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走進修仙 作者:吾道長不孤(已完成)

 
254993 2015-11-6 21:20: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9 2264553
x24685 發表於 2016-7-26 04:14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回神京

    如今,王崎已經是結丹期修士。從雷陽到神京這段距離,他甚至可以直接靠遁光過來,一點也不比靈舟慢。考慮到這不需要等靈舟出發的點,他現在比坐靈舟來還要快一些。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來到神京的小小修士了。

    只是,神京也已經不像是過去的神京了。

    這裡變化之大,簡直駭人聽聞。

    現在展現在王崎面前的,是一個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大都會——除了缺乏地球上那種極簡約的建築風格、所有地標性建築全都古色古香之外,和地球上的那些大都市沒有任何差別。

    就連路上的車水馬龍也是如此。

    不不……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還是有區別的。

    佈置在這個城市之上的巨大幻影層。

    萬仙幻境是佈置在半個太陽系當中的奇蹟級別的幻陣,但是沒有算器的話,萬仙幻境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而這個幻象層,也只對擁有心網權限的人開放。

    這是一個巨大的AR系統。

    看著街上來往凡人臉上忙碌而又滿足的神情,王崎微微一笑。

    「這下子,凡人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有意義的了啊。」

    在前往神京章台的路上,他還不時看到街頭巷尾貼著某些奇奇怪怪的神像。這些神像也很古怪,上面的神仙非但沒有任何威嚴,反而隱隱約約透露出一股寒酸模樣。另外,這些神的名字裡面也沒有「大神」「大仙」「老爺」「娘娘」「王爺」一類名字,反而非常的……平易近人。

    比如,「神京西區總務神靈」。

    比如,「神京緝盜指揮使」。

    還比如,「文娛司正職神吏。」

    和之前幾萬年裡神道那種「拉開距離」「恩威並施」方針完全不一樣。

    而且,那些貼畫下面還有一行非常顯眼的字樣。

    「此神系神京黎民之公僕,如有必要,持咒即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然後又是一行小字,表現出溝通這個神靈的神道手段。

    這種神道手段也是精心設計過的,完全不需要對神靈獻上香火信力。而且,只有心魔咒力的神京貧民也可以施展。

    「真是要改萬古之格局啊。」王崎感嘆。

    這些神靈,自然就是他從靈凰島上帶回來的「土特產」——高階修士的新身份了。

    想必仙盟最近這一兩個月也和他們談過了,他們本身就不能再修行古法,想要長生,就只能去賭仙盟的手段。

    那些傳給百姓的神道手段,最多召喚的就是那些高階修士的一道法力幻身,處理一些事情。

    只不過,對於許多凡人來說,這也足夠了。他們需要處理的,也不會是什麼激烈的鬥戰。

    不過,一想到那些往日裡高高在上的高階古法修士就這麼被它們以前看不起的凡人呼來喝去,接受凡人階級的勞動改造……噗哈哈哈哈哈哈!

    「虛實兩相功法的神道篇,也已經提上日程了嘛。」王崎這麼想著,走過半個城市,最終飛落到神京章檯面前。

    徐雪晴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你居然也會出於責任感,去看看那些低階修士?」

    她是合體期修士,靈識覆蓋範圍完全可以達到一座城那麼遠。王崎一出現在神京,就被她發現了。

    對於王崎的氣息,徐雪晴自然不敢怠慢。一方面,王崎斬殺聖帝尊還是這幾個月的事情,她現在還記得曾經彷彿無敵的聖帝尊是如何被這個結丹期修士一點點殺死的。另一方面,他這些日子也理解了王崎在仙盟當中那非同一般的地位。

    絕世天才,未來逍遙,而且多半是巔頂的那一類!

    「說話還是這麼損啊。」王崎也不以為意。

    這位姐姐對他好感度低,他早就習慣了。

    這個時候,神京節度使莊學翎也走了出來,對著王崎施了一禮:「王道友。」

    現在,早就沒人拿王崎當做普通的結丹期修士看待了。

    王崎道:「幾個小時之前,我應該通過正規渠道,遞交了一份申請……」

    「那些新的『選神修』目前還在工作當中,考慮到神京的秩序,我覺得應該請道友你等上一段時間。一個時辰之後,他們才會有空。」

    王崎點點頭,沒有意見,卻對莊學翎口中另外一個事情感興趣:「嗯,『選神修』?那是什麼?」

    「有資格被選為神的修士。」莊學翎道:「神京運轉,確實有很多地方需要『公僕』一般的人物。但是,法術事情就是法術事情,倉促之間也急不來,所以我們也只準備了一部分神軀。這些神軀當中,又有那麼一些神位不那麼討人喜歡……」

    就連一向冷清的徐雪晴也忍不住笑了:「淨穢運轉神使,管的就是五穀輪迴之所,誰都不願意去當。然後神京功曹職神、錄戶職神、司倉職神,都是大京兆尹之下的高位從神,人人都搶著要當。」

    似乎是覺得自己也是古法修,這樣笑不大厚道,徐雪晴很快就住了嘴。然後,莊學翎接著補充到:「考慮到這些事都是民間的事兒,我們不應該插手,所以,我們就放開了,讓他們自己去爭香火,最後誰爭到的香火多,誰就勝利。」

    王崎眨眨眼,心中依舊是一聲感慨。

    ——原來是趕上大選了啊……

    這也算是凡人開始加入仙道的標誌之一。

    …………………………………………………………………………………………………………………………………………

    浣紗夫人最近很是春風得意。

    使得,春風得意。

    以她的資質,本來就沒有幾分成仙的希望。雖然理論上只要資源夠多,她一樣可以踏出那一步,但是她也清楚,只要聖帝尊在,龍族在,今法外道在,她就永遠別想收集到那麼多資源。

    她向道之心本來就不怎麼樣,對於古法修、靈凰島,自然也沒什麼感情。

    雖然仙盟那個「許諾」,她也不覺得有多可信,但是至少不會比靈凰島更差了。

    而且……

    「在爭奪神位的時候,你們爭得過我嗎?」

    對於自己最近取得的成果,浣紗真的很得意,非常得意。

    心魔幻宗是魔道門派不假,可是它也不止對人心的暗面有把握。相反,對於這樣一個有著強大傳承的魔道宗門來說,人心的善良、光明、意氣同樣需要把握。

    而這些對於人心正面的把握,讓她在爭奪神位的鬥戰之中獲益匪淺。

    「爭神位就是爭香火,也就是古話說的『佛爭一炷香』。」

    「想要爭得香火,就是要把握那些凡人的民心。」

    「他們的愚昧心靈,很容易就會對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毫無理由的生出愛或者恨。」

    「其中奧妙應用,存乎一心。那些只知道打架的蠢物是不會明白的。」

    她口中的「蠢物」,自然就是和她一起來到神京的古法修。

    王崎收服的高階古法修不多,算上落塵劍宮那一些也就十位數,其中,分神期也就個位數。這些分神期修士,也就全部投入了對神位的爭奪。

    若是在往常,她是不大想和那些人爭奪什麼的。尤其是落塵劍宮的劍修們,梅思成、趙想神、茹天棄、司馬玨這四個,每一個戰鬥力都在她之上。

    但是,這是爭香火。那些劍修只知道直來直去,又哪裡爭過人心?

    現在,原本向道之心甚是堅定的梅思成勉強振作了起來,而趙想神還在消沉當中,還不會構成威脅。至於茹天棄,他的道心倒是堅定,由於一生淒苦,他這次遭逢打擊也沒有失落。但是,落塵劍宮的分神期修士當中,就屬他最不懂人心。

    現在落塵劍宮對浣紗最有威脅的,反倒是精於鑽營、不似劍修的司馬玨!

    「原本我地位不高,司馬玨在落塵劍宮也是一個邊緣人,可現在呢?三大長老都被我踩了下去,原本不起眼的司馬玨反倒成為了我的勁敵。」

    浣紗夫人在高處俯看神京,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簡直能夠影響這一城凡人的生計。

    這個時候,她接到了一則通知。

    「嗯,度過最忙的時間點後,就去章台報到……」

    神京最繁忙的時候,就是學府放學、各地下工的時間。

    不多時,浣紗就感覺到了自己法力幻身使用在逐漸減少,身上壓力不斷減弱。很快,她就動身前往章台。

    其他的分神期修士還有許多元嬰期修士差不多也都來了。他們聚到了一起。對於這一則意料之外的通知,這些古法修也是議論紛紛。

    這是靈凰島上從來沒有過的。聖帝尊的傳喚,他們就絕對不敢議論。

    莊學翎將這些人引進了一間房間。王崎就靠在一張椅子上看書。他看見這些人進來,顯得很高興:「各位,又見面了。我這次叫你們來呢,就是一點小事。我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

    王崎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浣紗夫人直接尖叫出身,身子連連後退,還抓著兩個同來的元嬰期修士擋在自己身前。茹天棄的身子抖了三抖,司馬玨乾脆就腿腳發顫。趙想神也是連連後退。

    莊學翎心中嘀咕,問徐雪晴:「古法修……現在沒有道心要求了嗎?」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6-7-26 04:1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7-26 23:40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始源」與「原始」

    司馬玨是第二個被王崎點到名字的人。他坐到王崎面前【或許這裡用「癱坐」更為合適】,眼神不安的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可疑的法術痕跡。

    王崎有些不耐:「剛才我不就是問了幾個問題嗎?你也一樣啊,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就可以了,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唔……」司馬玨又是一個哆嗦。

    王崎快速的問了幾個問題。然後,他再一次張開元神法域:「可能會有點難受,稍微忍著一點。」

    元神法域那暫時改變一方天地靈力流動的特性一展開,就讓司馬玨快要哭出來了。但是很快,王崎就通過元神法域解析了他體內的許多事情。

    「嗯,這麼看起來,果然是我法如一的修持受到了阻礙,而法力比起之前也略有質變……」王崎寫下了自己的結論。然後叫道:「下一個,浣紗夫人。」

    原心魔幻宗聽到這一聲,幾乎昏厥過去。但是,在王崎的催促之下,她還是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坐到王崎面前。

    莊學翎再一次疑惑了:「他們這到底是怎麼了?雖然我聽說王道友曾經參與過那一戰,將古法修殺敗,但是……他們這個反應也太過誇張了吧?王道友當初也只是攻入靈凰島的一人而已,為什麼要這麼懼怕他?」

    莊學翎的密級本來就不高。在當年天劍落神京之前,他只是一個管理周邊生靈保護區的天靈嶺修士,只不過正好以前就是這一塊的負責人,所以現在才在繼續當神京節度使。也就是在他當上了神京特區的節度使之後,密級、權限才提高。那個時候,他才知道暗部之類的存在。

    對於仙盟的許多機密事宜,他還不是很清楚。

    莊學翎的話讓徐雪晴苦笑。

    ——攻入靈凰島的一人而已?

    ——真正攻入靈凰島的,就他這樣一個人而已!而且,他還殺死了包括聖帝尊在內所有靈凰島的高階修士!

    沒有經歷過那一戰的人大約無法理解王崎在最後給人帶來的巨大衝擊。通過幾次規模不大的交手,一次次刺探聖帝尊的能力,預先布下無數陷阱等著聖帝尊去踩,並悍然抹掉所有靈凰島修士的記憶來博取最大的優勢,最後甚至斬殺了聖帝尊!

    那個兩千年來,在所有古法修心中一直都是不可悖逆的頂尖強者,就這樣被一個結丹期修士殺死了。

    這就是一隻螻蟻咬死真龍一般可笑。

    而對於這些靈凰島的古法修士來說,王崎輕描淡寫抹去整個古法修群體的記憶,也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也無怪這些傢伙看到王崎都是這個表情了。

    只是,這一點絕對不能對莊學翎提起。徐雪晴只是苦笑著搖搖頭:「也沒什麼,他們現在本就是處在道心淪喪的狀態……」

    這也是這些古法修看起來如此不堪的原因之一。他們曾經被心魔大咒和神瘟咒法兩種邪惡的力量深度侵蝕,精神狀態早就不復最初的平靜了。

    通過物理手段改寫精神,比什麼教育、什麼拷打都要來的可怕。這些高階修士正常的時候不說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但也是能夠在生死危急之前鎮定自若的人物,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不堪。

    王崎已經徹底剿滅了古法修。

    不管是物理上還是心理上。

    ……………………………………………………………………………………………………………………………………

    萬仙幻境之中,一個特殊的密庫裡。

    這個密庫的密級非常高,甚至與仙盟那些毀天滅地的法門之庫平齊。

    但是,裡面記錄的卻並不是什麼特別「強大」的功法、神通、法術。

    其中雖然也有很多是不俗的、今法修也未能解明的強大法門,但是更多的卻非常弱小。

    有一些,甚至是人類根本不可能修成的。

    但是,這些修法卻有一些共通點。

    這些修法,全部都是仙道焚書綱都沒有記載過的古法修法。

    而且,全部都是元嬰法。

    馮落衣就在這裡顯出身形。

    「怎麼樣?」他問一個男人:「整理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啊,馮先生。」那個男人深深的嘆了口氣:「這些修法本就是南轅北轍,適用於不同種屬、背後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其中,以文字呈現的功法基本上無法破解,而真意傳承描述的……哎。」

    「也不必太有壓力。」馮落衣看著這些源自不同地方的修法,道:「始源功法……終究只是一個概念罷了,未必真的存在,也不要求你們一定要以它存在為前提展開工作。」

    那個男人談到:「馮先生,其實,整理這個密庫了百年,在我們內部,對於『最初功法』也有猜測。只不過,這個猜測也只是一個流傳於我們內部的假說。」

    馮落衣點點頭。眼前這個男人本身不過是萬法門的普通宗師,但是,這個「普通人」卻和其他一些同樣普通的宗師一起,在這裡整理了一百年的資料。

    對於這些來自於不同世界的功法,就算是他馮落衣,也未必瞭解得更多。

    「實際上,元嬰法的廣泛性,我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這個男人介紹道:「所有修法在最初的入門階段——如何接引第一縷天地靈氣、如何煉化成第一道法力,還有如何擴展身體的極限、如何奠定法力系統的樞紐,選擇的道路都不相同。有些修法,要求淬煉一些我們這一族沒有的器官,有些則要求在體內固化我所不能理解的陣法……林林總總,不一而論。但是到了某一個階段之後,這些不同功法的修行描述就變得相似起來了。」

    「最開始的時候,我們以為這是一種必然現象——譬如說,但凡是足夠高階的修士,都一定能學會飛行,不管他是武修、體修還是丹派。到了一定階段,這些不同的法門最終走上了殊途同歸的道路。所以,我們最初的想法,就是根據那些入門部分,做出這功法的分類。」

    「說來慚愧,這個方向消耗了我們接近六十年的努力——當然,我們也不能徹底排除『殊途同歸說』的可能性。但是,這終究是不大現實的。」男人苦笑:「所以,我們當中也有人覺得,這『某一個階段之後』,可能就是一種預先設計好的『目標』。一開始,所有的入門修法都是被引導著朝這個方向前進。」

    「元嬰……」馮落衣低聲道。

    「是啊,元嬰。」男人苦笑:「被點醒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們的元神法,還有前些年收錄進來的龍族修法,都沒有『那個階段』以後的特徵。再結合那個橫貫可觀測宇宙的仙路,我們也有了一些猜測——所有種族的功法,可能都是來自於某一種『設計』。」

    「也就是說,始源功法這個概念,有可能是在一二十年前就提出來了?」馮落衣有些詫異:「你們研究出了什麼結果嗎?」

    那個男人露出慘笑:「或許我們又……又走錯路了。當時我們打算按照生靈演化的思路,將最初的功法假定成『唯一的骨架』——這個原始的元嬰法非常孱弱,然後各族不斷根據自己的需求增強。」

    他們可能又一次搞錯了方向。

    如果說圖靈真人那個「始源功法」求的是這些功法的「最小公倍數」,那麼他們這些密庫的研究者,之前花了幾十年求的,就是「最大公約數」。

    完全弄反了方向。

    馮落衣卻若有所思:「其實也不是不可能?圖靈真人的始源功法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始源功法來自於設計者自己的功法,而設計者在知性上遠遠超過我們人族』所以才有『設計者自己的功法優於所有已知功法,所有元嬰法都是始源功法的劣化』的結論。但是,那些設計者也未必需要弄出一個自身功法的劣化版本,他們也確實有可能是拋出一個原始的『骨架』。所以,你們的假說也沒法完全排除……」

    「但是,現階段來看,機老那個假說的可能性比我們這個假說更大一些。」男人彎下自己的腰:「先生,我現在深感自己無能,這些年也就是不斷提出假說,卻未能肯定或者否定其中任意一種……」

    「無須在意。」馮落衣道:「這在之前的一百年裡,還不是仙盟的重點方向,是我們的投入不夠。再者,若是以生靈之道的標準要求你,你倒是做得很不錯了。」

    「如果想要獲得突破的話,可能還需要古靈崖為首的天靈嶺修士加入進來。單純通過算學層面的統計分析和預期,已經不足以推進下去了。」

    馮落衣點點頭:「古靈崖啊……」

    對於遠古生靈的研究,一般不是天靈嶺的重點。如果不是古靈崖是當年天擇神君求道之路的起點,這個天靈嶺分支只怕也未必能像現在這樣蓬勃發展。

    直到幾十年前,仙盟對著整個宇宙的理解逐漸加深。古靈崖才逐漸受到重視。

    薛不凡這等第一流的天才人物,也是在這個背景下才進入古靈崖的。

    不然,冷門分支也很難吸引人才。

    只是,時間太短了。仙盟重視這個天靈嶺分支才百年,還沒有培養出足夠的人才。
x24685 發表於 2016-7-27 01:33
第二百三十章 無名之人

    一個分支學科,越是熱門,越是出現在大眾的話題當中,其發展也就越發迅速。

    這其實很好理解。一個學科想要不斷的推進,要麼就需要那麼一兩個頂尖的天才做出理論層面的突破,要麼就需要大量的人才不斷的積累經驗,穩步向前。

    偏重思辨的數學屬於前者,而偏重實驗與經驗的生物屬於後者。

    但無論是這兩個當中的那一個方向,都有一個前提。

    人。

    只有更多的人投入這個領域,天才出現的機率才會更大。

    只有更多的人投入這個領域,數據與經驗的積累才會更快。

    而「人氣」在這個時候,就成了一個非常關鍵的選擇。

    一個熱門的學科,才有更多的機會宣揚自己,才能夠讓更多人對自身產生興趣。

    而古生物學,就屬於「冷門」了。

    尤其是在地球,這個專業甚至就是一種漸漸萎縮的狀態。

    在神州,這種狀態也好不到哪兒去。

    現在研究古生靈,除了參悟演化的道理,總結演化的模型之外,也就是一個「觀摩古生靈,領悟新神通」的好處了。

    前者的話,現在反倒是集茵谷在遺傳、血脈方面的研究更加深入、更加直指本質。靈獸山對現代生靈的研究也比古靈崖對古生靈的研究更加翔實。

    畢竟,靈獸山的研究對象,都是現存的物種,都有翔實的記錄。而對於古靈崖來說,除了一些遺留的證據之外,太多的東西都需要靠猜。

    而後者……你仿照生靈的先天而成的神通再如何強,在這個理論和技術之間距離非常小的宇宙意義也不大。

    之前有幾百年的時間,古靈崖就是靠研究上古妖族【那個時代還沒有始新妖族和更新妖族的概念】。

    但是現在,事情就不一樣了。

    在這個遍地都是謎題的宇宙,在這個「古老仙人」存在證據遍佈星空的宇宙,古靈崖的學科思維、研究方向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

    只是,這對於神州仙盟來說,也是最近一百年才認識到的。他們有計劃的重振古靈崖,但還沒有收穫足夠多的人才。

    如果是以前古靈崖式微的時候,天靈嶺甚至有可能將薛不凡這種級別的天才調劑到靈獸山或者集茵谷。

    只是,薛不凡加入暗部,至少還得再等上三四年。

    在這之前,馮落衣也很難湊出學術過硬、心理質量也夠好的古靈崖修士。

    「征天使」和「征夷使」裡面,古靈崖修士也是稀缺資源。

    他對著那個滿臉慚愧的男人抱歉的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始源功法說和原始功法說,目前來看都沒辦法證明或者證偽。另外,也有可能這兩種功法都不存在。或許最初的星雲生物也是天生聖人,根本就沒有凡人階段的功法,所有功法都是在模仿它們。」

    男人點點頭:「推定當中的『最強者』倒也確實有這個可能性。」

    「你們還有什麼其他的假說嗎?」

    馮落衣之前對這個部門的專注並不夠,至少最近幾十年裡不夠。

    那個男人道:「有一些。」

    只見他雙手在半空中虛劃,下達指令,然後,一個細密的圖譜出現在馮落衣面前。

    這是一個樹狀圖譜。每一個根系,就是一個具體的功法,而每一個具體的功法都屬於一個總的大類,每一個大類之上還有更大的概念。

    「我們一度打算模仿藏書學還有生靈之道中的分類學,為所有功法分出類別。」男人道:「我們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手段追根溯源,尋找到最初的功法。」

    馮落衣仔細看了看,發現所有功法都集中在幾十個大類下面——應當是「科」這一層級,甚至還沒有到「綱」的層次。他問道:「這是……」

    「根據功法之間的相似性——不只是功法自身的相融相性,還有修煉理念的相似性,我們做出了這樣的分類。」他苦笑:「然後,集中到了這裡,就沒有然後了。」

    「我們可以感覺出,有些不同的天地,功法明顯有相似的痕跡——這些天地之間有可能間隔了許多的光年,上面的物種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是它們偏偏就是可以誕生出相似的修煉理念和修行之路。當然,我知道,由於仙路存在,這種間隔的意義並不大,但是……」

    「很奇怪嗎……居然會有這麼多不同的源流?」馮落衣道:「我原本以為那些功法都是出自始源功法或者原始功法的。」

    「始源功法或者原始功法或許存在,但是『現在的族裔』接觸到的並不是同一種『源流』。」男人語氣之中帶著唏噓:「或許最初的設計者真的如您所猜測的,已經不在了,或者那些設計者早就分崩離析——現在的族裔接觸到的『源流』,顯然是那麼一些團體。

    馮落衣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人族元嬰法的來歷,是始新妖族的最大叛逆,魔帝。如果沒有魔帝意念越過幾百個天文單位降臨的話,古龍皇是不會允許人族接觸元嬰法的。

    他指著一個大類道:「這一『科』的功法包括了三個屬,每一個屬都有三十到四十種功法,這些功法又集中來自七個不同的天地。這些天地當中,最古老的文明已經勉強傳承了千萬年之久,世界瀕臨枯竭——或許已經枯竭幾次又恢復幾次吧,文明或許都中斷過幾次,我們選擇了從古仙人洞府當中發掘出來的功法,最年輕的一個則有一百六十萬年傳承。我們也選擇了最原始的一批功法作為代表樣本。」

    馮落衣問道:「結果呢?」

    「結果?始於一千萬年前的那個仙道,和一個始於八百萬年前的仙道算作一個屬;始於七百萬年前、五百萬年前、二百七十萬年前、二百萬千年的算作一屬,最後那個單獨算作一屬。」

    「居然是按照時間來的?」馮落衣精神一凜,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他們背後的『播種者』——暫且這麼稱呼吧,『播種者』,理念也在變化,而且……每一次都在趨向成熟。」那個人道:「這幾個仙道的修煉思想,也在日漸趨於……細膩?細化?」

    「破局之道……」馮落衣喃喃。

    他想起了古龍皇。

    也只有那些長生者,才能夠以百萬年、千萬年為單位進行實證。

    馮落衣仔細想了想,然後倒抽一口涼氣,旋即又苦笑。

    「這麼說來,那些傳承還不到五十萬年的仙道,有可能還在那些強大傢伙的觀察之下?」他苦笑道:「我們還是太自大了一點……還好那些『播種者』沒有惡意。」

    他們過去做一些事的時候,都沒有察覺到被監視。這就很可怕了。

    可旋即,更多的問題來了。

    「也就是說,『播種者』並不只有一夥?而是這許多個勢力?這些勢力又……那麼那些收割的仙人呢?」

    「那些一出現就在收割的仙人,又是來自於哪裡?難道是『播種者』種下的文明?」

    「播種者已經脫離了單純的掠奪狀態,還是說他們認識到了掠奪強化自身的嚴重後果?那麼他們為什麼還會想要種下文明?」

    「而且,這也很奇怪啊。龍族是排斥元嬰法的,如果他們和龍族站在同一個立場之上,那麼……」

    他越想越是覺得可怕。

    「永恆階級」下,「第三階級」究竟是什麼樣子?除了推定當中只有「個人」的第三階級,還有多少像龍族那樣求「破局」的勢力?遠古仙人,是「尋求破局之路但是失敗的強者」,還是「超越第三階級的第四階級」?

    那個男人知道的東西侷限在這個書庫,想得沒有馮落衣多。他還是苦笑:「『播種者』這個想法的肯定,也還是在最近,咱們仙盟和龍族的接觸——結果我們這一百年真的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到。」

    「不,這些成果已經值得自傲了。」他道:「這個圖譜,是簡譜嗎?還是只列舉了代表?」

    他記得,仙盟收集的其他仙道功法,可不止這麼一點。

    「這就是我們整理出來的全部了——花了許多人接近七十年的功夫。」他搖頭:「剩下的,還有很多無法解明的。」

    「無法理解?是差異太大嗎?」

    「不。」他道:「有一些也不屬於元嬰法,太雜了,沒法分析,也不知道是不是來自於什麼『播種者』。另外還有一些功法,來自於『道區』,我同樣也沒法理解。不過……也許那些『道區』的功法才更加接近始源功法?」

    想要理解一個功法是不是屬於元嬰法,也不是很簡單。各個種族的修煉進程不同,修煉理念不同,而且語言也不同,很難單憑功法的描述,判斷一個功法是不是屬於元嬰法。

    今法仙道給「元嬰」的定義是「融合魂魄,承載意識的後天靈力器官」。而想要知曉這一點,就得好好研究一個功法。

    就算一方仙道只用研究幾個代表性的功法,那也需要很久才能建立起一個正確的認知。

    百年,能有這個成就,已經是奇蹟了。

    馮落衣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足以自傲了,只可惜,這些東西還不能署上你的名字發表到外面。不過,或許千年、萬年之後……」

    男人單薄的嘴唇抽動幾下,擠出一個笑容:「我倒是希望,我一輩子都是無名之人……我們從來都不用面對這樣的宇宙。」
x24685 發表於 2016-7-28 00:11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交流的內容
       
    當王崎離開神京,回到萬法門的時候,某種寧靜的感覺包圍了他。

    「唔,看起來我還是習慣這種平和的生活啊。」王崎感嘆:「神京的環境,居然有些不適應了。」

    現在的神京,已經完全是一個現代化的大都會了。那種高速發展的昂揚氛圍,確實很容易讓人感覺熱血沸騰,生出踏踏實實苦幹的想法。但是,現在的王崎居然會比較喜歡那些安靜的環境。

    他覺得自己最近也確實需要沉靜自己的心靈了。

    過了一會了,王崎舉起自己的戒指,看了看,最後搖搖頭:「看起來是真的睡過去了。」

    這麼久都沒出來說一句話。

    自靈凰島之後,真闡子大仇得報,徹底放下了一切執念。早在西疆的時候,他就開始修煉某種觀想法,調整自身殘魂。

    這種調整,會讓他逐漸陷入沉睡。幾個月之後,就能夠被完整的剝離出來。

    陽神閣的相關修士會重新塑造出魂魄。由於真闡子是大乘修士,殘魂難以構成空白魂魄,所以聽說那邊還順便為他設計出了人造金丹和人造法基。

    如果真闡子的重修有起色的話,他很簡單就能夠自己洗掉自己的新法基。

    當然,這都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現在,真闡子只是一個月都沒有說話了。

    王崎搖搖頭。有些時候,沒有這個囉嗦的老頭,生活還真少了幾分笑料。

    他沒有再理會自己的戒指,大步走向萬法門內部。

    只「幾步」的功夫,他就回到了自己家門口。

    推開自己宅子的大門之後,內裡的靈燈自動亮起,整個室內都出現了舒適的光。由於有避塵禁制的存在,他出門半個月,所有地方都還是一塵不染。但是,王崎卻還是搖了搖頭。

    「一個人住這麼大一間宅子,真像個鬼屋一樣。有需要的話……也佈置一個實證部?」

    虛相功法可以純靠數學構造,但是面向物質世界的實相功法就必須考慮到物理的因素。

    王崎前世是物理學家,他也覺得,想要真正揭開這個世界的終極真理,還是要靠物理學。數學對於物理學來說,是表述的工具。只不過,越是瞭解深入,他就越是覺得,前世和今生的兩個世界,物理規律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像,但是底層的東西,或者說「內秉的規則」是截然不同的。

    而在這兩個世界,最接近的反而是「數學」。

    因此,他想要嘗試著先從數學的方面入手,改變自己對世界的理解,同時準備好研究物理所需要的工具。

    這並不代表他放棄了物理學。

    不過……

    「不成為元神的話,能夠使用的資源始終是有限的。仙盟的很多東西,都只對元神期修士開放,這是一個規矩,可沒有繞過的可能。」王崎搖搖頭:「而我感興趣的內容,也沒幾個是靠個人的資產就燒得起的啊。」

    對著自己空蕩蕩的屋子感嘆兩聲之後,王崎還是找了個房間——大約是書房,只不過王崎統共才住了兩三天,還沒有放幾本書進去——坐下來,取出自己在千機閣寫下的手稿,再次在心中推敲。

    沒過多久,敲門聲再次響起。王崎放下手中的事情,勾勾手指,一道法力將門打開。

    陳由嘉衝了進來,表情緊張兮兮的,還有幾分不大自然的神色。

    「由嘉?怎麼了?」

    「你是這個點回來的?不是說今天早上第三班的靈舟嗎?」陳由嘉有些急切:「怎麼就回來了?」

    「直接穿空遁法……」王崎不明所以:「你緊張什麼?」

    陳由嘉輕輕舒了一口氣:「呼,穿空遁法,還好還好……你應該沒有被人看到吧?」

    「都說了相宇穿游過來的啊,除非是元神期修士全神默查,不然很難發現。現在萬法門應該沒有這麼閒的修士吧?」王崎抱住陳由嘉:「好啦好啦,到底什麼事兒啊?」

    「唔……」陳由嘉道:「你現在到底準備對著別人講些什麼啊?你這些日子總說你在思考一些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很讓人擔心啊!有手稿嗎?給我看看。」

    「擔心我?」王崎有些不快了:「你這就是不相信我誒!」

    「這已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了,你知道現在萬法門有多少修士在看著你嗎?」陳由嘉道:「你之前風頭出得太過,現在很多人都在看著你,而你準備講述的東西,根本就是你不擅長的領域——別質疑我呀!在神京的時候,你在拓撲方面表現出的水準,並不是那麼出色。有手稿的話,給我看一看呀。我好歹也算是半個連宗的,對這方面……唔。」

    王崎揉著陳由嘉耳朵腦袋:「當年是當年啊,『師姐』。現在你可沒法擔心我了。」

    「別說笑了。」陳由嘉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天,你當初說要與其他人討論算學之道的發言,已經膨脹成了什麼樣子?現在到處都在說,你要教一教萬法門什麼叫算學,狂得不行……而且很多威望很深的前輩都開始注意你了。」

    王崎點點頭:「嗯,蘇師兄做得不錯嘛,關注度就這麼上去了……」

    「你還得意……」陳由嘉一陣無語:「馮先生曾經說過,你好用一些未能證實、或者正在證實的東西。但是在拓撲這個領域,你還是新人。而拓撲,尤其是代數拓撲領域的權威,算君,對你也不會像當年馮先生和希老前輩那樣處處包容,你若是真的講得有了偏差……」

    「大不了就坐回原來那種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狀態唄。」王崎聳聳肩:「再說,也不會……」

    「好啦,先讓我看一看。」陳由嘉彆扭道:「這可不是其他場合,這裡是萬法門,這……」

    「給。」王崎拿起自己放在書桌上的那一頁書:「還有一點哦,由嘉你對連宗的理解也不過是半吊子吧?你當年就是為了和你爸反著來才學習的連宗理論吧。」

    陳由嘉花了大約一個時辰,從頭翻到尾。在這其間,王崎在凳子上換了好幾個姿勢看書。

    就在王崎翻過三分之一的書頁後,陳由嘉才一臉茫然的抬起頭:「這是……你打算,講這個?」

    「不行嗎?」王崎一臉無辜:「我當初不是說了,就和大家討論討論算學嗎?」

    「唔……」

    「話說回來,你是那種特別在意門派裡面其他人怎麼看的人嗎?」王崎饒有興趣的看著陳由嘉。

    這位當年可是以「叛逆」「不知好歹」而聞名的問題兒童誒!

    「我確實是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啦……」陳由嘉嘟囔著。

    …………………………………………………………………………………………

    快到中午的時候,王崎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虛實兩相功法研究中心。

    他倒是想要在家裡和陳由嘉多呆會兒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陳由嘉在確認了他想要「交流」的東西完全沒有問題之後,就呈現出一種鬧彆扭的狀態。這個讓王崎很不解。

    ——喂喂,我在外面忙著人族文明前程的時候,都沒有忘記跟你寫靈訊啦,你還鬧個什麼彆扭啊。

    但是,女孩兒的心思,有時候就是這麼難懂。

    所以,陳由嘉回去之後,他就只好出門繼續自己的事情了。

    他是來和蘇君宇交代一些與千機閣合作的事情的。吳承道那邊,蘇君宇已經通過萬仙幻境聯繫過了,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他和蘇君宇當面商議。

    另外,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蘇君宇幫忙。

    他的出現,也讓那些開發虛實兩相功法的低階修士微微有些騷動。

    蘇君宇將王崎拉到一幫,用幻術隔絕了聲音。他先是捶了王崎一下:「不錯嘛,你這小子,人緣居然也不賴,就這麼拉了好些千機閣弟子加入我們啊。」

    「這都是形象塑造得好啊。」王崎語氣謙虛。

    ——也就是碾壓了他們最優秀的真傳弟子,秀了一把功法嘛。

    談完這件事後,蘇君宇才語氣一轉,鄭重道:「兄弟,這一次我辦事有點差了……對不住。」

    王崎聳聳肩:「我大概已經聽說了。這樣不也挺好的?」

    「好個屁啊,你之前差點就干掉……也不能說干掉吧,你顛覆了希門主的理論,又堅持離宗的觀念,導致離宗連宗雙方都看不順眼。現在雙方都在看著你。現在你與人『交流』的時候,無論是表現出過多的連宗思維,還是有錯漏,都會引來他人的攻訐……這對你的聲望,必然是一個打擊。」

    「隨他們便咯。」王崎還是無所謂的語氣:「再幫我傳一個消息出去唄,就說我今天下午,就在我家門口,歡迎諸位與我來交流問題。」

    說完這句話,王崎就轉身離去。

    那些功法開發組的人老早就對他們二人的交流好奇。王崎走後,一些膽子大的萬法門弟子就湊過來,問蘇君宇:「蘇師兄,王師兄剛才跟你交流些什麼啊。」

    「今天下午,他打算在自家門口,與諸多同門坐而論道。」
x24685 發表於 2016-7-28 04:47
第三百三十二章 講道
       
    真陽如血。

    興許是因為濕度與雲層的原因,漸漸西沉的太陽在空中折射出一層紅色的光。而王崎的宅子,或許是因為朝向的原因,此時漸漸沉入山的陰影當中,看起來竟是有幾分肅殺。

    但是,其他的修士卻沒有一絲不耐。

    此時,王崎家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修士。除了少數早就等著的結丹期修士之外,大多都是元神期修士,甚至還有少量的煉虛期修士。原本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平台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許多人都只好飛在半空當中,等待王崎出現。

    這些修士面朝王崎,沉靜的如同即將衝鋒的勇士。

    「老薄啊,你也來了?」

    「王崎那個小子也是狂得不行,早半個月就說要與我們講道,我倒要聽聽,他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還真別說,這小子,當真有些水平啊。」

    「就連老門主都……都被他弄倒了。」

    「哼,豎子。」

    「拓撲向來是我連宗的自留地,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講些什麼……」

    「我反倒是覺得很奇怪。這個王崎如果真的有了不得的發現,為何不去找他的師長?」

    「這也真是有些奇怪,他之前的幾篇論文……唔,《論可計算數及其在判定問題上的應用》、還有《試論lt;萬法算藏gt;卷一算術篇中形式上不可判定之陳述及相關系統》,都是頂厲害的論文了,不也都是先同姑婆馮落衣小範圍流傳開去,再公開發表的?」

    「少年氣盛,想要繞過馮落衣?」

    「倒也未必。再者,像二十三問那麼有份量的問題,哪裡是那麼容易就出現的?拓撲領域的……算君的龐氏猜想?」

    「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解得出來?他之前在拓撲的領域可沒有任何建樹。」

    「說起來,算主退場之前,曾經說過什麼……『既然有你在。那便不用擔心什麼了』,倒是有幾分將他培養成離宗新一代領袖的意思?」

    「算主?故步自封的傢伙,他自己未必肯承認王崎,歌庭派就肯認?」

    「那倒是,歌庭派就算是散了,那也是離宗的領軍——嘿嘿,想起這個,我就開心。離宗那群傢伙橫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終於算是潰不成軍了。」

    連宗的、離宗的、善意的、惡意的……種種言語就在這小小的地方激盪。

    蘇君宇有些不快的看著門外:「你要講的東西,靠譜嗎?」

    王崎的宅子是按照元神期修士的標準修建的,能夠屏蔽宗師一流的靈識搜查,也能讓人看見外面。

    「糾正,我本意就不是『宣講』,而是『交流』。」王崎神色輕鬆。他現在已經準備充分了。

    唯一遺憾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陳由嘉居然不願意出現在這種場合。

    ——害羞?

    王崎搖搖頭,對蘇君宇道:「你就放一百個心就好。」

    「現在外面謠言已經傳開了,我覺得你要是真的講了什麼……不大好的,人家也不會管你原意是什麼。」蘇君宇搖搖頭:「小心。」

    王崎推開了大門。

    見到王崎出來,所有修士都齊刷刷地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有些修士甚至暗暗緊張起來。

    就算他們語言上如何輕視王崎,也不敢真正小視這個年輕人做出來的成就。

    僅僅之前的兩篇論文,就讓王崎產生離開一種無形的威嚴。

    「哦哦,想不到真的有這麼多同門願意和我交流啊,真是不勝榮幸。」王崎先是向著四方一禮,感慨了一句,接著道:「我最近打算在往代數拓撲這個方面研究。由於我在這個領域還是一個新人,所以想要找一些道友討論討論……唔,這麼多人,反而有些不方便啊?」

    王崎這句話,在人群當中引發了一陣小小的躁動。

    「他原話原來是這樣的?」

    但是,來者都是修行有成的人物,倒也沒人驚呼或者質疑。有人道:「你就直接講一講自己的見解吧,若是有問題,我們自然會和你說的。」

    王崎很無辜的笑了笑,似乎是在說——「說好的交流,怎麼就變成了帶提問環節的講座了呢?」

    而他的內心實際上已經樂開花了。

    「關注的人確實很多啊。」

    他席地而坐,隨手幻化出種種幻象,權作PPT:「那我就說一說好了。我最近在研究代數拓撲,主要就是歌庭派若澈仙子的一些思路順著往下研究……」

    王崎說得不快,但是卻說得很細。

    他基本上就是講自己這些日子的思考一點點的說出來了。

    「到底是什麼問題?」

    「他到底在研究什麼?」

    心急的人們想要從王崎的言語中尋找到答案。

    「同調?這個是雪國一派之前在研究的嗎?」

    「同倫?難道是同倫?雪國派新晉的逍遙就是因為與何外爾一起奠定的同調論的基礎,最終堪破那一關的……」

    「單形……研究形嗎?這個領域可是算君一手創立的啊。」

    隨著王崎的講述,他們越發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理解這個年輕人的思路,卻又覺得愈發迷惘。

    這個傢伙,到底是想要往哪個方向研究?

    完全感覺不出他在研究什麼具體的問題啊?

    在王崎的講述聲當中,太陽逐漸落山。天完全黑下去之後,王崎站起身,道:「今天我要講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有興趣跟下去的道友,還請明日同一時刻再來。」

    那些元神期的大宗師頓時有一種抓耳撓腮的感覺。

    王崎思路清晰,思維的過程稱得上不蔓不枝,顯然是有目的的前行。但是就目前已經說出來的部分,根本就看不住他想要研究什麼。

    第二日,同一時間,更多的修士聚集到了王崎家門口。

    王崎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坐到門口,講述自己思考的過程。等到天黑之後,他依舊是一句:「我今天要講的,就是這麼多了。有興趣繼續聽的道友,還請明日再來。」

    其他的聽眾依舊是一臉疑惑:「這個傢伙,究竟打算講些什麼?」

    王崎講的東西,代數拓撲,正海是當前研究的熱潮。算君的回歸帶動了連宗研究拓撲的熱情。而若澈仙子作為算主最為優秀的弟子之一,其代表的代數拓撲,也成為了離宗弟子所剩不多的方向。

    但是,這個傢伙,好像根本就沒有深入的意思。

    第三日,同一時間,王崎再一次開始複述自己思維的過程。

    如果說,前兩天這個傢伙只是在講述自己學習時的心路歷程,那麼今日開始,他就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思考。

    這讓許多連宗的算家皺起眉頭。

    「離宗的東西。」他們低聲交流。

    「玄學一般。」

    「臭不可聞。」

    這一天開始,終於有人陸續的離場了。

    對此,王崎不以為意。

    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現代離宗和連宗的分歧,大約就在於「概念代替一切」。在離宗這裡,算學不再是圍繞「計算」存在,而在於對「概念」、「性質」、「結構」的研究。尤其是「結構」,幾乎就是離宗算學的核心了。天集論是其存在的基礎,算主公理化的理想就是它發展的大方向。

    這也是繞不過去的。在地球的歷史上,這種思路甚至可以追溯到高斯的繼承人狄利克雷。哥廷根學派延續了狄利克雷的理念,而布爾巴基學派則是哥廷根學派精神上的繼承者。有些數學史在講述布爾巴基學派學派的時候,同樣會講述哥廷根學派的部分。

    王崎只要覺得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成就有用,那他就只能當個離宗。

    很不巧,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理論確實很有用——至少,王崎覺得在這個宇宙依舊能夠解釋很多事情的弦論,需要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成就。

    同樣,統一場、凝聚態之類想要真正在這個世界發揚光大,也需要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

    所以,對於這些連宗聽眾的退場,王崎確實是有預料的。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失望的人越來越多了。

    他們發現,王崎確實是在講一個成體系的東西,但是他講述的內容,真的非常平庸。

    現在萬法門到處都有討論類似問題的人,他們又何必來聽這麼一個初出茅廬者講?

    第七日的時候,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性子,直接問道:「王道友,你最近有什麼……打算研究的方向嗎?」

    「方向?代數拓撲,具體一點就是單形代數拓撲,可能涉及變分法、同調、同倫……」王崎仔細思考自己最近打算研究的東西。

    發問之人問道:「您有什麼……更加具體的問題嗎?」

    王崎無比認真的說出了一句日後將要載入史冊的話:「具體?不,我現在對更加一般化的東西更感興趣。」

    但是,跟他對話的人卻顯得有些失望。

    ——這真的只是一個初學者啊……

    眾人紛紛失望的離去。

    蘇君宇有些不解:「我說,你暗中推波助瀾,總不至於將這些修士聚集過來,聽你講那些……淺顯的道理,然後看這些傢伙失望離去的樣子吧?」

    「我沒那麼無聊。」王崎胸有成竹:「你明天且再看。」
x24685 發表於 2016-7-29 00:15
第三百三十三章 果然是你的風格
       
    陳由嘉是在第八日上午的時候來看王崎的。

    她看著王崎,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你太過……很難跟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知道嘛,連宗離宗其實都不喜歡我,現在他們也只是覺得自己信了虛假廣告,對我的不滿又加深了一些。」王崎還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惡感可以量化,這次他們對我增加的惡感充其量也就是一,而他們之前對我的惡感就已經達到三位數了——也不差這一點嘛。」

    陳由嘉深深地看著王崎:「這件事,對你來說,很急嗎?」

    王崎沉思:「嗯……還真是很急。我對一些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

    蘇君宇在一旁搭腔:「這事我也覺得你想差了……你若是真的想要在新的領域闖出一片天,最好是培養出一批學生。就算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也不應該採用這樣的方式。」

    王崎聳聳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數學邏輯這個領域,他已經將之推上了高峰,就快要到頭了。雖然這個「快要」往往是以十年、百年為單位進行的,但是相對於修士的壽元來說,還是不長的時間。

    可預期的未來,除了「力迫法」,再很少有像「不完備」這般激動人心的成就了。

    考慮到他推遲成就元神的想法,或許走完了地球上能夠走的路之後,王崎可能還是沒有踏破天關。

    這個時候,一些其他領域的研究對他來說就意義非凡了。

    仙盟在某些方面也是理性得可怕。只有王崎保持自己「高產」的天才光環,他許多想法才能夠在這裡順利實施。

    而且,他如果想要在物理領域完成實相元神的突破,那麼這布爾巴基學派理論仍然有一些必要。

    最初導致這個星球與地球歷史關聯得詭異的那一種神秘現象,就在「梅歌牧的前身【即『洪天大君』】」出現之後逐漸變弱,而那之前或者之後理應出現的一些頂尖學者的同位體並沒有出現。

    就比如說布爾巴基學派早期的領軍人物嘉當父子,他們就沒有出現。而嘉當早期的一些成果,就是由歌庭派完成的。比如說在地球叫做「愛因斯坦·嘉當理論」的、引進時空撓率概念的重要理論,就是由歌庭派提出的。在這個世界被稱作非簡黎氏撓宇論的理論,在洞天相形尺等一系列法術當中,都有相當的應用。

    但是,布爾巴基學派和歌庭派終究是不一樣的。兩個學派在思維上的差異很明顯。指望歌庭派能夠接受王崎現在需要的觀點,非常困難。

    布爾巴基學派是一群思維上自由而嚴謹的人,在一個類似的思想下聚到一起發展起來的。他們每一個人都從自己的思路,為這一座「數學的建築」獻上自己的磚瓦。這個理論的體系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誌、特殊的問題,有的,則是相對於個人來說繁複而嚴密過頭的整體。

    而歌庭派當中,每個人都是算主的學生。

    王崎只有自己來。

    只是,這並不簡單。

    如果王崎是一個元神期修士,或者有機會真正意義上去教一些弟子,那麼他很簡單就能夠找到那些能夠順著他的思路的弟子,與他一起構築這個偉大的整體。

    可他偏偏沒有。

    就像地球上有「教師資格證」這種東西一樣,仙盟也有類似的制度。

    也正如教師資格證有嚴格的學歷要求一樣,仙盟死規定,不入元神者不得正式執教【私下裡教授某些人一些東西當然沒有問題,但是不允許向入門者傳播任何未經仙盟認可的非主流理論。】

    也就是說,不成元神,終究是沒辦法通過這種「弟子門人」的方式壯大自己的隊伍。

    至於同門……切不說王崎還不能算馮落衣的正式弟子,就算是吧,馮落衣自己就不擅長教弟子,手底下也沒有幾個在明面上活躍的弟子,同樣幫不到王崎。

    所以,王崎就只好通過這種「宣講」的模式,將自己的想法廣泛地傳播出去。

    而在這兩天的宣講當中,他著重表現的,就是自己在論文當中很難表現出來的東西。

    也就是思考的過程。

    能夠被這個思考的過程吸引的人,也必定是他所希望的「志同道合的人」。

    第八天的時候,按時來王崎家門口的人少很多了。至少比起最初的那高台都站不下的「盛況」要少很多。

    王崎不僅沒有失望,反而覺得蠻高興的。

    或許等到人數少他的家都站得下的時候,也就是他可以正式開始的時候?

    由於人數少了許多,留下來的人提問也更加方便,王崎與前來討論者的交流比著前兩天反而更多了一些。

    這裡面,依舊有一些懷著別樣念頭的人,試圖通過這種形式的交流指出王崎的問題,看看王崎會如何反應。由於王崎此時水平已然稱得上「不凡」,所以這些問題他大多都回答得上。

    但也有一些問題,確實讓他感到有一些棘手。而有一些,則讓他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對於這些問題,王崎一一虛心接受。

    這卻讓其他人「看到」了一個信號。

    ——這確實是一個初學者,而且確實想要在這個方向努力。

    這個觀念一旦形成之後,原本一些有心看看王崎在幹什麼、打算跟在後面分潤點研究熱點的傢伙打起了退堂鼓。

    他們本來是對王崎之前扳倒算主、險險動搖整個歌庭派的傳奇經歷抱有幻想才來的。可王崎在這個領域自己也是初學者……

    算了算了,他們還沒有那種將似錦前程壓在一個初學者身上的勇氣。

    第十天的時候,來的人又少了一些。

    而漸漸的,新的流言在萬法門內內傳開了。

    「看起來,那個叫王崎的天才人物,這一次是服軟了啊。」

    「怎麼?」

    「到了這個領域,終於知道夾起尾巴做人了啊。」

    「也是,拓撲這個領域,算君在一天,連宗就佔據主導一天。」

    「還別說,會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誰知道會不會在他哪天憋一個顛覆性的東西出來?」

    「呵呵,說笑呢,算君可不像是算主,代數拓撲這個領域的根底堅實無比。他想要像上次那樣,一篇論文顛覆整個根基,根本不可能啊。」

    「不過,若是他能夠將算君的那個猜想解出來,說不定……」

    「也說明不了什麼。算君感興趣的領域多了,有這麼一個暫時不想付出太多時間的問題,很奇怪嗎?」

    而外界的那些猜想,並沒有影響到王崎的步調。

    他依舊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和那些聚到他家門口的那些萬法門修士討論問題,用這些問題充實自身,用自己的思維將自己的新想法梳理一遍,然後再拿去與其他人交流。

    但是,這樣子淡定,卻讓一些人有些看不過去了。

    大約在王崎開始交流活動的第十五天,有一個修士在交流完之後悄悄的問王崎:「王道友,你最近真的沒有什麼了不得的計劃嗎?」

    王崎哭笑不得:「了不得的計劃?你說什麼呢?」

    他認識這個修士。他名字叫做趙清潭,是一個新晉的元神修士,算是若澈仙子這一支的學生,只不過師承關係有點遠。他最主要的研究領域就是同調群和基本群,對於環論也有一點涉及。

    對於王崎來說,這種人也是比較好的合作對象了。

    趙清潭壓低聲音:「就說吧,你在向哪個方向進發?最終的目標是不是三維的龐氏猜想?」

    「對於拓撲這個領域,我也只是初學者。」王崎再次強調:「再者,我現在還是對『一般性』的知識更為感興趣。」

    「一般性……是能夠推廣到更加……更加廣泛的範圍?」趙清潭道:「我不止一次聽你強調一般性這個概念了。」

    「嗯,簡單來說,我現在還不打算研究代數拓撲的某一個問題,而是研究代數拓撲本身,或者說它下面那更加廣泛的結構。」

    「元算之算……果然是元算之算。」趙清潭深深的看著王崎:「我這兩天倒是有在注意……你好像在一些概念上的問題上特別的在意,甚至有重新定義或者規範化的想法。你是不是想要研究元算之算?還『更深層的結構』?」

    「沒有問題吧?」王崎道:「一個想法而已。」

    「研究元算之算也就算了,還是代數拓撲方面的元算之算。」趙清潭後退兩步。而剛剛打開門的蘇君宇和陳由嘉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非比尋常。

    「你一定是瘋了。」趙清潭還在後退:「研究元算之算也就算了,還在拓撲這個領域研究……你比算主還要厲害?」

    「沒有這種想法。」王崎搖搖頭:「你們怎麼總是給我腦補一些有的沒的的想法呢?我就是覺得這個方向很有意義,很有趣,做下去。」

    「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趙清潭轉身離去。

    但是,蘇君宇和陳由嘉的臉色卻變了。

    元算之算,本就是算主的一種想法。他「完備性、相容性、可判定性」的理想也是基於這個思路得出的。

    王崎的「不完備」使得算主黯然身退,然後王崎自己又做起元算之算。不管他自己是怎麼想的,其他人就會覺得,他自大成狂,覺得自己已經凌駕在逍遙期之上。

    而他選擇的領域拓撲……更是連宗擅長的領域。

    當年算主的元算之算,也只是在「計算」之類的離宗的地盤上進行,卻沒有如同王崎一般,直接到連宗的底盤上來搞。

    在他人看來,依舊是一種挑釁。
x24685 發表於 2016-7-29 05:48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歷史的因果

    陳由嘉在王崎面前轉悠兩圈,神色焦躁:「你啊,你啊……」

    結果因為不善言辭,她老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而在一張椅子上,王崎正襟危坐,雙目卻游離失交,彷彿已經物我兩忘,神遊天外。

    「我就是害怕這樣的情況,所以才特地來看你,希望你這次不要這麼引人注目啦……為什麼非要在離宗連宗雙方都吸引仇恨呢?」陳由嘉過了老半天才組織好語言,準備好好數落王崎一頓:「傳說,希門主當初是說過『離宗有你,我能夠放心』,但是,這並不能說他……」

    蘇君宇捂著額頭,神色有些尷尬:「師妹。或許這種場合我不應該打斷,但是——那小子根本就沒聽啊。」

    陳由嘉立刻張牙舞爪的抓住王崎:「趁我沒注意你又……」

    「別別別,要是把我腦子裡的靈感罵走了,你可就是萬法門的千古罪人了。」王崎捂著腦袋,道:「再說啦,沒看出來我想要做什麼,不是說明由嘉你還需要學習一個嗎?」

    「你……」陳由嘉氣苦,嘴角抽搐兩下。王崎見勢不好,再次在椅子上抱頭蹲防:「我事先說明一個啊,話我已經講出去了,木已成舟,除非你能夠練成只存在於理論當中的悖逆時空因果、逆轉過去未來的手段,不然這就已經是既定事實了。」

    陳由嘉跺跺腳,坐在一旁生悶氣去了。

    蘇君宇見這兩人平息,才捂著頭道:「師妹,這小子有一點說得沒錯,木已成舟,再責怪他也晚了。——喂,看你小子這麼有自信,心裡因該有數吧?」

    「就算算君親自下場也不怕啊,我又不是沒有和他正面懟過——練氣期就懟過呢。」王崎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有那麼幾分心虛。當初他無論是研究完備律還是研究不完備律,都不能算是和算君正面懟過。畢竟,算君雖然反對算主將算學形式化的學術思想,但是他可沒有親自下場過——在他看來,這就跟反對隨地大小便的人不需要親自去街上鏟屎一樣,他的時間不能浪費在這麼蠢的研究方向上。

    蘇君宇哀嘆:「得了,死馬當活馬醫唄……只能指望你這一次不要造成什麼太過負面的結果啊。」

    對於虛實兩相功法來說,王崎這個體系的創始人就是天然的形象代言人,王崎越是厲害,這一門修法發展的動力也就越強。蘇君宇不希望王崎的聲名有損。

    對於這一點,王崎也是無可奈何。

    布爾巴基學派是哥廷根學派精神上和方法上的繼承者,很多東西都和哥廷根學派一脈相承。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這就是王崎在順著算主當年之路走下去的標誌。

    而當年布爾巴基學派崛起的時候,距離希爾伯特夢碎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西方數學界一片哀嚎。哥德爾與圖靈也與這個學派沒有關係。它是以「拯救者」的形象出現的。

    而隨之而來的兩大陣營分裂,將地球上的「連宗」主力——包括許多波蘭數學家在內的蘇聯學派擋在了鐵幕後面,所以布爾巴基學派才能不受非議的發展【實際上也是受過非議的。蘇聯學派就多次抨擊過布爾巴基學派。不過,就當是的國際環境而言——那個社會主義陣營的聲音誒,誰在乎?】

    至於歐洲本土的反對聲音……大衛·希爾伯特也不是善茬。亨利·龐加萊死後,他就橫掃了整個數學界。歐洲本土的其他聲音,早就被收拾得只剩大貓小貓兩三隻了,也改變不了布爾巴基學派崛起的大勢。

    只是,在這個研究者就是修士的瘋狂世界,有什麼勢力能夠阻擋逍遙眾多的雪國派和萬法門其他學派交流?

    更別說,算君也還活著,在另一個宇宙的歷史上早就被掃除的少黎派根本就沒有衰敗過。

    所以,王崎遇到的反對聲音,注定會比「歷史上」更大。

    王崎現在卻沒有考慮這麼多。

    他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話說,我有沒有遇上格羅滕迪克同位體的可能性?

    他這兩天講的,固然是這個世界的歌庭派基礎上、以布爾巴基學派內核延伸出去的學說。但是……他這兩天說的,同樣是當年亨利·嘉當引導格羅滕迪克入門時,他名下數學討論班裡討論的內容。

    如果真的有一個在冥冥之中操縱一切、就連龍皇都發現不了的大能知曉他在幹什麼的話,說不定還會將一些尚在成長當中的牛人的同位體送到他面前?

    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不大可能。

    就連與嘉當有過一段師徒緣分的陳省身都無故缺席了這顆星球的歷史,格羅滕迪克……因該不會出現了吧?

    再者,考慮到格羅滕迪克的早年經歷……王崎也不抱什麼指望。

    地球歷史,格羅滕迪克出生在德國。早年他的父親在俄國參與政治活動,反對沙皇政府,最終被判刑。為了躲避迫害,他們全家前往了德國。

    而非常不幸的是,他是一個典型的猶太人,長相就帶有明顯的猶太血統。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格羅滕迪克都是在國際集中營裡度過的。少年的格羅滕迪克曾經難以抑制自己的憤怒和痛苦,策劃逃離法國的集中營,去刺殺納粹的元首——只不過,他這方面的天賦就很一般了,計劃還沒有實施,就被人抓回集中營。

    也得虧如此,不然,地球的歷史將會少一個如同神明一般的人物。

    當年,那個神秘的力量為了讓地球的歷史能夠在這個宇宙強行繼續下去,可是影響了一個謫仙的軌跡,讓那個謫仙扮演「那一段歷史」當中的反派,使得當時整個神州十室九空。

    如果歷史在這裡出現了什麼偏差……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如果某大能真的想要完美復現地球歷史,這也不是不能彌補。

    再過些日子,他王崎或許就可以窺見某個真正「大能」的態度了。

    陳由嘉見他絲毫沒有壓力,反而露出一種蠢蠢欲動的表情,不由得搖了搖頭。

    王崎牽起陳由嘉的手:「由嘉,不應該是這樣吧?你這次怎麼對我沒有什麼信心啊,大風大浪什麼的,我見得多了啊。」

    陳由嘉歪過腦袋,不看王崎,像是將聲音含在嘴裡一般嘟囔:「我母親不大喜歡不穩重的人……」

    「嗯嗯嗯嗯的,說什麼呢?」王崎想要伸手扯開陳由嘉的嘴。陳由嘉一把打掉王崎的手。

    蘇君宇覺得自己不能呆下去了,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不送。」

    蘇君宇前腳剛剛離開,陳由嘉就站了起來,道:「我也不好久留了,走了……」

    ……………………………………………………………………………………………………………………………………………………………

    但是最終,王崎還是沒有找到哪怕有一絲格羅滕迪克同位體跡象的人。

    現在,參與交流的人數已經少到了一個王崎可以記住所有人名字的地步。王崎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流當中,逐漸試探這些人的思想。

    讓他失望的是,沒有類似的跡象。

    沒有哪怕一個人展現出了某種超凡的、有跡可循的思路。

    而且,這些人的姓名、經歷也與王崎所知曉的任何一個著名地球數學家不符。

    「難道說,現在兩個世界歷史已經偏差到了巨大的地步嗎,就算是那個推定中威力無邊的大能都無法在『合理』範圍內進行干涉?」

    「還是說,我出現意識,就是某個大能的手筆?他故意讓我代替歷史上那些缺席的大神?」

    這個問題,王崎最後還是埋在了心裡。

    現在這個階段,思考這些毫無意義。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多的理解這個世界。

    王崎繼續了自己的「交流會」。

    出乎意料的是,趙清潭也來了。

    王崎本以為趙清潭在知曉了他的某些意圖之後,就會退出。不料,還沒有過幾天,這個人就再一次來到了王崎家門口。

    趙清潭好像從來沒有與王崎交談過一樣,神色自若,加入了討論之中。

    在這一日的討論結束之後,他再一次找上了王崎。

    「喲。」王崎打了個招呼:「你那個關於微分的思想就很不錯嘛。」

    「靈光一閃罷了,我也感覺能夠引出一些新的點子,但是我自己一個人力有未逮。」趙清潭盯著王崎:「實話實說吧,在於你的交流裡,我也受益很多。雖然你也只是一個初學者,但是卻是一個了不起的初學者。我能感覺到,你學習有別具一格的思路。」

    王崎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褒獎。

    他是在有意識的沿著布爾巴基學派,還有格羅滕迪克當年的軌跡重走一遍,絕非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

    趙清潭咬咬牙:「如果我們真的可以時常進行這樣的交流,我……願意陪你玩這一票大的。」

    王崎皺眉:「感覺你這語氣,完全就是視死如歸啊。」

    「你這一次又是同時招惹離宗連宗,讓人很難相信啊……」趙清潭搖搖頭:「你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學說吧?憑你之前的成就,我可以信你一次,但是……很不安啊!」

    這種狂妄的事情,一個不好就會賠上自己的學術聲譽。

    王崎自信笑道:「我贏過。」

    「我知道,所以才信你這一次。」趙清潭看著王崎:「既然是要建立自己的學說,捺總有一個章程吧?拿出來,讓我開開眼?」

    王崎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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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前輩的來訪
       
    對於王崎的說辭,趙清潭很是疑惑。

    ——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他幾乎都覺得這是一份託詞了。按照他的想法,王崎也不過是想找一些助理而已。現在他就是整個算門舉足輕重的人物,想要做什麼,還需要什麼「準備」嗎?

    但是王崎這麼說了,他也無可奈何。

    隨後,參與王崎「討論」的人群也在逐漸縮小。

    當然,也不是只有離開的人。還有很多後來聽說「王崎開始學習單形代數拓撲,需要與他人交流」而趕來的修士。這些修士多是低階修士或者新晉元神,原本覺得王崎的水平很高,自己很難與他交流。不過「王崎是初學者」的傳言一經傳開,這些人也來試著碰碰運氣,希望能夠跟隨傳說中「大家」的腳步,學習這個陌生的領域。

    甚至有些剛剛入門不久的修士,就為了這個,硬是啃了幾天代數拓撲的書,才敢過來與王崎他們交流。

    其中,也自然有許多水平真的慘不忍睹的。

    這些人在見識到所謂的「初學者」水準之後,大多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他們在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也聽不懂討論之後,才意識到那些元神期師叔師伯說的「初學者」,也完全是相對而言的。

    但是,這些在智商上被徹底碾壓了的低階修士當中,也有一些堅持留下來了的。

    聽不懂就咬牙去聽,想不明白就記下來,回家再想,或者另外找時間詢問自己的師長們。

    漸漸的,王崎的家門口也就多了一群每天都會定時出現、不參與交流卻奮筆疾書的人。

    王崎也不干涉,就任由他們在這裡旁聽。

    萬一里面有那麼一兩個大器晚成或者勤能補拙的呢?那他王崎不是撿到寶了?

    當王崎的「交流會」大約進行了二十五天之後,那些進進出出的流動人員才固定了下來。

    「嘖,還真是……萬法門當中,能夠被吸引來的人基本都被吸引來了吧……」王崎思量:「但是……還不夠。」

    他將要面對的阻力,一定會比「歷史」當中的更大。所以,他需要準備得充分一些,再充分一些……

    最好能夠找到一個給力的外援。

    但是,其他人就不大理解他的顧慮了。

    趙清潭已經是第二次找上王崎了。

    王崎卻不是第二次聽到類似的提問了。這些日子,也有不少元神期的修士向他表達出「合作」「合寫論文」的意向,但是他都以類似的理由一一回絕了。

    「師弟啊,你這個『初學』到底是打算初學到什麼時候?咱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深入一點的研究了?」

    「還早呢。」王崎依舊是高深莫測的搖搖頭。

    等到趙清潭走後,蘇君宇也不解的詢問王崎:「師弟,趙師兄也是這幾年新晉的元神,他願意找你合作,咱們就正好吸收進來啊——再說,你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王崎斜著看了蘇君宇一眼:「老哥,你難道沒發現我這種交流的巨大好處嗎?」

    「是有巨大好處……」一提到這個,蘇君宇倒是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他最近也加入了那些「抄寫黨」,每天都來定時聽王崎和其他人的交流,記錄下一些問題。陳由嘉也偶爾會來。而每天交流會結束之後,他就會去直接問王崎一些不懂的地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蘇君宇原本是已經拜入白澤神君門下的。但是白澤神君前年的時候被算君一篇憋了百年的論文傷到,大把的時間都在療傷,也沒什麼指點後輩的功夫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蘇君宇在過去的一年才只好盡心盡力幫王崎推廣功法的事情。

    王崎也樂於回答。對於他來說,解答別人的問題也是一種很好的學習。

    在問答當中,蘇君宇在這個領域的水平也是飛快的進步,估計再有一兩個月就能夠登堂入奧了。

    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至於說這種「交流」的模式不好。

    王崎道:「既然這種交流會對大家都有好處,那為什麼不進行下去呢?」

    ——而且,我原本的目的之一,就是讓那些修士逐漸習慣這種交流會。

    這種「交流學習會」,就是布爾巴基學派最著名的一種活動形式,數學討論班。

    這種「數學討論班」,是一種頗具傳奇色彩的工作方式。它採用了一種非常嚴格化的模式——每年都圍繞有限的選題展開談論,每一個人都有發言的權利,所有講稿都要經過系統的整理,最終講稿都要正式集結出版。

    數學討論班的主持者可以是成名已久的大佬,但是每一個人都要參與。這種模式不僅培養了布爾巴基學派自由而嚴格的學術氛圍,更是帶動了整個數學界的發展,使得二戰後法國迅速反超哥廷根學派所在的德國,重新成為西方數學的中心。

    就連格羅滕迪克,也是從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討論班當中走出去的。

    實際上,布爾巴基學派也是以「教育」而著稱的——甚至到了其鼎盛的時候,整個法國的數學教育都為止把持,就連小學生都要學習集合論、拓撲學之類的高等數學【當然也遭受到詬病就是了。】

    這也是王崎小小的努力之一。他想要培養一批真正具有布爾巴基學派學術思維的人。

    蘇君宇見他堅持,也沒有多問,只是問道:「那麼,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正式開始研究呢?」

    ——其實早就已經開始了……

    王崎想了想,最終還是將這句實話嚥了回去。

    他在模仿一個步調與眾不同的巨人,所以暫時不會被人理解。

    但是,當年那位巨人有資格要求整個數學界去適應他,而不是他去適應整個數學界。而他王崎就沒有那種資本了。

    因為,「前輩」們都還活著。尤其是算君龐家萊。

    這就是這個世界,「長生」所造成的一點麻煩。

    最終,他道:「我正在寫一篇論文。如果順利的話,七八天以後就可以完成吧。等我這第一篇論文發出去之後呢,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第二天的時候,王崎將同樣的話講與趙清潭還有其他人聽了。趙清潭也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然後,又古井不波的過去了幾日。

    王崎開始講道的一整個月後的那個黃昏,一個意外的來客出現在了王崎家門口。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樣子儒雅、清秀,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一種「彬彬有禮」的氣質,好像是一個琴棋書畫皆通的老派鴻儒。

    但是,看到這位「書生」的第一眼,有幾個元神期修士居然緊張得站了起來。

    趙清潭居然也露出幾分不安的神色。

    「何太師伯……」

    此人,正是何外爾。

    歌庭派這一代的領袖人物,算主希柏澈的門生——或許不是「得意」,但確實是最優秀的門生。

    所有人心中都微微打鼓。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算主退隱之前,就將「歌庭齋」的鑰匙傳給了何外爾。儘管他是一個與歌庭派格格不入的連宗算家,但是此時,他卻無疑代表這歌庭派的「意見」。

    如果他選擇斥責王崎對前輩缺乏敬意,且不說王崎會不會為千夫所指,至少現在這些來交流的人,是不敢再來了。

    王崎也是見過這位大逍遙的。他站起身,中規中矩的行禮,道:「前輩。」

    何外爾很認真的還禮,微笑道:「多日不見了,王崎。聽說你就在是在這裡與同道交流算學的,我聽聞之後也頗有些興趣,也想來參加。」

    「前輩光臨,實在是榮幸。」王崎道:「還請前輩……落座?」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聲。不光是他,就連其他修士也都是席地而坐的,又哪裡有「座」給對方。

    只是嚇得那些前來討論的萬法門修士心中連連感嘆:「這個傢伙,道心到底是多麼穩固啊,這種情況下,居然還笑得出來?」

    何外爾在發現自己坐下來之後周圍氣氛就有些僵硬。他揮了揮手,道:「諸位不必在意我,像往常那樣討論就是了。」

    王崎點點頭,按照最初的步調,道:「我們今天還是聊代數拓撲,接著前幾天的話題,從同調群開始說起……」

    在代數拓撲這個領域,引入同調的概念,也是布爾巴基學派最大的創舉之一。

    而王崎現在說的,就是代數拓撲學領域最重要的應用之一,同調代數學的一點點雛形。

    當然,只是顯示出一點點思想而已。王崎在地球就沒有特別學習這一塊——他只是應用以這一塊數學為基礎的「成果」。他也是想要與其他人一起分享、學習,借用他人的力量將這一部分數學還原出來,。

    只是,有何外爾這一位逍遙期修士在,一般的人也不怎麼敢發言,這一日,討論的氣氛也遠不如前幾日。

    大約是看到周圍諸人討論的人情不高,何外爾反倒是站起來,向王崎詢問道:「王崎,對於你前些天說的,將微分的形式引入,我還是很感興趣的。這裡我有幾個問題。」

    王崎點了點頭:「代數拓撲和微分拓撲無疑是拓撲學當中最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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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邀請
       
    「代數拓撲和微分拓撲無疑是拓撲學當中最有意義的?」何外爾咀嚼著這句話,不由得點點頭:「有點意思——只不過,你居然敢對拓撲學整個進行評判?」

    「我是以一個算家的身份,在這個領域做出我自己的判斷。」王崎不卑不亢。

    「我在代數拓撲,確實是有一些問題的。」何外爾道:「你的思路,似乎更夠指向群論和環論……啊,不好意思,這個是我最先想到的。我和我的同門曾在這個領域進行了很久的研究,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這個。」

    王崎點點頭,心中卻是微微有些驚訝。

    在只有模糊思路的情況下,居然能夠猜測這個理論的方向嗎……

    上同調代數出自代數拓撲,但是應用上卻又高於代數拓撲。它不僅本身是數學發展的里程碑,更能夠滲透到許多數學領域,推動數學的整體前進。

    這種強而有力的學術思路,將會在群論、環論、代數論等許多個領域產生及其重要的作用。

    而由此而生的數學工具,最終又指向物理的領域。

    其中最顯著的成就,就是揭示規範場論的對稱結構。

    而眾所周知,在算主與太一天尊相交莫逆、相形之道如日中天的時代,何外爾曾經在歸一盟呆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他對著天歌行的體系也有著相當的瞭解,想要順著太一天尊的思路,完成「統一場」的理論。

    但是,他失敗了。他當時從天歌天元組的電場、磁場概念入手,企圖將之換成電磁勢與與相對應的高階反對稱張量,然後將之加到引力的動量—能量—靈力張量上,用純粹算學的手段導出場方程。

    只是,這位萬法門的高階修士不僅忽略了自己算式的具體意義,忽略了自己算式根本沒有構建的可能性,也不幸的選擇了最難的方向。在天元式超過四階之後,就連「靈能守恆」【靈力—能量守恆】都失去的效力——這顯然與現階段的所有理論都矛盾。最終,何外爾放棄了這個錯誤的理論。

    但是,這個思路是正確的。

    王崎知曉,只要上同調代數推動了群論的進一步發展之後,就可以將何外爾當年的算式當中的規範群推廣到非規範群,引出一個有實際意義的算學模型——也就是後面強弱電統一的標準模型,地球上的楊-米爾斯理論的基礎。

    很近的一步之遙。

    何外爾當年就是因為對於抽象代數的認識,所以才提出這樣的理論。而他又因為這樣的理論,與自己的同門艾若澈在這個方向上努力鑽研過。

    準確來說,王崎今天走的路,也是在這位前輩的基礎之上。

    王崎回答道:「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方向。不過,我覺得我暫時還不能思考這方面的具體問題。」

    何外爾道:「是對……形而上代數這一塊不感興趣?」

    王崎搖搖頭:「這是『酒水、酒杯、小矮桌』的問題。」

    何外爾一震,眼神當中露出異樣的光芒:「哦?『酒水』『酒杯』『小矮桌』?你這是要代替哪些概念?」

    坐在趙清潭身邊的一個修士有些不解:「這是什麼問題啊?何前輩還有王崎他們……這是要喝酒?開酒會?——趙師兄你怎麼了?」

    趙清潭低聲道:「這是一段算門公案啊……當初,算主初掌歌庭,主研數論,十年只談數域。十年後,算主方論幾何,讀幾何書,窮畫天法。又三年,算主曰;點線面乃酒水酒杯小矮桌,幾何命題,概莫如是……」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這個修士之平民出身,天賦也不算很高,也是最近拚死拚活踏破天關,對於這一段公案並不是很瞭解,。

    師承與歌庭派相關的趙清潭低聲道:「算主曾研究過幾何。那句話就是他對幾何的理解。畫天五法固然是幾何的基礎,但是,四萬年前的幾何神君並沒有定義什麼是『點』、什麼是『線』,什麼是『面』。在古老數家的眼中,這些真理都是不言自明的。但是算主看來,並不是這樣,點線面也是需要嚴格的算學意義的。在他看來,畫天法還有幾何書當中的『點線面』,根本就沒有定義,換成『酒水酒杯小矮桌』也沒有問題。」

    「為什麼是酒水酒杯小矮桌?」

    「興許希門主當時就是想要晚上喝兩杯呢?」趙清潭盯著王崎和何外爾,口裡不斷的說道:「完了……完了……就算你真的想做這種事,也不需要當面說出來啊……」

    那個元神期修士依舊很好奇:「這話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

    趙清潭幾乎是擠出聲音來的:「王崎這就等於再說,歌庭派對於環論這些概念,也沒有明確的定義——這就是在說歌庭派從根子上就不行。」

    何外爾也沒有料到王崎的口氣居然這麼大。他沉吟片刻,問道:「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我並不是說諸位前輩的理論有問題,而是說,諸位前輩的有些概念,在引入新的體系之後,邊界就顯得模糊了。」王崎先是糾正了一點,然後說道:「希前輩初掌歌庭的時候,主研數論,曾有一個類域論的成果,我也在思考如何將通上同調將類域論整個清晰的展示出來,並繼續推廣。現在……」

    王崎說的,也正是同調代數最著名的運用之一。

    何外爾的眼神顫動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一種很模糊的東西。那種東西還未成型,但是……很美。

    王崎所在說的東西,正是他這個歌庭派弟子所熟悉的東西。

    王崎說得很快——實際上,他現在的學說也只是草創,如果與人討論的話,三天三夜也討論不完。但若只是說一說的話,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在王崎說完之後,何外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小子……等一下,我還有幾個問題。」

    看得出,何外爾對王崎現在的進展也是有一定的瞭解。他並不是隨意的發問,而是每一問都切中要害。有很多東西都是王崎以後理論必須要涉及的。

    很快,那些曾經與王崎交流的人臉色紛紛改變了。

    「我們都覺得王崎也不過是這個領域的初學者……可是他現在的表現,真的是初學者嗎?」

    「雖然剛才的問答之中,王崎又很多地方都用思路、猜想來說明……但是為什麼,看他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好像那些不只是猜想?」

    更有一些人的內心開始怦怦跳了起來。

    「王崎那些想法,都還沒有證明,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這都是研究的具體方向啊!如果我證明出來了的話……」

    王崎這一句話,就帶出了許多問題。這些問題都不是什麼特殊的、特別困難的問題。它們與現有的理論框架緊密結合在一起,按照王崎曾經做出的「問題的分類」【當年王崎獲得道器之賞時發表的講話,也就是布爾巴基學派做出的分類】,這些都是「產生一般理論的問題」。

    ——如果我現在就回去,將這些問題寫下來,據為己有,是不是就可以……名留青史?

    不止一個修士冒出了類似的陰暗想法。

    但是,看到了何外爾與王崎討論的神情之後,他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剽竊他人的點子、研究方向,在今法仙道中是會遭到鄙棄的。

    瓜田李下,尚且要知避嫌。而現在,這些問題都是王崎在何外爾面前說出來的。除非他們哪一個現在就湊過去插一句「其實我也思考過類似問題,我認為應該……」不然的話,這位逍遙修士就難免覺得這是「剽竊」。

    被一個逍遙期修士厭惡……是在是划不來。

    尤其是,這位逍遙修士還是一個強大學派的領袖。歌庭派雖然因為王崎,已經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敗,但是依舊是排得上號的勢力。

    如果他們真的因為剽竊了王崎的想法而被何外爾記住,在今後長達千年萬年的歲月當中,他們將會平白受到許多阻力。

    而在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更多的人則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

    ——他真的是初學者嗎?

    ——為什麼同樣是初學者……王崎就可以看到這麼多?

    ——對於他,我們居然只能生出剽竊的想法……

    在交流當中,太陽漸漸墜落,

    王崎照例站起身,道:「今日的我能夠交流的也就這麼多了。諸位自便吧,如果還想交流,請明日再來。」

    就在王崎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何外爾叫道:「等一下,王崎。能單獨談一談嗎?」

    王崎點點頭,何外爾周圍的時空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然後,他和王崎就憑空消失了。

    同一時間,在山頂上,何外爾看著王崎,搖頭苦笑:「王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王崎道:「研究算學。」

    「你在做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何外爾搖了搖頭:「你明白的吧?」

    「畢竟是我毀了希前輩的理想?」王崎也是無奈的嘆道:「可這也不是我的本意。希前輩至今仍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只是算學是自有自在的,我只不過發現了它。」

    「我知道。」何外爾的語氣嚴厲:「但是,你居然沿著師父當年的思路繼續走下去。這在他人眼中,你就是在蔑視師父。」

    「這同樣不是我的本意。」王崎道:「我太喜歡這個思路了,您總不能不許我用吧?再者,前輩你也應當看得出來。我希望得到的,不是符號的形式,而是隱藏在算式、定理之下的算學的結構……」

    「其他人不一定會這麼看。」何外爾看著王崎道:「而且你還得罪了連宗。」

    「那群狹隘的傢伙啊,這也不讓用,那也不讓用,我看不過啊。」王崎搖搖頭,也覺得挺無奈的。

    「所以,王崎,加入歌庭派吧。」

    「對於歌庭派,我也是……等一下啊前輩,這個話題是不是太過跳躍了一點?」
x24685 發表於 2016-7-30 22:58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回絕與領袖

    「要不要加入歌庭派?」何外爾看著王崎,很誠懇的說道:「我說的,是正是加入。非常正式的那一種。」

    王崎知道何外爾指的是什麼。「學派」在官方的定義上屬於自發性的民間組織,一般來說也沒有什麼嚴格的規章制度,你只需要自稱是某一派的學者、而那一派的大多數學者沒有表示明確反對就行了。

    但是,這裡面也是有比較正式的。

    「學派」說白了就是思想相近的一些學者組成的小圈子,是一個人際網。如果一個學派的領軍人物將某一個人領進這個圈子,這就可以稱作「正式」了。

    當初還不叫「蒼生國手」的馮落衣,也就是被算主引入歌庭派的。

    而何外爾對王崎說的,也是這種。

    王崎咧開嘴笑了笑,可根本沒發出聲。過了片刻,他才低聲道:「我原以為歌庭派的諸位前輩是不大喜歡我的。」

    在最後的最後,算主希柏澈依舊抱著「萬一」的念頭,希望不完備揭示的道理有偏差或者只在一定範圍內有效,希望自己原本的計劃還有機會。他理解了哥德爾不完備定理,但是卻沒有完全認同。

    就連馮落衣也因為支持、推廣不完備定理而與歌庭派逐漸生分了。

    王崎不覺得,自己最近做出了什麼理論,會讓歌庭派覺得非得吸收自己不可。

    「你想要做的事情,是非常艱難的。」何外爾認真的說道:「連宗注定不會喜歡你的方法與思路——無論你做出了什麼。而另一方面,離宗的人也不會喜歡你,他們只會覺得,你太過自大了,不過入門十年,不過是結丹期,就想要做老師都沒能完成的事情……尤其是,老師還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不得不離開萬法門。」

    「但是,加入歌庭派就不一樣了。」

    「你是馮先生的弟子,本身就與我們的立場相近。而且,只要進入了歌庭,就自然會有人視你為老師精神的傳承者,不會有更多人敵視你。而且,歌庭派也能夠壓下那些連宗之人的反應。」

    說實在話,王崎是有那麼一些動心了。

    加入歌庭派,對於一個算家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榮譽」。

    而且,加入歌庭派,也確實可以省去他很多功夫。算主就是那一種能夠將很多人聚集在自己身邊的、具有人格魅力的領袖。如果得到了這位桃李滿天下的強者留下的人脈,王崎辦事無疑就會方便很多。

    至少,他不用像現在這樣,隨便找幾個能夠一起做研究的人,都要發動輿論,搞得滿城風雨,然後再通過漫長的講道一遍遍的篩選出他認同的人。

    如果是歌庭派,估計只需要幾位高階修士一句話,就自然會有很多人自己上門。

    但王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不起啊前輩。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個邀約,我怕是不能答應。」

    「為什麼?」何外爾看起來並不意外,他只是有些想要知道王崎的想法。

    「我只是覺得、歌庭派不大適合我?」

    「若是你擔心代數拓撲這一塊沒人與你交流的話,大可不必。雖然幾何、拓撲這些問題被認作是連宗的範疇,可實際上,我們歌庭派也做得不錯。我的同門艾若澈在這個領域就是權威,老師的《幾何根基篇》也是這個領域的重要著作。再往上追溯,雲中公子柯蘭蔭也是了不得的大家……」

    在其他門派修士的刻板印象當中,連宗偏幾何拓撲、離宗偏數論邏輯已經是常識了。可實際上,再極端的連宗也不至於完全不懂集合論——實際上,算君龐家萊甚至還是此道高手,他也覺得在一般情況下,集合論是很好用的工具。連宗只是拒絕將集合論視作算學的基礎,僅此而已。

    而離宗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不懂幾何、拓撲。泛天變知法【泛函分析】當中相當重要的工具「相宇算」乃是離宗的傑作,而算主更是曾精研幾何學。

    只是,算主在幾何學上的許多觀念,都被連宗嗤之以鼻。

    王崎還是搖搖頭:「不,不是這方面的原因——我只是覺得,萬一進入歌庭派,或許會處處受掣肘罷了。」

    「掣肘……」何外爾失笑:「現在以你的才情,有誰能夠掣肘你呢?」

    「若是討論之時,處處都是與我觀念不大相合的聲音,有如何不是掣肘呢?」王崎搖頭:「您也應該感受得到,我借鑑了算主的思維,但是與算主早並不能算一條路的了。而歌庭派,幾乎全都是算主的學生。」

    算主當年是在編纂《幾何根基篇》的時候,萌生出「公理化」、「形式化」觀念與「完備性」「相容性」「可判定性」的理想目標的。

    王崎現在在做的事情,與當初的算主非常相像,因此,何外爾也可以看出這兩者的不同之處。

    王崎根本就無視了算主當初的目標。或者說,他已經不認為證明出什麼特殊的命題,就可以求得整個算學體系的一般規律。他在用一種緩慢的方法,一點點的揭示數學的整體結構

    終歸是不同的。

    地球上,曾經有科學家悲嘆:一個新的科學真理取得勝利並不是通過讓它的反對者們信服並看到真理的光明,而是通過這些反對者們最終死去,熟悉它的新一代成長起來。

    而在這個「反對者」不會死去的世界裡,這就顯得艱難了。

    也只有真正無可辯駁的事實,才會讓那些曾經的「反對者」改變自己的看法。

    但是,在算學這個偏重思辨的領域,「無可辯駁」的事實,可能很容易就得到,也可能千難萬險才取得。

    何外爾沒有再說什麼,他已經明白了王崎的想法。

    「你心還挺大的。」他失笑,然後坐下來,坐在一塊山岩上,看著西邊。夕陽已經落山了,只有一點點紅色光因為大氣的折射而越過地平線。它們掙扎著撞死在雲層上,染紅了西邊的一小塊天空。

    這就是最後的餘暉了。

    「面對算君,你有壓力嗎?」

    王崎拔出劍,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這是一個圓。」

    「在沒有定義的情況下,叫它『方塊』也無妨。」何外爾神色已經放鬆了下來,隨口說道。

    「就算有陽神閣修士發瘋,一夜之間改變了所有人的認知,叫神州所有人族都管它叫『方塊』,也沒法改變它的屬性。它有無限多種對稱操作,它的對稱群是循環群,陽神閣的修士不可能僅僅靠意識操作就讓它的對稱性發生破缺。在人族的言語當中,它只不過恰好叫做『圓』——考慮到方言,或許還有『丸兒』一類稱呼?僅此而已。」

    「人族稱呼它為圓,龍族語、妖族語、海神類的思維波動之中,也有等價的概念。這些概念,又指向同一個定義——同一平面內,到定點的距離等於定長的點的集合。這就是它的本質。它叫『圓』、『方塊』、『酒杯』還是『嗚嗚啊啊嗚哇』都沒關係。」

    王崎真誠地看著何外爾:「我始終是這麼認為的。算學,就是自有自在的體系。『算學的本質』呢,我們人族的思維,還不足以定義它。現在不行,在可預見的將來也不行。所以,『我們如何看算學』並不重要。在我看來,離宗連宗也只是兩條不同的路線,兩種思維方式。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麼,只要它沒有邏輯上的錯誤,只要它是正確的,算君就不可能將它擊垮。」

    「自有自在……」何外爾失笑:「這個觀念,不是很接近連宗了嗎?」他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當初我就跟我老師還有其他的同門講過,說你們雖然看不起連宗的『感覺』一說,可是你們在探求大道的過程當中,不還是依賴感覺的嗎?實際上你們也是那個思想的受益者。那個時候,老師就將我臭罵了一頓。那是我第一次在老師那兒挨罵。也就在那時,我開始遠離同門,加入連宗的陣營。」

    連宗就認為,算學是一個客觀存在的整體。而人的「感覺」,就是一種超乎直觀感受的、對算學本身的把握。

    「或許我這麼說您可能不高興吧,其實我是不怎麼相信『感覺』的。就連我自己的感覺也不相信。」王崎道:「就算我時常跟著感覺走,也是這樣。」

    「為什麼?」

    「因為,就連算主的感覺都錯了。」王崎嘆道:「希前輩他太過相信『感覺』了。他真的相信『完備』的存在,卻不知道,算學其實是不全的。我不覺得論天分才情,我能夠比希前輩更強。」

    「我聽馮落衣說,你有個毛病,就是還是蠻喜歡使用一些還在猜想中的方法,以為你是那種偏向『感覺』的人。」何外爾搖搖頭:「有意思。」

    王崎汗顏。

    其實他又哪裡是對自己的感覺有自信呢?

    他只是知曉「歷史」而已。

    這個表現落到其他人眼中,就顯得很矛盾了。

    不過,萬法門的怪人從來沒少過,何外爾也沒有在意。他看著西邊一點點消失的紅色,道「其實我來找你,也是有私心的。」

    「我畢竟已經不是巔峰的我了。老師講歌庭派交託到我手上的時候,我是很忐忑的,我覺得歌庭派不能砸在我手裡。然後,我又聽說了你的講道,所以特地來瞭解。然後我發現,你才是老師精神上的繼承者。」

    「知道嗎?如果剛才你肯加入歌庭的話,一百年過後,那個書齋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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