眼,苦笑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覺脫力了一樣,使不出半點氣力。」

  「呵呵。這正常!」

  「嗯?」

  「你如今方完成了築基,金蟾吞日,消耗巨大。

  將養幾日就能恢復過來,不會有什麼大礙。」

  明秀這話一出口,楊守文的臉色頓時變了,「你怎知我所練功法?」

  「金蟾引導術嘛……這本是錢塘杜明師所創功法。別忘了,我明家也是天師世家,又怎可能認不出來?你別這麼看我,錢塘杜氏在杜明師之後,再無傳人。

  我雖然不清楚你這門功法從何學來。但還要提醒你一下,龍虎山那邊怕是會有麻煩。」

  「什麼意思?」

  明秀一屁股坐在楊守文身邊,低聲道:「具體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杜明師和龍虎山之間的一些糾葛。不過你不用擔心。如今的龍虎山不是當年的五斗米道,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五斗米教自孫恩之後,已經衰落。

  特別是當年供奉五斗米教的幾大江左門閥紛紛隕落,再加上朝廷的打壓,早已經不復當年興盛。

  如果是二三百年前,楊守文還真會擔心五斗米教來找麻煩。

  可現在……

  楊守文旋即一笑。沒有再追問下去。

  估計明秀也不會說太多,他楊守文更不會害怕什麼五斗米教。

  今時不同往日,他好歹已經有了偌大名聲,那龍虎山的天師世家也奈何不得他。

  「確定賊人的來歷了嗎?」

  「呂先生帶著張九齡在那邊查驗,很快就會有結論。」

  「那咱們怎麼辦?」

  「等!」

  明秀輕聲道:「官軍扮作盜匪,可不是一樁小事。

  這裡毗鄰京畿,發生這種事,肯定要驚動朝廷……咱們在這裡等著,相信那浚儀縣很快就會有反應。」

  「我可沒工夫和他們纏磨,咱們最好儘快渡河。」

  「放心,他們來了,自然會安排此事。」

  兩人在這裡一邊交談,一邊等候結果。

  正如明秀所言,沒過多久,呂程志就匆匆趕來,在楊守文身前道:「阿郎,這些人確是官軍所扮,根據他們遺留的馬匹和兵器來看,很可能就是來自浚儀折衝府。

  另外……阿郎你最好過去查看一下。」

  「什麼?」

  楊守文愣了一下,擡頭向呂程志看去。

  這時候,他已經感覺好很多,不似剛才那麼昏沉。

  雖然仍就四肢乏力,但卻能勉強走動。招手示意費富貴過來,楊守文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

  明秀也緊跟著起來,兩人跟隨呂程志沿著山坡下來,就看到遍地的屍體已經被收整妥當。此一戰,差不多有一百多賊人喪命,另外還有幾十名身受重傷的賊人。

  那些喪命的賊人,有一多半是死在楊茉莉手中。

  這傢伙絕對是一臺絞肉機,那一對鐵鎚下,幾乎沒有人能生還。

  所以,當楊茉莉那龐大壯碩的身影出現時,幾十個受傷被俘的賊人,頓時心驚肉跳。

  好在,楊茉莉並沒有理睬他們,而是陪伴著楊守文從山上下來,來到一具屍體前。

  就是那‘孫先生’的屍體!

  額頭上的短劍已經被拔出來,傷口發白,呈現出一種浮腫。

  天還沒有大亮,所以光線也不是很好。故而張九齡舉著火把,站在楊守文身邊。

  「阿郎,這是你的短劍。」

  楊醜兒把那口大馬士革短劍遞過來。

  他肩膀上被砍了一刀,索性沒有傷到筋骨。不過,半邊身子還是被鮮血染紅,看上去頗為慘烈。楊守文從楊醜兒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對這口短劍似乎很喜愛。

  想來也是,楊醜兒身形短小,也使不得什麼長兵。

  這種短劍才是他的最愛,更不要說這口短劍,可是大馬士革鋼製成。

  「你留著吧。」

  楊守文笑著說道:「馬上去包紮一下,血乎刺啦的,看著難受。」

  雖然話語聽上去很不客氣,但楊醜兒卻聽出了楊守文的關懷,眼中不由得一熱,連忙點頭。

  「這是我殺得,怎麼了?」

  楊守文沒再去理睬楊醜兒,站在那孫先生的屍體旁道:「這傢伙身手不弱,我能殺死他,完全是運氣……八郎,你讓我看他的屍體是什麼意思?有什麼不對嗎?」

  呂程志聞聽,頓時露出了苦笑。

  「阿郎,這個人可不是一般人。」

  「哦?」

  「此人名叫孫思觀,乃是第二科武舉的武狀元……不過在那之後,就銷聲匿跡。」

1月23 發表於 2016-4-7 02:34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章 明秀算卦  

  武周革命以來,武則天創立武舉制度。

  從創始至今,已開了三科,為朝廷選拔了不少人才。這其中,首科武狀元員半千後來棄武從文,如今在朝中拜弘文館直學士,憑藉《明堂新禮》以及《封禪四罈碑》十二首而得武則天青睞,如今編修《三教珠英》,與張說等人交情密切。

  算起來,員半千已經在文壇上站穩了腳跟,算是從武人成功進階。

  除此之外,如今已官拜并州大都督的張仁亶,也算是武則天成功自武舉中選拔的人才。

  然則,除這兩人之外,二科武舉狀元孫思觀,卻是默默無聞,少有人知道。

  據說孫思觀在奪取了武狀元之後,驕橫狂妄,誰也不放在眼裡,因而得罪了武承嗣。試想,他一個平民出生的武舉狀元,如何能承受住那武承嗣的打壓和迫害?

  最終,孫思觀棄官離去,下落不明……

  「八郎,你確定他是孫思觀?」

  孫思觀奪取武狀元的時候,楊守文還渾渾噩噩,不甚清爽,自然不可能認識他。

  而明秀和張九齡更不清楚。

  明秀長年在江南,這是第一次來神都;而張九齡呢,更身處嶺南,甚至還不如明秀瞭解時事。

  呂程志苦笑道:「我怎會看錯?

  當年孫思觀奪取武魁時,我也曾見過,對他印象非常深刻,決不可能看錯了他。」

  「明禮!」

  明秀突然高聲呼喊,就見明禮吊著膀子匆匆跑來。

  之前,明禮也受了傷,但傷勢不重。

  他走過來道:「阿郎有何吩咐?」

  「我記得聖人開二次武科時,你好像也參加過?」

  「是啊。」

  「那你可認得他!」

  明秀說著,讓開了身子,露出身後的屍體。

  明禮走上前去,彎下腰看了一陣子,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之色。

  「怎麼會是他?」

  「你認得他?」

  明禮連忙道:「當年我奉命前來參加武科,本以為可以輕鬆奪魁。誰料想在舉重和騎射兩項上都輸給了此人。後來在馬槍比試中。我被他以流星錘擊中,最終敗北。

  他叫孫思觀,是二科武魁,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想當初我見他的時候。他可是意氣風發。那年他年不過三十吧,可現在看上去,卻近五旬。」

  明秀沒有回答明禮的問題,而是扭頭向楊守文看去。

  呂程志和明禮先後確認了孫思觀的身份,相信不會再有問題。

  那麼。疑問就有了!

  楊守文和孫思觀素昧平生,而孫、楊兩家也從未有過交集,何以他會出現在這裡?

  至於孫思觀為什麼會扮作賊人,楊守文倒不覺得奇怪。

  少年得志,骨子裡狂傲,結果遭遇迫害,歷經磨難,最終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的例子多不勝數。楊守文蹲下身子,在孫思觀身上摸索,結果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小高。你認得他嗎?」

  高力士搖頭道:「奴婢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呼,那還真是有趣了!」

  楊守文搜索無果後,慢慢站起身來。

  他很想知道,這孫思觀到底是投靠了什麼人?毫無疑問,那個人就是要害他的主謀。

  就在這時,有一名僕從慌慌張張跑過來。

  「不好了,有官軍向這邊逼近。」

  「官軍?」

  楊守文聞聽,眼睛一眯,輕聲道:「來的正好。」

  他招手示意高力士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就見那高力士連連點頭,牽過一匹馬來,便飛馳而去。

  「青之,你讓他去幹什麼?」

  楊守文笑道:「這種情況下。最好還是讓東宮所屬出面為好。」

  +++++++++++++++++++++++++++

  對於太子李顯,楊守文一直秉承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雖然從各方傳來的消息可以看出,李顯性子寬厚,頗有仁德。但楊守文卻不願接觸。

  不過這時候,用東宮的幌子出面應對,絕對是一步妙棋。

  趕來八角山的官軍。來自酸棗。

  他們也是在昨晚接到了浚儀方面的情報,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故而連夜趕來支援。只是他們沒想到,出面和他們招呼的人,竟然是東宮典直,頓時有些慌亂。

  官軍還以為是東宮的人遭遇伏擊,一個個非常緊張。

  楊守文沒有和他們照面,而是讓高力士傳話,說要立刻渡河。

  那官軍二話不說,一面飛報汴州刺史,一面在河上架起了浮橋。到辰時剛過,浮橋就已經完成。楊守文也不想和汴州的官員打交道,便帶著人匆匆渡河離去。

  至於那些屍骸,自有那些官軍和汴州方面的官員去解決……

  +++++++++++++++++++++++++

  汴州發生這種事情,自然是亂成了一團。

  一折衝府的衛士假冒匪人伏擊太子的人,又怎可能等閒視之?這種事,肯定瞞不過去!最好的辦法,就是撇清關係,呈報朝廷。否則等朝廷追查下來,定然是一場腥風血雨。

  汴州雞飛狗跳,和楊守文已經沒有半點關係。

  他渡河之後,一路向西趕路,在傍晚時抵達滎陽城外。

  原本,楊守文是想要在滎陽停留一下,去石城村探望一下家人。可後來一想,父親已經出任洛州司馬,而楊瑞則被送去了長安求學。家中似乎也沒什麼人,宋氏與青奴肯定會前往洛陽,陪伴老爹。這樣一來,他也就沒有在滎陽停留的必要。

  再者說了,他要趕去洛陽救李過。

  這時間已經非常緊張,如果在滎陽停留,至少要耽擱一晚。

  所以,楊守文最終沒有入城,而是讓呂程志拿了他的拜帖前去拜會鄭鏡思一家人。

  畢竟,鄭鏡思一家和他的關係不錯。

  當初他父子落魄的時候,是鄭家收留了他們。而且也沒有虧待過他們父子。現在楊承烈發達了,他楊守文過門不入,難免會讓人有一種白眼狼的感覺。既然已經步入了官場,不管楊承烈未來是什麼打算。楊守文都不能讓人落了口舌……

  他讓呂程志進城,向鄭鏡思做出解釋。

  而楊守文則帶著人繼續趕路,在半夜時便抵達黑石灘。

  隋唐之交,黑石灘曾發生過數次大戰。其中最著名的一戰,莫過於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則在這裡與瓦崗大軍交鋒。雙方以黑石灘為戰場。鏖戰半月之久,最終王仁則兵敗,李密強渡黑石灘之後,兵臨洛陽。如果這個時候,李密能夠率先攻克洛陽的話,也許歷史就會出現另一個局面。可偏偏竇建德兵臨虎牢,李密不得已分兵而戰,也令局勢發生了改變。元文都被殺,王世充徹底掌控了洛陽。

  黑石灘河谷,水流湍急。

  楊守文等人抵達之後。發現渡船已經停止了擺渡。

  無奈之下,一行人只好在河灘上宿營。

  只是,比之昨夜八角山時,今晚就冷清了很多。從江北出發時,一行近百人之多。

  可是現在,算上傷員也不過五十人出頭。

  這也令氣氛變得沉悶不少,雖然河灘上篝火熊熊,卻沒有一個人感受到那火焰的溫暖。

  「四郎,你在做什麼?」

  楊守文在營地裡巡視了一遍,安排了警戒的人員之後。回到篝火旁邊。

  他看到,明秀從挎包裡取出了一個布包,把外面的布打開來,露出裡面一麵龜甲。

  明秀把龜甲湊到火邊炙烤。表情嚴肅。

  楊守文不禁有些好奇,指著他手中的龜甲詢問。

  「明公子在占卜。」

  一旁張九齡倒是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攔住了楊守文,輕聲解釋道:「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占卜術。明公子先起課,而後通過火焰炙烤龜甲的紋路,進行卜算。

  我以前在廣州市。曾見人用過這種方法。

  它比之銅錢卦更加複雜,而且也非常神奇……當年我見那道士用龜甲占卜的時候,還想要學習。可惜後來發現,那道士的道行太淺,所以也就沒有再去學習。」

  楊守文聽罷,很想大聲對張九齡說:你們這叫做迷信。

  不過再一想來,他能夠從一千五百年後的時代,重生在武周末年,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科學,恐怕也無法把這種現象解釋清楚,他又有什麼資格說人迷信?

  同時,楊守文又有些好奇。

  在後世,占卜算卦早就被列入封建迷信的行列,甚至其中不乏有那騙子的騙術。

  但古人傳承千年,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後世那些人,只能說是招搖撞騙的騙子,並不是真正的占卜術。

  想想《皇極經世》,想想《梅花易數》。這些書能夠成為文化遺產,本就說明了它的真實性。

  「四郎,算出什麼了嗎?」

  就在楊守文胡思亂想之際,明秀已經把龜甲收起。

  「我在算你這次返回洛陽的吉凶。」

  「啊?」

  「你這次回洛陽,有些古怪……我剛才起了一卦,發現你這次回來,吉中有凶,凶中有吉,大凶大吉,實在是難以看出結果。青之,這是我卜卦以來,看到最為複雜和詭異的卦象。」

  聽著就很複雜!

  凶是你說的,吉也是你說的,大凶大吉……到頭來你居然看不出一個結果來?那豈不是等於什麼都沒有算出!

  「四郎,別是你功力不夠吧。」

  「呸!」

  明秀聞聽,勃然大怒,「楊青之,你可以殺我辱我,但絕不能污衊我的占卜術……不過,你這卦象的確是很詭異。你這次回來,真的要小心些,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1月23 發表於 2016-4-7 02:35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一章 吉凶一念間   

  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看著明秀一副神棍的模樣,楊守文有一種想要吐槽的衝動。

  對於前世生於紅旗下的楊守文而言,並不是很相信明秀這一番話。而且,他說的也太模糊了,怎麼聽都好像是和稀泥。這吉與凶似乎都出自他的口,給人一種不怎麼靠譜的感覺。

  但是,又由不得楊守文不去相信。

  明秀似乎不是在和他開玩笑,而且也沒有必要騙他。

  對於這起課占卜之術,楊守文是真不瞭解……萬一呢?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四郎,到底是吉還是凶?」

  明秀顯得很慎重,在沉吟良久後,輕聲道:「青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說。

  總之一句話:吉凶一念間。

  是凶還是吉,關鍵都要看你怎麼應對。我只能說這些!至於最終會是什麼結果,還是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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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得人小心肝砰砰跳!

  夜色漸濃,黑石灘升起了薄霧。

  今晚,是明秀值守,楊守文早早就躺下,面向篝火側臥著,目光也顯得格外迷離。

  吉凶,一念間?

  楊守文開始覺得,明秀似乎並非胡言亂語。

  可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腦子裡如今已經變成了一鍋粥,沒有絲毫頭緒。

  八角山的伏擊,李過的危險……楊守文隱隱覺得,他好像是被什麼人給算計了。

  這感覺,真不太舒服!

  ……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楊守文等人便乘坐渡船渡河。

  不過,他們剛渡過了黑石河灘,就見一隊人馬由遠而近,從官道盡頭急速行進。

  「前面可是小郎君嗎?」

  為首是一個體格雄壯的男子。一襲黑裳,縱馬疾馳。

  他一馬當先來到渡口,翻身跳下了戰馬,快走兩步便來到了楊守文的馬前。躬身一揖。

  「小郎君,阿郎聽聞小郎君在八角山遇襲,非常擔心。

  故而命卑職連夜趕來,護送小郎君返回神都……小郎君,一切都可安好嗎?」

  那漢子。身高在六尺靠上。

  體型略有些瘦弱……哦,這個瘦弱要看和誰比較。和楊守文比的話,他絕對是精壯。可是和楊茉莉站在一起,他只能是瘦弱。但是,他站在那裡,從頭到腳流露出一股子彪悍之氣。就連明禮看到他,也不禁在心中暗自發出一聲讚歎:好一個雄壯的好漢!

  楊守文認得這男子,正是楊從義。

  既然他是奉老爹的命令來,說明前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神都洛陽。

  想到這裡。楊守文鬆了口氣。

  消息既然已經到了洛陽,就說明不會再有危險。

  他沉聲道:「老楊,辛苦你了……哥奴可還好嗎?」

  他說的哥奴,並非李林甫,而是楊存忠。

  楊從義看上去氣色不錯,想必是近來一段日子過的很順心,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幹練。

  他笑道:「哥奴一切安好,只是掛念郎君。」

  「那就好!」

  楊守文說著,看了一眼楊從義身後的騎隊。

  「哦,這位是校尉。乃洛州折衝府校尉。

  阿郎聽聞郎君遇襲,所以請陳校尉率部前來保護郎君。他帶了一團兵馬,請郎君放心。」

  「在下陳玄禮,拜見征事郎。」

  那校尉年紀不是很大。約在二十多的樣子,舉止非常沉穩。

  聽到楊從義介紹他,他連忙站出來,插手行禮。

  在武則天時期,府兵制已經開始敗落,但仍舊佔據主流。依照唐代軍制。每一個折衝府設折衝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兩人為輔。每個折衝府,根據級別,下轄4-6個團,每個團二百人。團設校尉,轄兩旅,每旅百人,設有旅帥一職。

  這陳玄禮是校尉,也算是折衝府的基層軍官。

  楊守文倒沒有露出傲慢之色,拱手道:「如此,就煩勞陳校尉。」

  陳玄禮所部,是一個騎兵團,所屬儘是騎軍衛士。他二話不說,立刻把部曲化為兩旅,一旅在前面開路,一旅壓陣,護送著楊守文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奔洛陽。

  有這麼一支騎軍護送,楊守文總算是放了心。

  當然了,如果只是陳玄禮過來,他恐怕還是會保持警惕。

  但楊從義來了,就說明這陳玄禮沒有任何問題。畢竟,楊從義才是楊守文的手下。

  「從義,家裡最近可好?」

  「郎君放心,一切安好……」

  在前往洛陽的途中,楊守文和楊從義聊起了家常。

  「大娘子上個月從滎陽過來,已經住進了銅馬陌。

  咱們家現在可是比當初要熱鬧許多,家裡還添置了一些人手。阿郎是在六月初赴任,不過一直很忙,幾乎不怎麼在家裡。幸虧大娘子來了,總算是穩定下來。」

  「一月好嗎?」

  「小娘子甚好!」

  楊從義笑著說道:「只是不見了郎君,時常哭鬧。」

  楊守文笑了,臉上更閃過一抹柔和之色。

  對一月,楊守文說不清楚是怎樣一種感覺。雖然楊氏把一月收養,如果按照輩分,那應該是自己的妹妹。可不知怎地,在楊守文的心裡,一月就是她的孩子。

  他收養一月的時候,正是幼娘被擄走時。

  當時他從饒樂返回中原,因為尋找幼娘失敗而感到惆悵,一月就那麼恰巧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的父母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似乎也只有楊守文。

  從平棘一路跟來,在楊守文的心裡,一月就如同他的女兒……

  「對了,洛陽最近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事情?」

  楊從義想了想,有些茫然。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陳玄禮忍不住道:「征事郎,八月十五聖人在西山校場開第四科武舉。最近幾天,從各地來的應試舉子雲集神都,也是近來洛陽最大的事情。」

  「聖人要開武科了?」

  楊守文一怔。扭頭向高力士看去。

  高力士則一臉茫然,表示不太清楚。

  「對,是這麼回事……陳校尉不說,我都險些忘了這件事。

  郎君。最近幾天洛陽有些亂。你也知道,那些舉子們來了,少不得飲酒作樂。都是習武之人,仗著練過些拳腳,吃多了酒便到處惹事。阿郎那邊都抓了十幾個鬧事的舉子。據說城裡抓的人更多。郎君這次回來,若沒什麼事,就別出門了。」

  楊守文道:「除此之外呢?」

  「好像沒什麼事情吧。」

  楊從義向陳玄禮看去,那陳玄禮則搖搖頭,一臉茫然。

  這時候,高力士催馬上前,在楊守文身邊低聲道:「征事郎,過公子的事情屬於宗室的事務,不可能傳出去,所以過公子被抓。外面的人也不太可能知曉此事。」

  哦,也是!

  李過是宗室,他得罪了武則天,被關入天牢,屬於皇家內部的事務。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發生這種事情,相信也沒有人會傳出去。這麼說的話,楊從義和陳玄禮不清楚狀況,的確是情有可原。只是,李過到底犯了什麼錯呢?

  楊守文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

  +++++++++++++++++++++++++++++++

  有了楊從義和陳玄禮的護送,這一路下來,風平浪靜。

  就在楊守文趕奔洛陽的時候,上陽宮外來了一輛馬車。在麗景臺停下。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六旬老嫗,一身華美宮裝,雲鬢高聳。她年紀雖然大了,可精神卻不錯。那臉上,雖佈滿了歲月的痕跡,可仍舊能依稀看出。她年輕時的美艷。

  老嫗下車後,厲聲道:「孽子,滾出來。」

  從馬車上又下來了一個青年,赤著上身,還綁著兩根荊條。

  「公主千歲,你這是……」

  麗景臺外,上官婉兒似乎正在等候這老嫗的到來。

  看到青年這模樣,她忍不住笑了,迎上前道:「公主,你這又是鬧得哪門子事情?」

  「啊,上官姑娘,聖人在嗎?」

  「聖人聽聞公主來,在宮中等候多時。」

  上官婉兒說著話,疑惑看了那青年一眼。

  只是,沒等她詢問,老嫗道:「聖人萬金之軀,怎可讓她老人家等我。煩勞婉兒帶我去拜見,到時候定要讓聖人嚴懲這混帳東西。」

  「郡馬惹禍了?」

  「是啊!」

  老嫗似乎不願意就這個問題多說,上官婉兒也就沒有多嘴。

  她在前面領路,帶著老嫗和青年走進麗景臺。

  才一走進大殿,就見那老嫗撲通一下跪地,以膝行走,一邊走還一邊哭道:「聖人,奴婢把那該死的畜生帶過來了。」

  武則天正坐在麗景臺看書,見此情景,連忙把書放下來,快步走下丹陛。

  「千金,你這是幹什麼?」

  老嫗,正是千金公主,唐高祖李淵之女。

  不過她如今已非千金公主,而是安定公主。只是在私下裡,武則天仍會喚她‘千金’。

  在她身後的青年,赫然就是鄭克義。

  「這不是小郎君嗎?怎麼這副模樣?」

  武則天認得鄭克義,不僅認得,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鄭克義還是她的親戚。

  鄭克義的妻子,就是武承嗣的女兒。

  而且武則天和安定公主的關係極好,鄭克義可以說是她從小看著長大。

  「侄孫該死,闖了大禍,特來向聖人請罪。」

  這個輩分,說起來比較怪異。

  如果從安定公主這一邊論的話,武則天和安定公主是同輩。

  雖然武則天后來嫁給了唐高宗,可誰敢這麼算呢?安定公主更不敢在武則天面前充大。武則天得勢之後,她甚至想要認武則天做母親。而武承嗣的女兒,算是武則天的孫子輩,鄭克義在武則天面前,索性也當了孫子,故而才有‘侄孫’之說。

  武則天聞聽,峨嵋輕蹙。

  「千金,看這樣子,小郎君惹得禍可是不小啊。」

  看著鄭克義從小長大,武則天怎能不瞭解這個小子?他人不壞,只是有些紈褲,膽子又比較小。說難聽一點,這小子惹不來什麼大禍,因為他還沒有那個本事。

  可現在……

  安定公主厲聲道:「孽子,你自己說。」、

  鄭克義顫聲道:「聖人,都是臣糊塗,一時迷了心竅。

  前些日子,我那渾家向臣介紹了一個人,說是要臣幫忙。臣當時也沒多想,就答應下來。那人說,讓我幫他攔截一個人,並且對方非常凶悍,需調動府中兵馬。

  臣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攔截誰,所以也就沒有在意,答應了他的請求。」

  「哦?」

  武則天聽到這裡,臉上籠罩了一層陰霾。

  「然後呢?」

  「前天晚上,臣率本部兵馬,在八角山攔住了對方。

  可是臣那時候才知道,那個人要臣攔截的人,居然,居然是……」

  上官婉兒突然冷聲道:「是征事郎,楊青之,對嗎?」

  武則天驀地擡起頭,向上官婉兒看去。

  上官婉兒忙道:「啟稟聖人,婉兒也是剛得到了楊司馬送來的消息,說青之返回神都,不想前日在八角山遭遇伏擊。楊司馬也沒有說太清楚,若非鄭郎君交代,婉兒根本沒有想到是他。」

  「鄭克義!」

  「臣在。」

  「婉兒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武則天話語中,顯得非常平靜,可是鄭克義卻感受到了莫名寒意。

  他連忙擡頭,向母親安定公主看去,只聽安定公主怒道:「混帳東西,到這個時候不好好回答你皇祖母的話,看我作甚?」

  「是!」

  聽了安定公主的咆哮,鄭克義吞了口唾沫,顫聲回答。

  武則天沒有再理睬鄭克義,而是向上官婉兒看去,「婉兒,楊青之回洛陽做什麼?」

  「據說他是奉高郎君之名,前來向聖人復旨。

  之前,他們在湖州三山島發現了遊仙宮,並順利取出了遊仙宮內的寶藏。估計高郎君是讓他回來請示,如何處置那些黃金。」

  「只是這樣嗎?」

  上官婉兒打了個寒蟬,猶豫了一下道:「另外,婉兒還聽說,東宮典直高力士在月前偷偷離開了神都,前往蘇州尋找青之。婉兒估計,青之這次回來神都……」

  「哼,倒是個有情義的傢伙。」

  武則天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聲音也很平靜。

  「鄭克義,那個人是誰?」

  「啊?」

  「就是你那渾家給你介紹的人,究竟是誰?」

  鄭克義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那個人名叫孫思觀,乃是皇祖母二次開設武科時的武魁。」

  「孫思觀?」

  武則天的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閉上眼,沉吟良久,而後沉聲道:「婉兒,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既然他回來了,那就隨他去吧。」

1月23 發表於 2016-4-7 02:36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 閉門羹(補昨天的)   

  是夜,楊守文抵達洛陽。

  但由於他們到洛陽的時候接近子時,那神都城中早已開始了夜禁,故而城門緊閉。

  依照律法,夜禁之後,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門。

  除非有通行令牌,就比如上次上官婉兒陪楊守文深夜入城,就因為有通行令牌。

  可這一次,楊守文沒那麼好運氣。

  上官婉兒沒有出現,自然也就沒辦法入城。

  不能入城沒關係,位於洛陽城東的金鏞城可以供他歇腳。

  這金鏞城始建於三國魏明帝時期,是當時洛陽城(魏晉洛陽城)西北角上的一座小城。魏晉時期,被廢的皇帝皇后都會被安置在這裡。這座城,面積小但很堅固,可以作為一處要塞。而事實上,在北魏初年,金鏞城就是河南四鎮之一。

  隋煬帝重修洛陽,金鏞城就變成了洛陽東面的要塞。

  瓦崗起義軍曾以此為據點進逼洛陽,給洛陽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貞觀時期,鑒於當年也曾以金鏞城為據點攻擊洛陽,李世民為了保障洛陽的安全,於是廢除了金鏞城。

  如今,這座昔日的河南重鎮,已經變成了一座純粹的兵營。

  洛州折衝府便坐落於此,包括洛州團結兵,也是以金鏞城為大營進行徵兵訓練。

  楊守文道別了陳玄禮,在金鏞城外的村坊裡住下。

  陳玄禮是軍人,在護送楊守文到金鏞城,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務,所以不可能繼續跟隨。

  這一路奔波,再加上鏖戰和提心吊膽,楊守文的確是累了。

  在洗漱後,他就早早休息。

  不過,楊守文並沒有因為到了洛陽城外就放鬆了警惕。對方既然能調動府兵伏擊,能量也就可想而知。哪怕現在到了天子腳下,楊守文依舊沒有感到太多安全。

  所以。他讓楊從義帶人警戒,這才算是放了心。

  也許是太累的緣故,楊守文上床就酣然入睡,睡得格外香甜。

  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看到了李過。

  李過似乎在和他說著什麼,但楊守文卻聽不太真切,於是快步向李過走了過去。

  「小過,你說什麼?」

  他大聲詢問,可是卻聽不到李過的回答。

  就在這時。忽聽得半空中傳來一聲沉喝:「大膽楊守文,還不把他拿下。」

  呼啦啦,也不知是從那裡跑來很多衛士,蜂擁而上就把楊守文按倒在地上。楊守文有些發懵,大聲喊道:「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阿郎醒來,阿郎醒來。」

  楊守文驀地睜開眼睛,只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客房,天已經亮了。

  呂程志站在床榻旁邊。露出愕然之色。

  楊守文長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平靜了一下情緒,這才復又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

  「天亮了啊。」

  「是啊,大家都已經收拾好,等阿郎起身後入城。」

  楊守文聽罷點了點頭,從床上下來。

  可是,當他雙腳落地,從床上站起來的一剎那,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身子晃了晃,他險些栽倒。

  幸虧呂程志把他攙扶住,伸手放在他額頭上,臉色頓時一變。

  「阿郎。你生病了?」

  「生病了嗎?」

  楊守文甩了甩頭,卻無法驅趕走那種眩暈的感覺。

  也許吧……之前連夜趕路,後來又淋了雨,之後更一場鏖戰,幾乎透支了精力。

  從在江都下船,一晃快一週時間了。

  他幾乎沒有休息過。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

  如今到了洛陽,他總算是放鬆下來。可這一放鬆,身體就有些承受不住,風邪入體。

  呂程志雖然不通醫術,但對這種情況卻很清楚。

  「阿郎,不然咱們先回家休息?」

  楊守文想了想,搖頭道:「沒事,咱們先去向太平公主覆命,你讓楊醜兒去找一下沈慶之,讓他幫忙打聽一下李過公子的情況。我回去休息一下也就沒事了。」

  當初,楊守文一行人南下,是奉了太平公主的命令。

  此次返回神都,他自然要去向太平公主彙報。按照楊守文的想法,見到太平公主之後,他可以旁敲側擊的詢問一下李過的情況。外面的人不清楚李過的事情,可太平公主身為宗室,甚得武則天寵愛,可謂權勢熏天,應該能知道內幕。

  呂程志見狀,也不好再勸說。

  他伺候楊守文洗漱完畢,穿好衣服,便離開了客棧。

  只是上得馬,楊守文仍感到很不舒服。

  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令他很難受,但是又不好表露出來。

  「青之,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受了風邪?」

  明秀催馬上前,關心的詢問。

  楊守文強笑一聲道:「沒事,咱們進城!」

  ++++++++++++++++++++++++++

  一行人自長夏門進入洛陽,沒有收到任何阻礙。

  看著眼前寬敞的街道,以及那路上簇動的人流,楊守文不由得感到精神一振。

  江南風景雖美,但還是有些冷清了。

  洛陽雖擁擠,但總會給人一種昂揚的感受。

  楊守文在洛陽生活的日子並不是很多,但不知為何,再次返回洛陽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踏上天津橋,遠遠地就看到了歸義坊的坊牆,那種親切感也就越發強烈。

  「青之,咱們就在這裡道別吧。」

  明秀停下了腳步,笑著對楊守文道。

  「我本打算去你那裡湊熱鬧,可是族中的長者卻要我整理一下老宅。

  不過咱們隔得並不算太遠,我家老宅在道德坊,和你那邊不過一水之隔,等我安頓下來,就去找你。」

  平時,楊守文覺得明秀神煩。

  這傢伙懶散,吊兒郎當,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同時又有些嘮叨、毒舌。

  可真要分別,哪怕是在一座城市,相隔距離也不遠,楊守文還是覺得不捨。

  但既然是明家長者的要求。想來明秀也無法拒絕。

  當下他拱手道:「四郎,安頓下來後,派人通個消息,免得我擔心。」

  「放心吧,我明家雖然不是什麼豪門大戶。但是在這洛陽城內,也還有些關係。

  倒是你要多留心……記得我和你說的那些話:吉凶一念間,遇事莫要太強硬。」

  兩人在天津橋畔,拱手道別。

  明秀去道德坊,而楊守文則帶著人直奔歸義坊。

  進入歸義坊之後,他讓楊從義帶著張九齡等人回銅馬陌。

  「阿郎,可要我陪你一起過去?」

  呂程志知曉楊守文的身體狀況,遇事低聲詢問。

  楊守文搖搖頭,沉聲道:「太平禪院是太平公主的私人道觀,你跟著我也進不去。

  先回去看看吧。你那娘子和女兒也等你回去,莫讓他們久侯。」

  呂程志沒有勉強,答應一聲退下。

  不過,他還是把費富貴留下來,讓他陪同楊守文前往太平禪院。

  只是,當楊守文到太平禪院的時候,卻被禪院的人攔住。

  「公主在靜修,不見任何人。

  征事郎的奏疏小人會轉交公主,只是……如果公主有召,小人自會到府上通稟。」

  居然吃了個閉門羹?

  太平公主的反應。讓楊守文感到有些意外。

  按道理說,他是回來覆命,身為這次開啟遊仙宮的主持人,太平公主怎麼也該出面才對。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想到這裡,楊守文便聯想起了之前楊從義的話。

  本來,楊承烈是要親自來接楊守文的。可不知為什麼,在臨出發的時候,卻接到命令,讓他率剛組建成的團結兵開拔。前往三涂山剿匪。那三涂山位於洛陽西南,循伊水而上,距離陸渾不算遠。昨天楊守文沒多想,可現在他卻發覺,那三涂山地處伊陽縣和陸渾縣之間,屬於熊耳山支脈。熊耳山那邊,似乎有一個折衝府……如果是剿匪,大可調動熊耳山的折衝府,為什麼要讓楊承烈前去?

  練兵?

  楊承烈才上任多久,那團結兵才訓練多久?

  用這麼一支還沒練出來的新兵去剿匪,是不是有些兒戲?

  楊守文搔搔頭,把高戩的奏疏交給了太平禪院的開門人,便帶著費富貴離開了。

  「阿郎,咱們回家?」

  楊守文想了想,沉聲道:「不急,咱們去拜會一下舅舅。」

  他在洛陽,認識的人並不多。

  薛楚玉雖然和他走的很近,但說實話,關係並不是很密切。

  除了薛楚玉之外,就是張說賀知章這些人……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收穫。唯一能找到,似乎只有鄭靈芝。但楊守文有一種預感,找鄭靈芝恐怕也沒什麼用處。

  「對了,你去打聽一下,看李林甫什麼時候有空暇。」

  除了鄭靈芝,能找的人似乎也只有李林甫了。

  高力士已經返回東宮,就算他留在身邊,估計也不會說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李過、八角山遇伏、孫思觀……

  楊守文突然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很多。

  ++++++++++++++++++++++++++++++++++

  太平禪院,靜室。

  太平公主身著一件鵝黃色的道袍,更襯托出幾分婀娜嫵媚之色。

  她跪坐在蒲團上,身前擺放著一卷書冊。

  如果楊守文看到這卷書冊,一定會大吃一驚。

  那書冊赫然是他所書寫的《茶經》!楊守文在離開洛陽前,完成了《茶經》的創作,但是並沒有流傳出來。除了少數一些人看過之外,外面的人根本不清楚它的存在。

  《茶經》的封面,是用狂草所書。

  裡面的內容,也是人工抄錄,看字跡,依稀能看出是世襲許國公蘇頲所書。

  「兄長,裹兒胡鬧,你怎麼也跟著她胡鬧起來?」

  太平公主此刻,是一臉的無奈之色,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而在她旁邊端坐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赫然是東宮太子,李顯。

  他一臉無奈道:「太平,非是孤要胡鬧……你也知道裹兒那性子有多烈。她做出的決定,莫說孤,就算聖人也沒辦法。

  她曾說過,她的夫婿要有狀元之才!

  母親本想著把楊守文派去江左,而後舉辦武科。誰料想,那傢伙居然這麼快找到了皇泰寶藏,而且還跑了回來。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母親那邊也沒了主意。」

  他說的是一臉無奈,可言語中卻透著得意。

  太平公主忍不住笑了,搖著頭道:「但這件事若是被楊守文知道了,又該怎麼辦?

  你就能保證,他會參加武科?」

  「裹兒已經給他報過名了,而且也安排妥當。」

  「兄長,看樣子你是真的很中意這個女婿。」

  李顯笑了,輕聲道:「難得裹兒如此中意一個人,而且又與她有婚約。分別十五載,卻能夠在神都相逢……太平,你難道不認為,這是一樁上天賜予的姻緣嗎?」

  太平公主聽罷,竟無言以對。

  眼中,流露出一絲暖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事情。

  良久之後,她輕聲道:「事已至此,就隨她們去吧……但願得裹兒能心想事成。不過從現在開始,你我都要費心,萬不可讓楊青之再受傷害,耽誤了裹兒的大事。」

  說完,太平公主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1月23 發表於 2016-4-8 18:52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三章 病     

  從鄭靈芝家中出來,已經是正午。

  仲秋時節的日頭有些強烈,楊守文站在鄭府的門階下,只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

  鄭靈芝也沒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說的最多的,還是即將開始的武科。

  「這次武科,有不少人參加。

  但由於聖人臨時決意開科,所以舉子們主要都是來自於河洛與京兆尹,以及一些官宦子弟。最近幾日,這些舉子鬧騰的很厲害,把個洛陽搞得烏煙瘴氣。前兩天,還有一夥人在龍門山下聚眾鬥毆,惹得聖人大怒,抓了十幾個,才算安生。」

  楊守文聽出了一些內涵。

  也就是說,此次武科是一次恩科,並非常規的科舉,更像是武則天臨時起意……

  搞不明白武則天在想什麼,楊守文也沒有追問。

  除此之外,他還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鄭靈芝好像並不清楚東宮有李過其人。

  要說明秀不知道李過,楊守文可以理解。

  畢竟明秀久居江南,而李顯是去年才從廬陵返回洛陽,不清楚李顯家事也說得過去。

  可鄭靈芝不瞭解可就奇怪了!

  鄭家是中原大族,是五姓豪門之一。

  雖然這些年鄭家已經衰落,但瘦死駱駝比馬大,他們的消息相當靈通。而鄭靈芝作為鄭家在神都的耳目,又怎麼可能不瞭解東宮,不清楚太子李顯的家庭成員?

  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

  根本沒有李過其人,亦或者說。李過在東宮很卑微。所以沒有人知道。

  此前。長寧公主出面,化解了楊守文和觀國公楊睿交的恩怨,並成功解救下郭十六,似乎已經說明了李過確實存在;可如果說李過卑微,楊守文還真沒有看出來。

  從他和李過的交集可以看出,李過在東宮的地位似乎不低。

  否則,堂堂典直高力士又怎麼會不惜千里迢迢跑去長洲,向楊守文發出求救呢?

  這裡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楊守文。真的是糊塗了!

  ++++++++++++++++++++++++++++++

  「兕子回來了!」

  當楊守文出現在銅馬陌巷口的時候,就看到楊氏懷抱一月,身邊跟著悟空四隻小狗和一隻猴子小金,等在門外。

  「嬸娘,你怎麼在這裡?」

  楊氏看到楊守文的時候,興奮的喊叫起來。

  悟空等更是汪汪吠叫起來,立刻引來府中一陣喧囂。

  楊守文想要過去攙扶楊氏,可才走了幾步,只覺天旋地轉,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楊氏連忙跑過來攙扶住他。緊張問道:「兕子,你怎麼了?」

  「哦。可能是路上染了風寒,所以有些眩暈。

  嬸娘不用擔心,我休息一下就好。」

  「生病了?」

  楊氏頓時急了眼,氣呼呼說道:「老楊簡直是太不像話了,你生了病,他居然不把你帶回來,還讓你自己跑去忙碌。」

  「不關老楊的事情,是我要去覆命。」

  楊守文半依著楊氏,心裡變得平靜不少。

  他才走到門口,就見青奴好像一隻快樂的靈雀從裡面跑出來,一頭便撲進楊守文懷中。

  「大兄,你怎麼出去那麼久,現在才回來。」

  「奴奴在家,聽話嗎?」

  「當然聽話了,奴奴已經開始學女紅了呢……對了,奴奴給大兄做了一隻襪子,待會兒大兄要試一試。」

  哦,襪子是一隻一隻的嗎?

  楊守文笑了,輕輕揉了揉青奴的小腦袋。

  回到家,真的是輕鬆許多,整個人都好像鬆弛下來。

  可是,他這一放鬆下來,那種眩暈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楊氏發現了他臉色不太好,連忙道:「青奴,你大兄路上受了風寒,身子不太舒服,咱們先讓他休息。」

  「大兄生病了?」

  青奴露出吃驚的表情。

  在她的記憶中,楊守文很少生病。

  特別是在他清醒過來之後,哪怕是在那天寒地凍的昌平,也沒有見他臉色這麼難看。

  「大兄快去休息,阿娘還吩咐做了好多好吃的,等大兄醒來補一補。」

  她和楊氏分左右攙扶著楊守文走進大門,四條獒犬則汪汪直叫,好像是在開路。

  宋氏這時候也出來了,聽說楊守文不舒服,哪敢怠慢,連忙讓人攙扶他去休息。

  算算日子,楊守文離開洛陽足足有三個月了!

  自從楊承烈就任之後,這銅馬陌的府邸已正式被賞賜給他父子,並改名作了‘楊府’。

  八角樓,成為楊守文的住所。

  而那個被楊守文改造為兵車園的園子,也被推倒重建,變成了楊承烈夫妻的住處。

  楊氏,依舊跟著楊守文,住在八角樓裡。

  原來的那幢三層閣樓已經被推倒,如今變成了一片竹林。如果從八角樓的位置看過去,會看到一排排翠綠的竹林,讓人頓時心情愉悅。最重要的是,從八角樓向東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皇宮的輪廓。合著旁邊的瀍渠,正應了當初司馬承禎所說的魚躍龍門局……

  只是,楊守文實在是頂不住了,也沒有心情欣賞美景。

  他被宋氏等人強行送到了床上休息,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醫工前來為他診治。

  「征事郎這是過度勞神,以至於精氣消耗太大。

  再加上連日奔波,元氣受損,體質虛弱,導致風邪侵體。不過,征事郎的體質很好,無甚大礙。只需開兩服藥將養幾日便可以恢復,大娘子不用太過於擔心。」

  聽郎中說楊守文無大礙,宋氏總算是放了心。

  如今。這個家有兩根主心骨。

  一個是現在的主心骨。也就是楊承烈;另一個是未來的主心骨。便是楊守文。

  這兩個人勿論誰出事,對這個家都是巨大的打擊。

  所以,宋氏很害怕……

  送走了郎中,她立刻命人去抓藥,準備為楊守文煎製。

  只是楊守文太困了,躺在榻上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真個是睡得很踏實,從正午時分。一下子睡到了夜幕降臨。

  醒來時,屋子裡點著燈,枕邊放著一隻襪子。

  楊氏就坐在一隅縫補衣衫,一月安靜躺在她身邊睡熟,鼻子裡還不時冒出一個泡泡。

  小金,蹲在一月身邊。

  而悟空四個,則匍匐在床尾的地上。

  楊守文睜開眼,感覺精神好了很多,於是翻身坐起來。

  「兕子,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嬸娘。我好多了。」

  「好多了也不能起來……先生說了,你這病需要靜養。不可以隨便走動。」

  說著,她把一月抱過來,放在楊守文身邊。

  「你等著,我去看藥煎好了沒有……待會兒你吃了藥,再好好睡上一覺才可以。」

  還真變成了病人!

  楊守文無奈苦笑,卻又不敢拒絕楊氏。

  在這個家,宋氏是他的母親。可是在楊守文心裡,楊氏才是除了鄭三娘之外,他最親近的娘親。

  可惜這一次去江南,未能打聽到幼娘的消息。

  不過他拜託了不少人,包括明家,都會為他尋找梅娘子的下落。

  找到了梅娘子,幼娘的下落自然明了……只是這梅娘子神出鬼沒,有偌大的名氣,卻沒有人知道她的蹤跡。甚至包括她的同伴,那歲寒三友中的蘭夫人和竹郎君更加神秘。明秀只知道那竹郎君是在巴蜀出沒,梅娘子和蘭夫人則音訊全無。

  「那蘭夫人,一定還有別的身份。」

  明秀曾對楊守文說過:「歲寒三友只是他們江湖中的名號,現實裡的身份非常隱秘。

  不過你放心,我自會幫你留意。」

  留意,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有消息。

  幼娘如今是楊守文心裡的牽掛,找不到幼娘,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

  +++++++++++++++++++++++++++++++

  在楊氏的逼迫下,楊守文哭喪著臉,把那苦的好像黃連湯一樣的藥喝下去。

  吃完了藥,他很快就開始犯睏,於是復又躺下,一覺睡到了天亮。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不過在第二天醒來,卻發現自己的內衣,都被汗水給濕透。

  「兕子,醒了嗎?」

  楊氏一直就守在屋內,被楊守文驚醒。

  她紅著眼,看上去非常疲憊。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看著楊守文道:「嗯,那陳先生的醫術倒是不錯,這一副藥下來,你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你昨天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病怏怏的,看著都讓人心疼。

  我讓人準備了洗澡水,你先去洗一下,然後再吃一副藥,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一邊說,楊氏一邊把楊守文攙扶下床。

  腳下還是軟綿綿的,就好像踩在棉花裡一樣。

  但精神頭的確是要好過昨天,至少不似昨晚那樣有氣無力。

  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楊守文的精神好了很多。

  宋氏命人準備了一鍋肉湯,楊守文就坐在八角樓外的門廊上,美美吃了兩大碗。

  四隻獒犬,就匍匐在他的腳邊。

  青奴知道他身子還沒有好利索,所以也沒有吵鬧,只安靜坐在他的身旁。

  一陣小風吹來,竹葉沙沙作響。

  楊守文靠在廊柱上,只覺心情格外輕鬆,整個人也變得愉悅許多。

  沒有陰謀算計,也沒有勾心鬥角……穿越唐朝的生活,如果都如此愜意,又該多麼美好?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8 18:53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8 18:52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三十四章 接踵而至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楊守文充分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晌午,他聽從了楊氏的安排,老老實實在家中休養。

  本以為能偷得浮生半日閒,卻沒想到才過正午,明秀就帶著明禮溜溜躂達來串門。

  「四郎,你不在家收拾宅子,跑來我這邊做什麼?」

  看到明秀,楊守文心裡很高興,不過嘴巴上卻是一派嫌棄口吻。

  明秀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門廊上,全無半點名門之後的做派。

  「收拾宅子又不用我去費心,家裡派來那麼多人,自有人去操勞。我可耐不住那些瑣事,與其在那邊添亂,倒不如來你這邊清閒……對了,把清平調和鹿門春快些拿來。」

  看著他那痞賴的模樣,楊守文哭笑不得。

  「堂堂明家公子,難不成還少得你的酒吃嗎?」

  說完,兩人相視,忍不住都笑了。

  「這就是青奴嗎?」

  明秀看到了躲在楊守文身後的楊青奴,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是你兄長的朋友,這次來拜訪,也沒有帶什麼禮物。這鐲子是真臘國的特產,便送與你吧。」

  說著話,明秀從挎兜裡掏出了一枚翡翠手鐲。

  只是,他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子猥瑣氣息。

  楊守文眼明手快,一把奪過那翡翠,厲聲道:「東西我收下,你別動我妹妹的心思。」

  那種‘帶你去看金魚’的眼神,楊守文太熟悉了。

  他果斷的阻止了明秀,然後把鐲子遞給了青奴,輕聲道:「奴奴以後離這傢伙遠一點。」

  楊青奴躲在楊守文的身後,怯生生接過了鐲子。

  不過,楊守文不等明秀開口,就對她道:「奴奴,帶著悟空它們去前面玩耍吧。」

  楊青奴脆生生答應,便一溜煙的跑了。

  明秀哭笑不得。怒視楊守文道:「楊青之,你用得著這樣嗎?」

  「廢話!」

  這個時代,女孩子嫁人都比較早。

  據說過了二十還沒有嫁人,就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而似明秀這種世家豪門子弟。更是葷腥不忌。楊守文才不相信明秀是什麼善良之輩!這傢伙在長洲不曉得禍害過多少女子,怎地也不能讓他再跑來禍害青奴。

  況且,青奴年紀那麼小……

  楊青奴離開後,明秀便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

  「聽說了嗎?」

  「什麼?」

  「聖人要開恩科。」

  「廢話,滿大街都在傳這個事情。我怎可能不知道?不過這次恩科非常古怪,給我感覺似乎是聖人臨時起意。」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明秀說著,停頓了一下,輕聲道:「青之,你說聖人這次開恩科,會不會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

  楊守文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四郎,你太高看我了……我一個從八品的司刑寺評事。只是個無名小卒,何勞聖人為我開恩科?呵呵,你想多了,真想的多了。」

  「未必吧。」

  「你什麼意思?」

  明秀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我聽說,聖人是在五月末,六月初決意開恩科。

  你算算時間,當時你正好離開洛陽……我的意思是,聖人就是不想你參加這次武科,所以才臨時起意開設恩科。但估計是聖人沒想到。你這麼快找到了遊仙宮。」

  「明老四,這個笑話不好笑。」

  楊守文連連搖頭,一臉不屑之色。

  只是,他的笑容慢慢隱去……明秀說的好像有道理。難道武則天真的是為我開了恩科?當然,她不是想要楊守文奪魁,而是不想楊守文參加,所以開設恩科!

  可能嗎?

  楊守文有些不太相信。

  但內心深處,似乎又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就是這麼回事。

  問題是,我從未想過要去參加武科啊!

  楊守文突然坐直了身子。用力撓頭,片刻後斬釘截鐵道:「四郎這種話休得亂說,科舉事關國祚,聖人怎可能兒戲之?不可能,絕不可能,聖人開設恩科,必有其他原因。」

  「原因?」

  明秀撇了撇嘴。

  也許吧,但我還是覺得,這件事與你有關!

  不過明秀也看得出來,楊守文似乎不想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

  他笑道:「好吧,就當我是胡說八道……對了,我聽說你回來後就病了?如今怎樣?」

  「休息了一晚,吃了藥,感覺好多了。」

  「你看,我沒有說錯吧。」

  「什麼沒有說錯?」

  明秀正色道:「你這次回來,吉凶難測。

  你看你,在長洲那麼緊張,也未曾病倒;可是才一回來,就立刻發了病,豈不是凶兆?」

  「你也太能扯了!」

  楊守文擺手笑道:「我為何生病你應該清楚,主要是那天晚上在八角山……」

  他說到這裡,卻突然停頓下來。

  不知為什麼,楊守文隱隱覺得,他這次回來就生病,也許真的應了明秀的那句‘吉凶難測’。

  想到這裡,他突然用力搖搖頭。

  「四郎就知道牽強附會,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按你的說法,吉凶難測,我已經好了,說明凶險已經過去。如今我已經覆命,無事一身輕,何來難測之說呢?」

  「哼,我都說了,這只是徵兆。」

  「好了好了,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好……莫再說這種無趣的話了。

  可惜我現在身子骨還不舒服,先生交代,不能飲酒。否則就衝你剛才那一番話,定要把你灌倒。」

  「哈,說的我好像怕你一樣。」

  兩人再次扯開了話題,沒有再談武科,也沒有爭論那吉凶。

  明秀陪著楊守文說了半晌的話,快天黑的時候,明府派人過來,說是找他回去。明秀雖然不太樂意,但最終還是向楊守文告辭。不過在離開時,他順走了兩罈鹿門春。

  送走明秀,楊守文感到有些疲乏,準備回房休息。

  沒想到,他剛躺下來,就聽說有人找他。

  這天都快黑了,誰來找我?

  楊守文心中疑惑,又起身下樓。

  只是,這真是一個不速之客,楊守文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觀國公楊墽登門拜訪。

  要知道,楊守文和楊墽真的沒什麼交情。

  除了此前他為郭十六闖觀國公府,這還是第二次和楊墽相見。

  「聽說青之身體不適?」

  楊墽一臉關心,讓楊守文有些奇怪。

  不過,既然人家問候,他也不好不回答,便笑著道:「不過是染了風寒,沒甚大礙。」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楊墽似乎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了一塊木牌,放在楊守文面前。

  「我今日來也沒什麼事情,主要是過公……子的事。

  他因為得罪了聖人,如今被關在天牢。說起來,他之所以得罪聖人,還是因青之而起。」

  「啊?」

  「過公子說青之文武雙全,文能醉酒詩百篇,武能上馬安天下。

  他還與聖人打賭,言青之必能奪魁。聖人更有旨意:若青之奪魁,方可赦免過公子。」

  關我什麼事情?

  楊守文瞪大了眼睛,看著楊墽,腦袋裏亂成了一鍋粥。

  按照楊墽的說法,李過似乎很得武則天的喜愛,否則也不可能有機會頂撞武則天。

  可問題是,這與我何干啊!

  「小國公,你慢點說,怎麼扯到讓我去奪魁了?難不成,是要我參加這次武科嗎?」

  「正是。」

  「可是……」

  「青之,過公子的性命,如今全在你的手中。

  若你奪魁,過公子便可以無罪赦免;若你不能奪魁,只怕過公子便要人頭落地。

  這是西山校場的校驗腰牌,憑此牌方可參加武科。

  過公子對你很信任,他說你一定可以奪取武魁,到時候還請青之你,多多用心。」

  說完,楊墽便告辭離去。

  楊守文送楊墽出門,返回八角樓的時候,仍舊是一頭霧水。

  他坐在廳堂裡,看著桌上那塊用烏木製成的腰牌,好半天發出一聲吶喊:「這算是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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