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22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7 17:57
第六章 佛骨舍利


    「昔日酆都鬼君遭難後,接著發生的就是神界大劫,那個人親上九重天,之後不知如何,等那個人再次出現,神界就整個被封印,九重天也隱沒於大門之後,一切先天神靈從此斷絕訊息。」

    廣成天尊喟嘆的內容,於魔主而言固然毫無新意,卻是實打實的諸天絕密。

    畢竟,神界隱沒之事,層級低的那些根本一無所知,甚至搞不清楚先天神靈、後天神明的差別,對更下頭的那些來說,地階就算神妙莫測,天階之上無論仙佛妖魔,都是一樣的神通廣大,反正抬望眼,滿天神佛來來去去,拜在供桌上的都叫神,哪分得出差別?

    層級高的那些,知曉神界消失,卻不曉得這恐怖的現象,背後藏著什麼?背後的猜測基本是在兩個方向上打轉,或是認為諸界永恆聯手,封印神界,排除這群平時一副高高在上作態的洗地工,或是認為天道循環,諸天萬界步入新的階段,神界自隱不過順其自然而已,不知情者,根本做不出靠譜的猜測。

    奇點的存在,乃是諸天大秘,就算是萬古存在都所知極少,儘量被控制在永恆者之間,免得一下不慎,被人伺機利用,發生大災難……況且,「一個代號為奇點的怪人,獨力封印了九重天界與所有先天神靈」,這種荒唐事,哪怕是萬古存在來聽,都太像是個笑話。

    魔主道:「那個人前往九重天時,你們就沒想著向天帝打個招呼,讓祂躲避?」

    「當然傳了警告,但是……」廣成天尊聞言笑意略苦,「祂又能躲到哪去?」

    天宮與冥府相同,都是近道之所,神界的先天神靈,雖然天授權柄,維持諸天法則運轉,不像地獄龍皇一樣,與之結合,根本邁不出一步,但根基卻深系其中,依舊是一損俱損的格局。奇點堂堂而來,其他永恆者如果拋開臉面不要,個個都能躲,唯獨天帝不能,非但不能,其他的先天神靈也都是一樣,眼見大劫臨頭,卻連跑都沒有得跑,唯有聯手共抗。

    廣成天尊嘆道:「當初九重天上的那一戰,卻不知是何等激烈?竟然沒有半點訊息流出,讓我們無從得知那個人的具體威能……」

    魔主聞言不禁冷笑道:「激烈?酆都鬼君難道是和那個人激戰三天三夜後,才被鎮壓的嗎?你又不是沒看過它的下場,靠譜點的過程或許就是天帝一招未出,甫見面便即失手,整座天宮裡一應先天神靈,無論永恆萬古都沒半點作用,就像扯棕子一樣,一個連一個,全數被鎮壓……那個人離開的時候,還順手留字天門,鎮壓示威。」

    九重天上的一戰,實在玄秘難測,就連永恆者都不得而知,對此非常好奇,卻只有在遇上同位階的對象時,才能談及,過去其實也憋得很慌……

    廣成天尊道:「先天神靈或許全部被那個人徹底鎮壓,可天宮卻沒有,那個人在天門上的封印,或許是由於當時初成奇點,力量尚未如後頭那樣爐火純青,存有明顯的破綻,這才讓我們有能夠翹動的機會……」

    魔主卻搖頭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這破綻有可能是那個人故意挖的陷阱,以天宮為餌,引我們上竄下跳?」

    廣成天尊失笑道:「道友既有此慮,那為何這些年來又一直跟著我們一起跳呢?」

    魔主昂然道:「我不爭,你們難道就會不搶?地藏之事,我失算一著,被你和古佛聯手破壞,是我的失策,但你們呢?你們試圖插手九重天的準備,我好像沒有出手破壞幾件吧?現在進展又怎麼樣了?」

    乍聽之下,不過是自清兼友善關懷,但廣成天尊聽了,卻臉色略變,不太好看。

    並不是只有魔主在暗自準備,試圖插手九重天重開之事,實際上萬古以來,佛、道兩門也鴨子划水,沒少做類似的行動,但各種謀算與嘗試,目前可以說是全軍覆沒,沒半個成功的。

    失敗的理由,大多都是自身能力不夠,沒有能力把相應研究走到最後,還有一小半是因為佛、道雙方一直互扯後腿,彼此妨礙,誰也不願看對方跑到前頭,就這麼你拉我、我絆你的,萬古以來玩得不亦樂乎,倒是搞到兩方進度平齊,盡皆為零,魔族這邊自然沒有下手的機會。

    因此,魔主這句話的實質含意,根本是「你們一群廢物,搞了萬古還不成事,讓我連出手破壞的價值都沒有」,如此當面嘲弄,讓廣成天尊一下變了臉色。

    不過,無論那個人封印神界之舉,是否還留有陷阱,預備在順便釣幾個不怕死的,大家仍只能爭先恐後地踩下去,因為寶山在前,自己不搶,就是白白讓機會給別人,如果怕死就不上,那些別修煉了,登天之路,本來就困難重重,不是求個安穩,就能長生不朽,永享太平的,諸界之爭,更牽涉極多,一步落後,可能就是將來隕落的根源。

    至於「大家約好,誰也別去搶」這種事,打一開始就沒有可能,別說魔主絕不會守信,妖皇自有算盤,即便是佛道之間,也沒有那麼穩的互信基礎,說得難聽點,很可能大家才約好,當晚就可以在九重天門口撞見彼此……

    而之所以要解神界封印,「避免萬界失序」固然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另一個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卻誰也不願說出口的,則是為了九重天內的各種遺寶。

    從酆都鬼君的例子看來,奇點鎮壓發生於一瞬間,鬼君甚至沒來得及抵抗就遭了劫,更別說防備,隨身之物當然是跟著一起消失不見,但那些未能隨身攜帶的重要寶貝呢?一直以來,鬼君有遺寶藏在鬼市的傳聞,從來都沒有斷過,就是因為這個理由。

    本回那些神皇、佛皇遭到那個人留下的手段,被鎮壓消失,也是同樣狀況,祂們消失不見,可存放在身外的那些寶貝,通通完整保留,當下已經成了各方爭搶的目標。

    堂堂永恆者,自然不會覬覦區區神皇、佛皇的遺產,可倘若所有先天神靈一口氣被鎮壓消失,那麼,這些大神的資產,豈非全數留在九重天內?誰能首先進入九重天,就能白白搜刮一筆,瞬間暴富。

    為了讓這些先天神靈維護萬界秩序,天道出手當真是毫不吝嗇,很多先天神靈誕生時,都伴隨著稀有的成道之寶,一起與生俱來,無可替代,令仙魔都羨慕不已,卻奈何神界勢大,奪之不得,而今,先天神靈皆被奇點鎮壓,這些寶貝很可能都留在九重天內,如此大的誘惑,不管是哪方陣營,都不能無動於衷。

    雖然這其中有部分可能跟隨原主一起消失於世,但留下的部分也可能非常可觀,往大了說,如果盡數留存下來,等若是一界的資源,可以比擬無數大千世界,盡入一方之手,可以改變如今六界格局,任誰也不能輕易放手,就算自己不去當那個冒風險開門的,也要第一時間跟上,參與瓜分。

    當前,其他嘗試迂迴繞過封印的開門手段,都已經宣告失敗,想要開啟神界,終歸還是得要走回最初的那條道。

    廣成天尊道:「那個人留下的那道封印,有缺陷……只要是先天神靈,就能重開神界,破除他對九重天下的封印。」

    這一點,並不難看出,每一個到過九重天門的永恆者,都能得出這個答案,開門方法根本是擺在眼前的,所以才有根本是那個人留下陷阱的懷疑,問題只在於……被搞過那麼一回後,這世上哪裡來的先天神靈?

    九重天一戰之前,所有先天神靈都已經奉天帝之詔,回歸天宮,要集合群力,共同面對這場諸神的浩劫……事後看來,這顯然是個最糟糕的策略,因為在這一戰之後,世上再無先天神靈,整個成了全軍覆沒的局面。至此之後,各方嘗試,一半是嘗試繞開封印,一半則是在嘗試製造先天神靈,魔主誘惑地藏之舉,就是出於此。

    「……香火神明,願力累積到頂點,就有可能由後天返先天……但這不過是一個理論。即使地藏真的累積的萬鬼願力,突破香火神明行走人間的高點,一切能否驗證,仍屬未知之數。」

    廣成天尊道:「就算沒有被阻止,你的萬古圖謀,仍然可能不過是一場空。」

    魔主不禁冷笑道:「天尊這話,就未免說得好笑了,既然有這樣的可能,天尊何妨放手,讓我把構想完成,且看最終到底成不成?橫豎你們盯得那麼緊,就算讓我成功開門,也沒法獨吞果實的……」

    廣成天尊搖頭道:「相較之下,道友圖謀的另一著,機會倒是大得多了,此道不通,大可走回原路。」

    魔主笑意中的譏嘲更濃幾分,「天尊既然這麼說,怎麼不直接把話當著他的面提一次,或者他願意不計前嫌,為了替過往親朋收屍,協助你們,共開九重天門啊?」

    所謂機會大得多的那條路,指的正是霸皇!

    當年,太初戰神苦心孤詣,在滿足諸多苛刻條件後,自斬神軀,兵解轉世,雖然歷經波折,最終成為霸皇。表面上,這只是戰神的個人行為,轉世脫離神軀之後的霸皇,也與太初神族沒有半點關係,甚至可以說,是霸皇叛出了神族,成了太初諸神的叛徒。

    然而,打自戰神能夠滿足那些苛刻條件,兵解輪迴,到霸皇能在第三世時覺醒,乃至後來的一路崛起,縱橫諸天萬界,背後都有太初諸神的身影,默默提供援助,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太初戰神轉世為霸皇,從頭至尾,就是太初諸神聯合進行的一次實驗。

    尤其是,霸皇殞落的那一仗,在他手執風雨戰刀,打出自爆一擊時,兩相結合,力量橫擊永恆,高度凝聚的神魂,竟然重現昔日太初戰神的權柄,一刀之下,諸佛涅槃,眾仙同滅,殺得諸界萬古凋零,完全打懵了佛道兩門。

    從太初神族的角度來說,這次實驗失敗了!哪怕在如此苛刻的限制下,戰神兵解轉世,擺脫神軀,又歷經連續輪迴,但魂魄深處始終留著天道烙印,後頭在某個時刻,不管他願不願意,即便已經失去了自我,仍會強迫回歸,成為再世戰神!

    這個失敗,對於太初神族的打擊不小,以至於霸皇之後,幾乎沒有什麼太初神靈,再去自斬神軀轉世,然而,時移勢易,到了此時此刻,那個一早就已宣告失敗的實驗,卻成了太初神族的最後希望。

    重生歸來的霸皇,很可能是最後一名掌握權柄的太初神靈,更是唯一能開九重天門的存在。

    「……妖皇是不行的,地獄龍皇也不行,祂們雖然算是太初之神,卻實際上並沒有權柄在身,與其說是先天神靈,其實該算是先天精怪,於是算來算去,最後唯一有開門資格的,就只剩下霸皇了。」

    魔主淡然道:「他顯然也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價值,這回九重天門前虛晃一招,把我們都耍了一回……天尊該是覺得,與他之間沒有合作的可能,就來嘗試與我和談,或許能迂迴找到開門的辦法?」

    廣成天尊微笑道:「可惜,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錯!」

    魔主冷笑一聲,隨手一拍,對面的投影炸碎,煙消雲散。

    「……要是與你們勾搭,我怎麼再和霸皇合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8 17:42
碎星物語 第七章 不得不謀


    鬼市事了,溫去病卻沒有馬上離開,這邊還有少許手尾需要處理,首先要料理的,就是圖靈的問題。

    圖靈當初受溫去病親自敕封,在願力相互排斥的情形下,不會再被別的願力渡化,此乃願力法門的鐵則,沒有那麼好繞過,但後來赤魃被當眾刺殺,不死會願力動搖,圖靈身上的敕封也隨之受到影響,而心魔地藏趁機強勢反撲,注入大量的劣質願力,將之神識污化,收為己用,在以之將整個鬼市的不死會都收入囊中。

    正因為是用這種暴力方法硬幹,圖靈現在的模樣才會變得那麼奇怪,若非如此,以心魔地藏的手段,完全可以讓受度化者表現如常,一點都沒有遭到強制洗腦的樣子,而不是成為一名看了就像有病的狂信者。

    這樣的硬幹,造成的一應傷損,不可逆轉,除非身登萬古,還不計較自身壽元消耗,才能夠彌補,所以之前溫去病尤其惱火,不過,先前地藏借引萬鬼願力,普渡眾生時,赫然將之也一併「修復」,回歸如初,抹除了遭受願力強硬侵魂的傷損,這種手段……連本應不可能修復的傷害,都能隨手復原,也著實讓溫去病無言以對了。

    ……一心求死的絕頂大能,不用擔心一切業報反噬,的確是近乎全能啊,雖然說穿了根本是不用承擔責任,自然為所欲為……

    「幫主沒有大礙,再過不久就會醒了。」妃月淚檢視玩圖靈的狀態後,抬頭望向溫去病,「要將它直接喚醒嗎?」

    「免了!」溫去病揮手道:「現在讓它醒來,然後我再來解釋一次自己其實是冒牌貨,跟著又再道歉一次嗎?我又不是磕頭蟲,這種鳥事,還是妳幫我代勞吧,恰好我也有件事要拜託妳……大事。」

    「咦?」妃月淚聞言著實訝異,自家少爺那麼大的本事,好像這世上就沒什麼他辦不成的事,旁人眼中的奇蹟,在他上手根本像不要錢一樣輪著發生,怎麼會如此慎重地交辦自己?

    「這塊地方啊……」

    溫去病遠眺鬼市,雖然內中九成亡魂都已經被地藏超度,輪迴轉世,但遠遠看去,仍是千億燈火,看起來很是熱鬧繁榮,只是少了往昔的喧囂聲。

    「如今沒了地藏,這塊無主靈地,可是大大的肥肉一塊,昔日酆都鬼君的成道之所,不知道還留著多少隱秘,先前鬼火煉心魔的氣象,可還讓人難忘呢,要不是鬼界的萬古,最近剛被教訓一通,現在早就搶破頭了,一番萬古亂戰,打的天翻地覆是必然的,但……也撐不了太久。」

    對鬼界的諸位萬古來說,最近可真是多災多難,首先是赤魃創建不死會,掀起了一場信力和信眾爭奪戰,隨著血丑和閻羅陰蛟脫穎而出,人人都在防備自己會被洗劫,跟著冥府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龍皇隕落,為了爭奪這近道之所,爭先出手,結果有份出手圍毆小白的,如今都在老巢內養傷,而太初餓鬼、諸多永恆者的恐怖力量,也讓這些平素眼比天高的萬古,開始懷疑自我,大大收斂,不敢那麼肆無忌憚地到處伸手。特別是這邊正邪兩位地藏的對抗,也展現出凌駕萬古,媲美永恆的力量,雖然最後兩人一起隕落,卻也震住了諸位鬼族萬古,一時不敢伸手,免得有什麼手段留給了還在場的溫去病和妃月淚,結果步心魔地藏的後塵。

    可是,靈地之爭,一直就是鬼界爆發大規模戰爭的主因,更何況是酆都鬼市這樣,足以排行鬼界前三,規模浩大的主要靈地,又暗藏鬼君遺秘,一旦成了無主之物,這些萬古強者又怎麼可能不搶?

    如果單純鬼界是萬古爭奪,也還罷了,但正因為此地牽涉當年鬼君隱密,各界永恆者必然伸手,透過一些鬼族萬古,隱身幕後,連橫合縱,謀取自家最大利益……

    可以想見,不久之後,隨著先前的風波影響平息,諸位萬古緩過勁來,鬼界又是一番暗潮洶湧,波瀾不斷,這些場面,如今想來……溫去病真心覺得很是厭煩,那些所謂的大人物,明明可以高高在上,超脫於世俗,卻整天小動作多多,就不能消停一下,非得要那麼多的謀算嗎?

    只是,估計祂們也都很無奈吧……

    對於上位者來說,酆都鬼市這樣的問題,或許不是一塊肥肉,而是一處火頭,如果不設法處理,將之安放在穩當的位置,或是乾脆撲滅,後頭就說不定哪一天會燒過來,危及自身。

    現在自己對祂們的小動作多多,充滿了厭惡,可若是換了自己在那個位置上,搞不好也不得不謀,得做一樣的事情。

    ……就算自己什麼都不做,大袖一揮,瀟灑說一聲「隨它去吧」,但當底下有家有業,徒子徒孫一堆,他們為此蠢動,惹出了禍端,屆時自己又該如何?

    ……難道可以擺出大義滅親的姿態,屠刀一揮,把涉事的徒子徒孫都殺了?可什麼事都用這種蠻幹的自砍來解決,只要反覆來上幾次,還不用外敵上門,自家就要先垮了……就算是霸皇,都不可能把這方法貫徹到底。

    ……就算自己嚴令禁止門下的徒子徒孫做事,他們也都真心誠意置身事外,不會怨恨積蓄,別家從中得了莫大好處,就算不見得會來找自己的麻煩,卻未必不會借勢找那些徒子徒孫的滋事,自己到時候又要如何置身事外?

    因此,就算自己懶得去爭,懶得去謀,卻還是得未雨綢繆,不能一朝得道,就放手逍遙,什麼都不管,直到火燒了自家後院,這才悔時晚矣。

    ……領導人,有時候真的不是人幹的。

    ……特別是這個世界,有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給別人找麻煩的時候,平時不費心處理,後頭麻煩肯定更大……

    ……既然如此,就讓我替你們解決些麻煩吧。

    心意把定,溫去病正色道:「阿月,我想拜託妳,接下這座鬼市,作為妳日後王朝的根基之地。」

    「啊?」妃月淚聞言大吃一驚,「要我接下鬼市?少爺你不是在說笑吧,鬼市這樣的超級靈地,有涉及鬼君隱秘,就算是我爹當年也沒能夠吃下,更何況是……唔。」

    話說到一半,妃月淚的話頓住,開始認真思考,雖然在溫去病身邊始終是一副小女婢作態,幹得也都是輔助打雜的活,但它始終不是平凡女子,而是凱里用菁英教育栽培出的繼承人,在最初的驚愕之後,自然地進行分析,看出此事的可行性。

    妃月淚沉吟道:「確實呢……現在不死會的規模,已經超過鬼市任何一方萬古的力量,甚至對上兩三位也不落下風,憑著不死會,又有我爹做奧援,再扯上萬血河的大旗,趁著當前鬼界萬古個個成傷,我佔下鬼市,是最好的時機。」

    「不只這樣!妳如今得到鬼君旗,就是身得鬼君傳承,繼承鬼市有大義名分,縱然鬼界素來不講大義,可是在昔日鬼君的地盤上,對付鬼君傳人,就算是永恆者也要忌憚妳三分。」

    溫去病朗聲說話,侃侃而談,話不只是說給妃月淚聽的,也在提醒此刻正關注著這邊的諸多目光。

    地利,從來就是天階戰中很要命的一環,當日不死會在鬼市召開布道大會,溫去病區區一介大能,仗著鬼君旗與主場優勢,強殺強過自己十多倍的眾位大能與鬼尊,輕易逆反戰局,甚至可以和萬古隔空交手,不顯遜色,就是地利之功。

    妃月淚如今身披鬼龍皇衣,境界與力量被強提至萬古,這一點本已強橫,超越當初赤魃不知多少,但更重要的意義,鬼龍皇衣亦是鬼君旗所化,當妃月淚這樣一身鬼君嫡系的行頭,踏在留有鬼君力量的土地上,所造成的威懾,可不只是一加一等於二。

    無論是布道大會的一眾大能的下場,還是覬覦風雨戰刀的心魔地藏,被鬼君暗藏其中的力量結合鬼市佈置,堂堂九重天階,卻被九火燒煉的慘狀,都是這威懾最有力的體現。

    那些想與妃月淚相爭的鬼界豪強,如果不想重蹈覆轍,勢必要在這一點上三思而行!

    「這是往內來說,若往外說……」溫去病笑道:「妳與新任冥皇有交情,助它成道,得它點化;妳父親又與霸皇一見如故,是得到霸皇青睞的故人之女,他曾經出刀護妳,當然也可能在其他白痴找你麻煩時,再次給那些白痴一刀……」

    妃月淚聞言卻是一呆,心想哪有此事,那次霸皇明明是為少爺你而來的,如果只有我在那裡,霸皇不一刀直接給我個痛快,就不錯了,哪可能會再次犯險助我?

    萬鬼大會堂內,鬼韜臉現怒容,出聲斥罵道:「狐假虎威,他這是想借勢!」

    只有熟悉霸皇的人,才會知道其中內情,但這話聽在諸天其他萬古的耳裡,再加上霸皇刀斬餓鬼時,親口說過是為了故人之女而出刀,對不清楚實際情況的外人來說,溫去病說的這話,無疑就是事實!

    ……明明對霸刀不屑一顧的霸皇,在看到心魔地藏的下場後,依舊不管不顧,為了這個故人之女強行取刀,激戰餓鬼,這份交情,實在是沒得說,霸皇再次出刀的可能,根本是板上釘釘……

    寶座之上,霸皇面露微笑,輕輕「呵」了一聲,並沒有因為被狐假虎威而怒,倒像是看待小孩子惡作劇一樣,為之莞爾,這反應尤其讓鬼韜一陣心驚肉跳。

    而回到鬼市之外,被溫去病這麼一說,連妃月淚自己都覺得,不趁機拿下鬼市,簡直沒有道理,這曾經是父親的夢想之地,當初迫不得已,才讓給了地藏,如今自己能夠替它取回,也算是了了父親的一大心願。

    溫去病沉吟道:「如今算來,外敵是不怕的,唯一值得顧慮的,就是內部的背刺,血丑動態莫名,把權位和願力放棄得太快,卻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心思?倘若是借此機會韜光養晦,等後頭捲土重來,對妳就很不利了,所以妳務必要趁這段時間……」

    這話卻是陽謀,任誰都心照不宣,溫去病也不怕給血丑聽見,卻沒料到話才說一半,妃月淚就湊上前來,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滔滔願力狂湧而來,鬼龍皇衣登時被喚醒著身。

    鬼龍皇衣,帝、後結合,聯手操作萬鬼願力,所掀起的黑色浪濤,立刻封斷週遭,除了永恆者,無論什麼萬古也無法再窺探內裡的情況,聽見他們的交談。

    溫去病對這一手頗為意外,卻曉得妃月淚必然有很重要的話對自己說,就只見鬼公主滿面躊躇,似乎要出口的東西非常為難,死也不想說。

    「怎麼了?」溫去病見狀輕聲道:「有什麼話,不想說也不用勉強,我也不是喜歡逼人說話的。」

    「不……其實……」妃月淚顯得很為難,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硬著頭皮開口道:「我……剛剛接到了我爹的密信,它告訴我……」

    「要妳別淌鬼市的渾水?這不可能吧?」溫去病打死也不相信凱里會說這種話,這是他一生所願,如今又不是趕鴨子上架,把妃月淚放在火上烤,而是大勢所趨,順理成章,哪有反對的道理,哪怕它腦子被雷劈了都不可能。

    妃月淚連忙搖頭,「怎麼可能?收回鬼君的領地,是我爹一生志願,我能有機緣收下鬼市,他歡喜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反對?」

    「那……還有什麼事,會讓妳這麼為難的?」

    「爹告訴我說……萬血河的血丑……」在封禁之內,妃月淚的聲音細若蟻鳴,「是……我娘!」

    「啊?啥?」就算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溫去病一時也呆若木雞,反應不來自己剛剛聽到的東西,直到妃月淚用力點頭,再一次肯定,溫去病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怔怔道:「血丑……是妳老母……是妳老母……我靠!」

    太過意想不到的答案,讓溫去病倉促間覺得自己彷彿像被打了一巴掌,腦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在鬼市內布道大會時,凱里轟向妃月淚,卻被血河撞開的那一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30 17:46
碎星物語 第八章 屍草大全


    為了阻止手下被赤魃強行度化,凱里出掌擊來,即便遭遇到最珍愛的掌上明珠阻攔,也不惜大義滅親,沒有絲毫留手,當時跳出來撞開凱里那一掌的,不是別人,就是半空中的一道血河。

    這不過是鬼市之戰的一個小插曲,沒什麼人特別留意,戰鬥結束後也沒誰再次提起,畢竟,萬血河、鬼岩城素來不睦,針鋒相對多年,血丑故意給凱里難看,也不是一次兩次,戰場上順手給凱里添堵一回,誰也不會覺得意外,哪怕下頭被度化的有萬血河的人,也不算奇怪,血丑喜怒無常,在它心裡,幾個手下未必抵得上自己順心重要,誰也……不會想到,裡頭還有這層內情!

    仔細想來,血醜的性別,從來也沒誰提起過,它總是用血河掩身代形,加上作風剛烈凶狠,脾氣暴躁,侵略性極高,誰都下意識地以為是一代鬼雄,哪能想到竟然是個女的……

    「呃,恕我好奇,令尊與令堂,它們又是怎麼……」溫去病甫問出口,就連忙搖了搖頭,「算了,我對你們家的八卦史沒有興趣,還是不用告訴我了,但……唔,這麼說起來,一切倒是都能解釋得過去了。」

    血丑在鬼界的作風,急躁又器小,尖酸刻薄,一碰就炸,雖然也稱得上有勇有謀有手腕,卻讓人很難相信,它會主動退讓,所以後來緊急與鬼岩城結盟,讓事情急轉直下之舉,才讓鬼界各方都跌破眼鏡,難以置信,全然沒有料到。

    可如果妃月淚是血醜的女兒,那這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無論凱里和她之間到底是雙相情願,聯手演戲,佈局萬古準備伺機做一票大的,還是一段孽緣,仇恨暗結,但這次橫豎便宜的是自家女兒,自然一切好商量,搞不好……還牽涉到彌補這些年裡虧欠的親子之情,那更是一路退讓到兵敗如山倒,幾乎都是在掏心掏肺掏身家了。

    至於最後這出捧女兒上位,讓出新組織的領導權位,退居二線,那也完全不是問題,反正大家親戚不計較,自家人好說話……

    「……想不到,居然會是這麼回事……」溫去病笑了笑,看妃月淚面色不豫,似乎對這個忽然冒出的母親,還非常難接受,不由笑道:「我們沒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這些話都是老生常談了,妳那麼聰明,會懂得怎麼做的,後頭一切就交給妳了。」

    妃月淚抿了抿唇,知道分離的時刻終於到來,強忍著挽留與追隨同去的衝動,點頭道:「少爺放心,鬼市這裡就交給我吧,等少爺回來,定給你看一個欣欣向榮,更勝從前的鬼市。」

    溫去病聞言一笑,伸手摸了摸妃月淚的頭髮,跟著往後一退,身化一縷清風,從願力黑潮中退出,轉瞬無蹤了。

    沒有了溫去病,願力顯化的黑潮席捲天地,衝向大老遠外,轉瞬間就到了鬼市頂端,一下旋繞,直接灌入鬼市頂層,剎時,沉寂多時的鬼市如得真主,千億盞燈籠亮起,異香流竄,無數鬼物長吟之聲,此起彼落,共同恭迎著鬼市的新主降臨。

    ……從今開始,將會是鬼界的一個新時代!——

    孤身離開鬼市的溫去病,則化作一道,在冥土上一路長飆,卻不是直奔目的地,而是回過頭,要將早先自己引發異變時,在冥土上生長出來的那些草,儘量收割,塞入囊中。

    不論那些草究竟是什麼,冥土照理是絕對沒有生機,不可能長出東西的荒蕪之土,就連鬼物在上頭徘徊太久,都要化作虛無,現在居然能長出草來,這些草絕不會是凡物,先把東西給收了,後頭肯定會有用處,就算自己不知道怎麼用,也可以拿去太一那裡賺上一筆。

    之前在鬼君旗洞穴中,所收穫的大量鬼菇,除了部分在太一那裡倒賣,基本都耗用在幾次不死會的布道上,用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寥寥幾顆,委實思之肉痛,現在有天降大禮包送上門,不採就是傻了!

    「哦……原來是屍草啊!」看著滿懷雜草,溫去病可不會因為這只是最低等的草類,而有半點輕視。

    屍草,是只生長在屍骨之上的草,依照生長的屍骨的不同,而外形各異,其生長的基本原理,就是抽取了屍骸最後的精氣,看著低端不吉利,卻堪為血肉精華之所聚。

    簡單一點的,在墳場、古戰場就可以找到,但高等一些的,涉及天階以上的強大存在,其屍骸都不是那麼好找的,若不是隕落在無人之地的,毫無線索的,一早就被人收走,或是妥善保存供奉,或是當作上等素材使用,極少才能僥倖生出屍草,向來在各種拍賣會上都是有價無市,先前溫去病橫行鬼市,還砸錢收購了一些,不想眼下引發奇蹟,長得滿地都是。

    雖是奇蹟,溫去病一陣思索,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冥土是天道欽定的生命歸宿,萬古以來,不知多少生命化為上頭的黑土,其中別說是天階存在,就算是大能、萬古,恐怕都不乏其人,雖說萬古荒蕪,毫無生機,誰都不拿它當寶,但當中蘊含的血肉精華,無可計數,只是死意太重,誰也沒法拿這些荒土來做什麼。

    而自己這一遭得天道青睞,降下鉅量陰德,在冥土上造成奇蹟,萌發生機,這些累積了億萬年的血肉精華,終於有了出口,頓時化作屍草,瘋狂生長。

    萬古以來,堆屍在冥土上的生物實在太多,無論是仙佛魔諸界的高人,還是那些傳說中的神獸都不缺,別說龍、鳳、麒麟……就是那些早已滅絕,不可能接觸得到的洪荒凶獸,都所在多有,這一路屍草瘋狂生長,成了雜草堆,裡頭當真是什麼草種都有,溫去病幾乎看花了眼。

    也多虧自己有個魔屋,剛剛建起了自動化流水線,所有收入其中的屍草,都能夠自動加以鑑定,一一分門別類收妥,倘若是自己親自逐棵去看,這麼大的量,足夠自己看上百八十年了。

    「……哦,這些只是最普通的,但好像也不普通,尋常人骨屍草,我從沒見過那麼死氣濃郁的,這一棵抵得過普通墳場的一叢……」

    「咦,這是仙道大能的屍草吧?死氣之中還有些許飄渺仙意,當真難得……」

    「呃!這是饕餮屍草吧?乖乖,長得一人高,好兇猛啊……」

    「嗯,這個肯定是天魔隕落長出來的,都成了草還能引人情緒錯亂,不過魔族不都是精神體,哪裡來的血肉精華…」

    「我靠!這一棵又是什麼玩意啊,屍草還咬人的!」

    越收越多,溫去病隱約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正在蒐集資料,寫一本「屍草大百科」,逐項鑑別內中的珍異存在。

    專注工作中,也不是一點雜音都沒有,溫去病能清楚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目光,那是來自附近的鬼族大能,甚至萬古,對於這些屍草,它們同樣眼紅,想要過來分一杯羹。

    如果照正常情況,自己在這邊採收,早就該有其他競爭者出現,為了搶寶而打成一團,可眼下自己這邊忙活大半天了,那些傢伙竟然只是在旁邊眼巴巴地旁觀,按捺住自身貪婪,沒有動手,這種作風,可實在很不鬼族啊。

    ……唔,看來我在鬼界,也已經變成危險人物了!連鬼物這種一向衝動派作風,喜歡無視風險強上的對上我都能找回理智,真是可喜可賀啊……

    剛剛對妃月淚做的一通分析,其實在自己身上也一體適用,雖然之前溫去病、赤魃的形象變來變去,大能以下或許還搞不清楚情況,可是那些鬼族萬古卻都看在眼裡,心中有數,曉得自己與不止和新任冥皇有關係,更得霸皇相助,還和鬼市即將新崛起的女君親密,牽一髮動全身,誰想貿然招惹?

    還有一點自己不願承認的,就是掃把星光環……自己一入鬼市,就塌了鬼市,後來埋葬了兩個地藏;一入冥府,就兩度崩了冥府,先是扯動冥府的道基,後來連厄滅也發生,前任冥皇因此身殞道消……哪怕這裡頭有諸多因素牽扯,不能只論運氣,但若撇開外在複雜因素,只看表面,解釋這就是這樣。

    小白就曾經很慎重地說過一句,「溫道友,其實……你是替天道來毀滅整個鬼界的吧?」

    末了還又補了一句,「為了鬼界好,麻煩你還是早點還陽吧,你再不回人間去,我怕這邊很多傢伙連鬼也沒得做了。雖然我看它們也很不順眼,但是看了我前老闆下場,我現在有些擔心自己哎!」

    這些話如果傳出去,估計自己真是跳到大河裡都洗不清,而就算話沒傳開,估計很多鬼族萬古也都在想著同一件事。

    ……冥皇、地藏尚且扛不住,自家何德何能去惹這個災星?惹不起,躲總可以吧?

    雖然沒有任何敵人露面,但溫去病彷彿就能聽見這樣的聲音,心裡著實有些牢騷,但眼下倒也樂得清靜,專心去收剪手邊的屍草。

    名為收割,溫去病下手卻留有餘地,只割去草葉,不損草根,或許在一定時間以後,這些屍草還會重新生長出來,那時候,自己可不會再來收取,算是把這些東西回饋給鬼界,留下幾分餘地,不讓鬼界的這些豪強覺得自己太橫,吃相難看。

    不然雖然說如今頂著兩重光環,卻不好說能不能嚇退一切敵人,就算現在不出手,後頭未必不會伺機打劫,自己還得去找冥界屍龍,沒法洗劫完拍拍屁股就走,總得有點分寸……

    「咦?」溫去病往前方看去,突然發現了一道奇異之影。

    冥土荒蕪,一望無際,除了一大片的黑色,別無所有,除開那些萬古佔據的靈地周圍,絕大部分地方,前方唯一存在的,就只有天盡頭的地平線,這可以說是冥界的常識,但此刻溫去病縱目看去,無盡陰德所化的大片屍草,綿延成道,彷彿一條長路筆直延伸向遠方,在最盡頭的地方,卻有某個存在,筆直矗立。

    ……又是什麼鬼東西?

    溫去病詫異心起,立刻加快速度,一面收割屍草,一面朝那個方向前去,當地平線盡頭的事物出現眼中,赫然發現,那是一棵拔地而起,筆直參天的巨木,形象怪異,似木而又類藤,好像是幾種種類全然不同的草木,急速成長,卻又交纏旋織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後融為一體,筆直衝天而去,直入雲霄。

    冥土上的無定黑風,刮肉如刀,傷魂損魄,最是厲害,沒有任何生命能在黑風中長久支撐,但這棵奇形巨木,屬性奇陰,質地雖非金鐵,卻與黑風同生共存,看來是能夠長期存在下去。

    「……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倒意外搞出一個鬼界新景點……」

    溫去病仰望巨木,隱約覺得這棵參天樹,並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在此之前,除了少數靈地,冥土上就沒有任何直立的東西,更別說樹木,這棵樹堪稱開鬼界萬古未有之奇,應該有些不凡神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30 17:47
第九章 黃金樹


    天地有建木,支撐乾坤,連結人間與天庭,這是創世之初就有的美麗傳奇,而此刻這棵陰德巨樹,拔冥土而起,直頂蒼穹,也頗有幾分建木的豪邁氣勢,特別是在魔屋解析之下,溫去病發覺,這棵寶樹竟然暗合權柄!

    所謂權柄,是大道法則高度凝聚的體現,絕對是諸天中少有的稀罕事物,基本上,能持有權柄的,都可視作神,這棵奇木已經是等同神靈的存在了。

    「……這次也未免太誇張了,陰德之器沒能造出來,卻造出……」溫去病表情扭曲,喃喃道:「一個神?」

    木有木靈,由樹木化成的精怪、妖類,所在多有,就是樹神也確實存在,這棵奇木根植於冥土之上,以萬古不化的無盡死氣為基,再得到道德、陰德之氣灌溉,因此誕生,具有如此神異,雖然有些駭人聽聞,卻在情理之中。

    溫去病簡單估算後,立刻就動起了心思,自己一路收了大量屍草,一通大雜燴,固然所值不斐,卻又怎及這棵巨木貴重?這才真是冥土唯一,別無分號的寶貝。

    要砍伐整棵巨木帶走,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在旁窺視的那些大能萬古不出手爭奪,自己也裝不回去,但弄些一些枝條下來,這卻不是做不到,只不過……這前所未有的奇木既然身具權柄,可視為神,不知會否已生出靈識,隨隨便便砍人家手腳,別說人家會不會反擊、報復,光是詛咒歸還,就夠自己猛喝一壺的。

    這種生具權柄的存在,已經堪比先天神靈,照理來說層次就沒有低於萬古的,就算那些底子薄的,修為只有大能,但權柄在手,部分神異也堪比萬古,自己現在雖然底牌多,一樣可以以大能之身橫擊萬古,卻犯不著隨便就去招惹,平添麻煩……

    生出這樣的念頭,溫去病輕撫著巨木,趁著觸摸,已經開啟自身感知,開始全方位地搜索情報,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這棵巨木究竟蘊藏著哪樣的權柄?

    對上神靈,摸不清楚其掌控的權柄,就像搞不清楚對方修練的大道法則,兩眼一抹黑,要是就這麼對上,基本等同於找死,溫去病已踏在大能的頂峰,雙目透視,穿過巨木的形象,解析內中法則,卻發現當中涉及的大道,晦暗難明,難以解析,可莫名有一種親近的感覺。

    ……究竟是什麼權柄會讓我有親近的感覺?奇怪!

    變動之道,能演化萬法,到底對什麼法則會有親善感,連溫去病自己都摸不著頭腦,但自己解析不出權柄,難道這東西的境界真的比自己高,超越大能,直上萬古?

    ……真她奶奶的夠扯,雖然先天神靈有此層級不奇怪,但自己際遇連連,晉陞的速度已經快過流星,為什麼自己經手的造物、栽培的人,提升速度卻還總是高過自己?這委實太不公平。

    同時,魔屋也把木質的掃瞄分析做出來,這棵巨木,觸手頗軟,不是硬逾鐵石的那種,卻軟中有堅,極具韌性,能夠承受巨大的撞擊力,就算銳器加身,恐怕也不太好使,想要砍伐多半不易,就不知道使上水火,會否有比較好的效果?

    分析下來,自己所擅長的諸多技藝中,毀天霹靂是肯定打不斷樹的,擺下十絕陣也誇張了,總難不成為了砍幾根樹枝,自己要用上聖德之炮,甚至蒼白天刑?這也未免太掉價了。雖然說如果把對面視為萬古,那什麼絕活盡出也不為過,但自己吃飽撐了,為了幾根樹枝,去跟一個萬古為難……

    正自躊躇,上方樹影一下震動,竟是一根頗粗的枝條,凌空砸落,就這麼直直落在溫去病的面前。

    ……呃,這麼自動?我只是在旁邊觀望打量,都還沒把這層意思說出口。

    溫去病不由啞然失笑,但這棵神木既然如此識相,估計已經生出靈智,自己也就不能貪得無厭,直接收了這根十數米長的枝條,就可以走人了。不然就是自己不識相,要跟萬古樹神為難了,這種存在雖然戰力不行,但是通常頗有神異,和祂作戰,可不划算……

    ……等等,直接這麼走,未免有點不好意思,受人滴水當報湧泉,自己都收了禮物,好歹也該有些回饋。

    想到這裡,溫去病不由斜眼望向巨木,開始思索回饋的禮物,卻一時犯難。

    對面是植物,自己總不好隨便回饋些金銀財寶,或是什麼神兵神器,這些根本用不上的東西,還不如送些營養品比較有用,問題是,自己雖然是亂收垃圾堆魔屋的,可倉促間手上好像也沒什麼像樣的肥料……畢竟自己是匠人,又不是農夫,平常又不用跟植物打交道的……

    心下無奈,溫去病隨手取了一瓶「太一養生液」,這是從太一那裡購得的回氣、調元丹藥,實用性很高,內中更用了許多寶貴藥草,自己拿來當補給,只是鬼界多場大戰,都是越級而戰,或是依靠佈置,或是依靠小白地藏撐腰,這種東西根本起不到作用,才留到現在,而既然對人體有用,拿來當營養品用也不會差太多,當下隨手運力化開,直接就倒到樹上。

    「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樹兄你……」

    溫去病一句話沒說未完,樹的表面陡然一亮,淋上去的養生液,一下就被吸收殆盡,跟著,溫去病只覺得樹頂無風自動,好像有什麼東西灑落了下來。

    ……雨?這棵樹難道執掌的權柄是風雨?

    溫去病才剛這麼想,就看見一片黃澄澄的錢幣,當頭灑落,赫然是一陣錢幣雨,當中有銅有銀,嘩啦嘩啦落了一地,部分更直接敲落在溫去病頭上,讓他愣然當場。

    「……這算是投桃報李?還是……樹兄你的專屬神異?」

    隨口說出這句,溫去病陡然醒悟過來,猛地抬頭仰望巨木,嘴角都抽搐起來,「你、你就是傳說中的……搖錢樹?權柄是……財神?」

    這話一出,溫去病本人倒還沒覺得什麼,正在關注這邊的鬼族各萬古,卻全部騷動起來。

    故老相傳,鬼界之中曾有一棵奇木,搖樹落寶,被稱為搖錢樹,是鬼界史上最為珍稀之物,後來毀於連綿戰禍,不復見於世,成為一大憾事,難道今日奇蹟發生,竟然讓這見神物重現於鬼界?

    如果只是單單推樹掉錢,這能力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天階開始,隨手捏金石,即可化大量錢幣,如果對力量的駕馭好一點,連地階都做得到這種事情,自不能令鬼族萬古稀罕。

    然而,此刻落下的這些錢幣,卻不是新造的錢幣,而彷彿經歷千百年的世代流轉,上頭充滿了「念」,還是罕見的純淨之念,這就是最上品的鬼界通貨,是令眾多萬古都為之心動的好寶貝。

    更何況,在古老的傳說中,那棵曾經存在的搖錢樹,能落下的可不只是錢,而是各種寶貝,還曾經掉落過神器、神兵,似乎還落過天神兵下來,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雖然,一眾萬古也依稀想起,在那個傳說中,搖錢樹的誕生,根本是一連串血祭失控,意外引發的結果,在那棵寶樹存在的時候,各方從來就不是用得歡喜若狂,而是將之視之為禁忌,不到萬不得已,所有希望斷絕,絕不去那棵樹下搖寶交易……

    ……交易!是了,那棵搖錢樹,似乎是講究等價交換的,其時天地間尚未有太一,諸界溝通交流困難,萬古之間算計重重,搖錢樹就是一個禁忌的交易平台……

    想起這點,眾多萬古巨頭更不敢輕舉妄動,紛紛按耐下來,觀看著溫去病這邊的動靜,更有些巨頭想起這傢伙的過往黑歷史,為了搞出不死會,使出連串卑鄙的詐騙手段,又扮巫婆又扮鬼,誆得眾鬼入局,最後攪得整個鬼界天翻地覆,人心惶惶,閻羅陰蛟的下場就擺在那裡,警示世人,天曉得眼下這棵巨木,真是他引發的奇蹟?還是他又一個騙局所泡製的「聲光效果」?

    身為當事人的溫去病,壓根不曉得這些,也不知道鬼界搖錢樹的具體傳說,只是在旅歷諸天時,聽過這樣的傳奇,天地間有一棵搖錢樹,搖樹落錢,至於這棵樹究竟在哪裡?有什麼其他的問題?那就通通一無所知了。

    「……嘖,結果只有銅幣和銀幣,連金幣都不給啊……」

    已經收了錢的溫去病,口上感嘆,卻已經暗自計算了一下總值,雖然只是些銅幣與銀幣,但上頭附載了滿滿卻純淨的念,是可以在鬼界流通上等貨色,這些錢幣加起來的總值,拿去太一那邊轉賣,約莫能比自己扔出去的多撈半成。

    ……再扣掉各種耗損與手續費,所賺就所剩無幾,但……螞蟻腿也是肉啊,更何況如果量大的話……

    溫去病斜眼睨向巨木,「樹兄,你的嘴還挺刁啊!是嫌我給的東西不夠,隨便扔些銀子、銅子,就想把我打發了?這也太不給面子了……不過,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不和你計較這些,橫豎也算是有來有回,我們就花花轎子互抬吧!」

    說服自己,這麼做是為了科研探索,難得遇上這種稀少的奇物,不弄清其原理怎麼對得起自己的科研精神,並非貪財,溫去病陸續從魔屋內,取出各種庫藏丹藥,化為澆灌的肥料,注入樹下的冥土,供樹吸收,而不管是什麼東西下去,藥性或寒或躁,各種極端,巨木都照收不誤,跟著搖晃枝葉,灑落錢幣。

    掉落下來的錢幣,也隨著溫去病拿出的物品價值,而有不同變化,當價值增加,掉落下來的除了錢幣,還有金粉,更漸漸變成金粒,最後終於落下了金幣。

    看著落下來的那些金幣,溫去病頗有一些感慨,「總覺得……怎麼好像那種抓娃娃遊戲一樣,不知不覺就投了很多幣……這到底是我玩遊戲?還是遊戲玩我?我收這麼一堆錢幣要幹什麼用啊?」

    遇到氪金遊戲,過度消費,確實有些傷腦筋,溫去病自嘲幾句,收了東西,轉頭正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後一聲裂響,回頭一看,卻是參天巨木的底部莫名裂開了一道大口子。

    這道口子,裂得突然,更迅速化為一個巨大的樹洞,看那個模樣,溫去病感到一股強烈的慾望,是來自巨木本身的慾望,好像非常希望別人把東西扔到裡頭去。

    之前,溫去病都是採用灌溉的形式,將各色丹藥運力化水,澆到腳下冥土,再為樹所吸收,現在看巨木這副的架式,似乎是在告訴自己,不需要如此迂迴,有什麼好東西直接扔到洞裡就行。

    「……別鬧了,我已經花一堆錢了,就收了一堆錢幣,我拿這些錢幣有什麼用啊?我又不是鬼物,要靠這些念度日……真想我去做倒賣生意?別鬧了,我手邊事情還一堆,難道傻傻在這裡陪你玩遊戲?」

    溫去病說著,半空中卻金光流轉,細細的金粉灑落,既似對自己的鼓勵,又好像……是一種挑釁!

    「……居然會被一棵樹挑釁,沒聽過莫欺少年窮嗎?好吧!我也不是少年很久了。不過我如今也算是身家不菲,可不能讓這個財神樹小看了。」

    溫去病摸摸下巴,露出微笑,「就來試試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1:37

    第十章耗盡身家

    隨身攜帶的藥草、靈丹,溫去病並不是很多,畢竟自己是匠師,不是藥師,備在身上是用的,留下來這些,還是這番省下來的,但要比起身邊收藏的雜物,那就完全不同了。

    各種雜物,哪怕是損壞的,在被人眼中彷彿垃圾一樣,只要自己能修、能改造,就一股腦先收入魔屋裡來,隨著這些旅歷諸天,這類雜物也在魔屋裡越堆越多,加上在鬼界一番搜括,若不是他境界提升得夠快,魔屋的體積不住開拓,早就被堆成垃圾場了。

    之前,這類雜物堆起來,溫去病有空就處理一下,藉著做點小手工藝,趁機思考,釐清思緒,這是自己的嗜好,而如果實在沒空處理,積攢到自己都看不舒服,就一股腦全數倒貨給太一,只是太一宰人厲害,這樣的出清,等同於半賣半送,根本撈不到什麼好處。

    現在,倒是有了另一個機會……

    「哇哈哈哈既然你這麼想要,那就都給你,讓你知道專業的匠師的收藏品多麼繁多,絕不容人挑釁!」

    溫去病放聲大笑,「吞吧吞吧吞吧,看看你有多能吃,有本事就給我全吞下去啊!」

    內天地隨之敞開,完全釋放,溫去病將自己前段時間在鬼市、冥府搜刮,所剩下的邊角料,全部往樹洞裡倒出去。

    不死會兩段傳道時期,在鬼市先是哄騙各方入甕,後頭借助度化,更是敞開了搜刮勢力、在冥府更得到冥皇寶庫的全力支持,小白說傾囊相助,絕非虛言,溫去病固然儘量物盡其用,撐起了不死會場面,把閻羅陰蛟和血丑都擠兌的夠嗆,可消耗不掉的邊角料也是不少,累積起來,所構築出的廢物場,已經是星體規模,趁著當下,全部釋放出去。

    換做是普通天階者,對面樹洞就那麼大,這種規模的垃圾傾倒,別說十天半個月,就算倒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倒完,但溫去病目前已經踏在六重大能的頂端,空間法則、三維駕馭,不過反掌小事,那些邊角料被他直接以空間手法壓縮,化若微塵,一股腦傾倒出去,直至落入樹洞,這才恢復原狀。

    至於對方接不接得下,這種鳥事溫去病壓根不會去想。天神兵層級的寶樹,怎麼可能沒有內天地?萬古層級的內天地已經堪比大千世界,別說這些垃圾,就是當初的冥皇寶庫也填不滿,如果連這點小東西都接不下,自己直接就砍樹走人了!

    一如所料,對面的寶樹輕易將這些東西全數吞下,並且立即落下金粉、金幣、銀幣、銅幣,顯示對面不但有空間收納能力,就連演算力也直逼太一,否則如何有能耐在分秒間,辨識出各種物品的價值並且掉落相對的金銀?

    同時,在吸納溫去病傾倒的廢料中,寶樹的表面也有所變化,越來越閃著金屬光亮,像是上了一層金漆,隨著吸收的器物越來越多,金光益發耀眼,簡直似通體由黃金所鑄,整個樹幹部分,交雜著金屬材質與木質,顯然處於某種變異中的轉型階段,彷彿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完成徹底變態。

    「哇!有點意思啊……收了我的東西,直接變成黃金樹了啊……」溫去病仰望巨木,喃喃道:「可惜雲中子道兄不在,他要是早知這裡有看頭,還輪什麼回啊,肯定留下來和我一起發財……不,是搞科研!有了他這個萬古留級生,仙界首席大匠師相助,這一次肯定大發橫財……不,是搞清楚財神權柄的運作方式……」

    而現在的情況,正處於一個尷尬的關鍵點。

    自己最初,只是本著傾倒垃圾的心情,想要看看究竟能夠換到些什麼,可是看寶樹的一路變化,自己似乎意外促成了此樹的成長與進化,而現在,這個進化的流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這寶樹權柄天生,堪比萬古,有靈識孕育,這一次變化,是要徹底成型,作為先天神靈出世,還是先前尚有缺陷,只是半吊子萬古,要借此化為黃金樹,補完自身?

    不過這一步,看似簡單,卻可能非常不好跨過,就好像大境界的差距,多少人在地階頂峰的位置徘徊一世,就是無法邁過那小半步登天,別看只有區區半步,卻可能再砸下先前百倍的物資,都無法完成這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再者,這種事又不是簡單行善,就算自己不惜耗損,真的幫寶樹補了這臨門一腳,也很難說完成這一腳的後果究竟是什麼,或許是雪中送炭,有成道之恩,但也可能恰恰相反,萬一不小心栽培出什麼禁忌存在,成為一場彌天大禍的開端,那就麻煩了。到了現在的境界,因果糾纏是煩,絕對不是拍拍屁股就走就可以瞭解的……

    更糟糕的是,萬一這棵寶樹搖身一變,成了什麼樹妖大聖,登臨九重天階,再隨手抓了自己,直接一口吞了……這種做法自斃的鳥事,說來是很可笑,但歷史上卻屢見不鮮,要是真實上演,那可就笑不出來了。

    兩相取捨,溫去病一時間也舉棋不定,看著巨木,沉吟不已,渾然不覺自己這沉默思考的動作,看在圍觀中的各路鬼界強人眼裡,就是一種沉默的不祥,充滿著生人勿近的禁忌氛圍。

    良久,溫去病臉上浮現微笑,「以天下為己任,置生死於度外啊……道兄,這次就借你吉言吧。」

    為了避免太過刺激觀眾,引發意外,溫去病特別省略了雲中子名言裡的關鍵詞,跟著聳了聳肩,做了一下肢體伸展的熱身動作後,又一次笑了起來,「好吧!跟你拚了!」

    溫去病雙掌拉開,一個黑色的空間圓洞,緩緩開啟,連通魔屋內部,大量凝為微塵的物品,瘋狂從中傾倒出來,速度、數量都倍於之前,一下全被寶樹吞進去。

    其他人對這一幕,倒還沒有太多感想,可是身在冥府之中,正在與新的四大判官、黑白無常、日夜遊神商量工作的小白,一下停住動作,深深看了一眼,怪叫出聲。

    「我去你老母!姓溫的,早就知道你黑,卻不知道你手這麼黑,我傾家蕩產助你,你卻過水撈財,撈了這麼多?你有種就不要回冥府來,不然我一定讓你十八重地獄輪流坐到生痔瘡!」

    新任冥皇的怒吼,並沒有傳出冥府,溫去病自然也聽不到,只是全神貫注在維持著物資灌註上。

    隨著大量物資被寶樹吸納,天上風雲動,大量的各色金銀,如雨傾落,樹幹上的木質部分,越來越退去,大部分都已經變成金屬,而原本的金屬區塊,則又往晶石作轉變,一下藍,一下紅,閃爍不定,幻彩炫目,從主幹漸漸蔓延往枝條,漸漸又從黃金樹,變成了寶石樹。

    隨著寶樹形相再一次變化,灑落下的物件也有改變,漸漸有些寶石碎屑,混在金銀雨中,很快又漸趨大塊,灑落了一陣寶石雨。

    紅、橙、藍、綠、紫……各色寶石,奇光炫彩,自天上傾落下來,固然是美麗好看,但在各方強人眼中,這些普通寶石連屎也不如,還沒有剛才的那些蘊含著念的金銀幣雨要有價值。

    但身在其中的溫去病,感覺卻完全不同。

    剛才那些金幣銀幣,依附著非常純淨的念,包裹在外,能夠被一眼看出,對於鬼界來說價值不菲,但這些落下的寶石,表面上看似無奇,各方強人都不入眼,溫去病卻清楚看到,每一顆成形的寶石,內部都有奇妙的閃光,只是被外層的寶石包裹,等閒看不見內裡閃光的顏色。

    哪怕如此,溫去病都能第一時間生出感應,目光猛地一縮,心頭劇震。

    這是五德之氣?

    這也他母親的太扯了!

    功德、聖德、福德、陰德、道德,五德五氣,各自蘊含天地玄妙,每一項都要經過特殊手段蒐集,要付出偌大心力,自己走上五德之道,除開陰德得的莫名其妙,一番亂來,卻被天道獎賞,其他幾項入手都是如此,除了鳳凰一族擁有先天五德,其餘從沒聽過能夠自然生成,這棵巨木竟然能夠簡單奉上財貨,就能生成五德寶石,這可是連鳳凰一族都做不到的神奇造化。

    ……要是能透過這些寶石,取得五德之氣,自己往後的修途就大大省了麻煩,最後一項果足不前的福德,也就直接有了著落。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個誘惑實在太大,溫去病原本還想設個預算上限,如果傾注的物資到那個上限,寶樹仍沒有完成蛻變,自己就直接袖手不管了,真理雖然無價,但實踐真理卻索價不斐,還需得量力而為,才能不中道斷絕。

    現在,既然遇上這樣萬古難逢的機會,那就不講什麼預算不預算了,溫去病決定全力一拚,看看這機緣的盡頭到底會是什麼。

    ……好在,這只是拚身家,不是拚力量,就算豁盡,頂多也就是破產,不是丟命。橫豎大部分都是這次鬼界之行發的橫財,就當沒走過這一回罷了!

    溫去病首先嘗試把自己所得的至純願力注入,想看看能否以願力代替物質,但願力甫輸出,碰觸到樹木,立即就發散,不被接受,顯然寶樹能接受的範疇仍限於實物,無法用力量、能量來替代。

    既然如此,就當真是身家大比拚了,溫去病心念一動,調整魔屋的權限,除了自己的重要作品,還有其他被打上標記的特殊物件,其餘的那些全部開放,哪怕散盡家財,也要支撐到最後。

    這個決心,很快就化作滔滔物件海潮,傾注一去不復返,而寶樹的變化也越來越劇烈,頂上的整個樹冠,幾乎都已經徹底晶石化,唯有中央主幹這一塊,連續經歷幾次大放光,卻始終無法完成質變,還保留著很多金屬部分,甚至還有少許木質,一直跨不過去那關鍵的半步。

    溫去病氣力無損,卻看著魔屋中儲存的物件數量,在飛快往下落,很快就要支撐不住,而寶樹這邊還如無底深洞一般,怎麼都填不滿的樣子,無計可施之下,只能把心一橫,將先前從寶樹這邊收來的金銀幣,也再一次輸入過去。

    這一輸不得了,溫去病發現金銀幣立刻被分解吸收,上頭卻沒有任何東西生成落下,只驚得魂飛魄散。

    ……這樹簡直比太一還黑!如果回收自產舊貨,不能兌換新東西,那就直接吐出來啊,收了東西卻不給一點補償,黑店指數超越太一了!

    此時此刻,已是騎虎難下,溫去病猛一咬牙,盡力維持物資灌注,就在幾乎要耗盡身家的前一刻,寶樹中央綻放前所未有的光亮,剩餘的些許木質的部分一下化金,又連同周圍的金質部分,迅速晶石化,跟著綻放七色光虹,蕩漾暈開,千里之內,璀璨閃耀。

    寶樹完成了最後那半步,同時,一道驚雷,破空而來,直直轟在寶樹頂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1:37
十一章 無心之失

    天雷炸響,一道雷光轟然而下,還沒碰觸到寶樹,一道火光就搶著從冥土生出,其色玄暗,穢意深深,赫然是一道魔焰黑火,與頂上的九陰玄雷,雷火交織,正是天誅地滅的格局。

    雙劫同至,蘊含的冥冥之力更是驚人,正對著樹洞猛倒東西的溫去病,第一時間就被湧來的沛然大力給轟飛出去,直直遠飛數百里外,身不由主,好不容易才在冥土上定住身形,心中駭然。

    「……好傢伙!」

    溫去病吃力地站定,將將卸去身上所承受的餘勁與些許雷火,自己如今可是巔峰六重天的無傷狀態,竟險些在剛才與天劫的短暫接觸中吃大虧,只要稍微少一分修為,現在就不可能好好站在這裡了。

    「……這天劫的等級,絕不是大能層次,這是要真真正正踏入萬古了啊!」

    雖是吃了一驚,溫去病卻也充滿期待,自己如今也正踏在相同關卡處,不日就有望挑戰萬古,所欠的也就是這半步而已,要是有機會親眼見一次闖關萬古的過程,無論是成功或失敗,都能有不少的借鑑與助益。

    尋常大能巔峰想要踏出這一步,不知道需要多少水磨工夫和機緣巧合,才敢夠有機會有把握,但自己先有鬼界這一番經歷,諸多奇遇累加在一起,填補了何止千萬年的苦修,積累已經足夠,只差少許打磨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踏出這步。

    而經過雲中子一事,自己已經想通力量之必需,解開心障,又瞭然始界和自己的特殊,未來定還有諸般風雨要對面,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自己徘徊不前,一旦打磨完成,就要跨出那步,直面天劫,這種情況下,如此機會,實在是不能錯過。

    說起來,最近自己倒是連見了兩次大人物闖關,一次是透過小白,回看了冥皇證道殞落;一次是親眼見到地藏衝擊永恆,但這兩次都是失敗的例子,而且當事人都帶點存心尋死,還不打算置諸死地而後生的心態,過程裡玄之又玄的東西實在太多,當前沒有參考價值。

    如果能夠親眼見到闖萬古的證道,自己該能看出一些端倪,獲益明顯,所以當下心喜,甫一站定,就全力去看,要看寶樹怎麼挺過這一關。

    只見,天雷地火交織之前,寶樹光虹繞身,七彩光暈環護週遭,轉眼間強烈綻放,化為時光長河,從上到下,承受長河的沖刷。

    時光之中,寶樹之影變得朦朧,連帶天雷地火,全數隱沒淡化,局外人再也看之不透,就連能量波動都整個被隔斷在其中。

    溫去病只能運足全力,不光是用眼睛,更用自己的一切手段,去掃瞄、去窺探,蒐集其中所有的法則變化。

    這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好在這兩道天雷地火都不普通,一者是來自九天陰極之氣,一者是九地冥土穢火,都是邪毒極致,溫去病先前證大能時,雖也遭遇過地火劫,卻不是那麼高規格的陰雷穢火,否則當時就要灰飛煙滅,哪能活到現在。

    正因為這雷、這火十分了得,就是時光長河隔斷,也無法盡數遮閉,從那裡隱約流漏的波動,讓溫去病窺出了一些端倪,心裡有數。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證萬古居然是這樣的嗎?和我原先想的有些偏差,但大方向並沒有錯……

    分析這些心得,溫去病也留意著朦朧光影中借助天階洗練昇華的寶樹,再一次確認,先前寶樹只是有著天神兵的潛質,形同於神兵主材,介於萬古和大能之間,經由自己的輔助、澆灌,這才有了急速成長的機會,等若是將天神兵鑄造成功,而功成時遭遇的雷火之劫,則是對天神兵的最終考驗,如若撐得過去,就是真正的萬古。

    別看自己好像只是扔些用不上的邊角料進去,那可是自己洗劫了鬼市、搜刮了冥府,才累積出來的物資,論種類之雜、數量之多,別說當前鬼界沒誰能拿得出,就算放眼諸天,只怕也是無人了。

    這棵寶樹,在新生階段就直接遇到自己,還誘得自己傾家蕩產相助,可以說是非常走運,否則,還不知要窮盡多少時日的累積,才能夠累積到蛻變所需的量……

    ……不過,我到底砸了多少東西進去啊?虧是肯定不會虧的,我張開領域,隨倒隨收,直到被雷火震飛出去為止,掉落下來的幾乎都接到了,那些錢幣可以整個出給太一,或者回來時候讓小月牽線,和凱里血丑談一筆交易,加上那些蘊含五德之氣的寶石正合我用,也算是變廢為寶,化零為整,損失不大。

    ……還好,在家底見空之前,那傢伙要累積的量可算到了,否則繼續這麼撐下去,我真是要破產了,也不知這下到底還剩了些什麼?

    凡是有份提前打上標籤的,魔屋都不會釋放出去,重要物件自然完好無損,然而,當溫去病開始檢視魔屋庫藏,要看看這回到底傾倒了多少物資出去,原本的笑卻一下凍在臉上。

    ……沒有了?

    ……到哪去了?

    ……那件東西怎麼不見了?

    ……我之前沒有打標籤嗎?不可能沒有啊!

    ……不是吧,怎麼會不見了?難道是小白那時候……

    ……完蛋了!大意了!

    溫去病慌忙尋找魔屋裡的每個角落,直至反覆檢視無果,這才不得不承認發生的意外。

    ……得自東凰真君,又被小白專門挑出來的海螺,已經在剛才的大甩賣中,扔到樹洞裡去了。

    得到這個結論,溫去病胸口彷彿被大鐵鎚狠砸了一記,一時間天旋地轉,險些直接一口老血噴出來。

    奪顏的那個海螺,在自己研究下,已經知曉真面目了,那其實是一個九重封印的隨身寶庫,單純以空間法寶而言,倒不是什麼稀罕事物,問題是上頭九道封印下得甚是精巧,很有研究價值,而在那九道封印之後,奪顏到底收藏了什麼天材地寶到裡頭,也著實讓人心癢。自己研究出來後,一直想要破開封印,看個究竟,卻始終不成。

    那九道封印,手法實在精巧,咒印渾然天成,溫去病為之歎服,縱是證道大能後,也沒法解鎖,這讓溫去病感到懷疑,奪顏又不是術法專科,以他的道行,照說根本沒法設下這樣的巧妙封印?

    後來,聽雲中子坦承他是奪顏的身後人,線索就對得上了,以雲中子的能耐,布下九道自己解不開的封印,實在不足為奇,只是這些說不定能難住萬古的封印,最終還是被破解了。

    解開封印的,不是溫去病自己,而是小白,在冥府的時候,小白手握海螺,一下運力,直接就把九道封印解開,再拋回給自己。在永恆者面前,雲中子的手段終究還是不夠看,卻不知道小白又是什麼時候,注意到自己手裡這個收藏,看破其中價值的……

    前來鬼市的路上,自己曾掃過一眼,海螺內主要都是各類素材,有普通的,也有不少名貴貨色,數量繁多,一眼看去,難以盡數,真不知道雲中子究竟是存著什麼心思,居然送給奪顏這麼大一份禮物,難道……是出於補償心理?只是仙界要以奪顏重生霸皇,就是要犧牲奪顏,這份補償又有什麼用處,要是成功,就成了給霸皇的大禮包,人家還肯定看不上……

    其中前幾層的貨色雖然不錯,最高卻只到大能層次,第七層的壓箱寶則是一件地神兵主材,還有一份大能級的妖丹,奪顏當初如果循序漸進,以其氣運之子的不凡資質,一路穩穩證到大能,只是早晚的事,送這份禮物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但最後的兩道鎖,小白卻不知為何沒有打開,自己也窺探不到,雖然如今有蒼白天刑在手,強破封印不在話下,但出自匠師的自尊,想憑一己之力來循正道解開封印,親手開啟,反正自己手邊不缺寶貝,這海螺都放那麼久了,也不急著立刻破去最後兩道鎖,取出裡頭的東西來。

    海螺屬於特殊事物,自己肯定是有打標記的,但先前小白取去破封時,似乎把標記連帶抹去,而自己順手收起,也忘記補上,剛剛就這麼一起拋了出去,成為寶樹進化的養分。

    那傢伙……看來最後是一口氣吞了整整九重寶庫的天材地寶,鉅量中的鉅量,這才完成了最後半步,達成質變。

    「樹兄,你可千萬要成功啊!不然我這最後一筆,就整個血本無歸了。」

    寶樹所落下的各種事物,溫去病都有張開領域接收,照理說沒有漏收的可能,但換算海螺內所庫藏的量,特別考慮後兩層裡可能的收藏,再對照自己最後所收到的東西,明顯少了一大截,如果寶樹能挺過這一劫,自己還能去那邊再撿點東西,要是挺不過,毀於雷火之劫,就真連討債的對象都沒有了。

    一聲巨響,震動周圍億萬里冥土。

    雷與火,已經盡數消失,在震動的中央點,一棵巍峨巨樹,參天傲立,從底下主幹到上頭分支,全部都是晶石所化,晶瑩剔透,彷彿千億寶鑽共同放閃,漆黑不見光的荒蕪冥土,從此有了一個光源。

    在那巨大橫遮千里天空的傘蓋中,無數金銀錢幣、寶石瑪瑙、珍珠珊瑚,佈滿期間,五光十色,炫彩迷目,洋溢的富貴氣派,更足以讓億萬鬼物癲狂,前仆後繼,爭著要匍匐在這棵寶樹下,如果不死會下頭的成員再此,肯定盛讚赤魃聖子當真不曾虛言,這樹就是不死泉在世間的顯化。

    寶樹已然度劫,如今是正兒八經萬古層級的存在,溫去病二話不說,就往那邊高速飛去,要確認狀況。

    甫一進入寶樹的千里範圍,溫去病便感到一股阻力,越往裡面深入,阻力就越強大,對於大能來說,都堪稱強絕,估計後頭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去到樹下,如果沒有一點能耐,能夠通過考驗,哪怕帶著全副身家要去供奉,都會被拒諸樹外。

    不過,這些阻力對自己來說倒不是問題,倒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已經可以無視萬古,而是那棵寶樹不住散發出親近的氣息,所有的阻力,自己稍稍一觸,就直接盪開,沒能真正產生排斥,或許,寶樹記著成道之恩,對自己這名恩人大開方便之門……

    「嘿,所謂亂源就是走哪裡都會惹麻煩……」

    冥府之內,小白遠眺著寶樹方向,笑道:「正事還沒開始干,竟然就引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這可是鬼界之中,從未有過的逆天之物啊……」

    崔判官忍不住接口道:「雖然是萬古層級的存在,但乍看不過天階七重,稀罕是不假,逆天還說不上吧?」

    小白卻搖頭道:「靈木類的天階,對付起來都很麻煩,雖然本身難以移動,失了靈動,可根枝蔓延,天曉得延伸到多遠地方?與多少地脈結合?多少範圍內都是它的主場?一個不小心,在地利上掉了坑,哪怕七重也夠讓九重吃大虧了。」

    四大判官聞言,這才曉得這寶樹的厲害,都悚然動容,而小白更補上一句,「尤其……這可是開天闢地,萬古以來,首次出現能汲取冥土荒蕪之氣為己用的存在,實力實在難以估計……就不知道,大會堂裡的那位會不會有興趣去試刀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7:26
碎星物語 十二章 終始之斧

    溫去病站在寶樹底下,一邊感受樹上散出的宏大波動,一邊輕撫琉璃樹體,感覺非常奇妙。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萬古級數的存在,卻又和自己接觸過的那些樹妖之類的植物妖系不同,感覺不到所謂的「生命」與靈識,畢竟是生長在冥土之上的「不死物」,並未存有真正的生機,相較之下,更接近神器、神兵一類的感覺。

    ……真是一個奇妙的生命體……不對,這東西到底能不能算作生命體?

    溫去病不是生物學者,無意探根究底,可比起妃月淚這樣的鬼物,雖是亡靈,卻在很多方面與生人無異,這棵寶樹確實更接近所謂的死物,而且感覺不到內中有靈智,完全無法溝通,卻似乎在寶樹內存有某種機制,一切行動都照著機制運作,這和尋常意義上的神兵、神器又有不同。

    「……好古怪的存在,不過……周圍冥土的力量,確實在樹內流動,真是好驚人啊!」

    溫去病望向腳下地面,漆黑荒蕪的冥土,隱隱也呈現出晶石化的異象,為了對抗天劫,寶樹無疑已張開領域,只是地上除了隱約的閃亮,乾乾淨淨,最後一波墜落下來的交換物,無疑已經被先前的雷火雙劫摧毀殆盡了。

    「咳,樹兄,我是不想抱怨啦,但這情況對我也不太公平……」

    才說了幾句,溫去病就覺得有些汗顏,自己居然要和一棵樹討價還價,還不知道對方到底聽不聽得懂……這個玩意,除開根據權柄轉換交易,只有一定程度微弱而怪異的本能,能對自己展現一定友好態度都算是奇蹟,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自己想要補償的意思的……

    樹沒有反應,看起來是沒聽懂,但是損失的數額有點巨大,沒法就這麼轉身離開,當什麼都沒有發生,溫去病正想再開口,陡然半空中一下清亮聲響,抬頭一看,卻是一節晶石樹幹從中斷裂,墜落下來。

    這樣的斷枝,溫去病不久前也曾撿拾過一枝,但此刻所得卻全然不同,之前的不過十數米長的木條,現在這根隨著樹體增大,竟是百米的長度,通體由晶石鑽體構成,從天上掉落,沒有砸得粉碎,還將冥土砸出一個大凹洞來,險險就將溫去病一起砸入地下去。

    溫去病心下清楚,這禮的份量非同小可,比剛才那份還要重得多,這不光是十數米與百餘米的簡單差距,而是依靠權柄天生,近乎萬古的半吊子神靈和蛻變為真正的萬古層次後的存在,本質上的不同。

    ……諸天之內,隨便找個萬古大人物,別說要人家砍下指頭來當禮物,哪怕只是指甲,都不是那麼容易,當你是瘋子傻子,順手送你去見冥皇的可能性比較高,這份禮物的價值可不輕。

    溫去病俯視落下的晶石斷枝,只見上頭虹光流轉,內中點點光暈,彷彿一片又一片的星雲,百餘米長的枝條中,竟是生生造化,蘊含天地之妙。

    「唔,這……神兵主材!絕對是天神兵等級的主材!樹兄,你這份禮夠意思啊!」

    溫去病搓著雙手,嘴上讚歎不已,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期中的興奮,不由一怔,隨即啞然失笑,天神兵主材雖是堪稱是稀世奇珍,雲中子那老道恐怕想破頭都沒能入手一件,自己卻短時間內連著收物入袋,憂患、地藏遺贈,加上這截樹枝,累積起來都三件了。

    然而天神兵主材,再是稀缺珍貴,卻始終不是天神兵,未經鍛淬,不好真正使用,有個一件就是美好期待,有個幾件……就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了。

    拿著一堆食材在手上,肚子餓了卻沒有半個適合下肚,這也是一種困擾。

    溫去病無奈笑了笑,又將目光投到了眼前百米樹枝上,雖然一時用不上,不過打量鑽研下總是好的,不同主材煉製需要的手段和輔材不同,手上的貨多了,總要比較下,看看哪一件最有希望儘早煉成,端詳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有所發現。

    這截寶樹,在天神兵主材的品級上,並不是那麼高段,至少和憂患、地藏遺寶不能比,煉成之後,估計等若將將步入萬古級數,但……也因為沒有那麼高段,所以大道法則明顯,鑄煉起來,難度沒有那麼高,倒是更符合自己當前的能力,很可能是自己第一件找到煉製之法的。

    ……不對!

    溫去病心頭猛地一震,發現這截樹枝的另一件異處。或許是得益於生命形式的特殊,它作為主材,完成度非常高,雖然還只是一件材料,可內外結構都很完整,幾乎不用添加什麼,也很難添加什麼,應該僅需要一點煉製,就能夠全工。也就是說,根本不需要自己在推衍煉製手法,收集輔助材料,現在就能動工……

    對專業人士來說,這無疑像是老饕見了美食,溫去病也不管地方是否合適,手癢起來,直接就開動,一眼覷準材料的尺寸、質地、內部能量紋路,直接一抖手,將百餘米枝幹收入魔屋。

    同時,千百道各不相同的鑄煉法咒,透過魔屋加工,如驟雨般逐一打落在樹幹上,雖快不亂,每一道法印,都打落在最適當的位置。

    幾千道法印打下,樹枝表面沒有任何變化,內中的道紋卻已經被激活,建構出能量回路,完成了準備。

    萬事俱備,溫去病猛一發勁,魔屋內響起一聲疾喝!

    「凝!」

    尋常鑄術中的千鍛法,就是將鋼鐵彎折曲繞,反覆摺疊,不住鍛打,增加強度,現在溫去病使用相同手法,卻非是從外摺疊,而是內部高速收縮、摺疊,百餘米長的晶石枝幹,剎時碎裂開來。

    枝幹的外圍部分,碎裂成無數拳頭、指頭大小的石塊,撒落一地,但中央核心部分,百餘米長的完整一長塊,像是放手拉橡皮一樣,驟然緊縮,在空間法則的層疊加壓下,縮成了不足半米的一小塊,連柄帶刃,一體成形,赫然是一柄短斧!

    上品神兵,在鑄造過程中,都會生出靈性,知道自己要什麼,主動引導,而合格的匠師,必須要能聽見神兵的自主心聲,加以配合,否則就是白白浪費上好的材料。

    溫去病一眼看出,這枝樹幹最適合的造器是斧,也是以此為目標來鍛造的,可在最後成形的步驟,新生神兵自行調整了能量回路,法咒生異,最終出來的竟是這麼一把短斧,如同小兒玩具般的形象,實在著實大出意料,甚至……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一下瞬移,將新生的天神兵從魔屋中取出,溫去病持斧觀視,只見這就是一柄看起來極其普通的黃木短斧,造型樸拙平時,木紋淺淺,也沒有什麼不凡氣勢,幾乎沒法看出這是一柄天神兵,當真低調得可以。

    溫去病略一沉吟,猛一發勁,力透斧體,原本平平無奇,如同小兒玩具的短木斧,突然奇光流轉,週遭五彩冷焰飛騰,斧身快速延展,變成了一把正常規格的利斧,木質化為晶石鑽體,整把斧頭上環繞著五色火焰,隱約凝成鳳凰形影,卻沒有半點熱度,火焰燒在手上,反倒傳來陣陣涼意。

    不愧是鬼界生長的異物……

    溫去病不由暗自驚嘆,手上所感受的這種火焰,看起來燒得熾烈,能夠焚化一切,性質卻是屬陰,自己這趟入鬼界,雖也見識過不少的陰火,可從沒有哪一種陰火,既冰寒卻沒有絲毫邪氣,還充滿正能量,這樣的存在……典籍裡不曾看過,根本連聽都沒有聽過。

    撇開這奇異的火焰不談,這柄斧頭本身更是驚人,打自褪去偽裝,顯露真面目起,那飛騰的五色冷焰,就讓溫去病看得眼光發直,當中的五德流轉,正是修練五德之氣的理想型態。

    有這件異寶傍身,對於五德之氣的修行,大大有幫助,最理想的情況,當自己四德已全,再加上此斧輔助,甚至可能福德自生,無須費力就可以增長先天福德之氣,最終達到五德圓滿。

    此番鬼界之行,自己異遇連連,本來以為一連串作為有礙鬼族,從此跟陰德無緣,卻不曾想到了最後,搞垮不死會之事,竟然得到天道降下鉅量陰德與道德,至此四德皆有,五德之氣的修煉之路,只剩下最後的福德。本來自己還在思考要如何才能獲取,卻不曾想先遇到寶樹回饋寶石,又得此斧。

    總之能得到這樣的異寶,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溫去病慶幸不已,不管那個海螺裡還藏著什麼樣的奇珍異寶,都沒有這柄神斧值回票價,這回實在是大賺了。

    「唔,神器現世,就要有個命名,這是一柄五德之斧……」溫去病認真思索,自言自語道:「五德終始,以仁統之,仁之為物,是五德核心……」

    眼中一亮,已經有了定見,溫去病深吸了一口氣,用一個匠師的虔誠之心,認真道:「仁為五德之本,此斧可曰……五仁!」

    斧名脫口,斧頭上冷焰流轉,隱約幻化出一個巨大的滿月之形,溫去病執斧望月,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一股飽足感,彷彿看得不是用作殺伐的斧頭,而是一種食物。

    ……咦?怎麼忽然覺得味道很好?

    一下分神,斧上的冷焰驟然噴發,溫去病執斧的手掌瞬間被凍結,這是來自神兵的反噬,也是神兵之怒,很顯然……這個名字不受新生的天神兵青睞。

    溫去病抖手碎了冰,一臉嫌厭,「好啦好啦,這麼高大上的名字,居然不懂得欣賞,那不然……反正你平常裝得黃僕僕的,像是兒童玩具,不如就叫阿木或大黃好了……喂!作為神兵,用銳勁射兵主眼睛是犯規的啊!」

    雙方一陣對峙,天神兵寧死不從的架勢,讓溫去病不得不承認,哪怕自己身為匠師,創意靈感從來不缺,可在文字方面,自己壓根不是那塊料,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出色的點子。

    「好吧,那……五德終始……就就叫終始吧!」

    終始名定,斧光異采流轉,五彩冷焰騰動,蔚為奇觀,總算接受了煉製者的賜名,溫去病手一擺,將斧收起,連鞘也不用,直接把力量一收,一應彩光冷焰都消失不見,瑰麗的透明晶石斧體,立刻又化成數寸長的短木斧,直接往腰間一插,看上去簡直就像小兒玩具,哪裡像是一件天神兵?

    「……折騰一場,總算物有所值。」溫去病滿足笑道:「我終於有一件天神兵了!哈。哈哈哈哈~~~~」

    仔細想想,這無疑就是自己第一件擁有的天神兵!從今日開始,自己也算是擁器自重的天神兵一族了,在當前的諸天萬界,擁有一件天神兵,完全是可以橫著走的!不知道多少萬古巨頭,都沒有自己的天神兵,就如大部分大能沒有地神兵用一樣……

    自己此番要前去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安全所在,雖然自己修為比剛入鬼界時高了不知道多少,但對手的級數也是諸天最頂級那檔,更有可能會正面衝突,沒有迂迴的空間,沒了鬼君旗,失去一件重要倚仗,自己正覺心虛,現在多了終始斧在手,比新鑄的降魔劍更趁手,底氣一下就足了。

    「樹兄……」

    溫去病在樹下長長一揖,「承蒙招待,足感盛情,不勝感激,你我相輔相成,也就說不上誰欠誰了……人世無常,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們仍能平和地在樹下共酌一杯吧!」

    一拜告辭,身影迅速消失,唯有參天晶樹,在無盡黑風中,輕脆碰響如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7:27
碎星物語 十三章 大夢秋涼


    作一場長達數年的大夢,究竟是什麼感受?

    這個問題,普通人沒有機會體驗,自然談不上有什麼說法,但對於剛剛清醒的司馬冰心,這感覺……真是複雜。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能……有個兩三天吧,雖然夢好像很長,長的似乎過去了很多年,但實際的時間,應該不會比這更久,不然身體會痠痛,這之間的睡眠質量實在大概不怎麼樣,因為自己隱約覺得,外頭很吵很吵,不斷有各種聲音在自己耳邊迴蕩,有人的嘶吼,有絕望哭喊,各種聲音此起彼落,讓人難以安睡。

    不過,也就只是這樣,畢竟自己向來好睡,體質一流,這點吵鬧,還不足以讓自己失眠,頂多就是睡得不太暢快而已。大概是這樣,在夢醒之間徘徊,才會覺得這個斷斷續續,記不清內容的夢很長很長?

    眼睛睜開,所見的朦朧景物,不太熟悉,不像是自己常用的地方,記憶也有些斷片,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入睡之前到底在幹什麼?

    照理來說,身邊應該有婢女在,看見自己起身,馬上就要過來伺候,但目光所見,周圍並沒有那樣的人物,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個石室,就連躺著的地方,都是一張粗獷風格的青石板床。

    「哇!這種風格……我是到了什麼地方啊?這究竟是臥室還是監牢?我……又被抓了?」

    自己並不是普通的深閨千金,雖然身份稱得上尊貴,在外人眼中是實打實的公主仙子一級,卻也經常替家族、替師門出任務,執行危險工作,失手被擒什麼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像上次在獸族就被關過,那邊監牢的風格,就和這間石室有些相仿……唔,還有隱約相似的腥臭味……真是又被獸族抓了?

    ……奇怪,我到底是執行什麼任務才會在獸族被抓?一點印象也沒有,有沒有搞錯啊?

    ……是被擒拿的時候受了傷,打到頭,這才睡不好,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麼嗎?

    ……但是好像沒有覺得哪裡痛,腦袋的運作也不像有什麼問題?

    腦袋很暈,想要認真思索,卻又開始頭疼,不是那種物理上疼,而是弄不清楚狀況,產生的疑惑,本能的感覺所面對的世界,和預想的不一樣造成的精神壓力,司馬冰心正自困惑,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快步朝這邊靠近。

    ……好傢伙,這聲音……好輕啊!

    過人的音感,司馬冰心第一時間就聽出腳步的異常。普通人的腳步聲笨重,越是高手,落足越是輕盈,近似獸類,這肯定是擅長輕身功法的高手……

    呃……或者,根本就是獸類!

    石室側面的壁上,忽然分開,形成一個門洞,幾個穿著華麗綢緞的婢女,快步從中走進來,門洞隨之關閉,而這幾名婢女,個個獸頭人身,什麼虎豹狼獅都有,看得司馬冰心猛然一震。

    ……我靠!姑娘我真落到獸族手裡了?昨晚到底發生過什麼?

    ……不對,這樣說,真的是昨天的事情嗎?姑娘我到底昏迷了多久,是被打暈的還是中了*?

    見狀不妙,司馬冰心第一時間開始檢視自己身上,發現衣服樣式完全不熟,絕對不是自己擁有過的款式,卻不知道又是哪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上的?但看來還算完整,應該沒發生什麼關乎貞潔的事。

    ……還好,看來最大的籌碼還在啊……

    司馬冰心一口氣還沒松,忽然發現自己身上也有些不妥,雖然沒有什麼外傷,但頭髮卻整個變色,質地也不再細柔,而是有若冰絲,道道分明,感覺……根本不是人類的頭髮。

    除此之外,自己的肌膚也異常雪白,看不見半點血色,純白到讓人有點害怕,究竟是干了什麼才會美白成這樣?

    ……吃錯藥了?這和我身在獸族,有關係嗎?

    ……難道獸族的迷魂藥,還附帶整容美白屬性的?這倒是可以跟它們商量一下,要是能夠購買配方,回去當美容產品賣往帝都,肯定能賺那些闊太太一筆,家裡說不定從此就跟窮說再見了……

    司馬冰心方自錯愕,就看見進來的婢女集體跪拜,朝著自己齊聲喊了一句「殿下萬福」,不由得又是一怔,「慢,妳們……喊我什麼?」

    「殿下睡得可好?」為首的一名豹頭婢女,起身靠近,卻沒有理司馬冰心的疑問,自顧自的繼續說話,「殿下已經睡了好些時候,既然醒了,請稍事梳洗,陛下正在等候殿下。」

    ……殿下?

    ……陛下?

    ……究竟什麼情況?

    ……我什麼時候成了殿下?這裡的陛下又是哪裡來的?

    司馬冰心嘴角抽搐,忍著理性崩潰的衝動,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我……只不過才睡了一會兒,怎麼醒來……世界就好像變成宮斗劇了?這畫風……好像哪裡不對啊……」

    旁邊的豹首婢女聞言有些面色尷尬,婉言道:「殿下,妳……其實昏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輾轉多地,現在是送到陛下這裡來,才讓妳甦醒過來,其實……」

    話沒說完,司馬冰心一揮手,道:「沒事,且讓我好好想想,理理思緒。」

    ……看起來,自己這下昏睡恐怕睡得挺久,甚至不只是十天八天,搞不好有幾個月了,所以才感覺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夢?之所以剛剛沒有感覺到異狀,應該是肉身受了重擊,又被人治好,但是精神甚至神魂的連帶重創拖了許久才好?這之間恐怕還發生了不少事。

    ……這些婢女口稱陛下,現在皇帝位置上坐的又是哪個?李昀峰明明被碎星團給幹掉了,密偵司什麼的,捧了個攝政王什麼的傀儡上去,照理說,帝國之中,應該是沒有誰當得起陛下這個稱呼的。

    ……而且,這些婢女都是獸頭,並非人族,他們的王者應該也是獸人,但就自己所知,尋常獸王都搆不上陛下這樣的尊詞,那必須是一統各獸族的大帝,才能這麼稱呼,否則便會引起其他獸族討伐。

    ……難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形勢看好的遮日那王,已經一統各獸族,成就大帝偉業,被捧上這樣的尊位了?而在獸族的極度強勢下,司馬家再也扛不住,把自己獻給遮日那王和親?

    連串思路,固然讓司馬冰心自己有些瞠目結舌,但歸納到最後,她閉上眼睛,緊緊握住拳頭,幾乎想要大吼出來。

    幹得好!

    ……姑且不論自己到底是怎麼暈的,橫豎人都暈過去了,對家族全無貢獻,與其躺在那裡浪費糧食,甚至還要浪費醫藥,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還不如就像這樣,把人交給獸族,廢物利用也好,怎麼都好過一無用處,下這決定的人夠鐵血,半點不拖泥帶水,真是甚合自己脾胃,就不曉得是家族裡哪號人物做的決定?似乎……好像司馬家沒有這樣的人才啊!

    ……而且司馬家好歹背靠金剛寺,自己又跟玉虛真宗有關係,這樣都治不好,送來獸族卻被遮日那王喚醒了?沒聽說獸族擅長拯救腦癱患者啊,是遮日那王的特殊能力嗎?

    念頭一轉,司馬冰心睜開眼睛,正起神色,用一種使節的剛烈態度,道:「遮日那王呢?我要見他。」

    此言一出,幾名婢女卻相顧愕然,先是一陣竊竊私語,似乎在討論遮日那王又是誰,而當有了答案後,全都摀嘴笑了起來,還是豹首婢女出聲斥喝,這才讓她們止住了嘻笑,重新端正了儀態。

    豹首婢女道:「稟殿下,這座洪荒寶殿……是我族聖地……」

    司馬冰心點頭應道:「瞭解,你們的聖地向來都是洪荒,這一點我還是有基本認識的。」

    「……遮日那王……不過天階二重……呃,好像最近剛上三重了……」

    豹首婢女側頭想了一下,端正道:「總之,陛下諭令,未能登道稱聖者,只能叩拜於殿外,一概不得入殿為臣……遮日那王之流,根本是沒有資格進到殿裡,謁見殿下的。就算是殿下您的要求,我們也沒辦法滿足……」

    連串話語,猶如爆彈,把司馬冰心給炸得不輕。

    ……遮日那王已經天階三重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基本是踏在當世頂峰的力量,如若蕭劍笏、月光神尼兩名大能不出,這力量基本可以橫壓當世,就連那些風頭正健的碎星叛賊都不能與之相抗。

    在一些小千世界中,這甚至是堪稱所向無敵的至極力量,足以憑一人之力,橫掃六合八荒,主宰千萬黎民,一如當初的那名妖君,遮日那王幾時擁有這等不世修為了?怪不得……家裡會把自己獻了出來。

    只是,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司馬冰心隨即被第二重大浪打得更暈,察覺到這些婢女們的語氣不對,她們……竟似乎對遮日那王根本不屑一顧,一點不把天階三重放在眼裡,這……是她們瘋了?還是自己不正常?

    隨即,司馬冰心從豹頭婢女剛才的話裡,品出另一層意味。

    未能登道稱聖者!

    這話自己沒能在第一時間聽懂,因為在自己的舊有認知中,這是一句太過打高空的話,根本就用不上。

    聖,是妖族對大能以上存在的敬稱,大聖對應萬古,小聖則是當世大能,而那句話翻譯後的說法,就是未成大能者,不得入殿為臣,什麼天階三重、二重的碎料,只能在殿外跪拜,稱臣可以,入殿就沒有位置了……

    ……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些婢女口中的陛下原來不是遮日那王?不過手下的臣子要大能才能入殿晉見,她們是在逗我笑嗎?

    司馬冰心第一反應是想笑,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跟著發現那些婢女一個個都睜大眼睛,正朝自己看來。她們最初入屋時,嘰嘰喳喳,自己還沒有太留心,現在靜心一看,赫然驚覺,這些貌不驚人的平凡婢女,一個個都是天階者。

    一重、兩重……五名婢女駭然全是天階者,而且,還都不是普通的獸族,當她們安靜下來,瞳中、指爪間,都有不同的異相相隨,或是重瞳、電光,或是雲霞相伴,這些都不是獸的血脈。

    如果沒有之前五藏妖界的履歷,司馬冰心還沒法辨別其中隱藏的信息,現在卻百分百肯定,這幾位根本都是妖尊!

    ……幾名妖尊,都只是服侍上位者的小婢女?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才有這樣的大排場、大手筆?這幾位妖尊放在自己老家,根本可以橫掃帝國了,即使是五藏妖界的傳說裡,當初那些大能妖君也沒有這種排場,我是又被太一送去中千世界甚至大千世界等級的妖界了嗎?

    「妳、妳們……」

    心頭劇震,司馬冰心霍地站起,卻陡然劇烈暈眩,身體幾乎要直接軟倒,豹頭婢女連忙出手攙扶,兩邊一碰,司馬冰心看見對方眼瞳中,隱有雲霓飄動,霞光異彩,似乎是非常高貴的妖中上族,而手上傳來的力量,更是驚人。

    ……這根本不是妖尊,而是……大能!

    一名帶頭婢女,竟是一位妖族小聖,當世大能!

    乍看貌不驚人,卻是一名可以橫壓小千世界的恐怖存在,如果動起手來,對方別說一根小指頭,哪怕只是隨便吹一口氣,都可以輕易讓自己灰飛煙滅。

    連番驚嚇,司馬冰心駭然,但這些卻還不是把她嚇得最厲害的地方,而是在雙方肢體碰觸的同時,對方的護身力量傳來,自己這邊也發生反震。

    相互激盪之下,身為小聖的豹頭婢女,竟是遠遠不敵,司馬冰心雖然連忙收勁,撤回了九成力量,對方仍身不由主地仰後跌去,一連踉蹌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驚得花容失色,連忙下跪。

    「殿下神能蓋世,婢子萬死不敢冒犯,還請殿下恕罪!」

    聽見這樣一聲,司馬冰心整個都驚呆了,望向自己白皙的手掌,錯愕難當,就是想不通……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7:27
十四章 今是昨非

    其他的變化,還可以說是世界變化的得快,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畢竟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自己上次一睜開眼,還活生生穿越了!再考慮其實也沒過去多久的百族大戰,妖魔兩界入侵之下,碎星團率領人族抗爭,兩邊最後都有萬古級數的力量,那自己一覺起來,被送到萬古存在的妖國和親,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就不是那麼讓人好接受了,特別是忽然遇上大能,震駭之餘,還想著自己會不會被人家一腳踩死,卻驚訝發現,對方被自己的護體氣勁輕易震退,或許……自己認真起來,一腳踩死對方,好像也不是難事。

    ……怎麼會有這種荒唐事?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那麼強了?

    ……我是穿越附體了,還是其實還在夢中?但是這明明是我的身軀,也沒聽說會有這麼真實的夢啊……

    司馬冰心全然不能理解這個情況,自己昏迷前雖然只是地階,卻因為家學和奇遇,對天階知識有一定瞭解,明晰天階途上的修行,不是凡俗可比,不是那麼簡單灌個力量,輸功灌頂,就能直接灌上去的,途中有很多需要修煉者自行領悟的關鍵,絕非外力可以相助的。說好的天劫呢?說好的賭命證道呢?

    自己剛剛表現出來的力量,起碼也是個大能,天階幾重還不好說,根據典籍中的記載,證天階、證大能,兩道關卡險之又險,不知道多少天才、菁英喪命在這兩道關前,特別天階這關,絕對不容他人相助,否則劫數加劇,風險倍增。而自己竟然只是糊裡糊塗睡了一覺,就從普通人直接提升到大能了?

    司馬冰心表情很是僵硬,喃喃道:「這麼說……我現在也算個仙尊?還是……比較屌的那種?」

    人族登天即是仙尊,大能更是仙尊中的佼佼者,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成了能把師門玉虛真宗整個踩腳底的大人物了!

    司馬冰心臉色一時變幻不定,周圍的婢女則全都跪下,靜待著公主的命令,過了老半晌,看司馬冰心依舊沒有反應,豹首婢女才領著站起身來,輕聲道:「陛下說過,公主蒙天之幸,異遇連連,如今已經是六重天頂,距離萬古只有半步之遙,一旦跨足過去,前程無可限量。」

    「……我?」司馬冰心聞言直接愣在那裡,覺得好像聽見一個超滑稽的笑話,「萬古?這麼快我就可以自號天尊了?」

    「公主天賦異稟,又有異遇加身,聽陛下的說法,七重萬古只是個起點,只要能過去那一關,八重、九重都不是難事……」

    豹頭婢女的眼中,露出強烈的驚羨之色,這位公主如今只是被萬古的那道關卡擋住,可體內的累積,已經完全超過,只要能夠突破六重天頂的那道關,在萬古路上高奏凱歌,踏足八重不過時間問題,九重更不是夢想。

    這樣的際遇,怎由得她們不羨,但想到自身立場,豹頭婢女仍是謹慎道:「如今公主已經入了妖族,是我妖族小聖,後頭也是大聖,天尊什麼的,萬萬不可再提了,妳……」

    話還沒能說完,過於激動的司馬冰心,終於壓不下心內起伏,牽動自身力量,引動法則之力,整個石室的溫度瘋狂下降,雪花凝結,不住飄落,六面石壁更飛快凝結成冰,眨眼延伸,直接變化為冰雪世界。

    「殿、殿下……」

    極度的冰寒,讓豹頭侍女連牙關都打起寒顫,眼見其他婢女都要被凍成冰條,連忙釋放出力量,屏護住群妖,本以為應是遊刃有餘,哪知道寒氣鋪天蓋地而來,全然無可阻擋,一點都不像是天階六重的力量失控,簡直就像面對貨真價實的萬古大聖!

    司馬冰心卻對身外之音置若罔聞,只覺得情緒緊繃,神識狂亂,某種說不出的恐慌,壓得胸口幾乎要直接破裂,好像有什麼很可怕的事情要發生,偏偏自己又弄不清那到底是什麼……

    慌亂之中,司馬冰心忽然有一個感覺,就是這一切似曾相識,好像在某時某刻,自己也曾經歷過類似的狂暴,在極度的激憤下,自己都變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這個念頭生出,思緒流轉,失落的記憶開始出現,自己如何被敵人擒下,遭遇了怎樣的傷害的過程都一一浮現,之後湧上來的,是毀容、目盲後的慘狀,然後,又聽見了溫去病的說話,還有在令公與家族成員的面前,承受了那樣的屈辱……

    一幕幕畫面,如同失控的海潮,瘋狂湧入腦中,這之間所發生的事,很多都朦朦朧朧,只有零碎的畫面,卻已足夠讓司馬冰心瞭解究竟發生過什麼。

    ……在悲憤中喪失理智,挑戰證道天階,狂亂之中險死還生,擊破天階,絕對強勢的突破。

    ……脫離始界,和太古妖都聯結,被諸方爭奪……

    ……封神台之戰,自己與鬼族聯軍並肩作戰。

    ……邪魂嶺上,心無旁鶩地苦修,突破至大能,卻莫名其妙走火入魔,就此陷入昏迷。

    昏迷之中,好像有一雙很溫暖的臂彎、很堅實的胸膛,一直守護著自己,像大山一樣厚實可靠,彷彿只要在那裡,不管遭遇怎樣的天崩地裂,都是絕對安全,再沒有什麼力量能傷害自己。

    ……而且,那種溫暖……為何還有一種久違的懷念?明明不應該遇到過,為什麼會有懷念?明明只有短短的人生,為什麼隱約好像歷經過萬古?好像萬古之前,曾經攜手相伴過?

    ……等等!那些都不重要!

    司馬冰心猛地一咬舌尖,強烈劇痛,將紊亂的神識硬生生穩住,同時,強行收回正傾斜而出的力量,由於對這份過於強大的力量駕馭不來,形同全力回擊自身。

    正全力抵抗寒氣侵襲的一眾婢女,錯愕地看見這位公主收勁太猛,臉色一陣青紅交錯,「哇」的一聲噴了口血出來,竟然已經為此受創,而室內的寒冰與凍氣,一下倒捲回去,全數被司馬冰心給吸收,令她們逃過一劫。

    這無疑是件意外的大好事,可還沒等她們上前謝恩,這個剛剛弄傷自己的公主,就馬上賞了自己兩記耳光,啪啪兩下重響,打得毫不留情,嬌嫩的臉頰登時破裂出血。

    離奇的舉動,讓所有婢女都為之一呆,正不解她為何如此,又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勸解,若是一個不慎,引來她的怒火,再一次寒氣用處要如何是好?她卻好像嫌不夠一樣,連著又給了自己十多下嘴巴,打得臉都腫了起來。

    「殿、殿下!」

    一眾婢女吃驚不小,雖然心有疑慮,卻知曉如若放任這位公主繼續傷害自身,自己肯定討不了好,連忙搶上前去,想要勸阻,不料司馬冰心打完巴掌後,愣了一會兒,慢慢挺直腰桿,眼中重現了神采。

    「……終於清醒了!」司馬冰心喃喃道:「人果然不能整天昏昏沉沉過日子啊。」

    什麼事情,只要經歷多了,就會有應付經驗,就會習以為常,自己曾因為情緒刺激,走火入魔,陷入狂亂,但既然有過那麼一次經驗,此刻已經知道該怎麼辦,在失控邊緣,一定要強行把自己給停止下來,避免從邊緣跌落深坑去。

    之前發生過的一切,那些畫面還歷歷在目,尤其是在半空中,對著所有人吶喊的狂亂心境,那時的絕望、傷心、悲與怒,如今回想起來,仍是一陣陣的心痛,深入骨髓!

    不過,也就只是如此了!

    ……作人就是辛苦,七情六慾,大喜大悲,只要是作個人,誰沒有心痛過?只有廢柴才會一心痛就耍崩潰、鬧自殺,三歲小孩或許有這種權利胡來,成年人就應該想起身上的責任,不能那麼任性,想崩潰就可以隨便跑去崩潰的,難道崩潰完回來,就可以不用上班的嗎?

    ……自己曾經犯過一次傻,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區區一點感情問題,如今回看,真是狗屁不如,居然為了一點喜歡誰、不被誰喜歡的小問題,自我糾纏,鬧到整個人崩潰,那模樣……看到都想挖個狗洞鑽進去。

    ……就憑自己的條件,還怕沒有人喜歡?居然會看上那樣的男人,活該自己眼瞎了,將來……要是再看上什麼男人,絕不要那麼麻煩,直接上去給他一巴掌,問他喜不喜歡自己,如果說不喜歡,再反手一巴掌打死,簡單明了,扯什麼感情問題?純屬浪費生命!

    ……為著那樣的小事,最後弄到精神崩潰,走火入魔,昏睡了那麼久,這真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大污點,以後一定不能重蹈覆轍……不過話說回頭,這麼走火入魔一次,自己居然突破天階,踏足大能,萬古在望……這種好事如果能夠複製,就是再多走火個幾次也可以啊!

    ……這麼說來,我是不是該感謝那個臭男人?呃,真是想想就噁心,不如下次見面一掌拍死他,不多計較,就當回報了。說起來我已經是六重天頂,那不是始界無敵?司馬家從此發達了!

    心念通透,過去積累心靈的負面情感,驟然一掃而空,司馬冰心只覺得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清爽,一手撐腰,仰抬起頭,哈哈大笑。

    豪爽的笑聲,震動石室,甚至隱約搖晃這座洪荒寶殿,司馬冰心中氣十足,這番長笑,震得周圍一眾婢女耳邊有若轟雷,紛紛掩耳跪下。

    被打腫的臉頰,冰氣自然流轉,消腫化瘀,很快又變得蒼白嬌嫩,吹彈可破,又是絕美秀麗的容顏,而儘管司馬冰心自己笑的暢快,完全沒有發現,但幾名婢女卻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司馬冰心撐腰大笑的同時,她體內力量被牽動,紊亂的氣機自然旋動,在她身後、頭頂交織出諸般異象。

    身後蔓延的冰霧之中,隱約顯現一個持戈佩刀的巨漢,仰天怒吼,戰意如狂,不向任何規則屈服,誓要開闢出屬於自己的道路來,光是那偶爾一瞥的霸意目光,就讓妖尊顫抖,小聖也要腿軟。

    但這道霸意身影,尚未能夠主宰一切,因為一隻雪白無瑕的手掌,凌空拍落,人首蛇身的碧發身形,帶著古老、滄桑的感覺,翻騰滾動,不住將翻湧而上,氣吞山河的霸氣壓下,兩道朦朧身影交錯騰動,似在交戰,蛇身皇影總是佔了上風,但不管怎樣將下頭的霸氣壓到絕境,那股不屈的意志卻總是沒法滅絕,稍有機會,便行反撲。

    在邪魂嶺,霸皇出手為司馬冰心續命,長時間以來,不知道輸了多少力量進去,少女雖然還沒踏過那道關,體內卻蘊藏著貨真價實的萬古級數的力量,後來藉助冥皇后手,又瘋狂吸納妖皇的力量,就算消耗的不過是永恆者一兩成修為,也是好幾個萬古的力量總和……

    這股驚天之力,少女尚未能駕馭,甚至沒有發現,正靜靜地存在體內,等待爆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17:16
十五章 始界殘局

    始界的一場驚天大戰,最後卻以沒人料想得到的奇妙結局收場。幾名神皇、佛皇,聯手來犯,當然是來勢洶洶,雖然有真.封神台在,他們無法親身降臨,卻可以透過神通,降下分身,代行神力。

    尋常的萬古分身,同樣受到真.封神台的壓制,所有超過天階七重的力量,都不能夠運作,但如果是傳教於始界內,蒐集眾生願力,凝聚起來的力量,就屬於始界自身,真.封神台不會壓制,在神皇、佛皇的操控下,是一股可以自在運用的萬古之力,在司徒無視和燕無雙先後失蹤,始界再無萬古的情況下,足夠鎮壓一切。

    神道奧妙,異於其他法門,更成為真.封神台保護下,便於行走始界的大殺器。在其他萬古者都沒法直接伸手的情況下,幾位神皇、佛皇的優勢實在太過明顯,不止可以壓倒始界原生的反抗勢力,也可以輕鬆攆走其他各界伸出來的手。

    最終極致擴張的神道,化始界為神國、佛國,大道所行之處,所有信眾都只是提供願力的牲畜,自我意志被徹底抹煞,成為偉大群體的一個小部分,渾渾噩噩,不知今、不知昨,除了虔誠信奉神道之主,再沒有其他多餘的意念。

    始界的規模,不過等同於小千世界,正常情況,頂多讓一名願力之主修練到大能,但因為始界的特殊性,卻能讓幾名神皇、佛皇都獲得充足支撐,紛紛擴張起來,度化千萬民眾,連獸族都遭到了波及。

    對面幾位神皇、佛皇擺明要度化整個始界為信眾,沒有絲毫妥協餘地的態度,與他們的最後一戰,始界三名舊有大能聯合出手,天菩薩、蕭劍笏、月光神尼打破陣營分別,或是壓制、減弱願力供應,或是親身參戰,為後輩爭取機會。

    而擔負起希望的新生代,表現也極為亮眼,武蒼霓以新晉大能之身,一再力扛神皇重擊,拖住對方腳步,司徒小書更在激戰中連連突破,隨著踏入大能層次,展現出仁道異能,竟能在萬古神皇眼皮子底下,無視等級,強奪對方的願力,更將已經被度化的犧牲者,恢復正常,反成為自身的力量泉源。

    這樣的詭異事,實在是萬古罕見,連那幾名神皇、佛皇都為之傻眼,更意識到司徒小書的威脅性,誓要在她成為更大危機之前,將之斬除。

    司徒小書誠然善戰,在諸多仁道神異護持下,一度將戰勢拉到平局,但當數位萬古層級的力量一起爆發,所有頑抗終歸徒勞,這邊兵敗如山倒,眼看大勢傾危,局面卻在最後一刻起了變化。

    先是一名神皇、一名佛皇,驀地身影消失,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一下就徹底沒了影,讓一刀揮空的司徒小書,目瞪口呆,幾乎以為是自己一刀斬了萬古神皇。

    跟著,剩下三名已經佔盡上風的神皇、佛皇,卻突然臉色大變,像是火燒屁股一樣,急忙從始界撤離,別說不及補刀了結已無戰力的敵人,他們甚至連正常撤離都作不到,直接就破碎擔任分身的神使,放棄這段時間在始界辛苦建立的一切,拋棄所有,落荒而逃。

    逃跑時候的那種狼狽,彷彿有滔天大禍即將降臨,讓人無從想像,這幾位都是七、八重天的萬古大人物,聯起手來,就是永恆也未必不能短暫抗衡,背後又跟仙佛兩界的至尊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故,能讓他們急急拋下一切,忙不迭地逃跑?

    就算真有不可抗力的大災難,連萬古存在也扛不住,這幾位的神國、佛國,分別位於不同的宇宙,特別是分屬兩大陣營,加在一起可有兩名永恆至尊在上頭罩著,到底是什麼力量,能一次把他們都影響?

    想著這些問題,已傷痕纍纍的武蒼霓,驟然生出一種莫大恐怖感,脫口叫道:「不好!有危險的是我們!」

    出事的,恐怕不是他們的神國與佛國,而是始界,正因為始界大禍臨頭,這些神皇、佛皇才不得不拋下馬上到口的肥肉,第一時間逃出始界去,換句話說,始界危機非但沒有解除,反而更要命了。

    ……連那些萬古存在都不敢沾碰,自己這些中、低層的天階傷兵,又有什麼資格去扛?

    武蒼霓的驚呼,確實引起了戰友們的注意。分散在各處戰場上,險死還生,精疲力盡的同志,紛紛動起來,一身血汙的龍靈兒,扛起只餘下一口氣的蕭劍笏;滿面倦色,白髮蒼蒼的天菩薩,抖手將脫力暈去的司徒小書收入袖中,雙雙離開戰場。

    只是,如果巨大危機是迎著整個始界而來,連萬古神皇、佛皇都只能直接抽身,又能逃到哪裡?逃到什麼地方還不都一樣?

    面對未知的災難,最是讓人驚慌。就算是永恆者直接出手,也未必能帶來這樣的感覺。隨時可能降下的不可抗力,讓所有人頭上都是一片陰霾,不管是什麼大能,還是普通的兵卒,都處在深深的絕望之中……

    絕望,看不到出路,這樣沉悶壓力,無聲無息中,彷彿瀰漫了整個世界,然後,隨著時間分秒過去……

    「……有事嗎?」

    「沒、沒事嗎?」

    「……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不是說有大危機?沒有的話,那些神皇、佛皇為什麼突然跑了?」

    「但是多久了,怎麼還不來?那些神皇、佛皇跑得那麼快,是在搞笑嗎?」

    看著朗朗晴空,錯愕不已的眾人,面面相覷,最後一起望向武蒼霓,作出無聲的質問。

    武蒼霓也莫名其妙,只想開口問:你們難道都感覺不到剛才的那股波動嗎?

    就在剛剛,有一股波動莫名而起,像是在始界之內,又好像是界外的事情,迅速掃過,自己不知道那又是什麼只覺得好像層次很高,很像預想中的災難,卻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不過,那波動一閃即逝,自己又傷疲交煎,神識恍惚,認真想起來,真有點不能確定那是真正發生?或者只是單純的幻覺?

    ……因為覺得要發生什麼,所以自己腦補了一出波動出來?

    如果真的只是幻覺,那……這麼久一陣了,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難道……危機真這麼莫名其妙地解除,那些神皇、佛皇就為了某個未知的理由,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時候,大發善心,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整場入侵戰,就只是一場……大玩笑?

    強烈暈眩,武蒼霓只想好好睡一場,或者,直接暈過去,好好這麼躺一陣子,從極度的疲憊中恢復過來。

    這時,一個聲音,通過自己配戴在身上的玉玦,直接傳入神魂。這一塊玉玦,是自己這些年和溫去病溝通的管道,早先始界遭遇危機時,自己為了不想讓他牽掛,關閉了上頭的傳聲,後頭始界整個被神道願力封鎖起來,就是自己想要聯繫,也都不成了。

    現在,斷去的訊息重新連上,溫去病的聲音直接傳響在神魂內,武蒼霓精神為之一振,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靨。

    ……原來,你仍安好!這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平安,就算我們都敗陣,未來也仍有希望。

    溫去病傳來的聲音裡,告知了自己在鬼界的大概經歷,以及剛剛結束的冥府之戰的概況,包括太初餓鬼之禍對始界的波及,把一切簡單作了說明,包括那幾名神皇、佛皇為何會突然退走,還有他們的最終收場,讓武蒼霓瞠目結舌,作夢都想不到,勝負逆轉得如此容易,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萬古人物,下一刻……竟然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天意弄人,在命運的黑手下,就算是萬古存在,死時也如螻蟻!

    溫去病留下的話沒有太多,簡單交代之後,就直接斷訊離去,武蒼霓暗自嘆了口氣,雖然不免感到寂寞與遺憾,不過,依稀能理解溫去病此刻的心情,倒是不好苛求了。

    畢竟,從他剛才透漏的訊息……龍仙兒,已經亡故了……

    這問題由自己來說,委實有些尷尬,但正因為是自己,對溫去病有足夠的瞭解,才理解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打擊。

    那兩個人啊……從兒時開始,就因緣糾纏,當中的情仇如同亂麻,別說外人,就是他們自己都難以釐清,嘴上雖然說恨得入骨,可就是哪天忽然一抱解恩仇,拋開舊怨,轉眼生娃,自己都不會感到訝異……

    如今,龍仙兒就這麼死了,他究竟會是什麼感受,不問可知,更何況,他傳來的話裡,還有那麼一句,說龍仙兒與褒麗妲激戰於冥府,戰鬥結束後,龍仙兒傷重身亡……

    整個冥府事故,他不過寥寥數語帶過,再少幾個字就要聽不懂了,真虧得他把龍仙兒喪命這件事,說得這麼迂迴,就是不想直接說:龍仙兒命喪褒麗妲之手!

    或許,這當中還有什麼不確定的因素,讓他不想太過武斷,直接把凶手的帽子套在褒麗妲身上吧?但不管如何,他不願意和褒麗妲敵對,這點天知地知,滿碎星團的人都知道,就算龍仙兒真是命喪褒麗妲之手,他也不可能出頭替龍仙兒報仇、討公道的……

    ……唉,打打殺殺,傷人命者恆被人傷,這裡頭又哪來什麼公道?

    ……無論如何,當初龍仙兒主持了對碎星團的清洗,包括對褒麗妲的追殺,如今被人找上門的復仇得手,只能說是技不如人,當有此報……

    而且,不管他怎麼不願意,只怕……褒麗妲已經與他徹底翻臉,更不會留路給他走,割袍斷義已是必然,他若退讓,只會被褒麗妲不斷往邊緣上逼。

    有時候,自己覺得……褒麗妲所追求的,並不是什麼復仇。

    當初碎星團中,別家也就算了,她那個第二大隊,除了死靈術者,就是死屍,相互之間也毫無情誼可言,那些死靈術者如果不戰死,早晚也會被她親手幹掉,或是把她幹掉。

    這樣的隊伍就算崩潰掉,當事人也只有額手稱快的份,誰他母親的會想要報仇啊?褒麗妲與其他大隊成員的關係也非常冷淡,其他人雖貪戀她的美色,卻也都對她的邪魅畏懼七分,敬而遠之,除了四大武神的另外三個,她在團裡……其實根本沒什麼朋友的。

    溫去病要為碎星團討公道、復仇,自己可以理解,但褒麗妲……整個碎星團裡,就是她最沒資格喊復仇!

    所以,她……其實根本已經失控,而她清楚自己的失控,並且無能為力,現在的這些狂亂,很可能……只是在請求舊日的同伴、家人,負責停止她的失控……

    某個層面看,這可以看作是一種撒嬌,只不過這撒嬌的代價,是無以計數的死亡與毀滅,這個任性妄為的女人,就算死,也要拖著一大群人給她陪葬,不肯痛痛快快的自我了斷。如果得不滿足,她根本不介意在解脫前,先把整個世界都毀滅……如果她抱以期望的對象是自己,自己應該是很樂意給她一個痛快的,但她希望的對象只會是溫去病,這……自己也只能同情起那個男人了。

    ……這個男人,在外人看來,或是豪邁無雙的蓋世英雄,或是理智且精於算計的奸商,無論是那種,都應該善於作出決斷,但在熟悉的人眼裡,在某些層面,他根本是個膽小鬼,無能去直面,只能不斷去逃避,卻不知道這一次,他究竟是會繼續逃避,還是覺得退無可無,硬著頭皮去做自己不喜歡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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