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走進修仙 作者:吾道長不孤(已完成)

 
254993 2015-11-6 21:20: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9 2264554
x24685 發表於 2016-7-31 00:35
第三百三十八章 繼承者
       
    「知道嗎?如果剛才你肯加入歌庭的話,一百年過後,那個書齋就是你的了。」

    「那個書齋」就是指歌庭齋。

    這句話,在王崎耳朵邊炸響。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您是不是……說了什麼?」

    這句話就等於說「歌庭派已經決定了,你就是我們學派的下一代領導人」——很有一種欽定的感覺。

    何外爾搖搖頭:「你就是最好的選擇啊……」

    王崎指了指何外爾:「您是……連宗,而我是離宗……」

    「你剛才不是還說離宗連宗只不過是兩種路線兩種思路嗎?」何外爾搖頭:「其實,對我來說,老師始終是老師,歌庭始終是歌庭。我雖因為理念而與同門有的分歧,但是在內心之中,我始終都是歌庭派的弟子。」

    與後來才加入歌庭派的馮落衣不同。馮落衣是單純因為理念的接近而加入歌庭派,理念出現分歧的時候,就自然與歌庭派漸行漸遠。但是,何外爾是算主的嫡傳弟子,他一開始就是在歌庭派求道,在歌庭派成長。

    他不曾離開過歌庭派。就算他是連宗,算主也最終選擇了他而不是艾若澈繼承自己的位置。

    「你知道嘛?我年幼之時,好讀書,好談玄……這也沒什麼好覺得丟人的。因為當時,我就看完了凡間能夠收集到的所有古老算經,然後一一解出來。當時我是以為,自己已經求盡了算學。」何外爾低聲道:「直到我巧遇了遊戲紅塵的老師……當時柯蘭蔭前輩還在,他剛剛執掌歌庭不久,正在研究幾何……他顛覆了我對幾何的看法。」

    「因為一面之緣的關係,他就送我一本《數論精義》——那就是我第一次讀今法的算經。其實老師當時也沒有指望我讀懂,因為那一般是結丹期修士才會涉及的領域,想讀完,學識得有元神期的水準。而當年的我,只是一個凡間的秀才,又怎麼讀得懂?」

    「可是,我偏偏就讀懂了。踏入仙路了,破通天了。當年,萬法門的人對我驚為天人,簇擁著我來到當時還是門主的老師面前。就是因為那一面之緣,我成為了老師的弟子。」

    「再然後……」

    說道「再然後」的時候,他深深嘆息。

    「老師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歌庭派之前也有威壓當世的絕世天才,算王高嗣和曲面天魔黎曼就是。但是,這兩位前輩缺乏為人師表的能力,沒有真正將歌庭派壯大。但是,老師他不一樣。他天性熱誠,渴求與其他算家的交流,渴求少年的成長。坐而論道就是他最喜歡的事情。」

    「因為他太過強大,所以人的思想都在向他靠攏,老師也不知不覺當中排除了許多與自身不同的觀念。但是,這在當時沒有什麼不好。」

    何外爾沉沉一嘆:「活了幾百年,也就那幾十年是稱得上『最快活』。對我來說,歌庭就是那樣的地方。」

    「但是現在……」他指著西方的天際。大地的曲率已經大於可見光的折射角,一絲晚霞都看不見了:「歌庭派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快要兩年了。兩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歌庭派能夠恢復昔日的榮光。或許我做不到老師那種佔據萬法門半壁江山的輝煌程度,但是……我可以試著維持它不繼續跌落。」

    「但是……算君在啊。」

    ——算君在啊。

    多麼沉重的一句話。

    王崎點點頭。這種壓力,他感同身受。

    算君龐家萊,就是這樣能夠碾壓天才的天才。

    「我已經不是當年精進勇猛的我了。知見障應該已經漸漸出現了吧。可是對於存有知見障的本人來說,知見障偏偏是不可知的。」何外爾搖頭:「我是比不過算君的。」

    「前輩倒不必如此悲觀。不是同等級天才,一般是贏不了算君的。」王崎道。

    「不必說這些安慰的話——而且你這也算補償安慰。」何外爾哭笑不得,道:「有些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雖然老師是與馮先生平輩論交,而我是老師的學生,可是……王崎,你看得出來嗎?我比你的老師大上一百多歲,入門也更早……或許我已經過了擁有才情的年紀了。」

    王崎默然無語。

    他知曉這一段歷史在地球上的演繹。

    赫爾曼·外爾是哥廷根學派最後的掌門人。在希特勒開始排斥猶太人之後,他依舊留在德國的哥廷根,接任哥廷根數學研究所所長的位置,每天上班,打報告,甚至還發動收集簽名,懇請當局容忍一些有猶太血統的學者。他希望守住哥廷根的榮光。

    按照赫爾曼·外爾的性格,或許這位大數學家也會踏入海森堡的道路。但是,他與海森堡有一點不同——他的妻子有二分之一的猶太血統。最後,在一次去瑞典度假的旅途當中,赫爾曼·外爾選擇了前往美國。

    在美國,他與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庫爾特·哥德爾、馮·諾依曼。等人一同在普林斯頓大學任職。赫爾曼·外爾也在普林斯頓度過了自己的晚年。但是,他在往後的日子裡一直在懷念哥廷根的日子,懷念希爾伯特、懷念逝去的同門。

    在這一段歷史上,何外爾渴求什麼,也不難猜測。

    片刻之後,何外爾站起身:「見笑了。不過王崎,我剛才的邀約依舊有效。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成為歌庭派的一份子。歌庭齋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想了想,他又拍了拍王崎的肩膀:「你的思路,我真的很喜歡。」

    ——這個傢伙,確實是算主的弟子啊……

    王崎心中想到。

    何外爾依舊遵循著歌庭派「結構」代替「運算」的思維方式。雖然他已經是連宗的修士了,但是這一點還是改不了的。

    所以,他對同樣以這一思維為主線的王崎觀感很不錯。

    王崎想了想,靈機一動:「前輩可有興趣經常來我們這一邊……交流?」

    何外爾輕輕搖頭:「其實我現在最有興趣的領域還是代數數論和不變式……既然你證明了老師的某些想法有錯誤,那麼我得將老師當年的一些理論梳理一遍——而且這個領域確實非常有趣,我也打算做下去。」

    或許他會因為面對算君在感到恐慌與壓力,會感到「失意」。但是……他畢竟是一個今法修,一個萬法門的正統修士。

    求道的腳步是絕對不會停下的。

    何外爾這就是回絕了王崎「合作」的想法。

    布爾巴基學派是哥廷根學派的繼承者。所以,歌庭派的修士也是能夠適應布爾巴基學派的思路的。王崎在推廣佈爾巴基學派思想的早期,若是能夠得到歌庭派的支持,會順利很多。

    所以,何外爾回絕的時候,他確實是有些失望的。

    看到王崎有些失望的表情,何外爾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代你傳達一些東西——你也應該不會介意一些年輕人來學習吧?」

    王崎搖搖頭:「不介意不介意,一點也不介意。」

    這就是推廣自己思想的機會啊!

    「另外,你是想要設計一個新的算學之器,去解決什麼問題嗎?在你的思考裡,我讀出了這類跡象。」

    王崎驚到:「您看出來了?」

    「你果然也有這一類想法,說一說吧……」

    「大約就是去刻畫拓撲空間的一類映射……」王崎粗略的將自己整理出的、關於層論的概念說了一說。他腦子裡並沒有被某個大能硬塞進許多論文,連個大學課本都沒有,很多東西都得靠自己從零開始重構,因此這個概念說得很模糊。

    但是,何外爾依舊覺得心驚。

    簡單交流一番之後,何外爾道:「若是有論文的話,不妨讓我也看一下。我想,艾若澈也會感興趣的。另外,馮先生那邊,你倒是可以多多聯繫一下……」

    王崎搖頭苦笑:「馮老師?現在仙盟正是多事之秋,我哪裡好意思找他?」

    ——尤其是還不能證明這個學術體系有前途的時候。

    「你也不容易。」何外爾搖頭苦笑:「馮先生……他確實不適合教弟子。」

    隨後,這兩人又粗略的商量了一些事情,又交換了聯繫方式。月光在東方隱現的時候,何外爾這才帶著三分欣喜與三分惆悵離開了這座無名山峰。

    喜,是因為老師的的思想被繼承了下去,而且那個繼承者的思想,他這個連宗修士也可以接受。歌庭派終究是找到了繼續前行的方向。

    而憂則複雜了很多倍。

    有對王崎個人命運的擔憂,也有對未來的迷惘。

    何外爾走後,王崎也一個閃身,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不只是蘇君宇和陳由嘉,還有包括趙清潭在內的十多位修士在等待。

    看見王崎出現,眾人圍了上來,問道:「何外爾前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呃,就是邀請我加入歌庭,然後還說一百年之後把歌庭齋的鑰匙給我什麼的……」

    陳由嘉氣得踢了王崎一腳,笑道:「胡說八道。」

    不過,她熟悉王崎,知道王崎只要還在開玩笑,就說明事情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王崎撇撇嘴。說真話真難。他壓下眾人的聲音,然後宣佈道:「諸位,明天的交流暫停一下,我需要去寫一篇論文了。」

    「然後,論文寫完之後,我就要實打實的開始幹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7-31 22:54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兩篇論文

    「終於差不多了。」

    在眾人離開之後,王崎才微微放鬆下來。他靠在自己的書桌上,微微鬆了口氣。

    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他現在也不是沒有人支持的了。

    對於王崎來說,何外爾就是現階段最好的「大腿」。暗中調配整個仙盟的馮落衣雖然大權在握,但是他現在真身不明,一直只是暗中調度仙盟的種種事務。而這種調度工作,也極大的牽扯了他的精力。據王崎所知,現在馮落衣剩下的精力也全在邏輯這上面了。

    而何外爾不同。他本身就是算主的弟子,而且後來還投向連宗,其結構化的數學思想比其他歌庭派逍遙更加接近布爾巴基學派。何外爾是有可能支持他的。另外,何外爾現在作為歌庭派的領軍人物,一直以真身出現在萬法門當中。

    而且,他還是歌庭派現在的領袖。

    何外爾光是暗中支持,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很好,既然外在的麻煩都被掃空了,那我就可以將精力集中在想做的事情之上了。」

    王崎鬆鬆筋骨,重新坐正,取出紙筆,開始書寫。

    新的論文。

    很久都沒有的感覺了。

    王崎的心靈迅速澄澈下來,這幾日對於代數拓撲的許多理念在他心中一一浮現。他一時之間有些把握不好應該選擇哪一部分作為自己的第一篇論文。因為他最初在要求自己思考的時候,就忽略掉「目的」,單純的思考結構。

    這種思維方式,或許不大適合在篇幅不長的「論文」當中體現——當然,這也有可能只是王崎不大適應這種思維方式而已。

    這就是格羅滕迪克那天才的思維方式。

    除了改變自我意識與法力相合的修法之外,王崎還在某些方面擴展自己的思維。

    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得不以現有階段的法門突破到元神期,他至少希望,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擁有超過現在這個自己的思維了。

    模仿其他天才,很容易陷入一種無跡可尋的境地。因為其他的天才,要麼就是依靠努力,要麼就是依靠靈感——當然,也有很多是同時依靠兩者。但這其中,只有格羅滕迪克是以「思考方式」的不一樣而聞名於世的。

    王崎現在不知道格羅滕迪克當年是如何思考的,但是,這一段歷史和他前世的專業關係很近,他至少熟悉這一段的歷史,至少格羅滕迪克部分的人生軌跡。

    他在刻意訓練自己,接近那曾經改變整個地球的思維。

    無數的問題,以新的結構呈現在王崎眼中。那些命題、算式、定理在王崎眼中還是原來那些內容,但是不知為何,王崎居然生出一股「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似乎距離「定理之下更加廣闊的數學結構」更近了一步。

    於是,他心中有數,開始提筆,先寫下大綱。

    這一次,他想要寫兩篇論文。

    第一篇是他這些日子對單形單數拓撲這個領域的思考。

    「形」是算君龐家萊提出的一種概念,是由對稱要素聯繫起來的一組晶面的總合。正四面體、立方體、八面體,還有更加複雜的復四方偏三角面體、偏方復十二面體,都屬於幾何單形。這種單形有四十七種。

    形就是幾何的最基本構建——至少在算君眼中是這樣的。

    而研究單形種種性質、並以高度抽象的形而上代數表現的,就是單形代數拓撲。

    也就是一門忽略具體的幾何圖形,完全用「概念」一類的語言探究其中種種奧妙的學科。

    用「形而上」代替「形而下」,用「抽象」代替「具體」,用「概念」代替「運算」。

    這就是再標準不過的離宗思路了。

    只是在連宗這邊,修士們就會視之為邪道。

    ——儘管代數拓撲就是算君創造的。對於算君來說,這只是他研究「多元之算」【三體問題、N體問題】的副產品。

    當初算主年輕的時候,就憑這種離宗思路,解出了一個特殊的問題。

    這個問題喚作「不變之源問」,乃是算學分支之一。試問,對任一給定的齊次多項式,是否都能表現為數個不變式?這些不變式的總數是否是有限的?這有限的不變式——或稱基本不變式之間,是否存在聯繫?

    當時,另一位修士正是憑藉解得這個問題而堪破最後一關,成就逍遙【魔皇之亂前】的。最初向這個問題發起衝鋒的修士得出的結論是——當多項式的次數大於八時,就不可能用有限的不變式解出。但是,那位修士卻修正了這個錯誤。他可以證明任意兩變元形式的不變式都可以變成最基本的不變式。他的證明過程幾乎就是一本書了,但是列出了無數具體的公式,讓人心服口服。

    這位修士,當時就被人稱作「恆常王」葛丹。

    而算主卻只用了非常短的過程,就證明了這一點。他不像前輩的恆常王那樣,一個公式套一個公式、一步步通過具體的式子,將關於不變式的證明過程寫下來。算主當年只是經由基本定理出發,進行基本的邏輯推算。整個過程沒有涉及到任何具體的不等式,也沒有任何具體的數字。

    就連已經被人尊為「恆常王」的葛丹也驚恐的驚呼:「此非算也!玄哉!」

    ——這不是算學,這是玄學啊!

    過了十幾二十年之後,修士們也逐漸習慣了這種奇妙的證明法。這個時候,恆常王才改口,哼哼的說著一些什麼「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之類的話。

    而這一次證明,也是算主踏破天關時的事蹟。

    和現在王崎的經歷也是非常相像。只不過,被年輕的算主衝擊到精神的前輩卻只是心靈動搖罷了。恆常王自身並沒有錯,他只是沒有發現一條「捷徑」——只有特定思維才能發現的捷徑。

    而王崎則是徹底否定了算主的信念。

    說來也很奇怪,王崎儘管否定了算主,但是依舊覺得算主其人,逼格滿滿,甚至常以算主當年的事蹟激勵自我,想著「哪一天我要是也能這麼拽就好了。」。

    這也就是離宗在神州仙道第一次綻放光彩。

    而格羅滕迪克,就比算主當年的思維更加極端了。這位地球上的天才甚至不關心什麼具體的問題,他只是研究數學本身,然後順便解決解決問題。

    很快,第一篇論文就寫完了。

    王崎回過頭看了看,搖頭失笑:「這寫的,一整篇都是絮絮叨叨的東西,估計也沒人愛看啊。」

    他這一片論文稱得上是邏輯嚴密,思維過程環環相扣。但是在一般的萬法門弟子眼中,這篇論文就好像是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篇廢話,根本就看不懂。

    這只是王崎這幾日思維的一種總結。

    然後,王崎開始提筆寫的第二篇。

    這第二篇相對於第一篇來說就好寫很多。這一篇論文主要是介紹由代數拓撲發展出的一種數學工具。

    ——層論。

    和第一篇介紹自己思想的論文不同,這種介紹某種數學工具的論文生來就有很具體的方向。

    而只要方向具體、結論具體,就可以很簡單的寫出一篇有限篇幅的論文。

    格羅滕迪克一生當中引用數最多的論文,也是這種性質的。

    王崎閉上眼睛,在心中醞釀一下,然後睜開。

    唰唰唰。

    「《新道器——描述拓撲空間的一類映射》。」

    「《層的上同調與譜序列》。」

    「這個題目,還是分為上下兩篇來解釋好了。」

    第一篇初步定義層,第二篇就引入層的其他種種定義、性質、概念。

    「分化……映射……」

    隨著王崎的書寫,他的功法再一次產生些微變化。王崎體內無數算符隨著一定規律分化,然後他體內力量蕩漾,逐漸的分化,隱隱之間形成新的流轉。

    相對於高度抽象的概念來說,這一類東西最容易被轉化為實際的修行手段。

    更別說,這些數學還在凝聚態、規範場這兩個尖端物理學領域有實際的運用。

    對於王崎來說,轉化一下就可以很簡單的化入自己的修為。

    ……………………………………………………………………………………………………………………………………

    兩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第二天中午,提前接到通知的那些「交流者」們早早就來到了王崎家門口。對於這接近百人的隊伍,王崎笑了笑,指了指在門口排放好的桌椅,道:「諸位,坐。」

    趙清潭感覺王崎雖然精神疲倦,但是身上的氣息卻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他有些振奮,問道:「王崎,你又有進步?」

    「些微進步,不足掛齒。」

    對於王崎來說,自己所求出的,不過是布爾巴基學派這個龐大體系之上的小小枝椏,但是其他人卻聽得振奮。

    ——這傢伙,還說什麼「暫時做一點基礎的工作,學習一個」,這不是有成果嗎?

    ——跟著他幹,總不會有錯的。

    王崎清了清嗓子,道:「我也考慮了一下。有一批固定的人交流,對大家都有好處。不過,大家之所以聚在一起討論,也是因為我們彼此志趣相投。但是呢,我向來信不過人心,誰都不知道有哪些人會在哪一天變了想法。為了不至於大家不歡而散,所以咱們討論之前就要做出一個章程來——諸位沒有意見吧。」

    眾人精神一凜。

    戲肉來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8-1 01:32
第三百四十章 討論班與學派

    眾人精神一凜,大約也猜到王崎現在想要做什麼了。

    實際上,何外爾那一日與王崎交流之後,就算是為人處世上再駑鈍的萬法門弟子,心裡也隱隱約約有了猜測。

    王崎明明在代數拓撲方面有著遠超同階的水準,但是卻一直自稱初學者,始終以初學者的姿態,用初學者的思維與他們探討問題,這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在不知不覺之中宣傳自己的學說嗎?

    這也是一種比較流行的方式了。一個修士的弟子,在立場上天然就向著自己的老師。無論是研究方向還是其他,都可以與自己的老師相輔相成,甚至有些弟子乾脆就作為自己老師的延續。

    「歌庭派」就是一個很著名的例子。

    這就是所謂的「學術家族」了。

    而這種「學術家族」,也是今法仙道除宗門之外又一種勢力的組成。這種「學術家族」在影響力與彼此之間的協調性上,甚至高過了以血脈為紐帶的傳統家族——畢竟。薄家那種算學傳家,五代不衰的家族還是很罕見的。

    而學術家族當中,所有個體的利益非常一致,並且學術家族並不會和門派存在衝突。

    學術家族通常就是以「學派」的形式存在的。有些學派的主體就是一個學術家族。

    而學術家族傳承的方式,就是老師帶弟子。

    只是,王崎現在還沒有元神期,按照仙盟律的規定,是沒有資格教授弟子的。

    所以,他這就是以「共同學習」的名義指點其他人,讓他們接受自己的理論!

    對於這一點,那些來交流者也有相當的覺悟了。

    王崎看著自己面前那些修士,緩緩的說道:「關於討論的章程,首先第一點,每一個時間段裡,同一個討論班的所有人的討論必須限定在有限的主題之上——當然,我們可以採用『分班』的形式來分流,讓所有人都有一個選擇,但是,討論的方向就一定要集中。」

    「第二點,我們需要有一個集體的名義。所有在討論班內部取得靈感的論文,必須要加上我們這個集體的名字;如果一篇論文的主體部分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完成的,那麼就不能以個人名義,而是以集體名義發佈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眾人沉寂了下來。

    放棄個人署名,這對於他們這些急需證明自己的年輕修士、新晉元神來說,實在是有些苛刻。

    王崎環視一圈,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他站了起來,雙手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強調道:「關於這一點,我也一樣。我也會放棄部分署名權。」

    眾人這才感覺到一絲彆扭。他們這才發現,王崎準備的桌子和蒲團完全都是仙院裡課桌的規格,擺放方式也學足的仙院的課桌椅。這完全就是課堂模式。

    不過,這一絲彆扭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判斷。很快,一個叫做魏滄的青年皺眉道:「如果你的點子也算的話,那前天……」

    「我和何外爾前輩說過的那些話?也算。」王崎點點頭,笑容可掬。

    眾多修士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王崎前天說的,可不單單是一個靈感,而是……一個大方向,數個難關,可以拆分成十幾個題目。

    如果全部寫成論文的話,那可是相當可觀的。

    別的不說,王崎本人就立刻會被認作是代數拓撲領域的高手。

    而現在,王崎居然說……全部都分出來?分給他們?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王崎這是在提升他們的學術地位,同時用一些題目讓他們切入當前數學的前沿。這就是授人以漁了。

    王崎輕咳:「我前天說了什麼呢,也沒有仔細整理下來,所以你們有興趣沿著那些東西去做,這很好,我也很高興——但是做之前記得彼此商量一下啊,我不希望我的夥伴們都在做重複研究。」

    這好處實在是太大了,拿得一些傢伙都有些惴惴不安。

    ——這不會是所謂的「投名狀」吧……

    有些聯想力豐富的,立刻就想到了評書當中提著刀下山,隨便殺個人然後拎上山的綠林好漢或者邪道修士了。

    如果他們真的順著王崎的想法寫下去,他們今後的履歷上一定會無可避免的打上「王崎」的標籤……

    王崎接著說道:「另外,所有人都有權在交流班上發言,但是,我希望每一個主講的人都要慎重——因為,所有發言稿最終要集結成冊,寫成專著的。」

    和上一條相比,這一條就算不上什麼了。但是,這同樣給那些修士帶來了一些震動。

    每人都有資格發言?最終集結成冊?

    這傢伙不是要招收助理嗎,不是要建立自己的學說嗎?為什麼……

    只有趙清潭、魏滄等少數幾個新晉元神倒吸一口涼氣。

    而人群之後,蘇君宇微微笑了。

    果然。

    ——這個傢伙,是奔著學派去的。

    王崎又說了很多。漸漸的,一個嚴格而又自由的制度在眾人心中逐漸產生印象。

    王崎說完之後,鴉雀無聲。

    過了半晌,有人怯怯的問道:「王……師弟,咱們這個……這個談論班,應當叫什麼?」

    王崎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塊普通的山岩。他輕輕一抹。不知為何,整塊岩石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彷彿邊界消失,又好像暈染進背景。它與整個世界都「畫風不對」。

    大象相波功下,物質的粒子性暫時被掩蓋,波性在宏觀尺度下強行激發。

    岩石逐漸改變形象,化為長條石碑。然後,模糊的石碑上寫著一個字。

    「基」。

    「對於算學的根基,我還是蠻感興趣的。這也是我畢生的追求之一。」王崎道:「不管哪一個問題,我都想要追求『更一般』的結果,追求結果之下,更加廣闊也更加本質的算學結構——我認為,那就是算學的根基。」

    「我會嘗試著找出這個結構。這也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的地方。」

    「所以,我們這個集體,就叫做『基』好了。」

    王崎心中微微感慨。

    「至於集體的號嘛……『不爾魃』怎麼樣?」

    比起其他的,這個名字最先遭到激烈的吐槽。

    「卓爾不群的屍魔?」

    「什麼意思啊,這也太兒戲了一點吧?」

    王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說道:「如今的算學,已經是一潭死水,有心者多動搖信念,而未動搖者,則故步自封,要我們棄掉我們慣用的的求道之器——這難道不是屍了嗎?本門的多少算家,現在也不過是這個巨大浮屍上的一塊爛肉罷了。」

    「我們不能這樣。我們就是要讓這浮誇的屍體動起來!」

    說這話的時候,王崎差點繃不住笑場。誰也不知道當年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家們為什麼會共用「尼古拉斯·布爾巴基」這個名字,這至今也只是一個謎。王崎想要用命名的方式紀念那個世界的先賢也不行。所以,他也就保留了「布爾巴基」這四個字當中相對貼合神州審美的基,然後胡扯了一通……

    但是,這個胡扯卻好像戳中了那些萬法門弟子心中的某種中西。他們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

    趙清潭最為激動:「王師弟,兩年前的時候……我老趙是有些恨你的。不過,你這一番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裡了。咱們離宗人的心氣,全部隨著算主一起倒了。這一點,無論如何我都不服!那些已經裹足不前的人,可不就是行尸走肉嗎?」

    「好!」魏滄也激動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凡木製成的課桌碎成粉塵也不自覺:「說得真好。」

    離宗是被王崎直接從黃金時代生生拍下來、拍到谷底的。自算主破天關開始,名為「存在性證明」的思路、方法就一次次創造奇蹟,締造了前人未曾想過的成就。而算學史中,「近代」到「現今」的分界,也正是算君龐家萊和算主希柏澈交接的年代。元算之算,更是讓離宗之人看到了大道根基的希望。

    然後一夜之間,這些全沒了。

    有多少人和算主一樣,無法接受「向日所信皆為虛假」的「真相」呢?

    他們太需要一個可以帶他們走出來的人了。

    王崎微微點頭。第一代布爾巴基學派的數學家,已經是泰斗名宿一級的人物。他們提煉出自己的思想,培養出第二代。他王崎就沒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了,因此,他只能先選擇那些能夠接受他想法的人,然後再逐漸影響他們。

    現在看來,很成功。

    此時的他,還沒有真正建立「學派」的心思。他只不過想著,能夠拉一批勞動力幫他完善理論體系。所以他更不知道,自己今日書寫下的東西,最終會發酵成什麼。

    在不算太遠的未來,當整整八卷、超過一百冊的《算學根基本》在整個萬法門流傳的時候,單薄的「基」便已經延伸出無窮的含義。這個小小院子裡誕生的小小團體,就被人們敬畏的稱作——築基學派。

    築基,修行的第二個階段,意為「突破凡身藩籬,築下大道根基」。而「築基學派」,就是繼往開來者,為萬法門甚至整個今法仙道打下了「下一步」的根基。
x24685 發表於 2016-8-1 22:50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們的方法

    群情激奮。

    王崎繃著笑臉不知所措,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胡掐效果這麼好。另外一邊的蘇君宇有些困惑。只有陳由嘉一個人將頭撞在桌子上。

    她在深深為自己同門的審美觀與常識感到悲哀。

    ——那一段,很明顯就是這個傢伙的胡掐啊!這個傢伙,能夠正經取名嗎?明顯不能啊!

    ——為什麼你們還真的信了啊!

    在眾人的情緒漸漸安靜下來之後,王崎才道:「很好,看起來諸位是都認同我這個理想了。那麼,我就來說一說具體怎麼做好了。」

    王崎一抹石板。在大象相波功的作用下,石板再次變平、變薄,漸漸的化作一塊高兩米、寬三米的巨大石板,就好像黑板一樣。

    無數細密的劍氣從王崎指間噴出,在石板上寫下了許多小字。那些全部都是一些動物的名字。只不過,他的分類法有些奇怪,蜈蚣和蜘蛛和昆蟲放在一起,烏龜蛤蟆被歸為一類,鯊魚鯨魚等等也被算進魚當中……

    這是非常古老的分類法。

    「最原始的分類法,不過是按照生靈的外形,將之分為一類。」王崎又抹掉了這些字樣,然後劍氣重新一劃。這一次,黑板上出現了一個類似於樹狀圖的分類,界門綱目科屬種層次分明。

    「而這是現在採用的分類法,按照演化的親緣關係分類。這兩種分類法哪一種更好,大家想必心知肚明。」

    眾人看著王崎,不明所以,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接話。

    他們可是萬法門的弟子啊,研究什麼生靈之道?

    王崎輕輕敲了敲石板:「你們不覺得,現在的算學,其實還是使用第一種分類法嗎?」

    趙清潭屬於腦子比較快的那一類。他很快就想到了什麼:「王師弟,難道你是打算重新塑造算學的分類?」

    魏滄也微微皺眉,在心中思考——這有什麼意義?

    「代數、分析、數論、幾何——一般的傢伙,只是將算學視為這樣幾個大的屍塊,而不見全牛。」王崎強調道:「注意,在這裡,『不見全牛』不含任何褒義。實際上,你們更像是摸象的盲人,被這樣的思維束縛住了。」

    「將代數曲線理論歸入幾何?群論歸入幾何?這樣的想法太過僵化了。」

    「既然我們的理想是重立算學,那麼,就要干脆一點,就要先破。將這陳腐的東西破它個一乾二淨,破而後立。」王崎反手一掌拍在身後的石板上,石板立刻崩碎。而碎片之中,卻留下了這樣兩個大字。

    「結構」。

    「忘掉原來的代數、分析、數論、幾何,忘掉那些屍塊上打的標籤,專心理解算學本身的結構。」

    另外一個喚作馮興衝的結丹期大圓滿修士站起來,茫然的發問:「這個……如果拋棄掉那些固有的概念,我們應該怎麼思考?」

    他可是元神在即,就指望靠著王崎這邊來個踏破天關了,可王崎現在直接來個「破而後立」,他就感覺有些壓力了。

    如果對思想的衝擊實在是太大,那麼他是會推遲踏破天關的日子的。

    王崎道:「這不難解釋。」他示意馮興衝先坐下,然後背負雙手,解釋道:「在我看來,算學最基礎的,就是它的結構。什麼是『結構』?」

    「我們嘗試著使用『公理化』的思想解構這個算學時,就會有這樣的感覺——整個算學應該有一種統一的、整體的基礎,算學就應該在這樣整體的基礎上展開。而這個基礎……」

    王崎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打斷了。

    趙清潭因為曾經與歌庭派有一些師承的關係,有些激動道:「你居然想要使用公理化的思路?」

    「公理化」,正是算主締造算學根基時改採用的方法。

    但是,很不巧的是……如果想要用公理化闡釋數學,那麼這個過程當中採用的邏輯就應該是完備的、整個體系必須是沒有自我矛盾的、任何命題都是可以證明或可以證偽的。

    更不巧的是,這個體系就是毀在王崎手中。歌庭派在元算之算上的努力,全都被王崎兩篇論文摧毀了。

    「用,為什麼不用。」王崎回答道:「實際上我本人還是非常喜歡這個思路的。只不過希前輩步子太大,超過了我們現有的能力罷了。我現在並不要求『算學』,而是要求『已知算學』的根基,並用這個已知去推未知——還有什麼問題嗎?師兄,下次請記得讓我把話說完。」

    趙清潭忙不迭的坐下,而王崎則開始繼續自己的講演。

    「而這個『基礎』,就是結構。在我現在的觀感當中,算學世界最中心的,就是最為一般化的『始源結構』。這個結構的特點,就是『公理數目少』。因為,公理數目少,就代表這個結構受到的限制少,而限制少了,這個結構所指向的範圍就越廣闊。」

    「同一種結構當中,公理數目越少的,自然也就越是一般化。」

    「說個具體的例子好了,群論的結構有四條公理,假設群『乾天』是一個非空集合,符號『玄』是它的一個二元運算,則在四條公理——封閉性、結合律成立、單位元存在、逆元存在,則稱『乾天』對『玄』構成一個群。此時,若是加上一條輔助公理,比如『乾天』要素無限或者有限,這個結構就變成了更加特殊的有限群或者無限群。若是加上『二元運算滿足交換律』這個公理,則這個結構又變成了『交換群』。」

    ……

    怦怦……怦怦……

    王崎侃侃而談的時候,其他人的心臟卻開始瘋狂跳動起來。

    ——這個想法……相當了不起啊!

    這一瞬間,算學在他們眼中就不一樣了。往日具體的公式、方法、圖形,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這也就接近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了。

    「原來算學還可以這樣……」馮興衝握緊了手指。他第一次覺得,算學原來還可以這樣,居然還可以這樣!

    完全的顛覆!

    ——就為了這個了不起的想法,推遲三十年元神也值了!

    而另一邊,趙清潭幾乎要哭出來了。他踏破天關之前,正是完備律被證明,算主如日中天、眼看就能堪破最後一問。他原本就是想要踏破天關之後,向著「加入歌庭派」這個方向努力。而他踏破天關之後,卻突聞算主道心失守、修為十不存一、自己嚮往的歌庭派也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這讓他很是迷惘了一段時間。

    而現在,算主的思想,就在這個取代算主的少年身上再現了!

    「或許……這真的是離宗的一次換代?」

    其他人也是各種反應,不一而足。

    陳由嘉在後面怔怔的看著王崎,心中也是諸般滋味翻滾。

    不過其中最為明顯的,卻是「自豪」。

    ——這傢伙,又變厲害了……

    在王崎的講述當中,一個新的思維方式,也終於漸漸樹立起來。

    「許多年之前,我在取得道器之賞的時候,就講過,算學領域的問題其實可以分為好幾類。無法解決的問題、孤懸在體系之外的問題、產生方法的問題、產生一般理論的問題,還有缺乏解決意義的問題。我想,我們接下來研究的方向,就主要放在第四類上,順帶第三類。第二類第五類少招惹,第一類就不要碰……」王崎道:「記住,我們的追求就是『一般性』——不要在意理論本身,它們之下有著更加廣闊的結構,那才是我們的目標。」

    眾人之中,有幾人再次倒吸一口涼氣,另有幾人口中嘖嘖有聲。其他一些人回憶一番之後,也做恍然大悟狀。還有一些視線悄悄移向藏在人群後面的陳由嘉。

    王崎被盯著有些奇怪:「怎麼了?一個二個都是這個眼神……」

    魏滄苦笑道:「我們只是自愧不如罷了……原來你六七年前就開始思考這麼深的問題……」

    ——偉大的思想,都是這般十年磨一劍的吧……

    趙清潭則有些羞愧了:「當年我們還以為你是在故意嗆陳掌門,畢竟你們兩個,確實有些嫌隙……」

    這些傢伙當中,機靈的一部分早早就複習過王崎曾經發表過的論文、講話,能夠理解的都理解下來,不能理解的都硬記下來,所以他們才能夠想起那幾年之前道器之賞的小小演講。

    而陳景雲主研的方向,明珠之算,可以算作「孤立的問題」,了不得也只是「產生方法的問題」。當時很多人也覺得,王崎就是在刻意貶低陳景雲了。

    王崎咳了兩聲:「關於我和陳掌門私底下的一些事情,這裡就不要討論了。我們接下來進行下一個環節好了。」

    眾人露出微笑;

    不知道「下一個環節」,王崎又會爆出什麼了不得的言論?

    不料,王崎拿出一疊試卷:「諸位,在天黑之前把這些寫完吧。」

    有幾個人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

    「試煉啊,想要知道你們的水平,實際測試一下就好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8-2 00:14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們的風格

    所有人都懵了。

    ——剛才不是已經談完理想談完理念現在不是應該進入你登高一呼我納頭便拜的場景嗎?為什麼會出現「試煉」這種事情?這劇本不對啊?

    ——不不不,在這之前,你連「想法」都給共享了,明明白白進入了「分肉吃」的節奏,為什麼突然就要刷人?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一點考驗也沒有吧?」王崎微笑:「放心,不難的。」

    趙清潭道:「這……師弟,這有些不對勁。你這順序不對啊,不應該在第一階段就考試,然後等考完了之後再來跟我們講你那些觀念嗎?」

    ——現在大家好不容易有了「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的集體觀念,可你卻要開始趕人……會不會看氣氛啊混蛋!

    王崎笑了笑:「因為我喜歡。」

    「你們剛才也知曉了,我這兒呢,依舊是以『公理化』為基礎方法的。所以,對於集合論的水平有很高的要求。然後就是代數拓撲學。你們明白的,我現在就在研究這個領域。接下來就是泛函分析……」

    他咧嘴笑道:「範圍可能有一點廣,但是,大家記得盡力啊。」

    王崎手一抖,以標準的暗器手法將那些試卷投到每一個人面前。原本,一些人還是抱著「萬一」的心理,覺得面前這個神經病或許真的會出一份簡單的題目,做過就算過了。但是,很快,他們就開始罵娘了。

    這裡面的每一題——是每一題!全部!都是!最前沿的問題!

    而且!範圍很廣!涵蓋了絕大多數不同的領域!

    剛剛解開不久的,或者現在還在研究的問題。或者非常高深的定理。

    「大家只用寫一些自己的看法就行了,我要求不高,真的,一個看法。」王崎似乎笑得很惡趣味。這讓一些人有看到了希望。

    ——只要比其他人好就行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這些人開始奮力的做題。

    修士的肉身已經非常強大,手速不是凡人能夠想像的。基本上要寫的內容只需要在腦子裡過一遍,手上就可以很快的寫完。因此題目的量對於他們來說並不能構成問題。

    關鍵是題目的範圍和難度。

    就算是考試,一般老師也會劃個重點。

    但是王崎不。他這些題目的範圍,根本就是從無數個領域裡面抽出來的。

    王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平靜的閉目養神。

    「這些考題當中,比重最大的就是集合論,因為布爾巴基學派的『結構主義』觀點,和算主一脈相承,同樣需要相當的集合論水平。而之後,就是牢牢按照布爾巴基學派的思路佈置了。」

    王崎講述布爾巴基學派思想的時候,並沒有說全。有一些比較成熟、完善度很高的東西,他就沒有講。

    比如說,布爾巴基學派最核心的「三大母結構」,或者說「三大始源結構」。以「群、環、域」為核心的代數結構,以「偏序、全序」為核心的序結構,以及以「鄰域、連續、極限、連通性、維數」為核心的拓撲結構。

    這三大始源結構,應當不是全部的始源結構,而這之上,還應該有更根本的結構。但是,布爾巴基學派的道路也就到這裡的第一代、第二代乃至部分第三代的布爾巴基學派數學家死去或者退休,後面的繼承者們就漸漸失去了前輩的雄心。

    雖然布爾巴基學派還存在著,布爾巴基數學討論班也還在繼續開,《數學原理》也在出後續,但是他們已經沒有最初的能力了。

    也許是因為這些後繼者也發現前輩的雄心壯志實在太過可怕、超過了他們的能力範圍吧。

    另外,布爾巴基學派的觀念也不能解釋一切。有一些領域,無法納入布爾巴基學派的體系。

    比如說,數論。

    這一點說起來未免有些滑稽。布爾巴基學派秉承了哥廷根學派的思路,用「概念」代替「計算」,按照神州的分法,就是標準的「離宗」。可是,離宗最具代表性的學科分支——「數論」,布爾巴基學派反而無從下口。

    在布爾巴基學派的觀念裡面,「整數」是「整數集合構成的交換環」,沒法深入到具體的數的性質。明珠之算【哥德巴赫猜想】,對素之算【孿生素數猜想】,都別想從布爾巴基學派這兒取得一點有用的意見。

    另一個尷尬之處則來自於王崎自身。

    他功法的另一個領域,同樣是數理邏輯延伸的算器、虛實兩相功法、還有裡面體現的控制論思想,同樣和布爾巴基學派的理念格格不入。遞歸論都沒辦法納入這個體系。

    如果王崎一直做下去的話,他或許會不得不面對一個尷尬的局面。他自己搞了一個學派,和自己的老師、圖靈真人搞了另一個學派,然後兩條線上的理論根本沒法統合到一起。

    「不過,這樣也挺好啊。」王崎思緒飄遠:「正好檢驗自己駕馭多種不同思維方式的能力……」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奮筆疾書的那些修士。

    已經有人動搖了。好幾個金丹冷汗涔涔,然後一言不發的離開這裡。

    王崎也沒有阻攔。

    布爾巴基學派研究主題內容龐雜,數量繁多,但是,他們的特點在於「統一性」。這裡面,沒有一個理論的思想是不在其他領域反映出來。

    這種思想,也是他們時常在討論班上反映出來的。

    入夜時分,王崎宣佈交卷。

    「好了諸位,試煉結束,大家把東西交上來吧。」

    所有修士都哭喪著臉,咬著牙,將自己手中的試卷交上去。

    王崎飛速翻閱這厚厚的答案。這些答案的內容加起來,或許都有一本書那麼多了,但是他片刻功夫就翻完了。

    這讓那些認真作答的修士很不滿。任誰看到自己辛苦寫成的東西被這樣輕賤,心中都會不滿的。另外,他們心中也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你再天才,難不成還能在這麼多領域當中全面超越我們每一個人?

    而馮興衝這類結丹修士的反應則簡單很多。

    ——一定……一定要過……

    王崎道:「首先,我要先恭喜一下大家,你們全部合格了。」

    「誒?」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是……」

    「這只是測試一下你們的基本水平而已。對於集合論有正確的認識,對算學有著相當廣泛的思考,然後還有……基本就這麼多。有這麼多就夠了。」王崎道:「所以呢,只要能寫出大半,然後沒有根本性或者邏輯性的錯誤,就算過了。」

    馮興衝差點坐倒在地下。他道:「這……這也太考驗心性了一些……」

    ——全寫滿就可以過?這是哪來的送分考試啊!

    ——合著剛才走掉的人,全部都因為……因為心性不過關?

    「然後,第二點,你們還有一點讓我很不滿。」王崎雙手捧起自己出的那些試題。突然,一團火焰「嘭」的出現,所有試卷轉瞬之間就被燒盡。

    「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表示『理論可能存在問題』或者『現有理論或許無法解答』。」王崎搖搖頭:「你們讓我很失望啊。」

    眾人再一次石化。

    「一般來說,敢寫這種答案的,都是做好被罵的覺悟了吧……」蘇君宇不滿道。

    「咳咳,那是一般情況。可我們要做的不一樣啊,我們要求的是什麼?是重鑄算學的基礎!是破而後立!」王崎嚴肅道:「你們應當有這樣的覺悟——現有理論當中,有一個問題想不通的話,就用我們的思路自己過一遍,強推過去。」

    這也是格羅滕迪克的方法。

    格羅滕迪克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環境都不怎麼好,找得到的數學老師水平都不如他。在高中的時候,他就強烈的認定「數學課本不夠深入」並堅定不移的相信「是課本有問題而不是我有問題」。然後,剛剛進入大學的時候,他就獨立將數學課本當中的許多概念重新定義了一遍。

    實際上,那不是數學課本的問題,而是一般的高中生根本不會涉及那麼深入的概念。他們只需要知道長寬高、知道如何求體積面積質量密度就好,不需要從數學的角度知道什麼叫「長度」什麼叫「面積」什麼叫「體積」——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就是不言自明的。

    他實際上是用了戰後的三年,重新發現並定義了測度論與勒貝格積分的概念——靠自學。

    布爾巴基學派也有一些類似的作風,只不過表現出來沒有格羅滕迪克那麼極端。

    格羅滕迪克對於其他數學家的成果並不感興趣。只要是他認為有趣的、關鍵性的問題,格羅滕迪克寧可自己重新發現、證明一遍那些成果——對於他來說,這在大多數時候都不費什麼功夫。

    只不過,這樣就沒辦法帶來什麼名利罷了。當然,人家格羅滕迪克也不在乎。

    而布爾巴基學派,就是在不斷的粉碎還有重新定義他人的成果,將之納入自己的「結構化」體系。

    王崎現在就是這麼要求他的新夥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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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怪異的問題

    第二天的時候,王崎和陳由嘉兩人一起走在萬法門的小徑上。

    「昨天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先是講自己的思想,後是開始試煉、趕人?」陳由嘉問道:「你不覺得你現在行事很奇怪嗎?」

    「奇怪?不不,完全不。」王崎雙手放在腦後,兩隻胳膊前後伸展:「實際上,對我來說,那樣才是比較好的選擇啊。」

    「嗯?」

    「我從來就沒有管理這麼多人的經驗,教人的水平其實也不怎麼樣。說實話,人一多了,我就顧不上也管不好。」王崎嘆道:「就算只是一個鬆散的討論組也一樣。我現在威望還不夠,只能選擇他們那些……天分不低但是現階段水平不高的。」

    陳由嘉鼓起臉頰:「牛頭不對馬嘴。」

    「我一開始就打算刷一些人出去,只不過最後沒有下手罷了。」王崎聳聳肩:「轉念一想,其實我現在威嚴也還是有一點的,應該能夠管好那些人吧……至於為什麼是先講我的想法,後開始考試,那多半是因為,我希望他們能夠聽我講一下我們的路線吧?」

    陳由嘉歪著頭:「有用?」

    「討論班只是一個鬆散的組織。雖然相對傳統的一些學派來說,它很嚴格,但是依舊是鬆散的。以後我們做大了,隨時都有可能擴展規模。到時候,我希望他們能夠再來……」

    陳由嘉搖頭:「你這傢伙……太好心了一點。」

    「這可不是什麼『好心』。『思想』和『觀念』的價值就在於,它能夠讓其他人往你指定的方向努力。要做到這一點,就需得『分享』出去。」王崎道:「往古的算家將算式當絕學,把自己對於算學的認知隱藏起來,這就使得他們思想的『價值』大打折扣。」

    「我是希望,在我視線之外,還有其他人能夠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事的。不能成屬於正常,萬一取得意外收穫,那就是大驚喜啊——就像大熱天回家之後意外發現桌子上有朋友送來一整盆冰鎮西米露。」

    陳由嘉想像了一下,眯起眼睛:「比喻不錯。」

    「在我沒法管理那麼多人的情況之下,我就讓一批認同我思想的人離開我的視線自行工作。如果他們能夠讓『討論班』這種模式流傳開去,那就更好了。」王崎道。

    「你這傢伙,步步算計,就不知道人心美好。」陳由嘉胳膊肘捅了捅王崎腰眼,損了他一句。

    王崎反手攬住陳由嘉:「我和你『正式在一起』好像也是算計的結果啊。對我來說,計算才是常態吧!」

    陳由嘉這才意識到這裡是萬法門,臉紅了一下,掙開王崎,往前快步走了兩步,然後轉過身捏住王崎的臉:「如今你也算一方學派領袖啦,不能沒臉沒皮的。」

    笑鬧一會之後,王崎才顯露出一點點憂色:「學派領袖啊……其實我倒是沒那麼在意。只要他們那些傢伙能夠在半年之內……哦,不,是四個月之內有序運轉起來,那就謝天謝地了。」

    ——四個月之後,我還不知道要去幹什麼呢……

    想到這裡,王崎就覺得麻煩。

    果然,環境的相對和平才是科學研究的必要條件啊。

    這倒不是說他半年之後不願意去和妖族整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仙盟強大,最終他也會獲益,所以他也不介意為仙盟出力。但是,這種事情就沒有宅在家做實驗寫論文有趣罷了。

    陳由嘉似乎還想做一些親暱的動作。可是突然之間,她好像嚇到了一樣,拉著王崎道:「咱們還是快點去把論文交了罷。」

    「哦哦。」不知道為什麼,王崎覺得陳由嘉有點像兔子。

    遠處,正在巡視萬法門的陳大掌門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色。

    ……………………………………………………………………………………

    王崎之前寫了兩篇半的論文。其中一篇就是他對自己過去思考的總結,是單形代數拓撲這個領域的初步認知,算是對其他人闡明自己的學術思路。而另外兩篇,一篇引入層論的概念,一篇引入層論的上同調和譜序列的概念。其中,前一篇關於層論的他已經完成了,而後一篇,關於層論的上同調和譜序列,他只完成了一半。

    之所以只寫完一半,一方面是因為時間著實有限,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希望將這個題目作為自己名下討論班最初討論的事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前世接觸過的層論,是1957年格羅滕迪克重新定義過的版本,至於嘉當在1950年與布爾巴基學派共同研討的那個最初的原始版本,他就不知道了。而王崎也不想自己一個人將整個過程重複一遍,所以乾脆就丟給其他人。

    「夥伴就是應該這樣用的。」

    「希望因為有我存在,所以這個過程能夠稍微加快一點吧……」王崎搖搖頭,開始提筆寫下自己的下一個重點目標的論文題目:拓撲張量積與……

    這個時候,他面前突然彈出一個提示:「您有一封信的郵件。」

    這一篇是路小茜發過來的。王崎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回來之後就直接將這位筆友拋在腦後了。他點開了這靈訊。

    「吾友王崎:聽聞你近日重新入世,且已經回歸門派,吾十分欣慰。十年至今……」

    信的開頭,先是中規中矩的祝賀王崎回歸門派,並禮節性的祝賀幾句。不過,就這禮節性的幾句就讓王崎感嘆自己確實不大會做人。但是,這信後面的問題卻讓他覺得有些……古怪。

    「唔,想要詢問一種新的求道之器來解釋某種模型……某種模型?要求是……對稱性?描述出特殊的對稱性?」王崎心中微微有些驚訝,繼續讀下去。

    然後,他提起筆,在草稿紙上飛速計算:「我看一下……描繪一個特殊的有限維……有限維復內積空間……按照她的要求,向量乘積的先後是有手性的——研究什麼粒子嗎?電子的自旋?然後……然後……整理一下,乘法的規律……」

    「酉群?電子自旋與同位旋?不,不對……」

    「她問我有沒有這樣的數學工具……指的是一種特殊酉群……」

    無數物理上的理論在王崎腦海當中一閃而過,然後與群論當中的許多概念一一對應?

    「這是……描繪介子?強子?」

    「這是要發現夸克的節奏?」

    王崎遲疑了一下。

    ——現在就到了發現夸克的時間?

    ——難道這就是路小茜遲遲沒有進階元神的原因?一旦「核子內部存在更微小結構」被證實,縹緲宮的諸多修法可能都需要修改。王崎想了想,很小心的將「整合群」【酉群在這個世界的名字】的概念介紹了一番,並禮貌的提出想要一份關於亞原子粒子的資料。

    王崎想了想,將「八重態」這個概念記在一張紙上。

    他剛放下筆,又有一個通訊申請。

    是辰風的。

    王崎隨手點開,道:「喲老兄,你怎麼想起給我……」

    「王崎,幫我一個忙。」辰風很快的說道:「我有幾個……東西,想要你幫我用算學描繪一下。」

    「行行行,快一點,我現在時間真的很趕。」王崎一邊說一遍給路小茜回了一封信。

    緊接著,他面前出現了七個繩結——都是幻象。這些繩結異常複雜,以王崎的目力,都沒法直接看出解法。

    辰風道:「這些繩結,是……一個大型法陣的關鍵部分,這個法陣很奇特,所有的部分都是用繩結完成的——繩結的複雜結構結成法篆,靈力流轉。這就相當於一個奇怪的符篆。只是,我可以斷定,絕大多數『符篆繩結』都是由這七種結引申出來的……幫我解析一下……如果能夠推演出其他繩結的解法就更好了……還有打結的技術……」

    王崎皺眉:「你跟人玩命呢?在哪?用不用幫忙?」

    辰風沉默了好幾秒:「不是拚命。這是……稽古任務。」

    王崎很遺憾的搖搖頭:「那你就找錯人了。」

    辰風似乎很震驚:「這是……繩結而已。」

    「繩結?而已?你知道研究嗎?如果能夠將『打結』這件事研究透徹,那我就直接逍遙了好麼。你以為打結很簡單嗎?」

    辰風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之後,他才說道:「『打結』在算學當中很難表示?」

    「算學當中有一個專門研究打結的分支學科,叫做『紐結之算』。」王崎道:「從拓撲學的角度來看,這本質上是研究如何把若干個圓環嵌入到三相實宇當中……哦,二相的平面裡,扭結無法成型,四相或者更高層次的空間裡面,任何繩結都可以輕易解開。所以,也只有三相拓撲會研究這個問題……」

    「至於為什麼會是三相……三相其實是所有空間當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對於扭結理論,王崎倒是多少知道一點,因為弦論也涉及到了這個領域。

    「嘛,反正扭結理論其實也是代數拓撲領域的東西,和我現在搞的領域距離不是特別遠,乾脆就作為一個『興趣課題』扔給那些新加入傢伙練練手好了?看兄弟這麼著急……」

    王崎開始打起了壓榨手下勞動力的主意。

    他並不知道辰風這一通問題背後有什麼秘密。
x24685 發表於 2016-8-3 04:19
第三百四十四章 層論

    王崎靠在書櫃上,放任自己的思緒在飄蕩。

    路小茜昨天給他發出的問題,確實讓他感到有些震撼。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這個世界,在宏觀上的理論非常先進。天體物理當中的許多分支領域都非常強大,有一些甚至已經接近地球了。相對論模型也比地球的更加精確。王崎猜測,這可能是因為仙路的存在,仙盟的天體觀測更加便利,或者法術製造的種種天文望遠鏡都很強大。

    而微觀層面的物理,就緩慢了許多。在亞原子的尺度,靈氣的擾動已經到了極為可怕的地步。

    王崎甚至覺得,或許更微觀的結構還需要一二十年才能提出來。

    只不過,這個猜測也不一定準確。

    物理學理論的發展往往伴隨著數學理論的發展,但是數學理論的發展並不是物理學理論的動機。數學是物理學表述自身的「語言」。數學水平不足的話,物理學裡面很多概念都沒法很好的表述出來,但是一些理論的猜想、觀念之類,卻並不依賴數學的發展。

    物理學自身發展的內因,始終是「實驗」。

    只是,靈氣存在,讓這個宇宙的實驗平白無故多了一個條件,而且這個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條件,又是這個宇宙最基礎的物理規律之一,又受到人意識的擾動,極易引發人擇現象,會給許多實驗帶來極大的干涉。越是微觀的東西,擾動就越大。

    王崎都不敢想像普朗克尺度下,這個宇宙的物質會有多麼奇葩了。

    而越是宏觀的層面,物質受到靈力擾動也就越少,越是接近地球所在的宇宙。

    相對來說,地球的思維也更加容易成立,宏觀領域的研究難度也稍微小一些。

    但是,考慮到靈氣在這個宇宙留下的種種奇葩時空現象,這個「小一些」,怕也是地球所在宇宙的千倍以上。

    至於微觀領域,就更加可怕了。

    也不知道仙盟究竟投入了多少力量,才積累出足夠的實驗數據,又有多少修士殫精極慮,才從這裡面提煉出有意義的模型。

    神州這是在用地球萬倍的生產力,克服掉十萬倍於地球科學家遇到的苦難。

    「看樣子『夸克』這玩意也快要出來了吧?其實我應該可以以這個為契機,正式介入天物流轉之道的研究領域?」

    「嗯嗯,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布爾巴基學派的研究成果,確實和這個領域的許多內容分不開……規範場和凝聚態……」

    「不過,凝聚態研究的是微觀到宏觀的中間部分……過渡?但凡物質涉及了量子的領域之後,都歸凝聚態這個領域……這其實更加貼合焚金谷?」

    就在王崎思考的時候,蘇君宇提醒道:「師弟……師弟!人都來齊了!」

    王崎回過神來,點點頭。這裡是王崎那個宅子的書房——王崎覺得,這倒是可以和一些規模稍小的圖書館相比了。王崎將一些書架全部推到靠牆的位置,然後用自己長期租借的學術專著填滿了整個書架。這些專著包括了除數論領域之外,幾乎所有已知的數學領域。而書房的中央,則極為隨意的擺放了一些桌椅,還有少許靈茶和清水——王崎自己是個不懂茶道的,只能要客人自己動手。

    王崎對眾人說道:「今天算是咱們第一次正式開討論班。由於是第一次,大家心裡肯定有很多想法,很難統一,所以這一次,就由我來佈置主題,諸位沒有意見吧?」

    「你說吧!」

    「師弟,我們都聽你的。」

    「這屋子我們就服你。」

    ……

    王崎點點頭,道:「那麼我就來規定這個章程。之後呢,咱們的討論班,每三天一次,每次半天。然後,咱們就分給甲班乙班,甲班就在今天開始第一次討論,乙班的第二次就在明天。三天之後甲班第二次討論,四天之後乙班第二次討論,每個班都是三天一次。這樣,可以吧?」

    魏滄站起來,有些疑惑:「為什麼要特意分班?這樣兩班……」

    「你先聽我說好了。」王崎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安靜下來。

    「我這麼做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一些人能夠將自己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領域,有閒暇的時候呢,則可以關注一下另一個領域——總的來說,就是兩個領域齊頭並進,相互借鑑。我並不想強迫哪一些人去甲班,哪一些人去乙班。兩者全憑自願。」

    魏滄思考了一下,提問到:「那是否可以同時加入兩個班?」

    「完全可以,只要覺得自己有能力同時跟上的話。」王崎點點頭。

    自願多干活的傢伙,誰都喜歡啊。

    王崎最後宣佈道:「甲班的話,主要的領域就是代數拓撲。同調和同倫、引入微分思想都是重點方向。乙班就做泛天變解法【泛函分析】——這就是我目前主攻的領域了,希望大家能夠和我一起思考……」

    趙清潭等受歌庭派諸多觀念影響的那一些修士,都暗暗決定要去乙班,或者將主要精力放在乙班之上。

    「分析……泛變天法,這才是我熟悉的領域。」趙清潭暗暗下定決心:「我天賦並不是那麼出類拔萃,必須集中精力!」

    其他一些人心中也是這般念頭。

    泛函分析,在這個世界,依舊被算主建立到了一個非常高的境界。但是代數拓撲……算君雖然以一己之力創建了代數拓撲,並將之發展到一個相對完美的高度,但是算君本人並不喜歡這種偏向離宗思路的工具。他只是將之當成了一個計算題的副產品。

    所以,對於超過一半的人來說,乙班的吸引力是要大大強於甲班的。

    但是,王崎的下一句話卻讓眾人沸騰了。

    「乙班談論的主題是拓撲線性空間,現在的主題就是局部凸空間及其對偶。至於甲班的主題,就是我們之前研究過的單形代數拓撲,還有——這個。」

    王崎再一次取出了一沓論文:「這個是我之前寫出的論文,你們看一看。對於這個新的算學之器,我稱之為『層』。」

    「這是……描繪某種對稱結構的新的算學之器!」趙清潭手一抖,差點撕碎了手中的論文。

    自創?算學之器?

    這……這……

    他一瞬間就將自己剛才的決心拋到腦後。

    甲班在一開始就能夠接觸到一個新的理論?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

    歌庭齋內,幾個修士或是安靜的看書,或是埋頭寫寫算算。

    和往日熙熙攘攘的歌庭齋不同。此時的歌庭齋已經透露出一些暮氣。之前經常來往的許多修士,在算主退隱之後也再不來了。來當面請教的修士也少了許多。

    何外爾放下手中的書本,有些悲哀。

    ——我果然還是不如老師嗎……

    歌庭派,如今已經顯露出幾分破敗的模樣了。

    「與其在這兒唉聲嘆氣,還不如自己努力。」艾若澈冷不丁的說道。

    她就坐在何外爾不遠的地方。艾若澈說話的聲音不大,眼神也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面前的算稿。

    何外爾苦笑:「沒那麼簡單啊——能夠振興一個學派的成果,殊為難得。」

    「你之前在天物流轉之道的領域留下許多模型,若是能夠全部證得的話,歌庭派的聲望怕是能夠重振。」

    「那我還不如繼續將希望寄託在代數數論上。」何外爾搖搖頭。他留下的幾種微觀模型、還有一個錯誤的規範場模型,基本上都是短時間內沒法證明的。

    又是一陣沉默。

    艾若澈問道:「你去見了王崎嗎?」

    何外爾點點頭。

    「或許你可以通過王崎,和月寒先生商議一下,讓他參加歌庭齋的集會。」艾若澈嘆息:「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他們這一次是正確的。」

    不完備、不可判定已經引發了數理邏輯領域的狂潮,馮落衣現在正在瘋狂的撲在這上面,萬仙幻境也是一天一個樣。而歌庭派當中,情感上不願意接受不完備的修士還大有人在。許多人還在努力嘗試繞過不完備、不可判定的魔咒。漸漸的馮落衣就與歌庭派疏遠了。

    但是,學術上的關係疏遠了,往日的私交情分總還在。如果何外爾真的去和馮落衣商議的話,馮落衣肯定會再次來到歌庭齋。

    但是,何外爾搖了搖頭:「終究是歧路人……而且這一次走上歧路的,是我們。我們應該想著,怎麼把歌庭派拉回去,而不是要別人犧牲掉自己鑽研的心境、思緒來陪我們。」

    艾若澈也是一陣黯然。

    何外爾接著道:「另外,那一****也不是想要通過王崎尋到月寒,而是想要將王崎拉入歌庭。」

    艾若澈皺眉。雖然主觀上,她不是很喜歡這個害歌庭落到如此境地的傢伙,但是,若是他的天分才情,絕對有資格踏入歌庭齋中。

    「結果呢?」

    何外爾搖搖頭,遞出了三篇論文:「你自己看吧。」
x24685 發表於 2016-8-4 01:03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從天才到大師

    「一個新的……算學之器嗎?」艾若澈看到王崎的論文後,第一反應是這樣的。,

    一個新的「器」,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只是一個方便的表示用具,或者一個方法,僅此而已。

    雖然這麼說有些狂妄,但是,至少在這個時代,這不是什麼太可怕的事情。

    相對於王崎之前那不完備、不可判定展現出的東西來說,一個新的「器」還算不了什麼。

    ——艾若澈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現在已經是下意識的將王崎當做對等的逍遙修士來看待了。

    能夠自創一門算學工具,這對於大宗師三階來說,已經是可以開宗立派的水準了。但是,在逍遙期修士當中,這卻顯得並不罕見。

    自行發展一門新的數學工具,總是越晚越困難的,因為已有的思路會漸漸被前人佔據,後人能夠發揮的空間也越來越小。但即便是這樣,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也依舊有望月新一這種為了證明一個題目而自己開發出新的數學工具的怪才——當然,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看得懂他關於「abc猜想」的證明。

    其他數學家想要審核這一篇論文,還需要自行學習望月新一的方法。

    而在這個算學更加原始、更加靠前的年代,這件事難度就更低了。

    但是,很快艾若澈就陷進去了。

    「這是什麼思路……這是什麼器……」

    她心臟如同被直拳攻擊一般,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艾若澈熟悉這個過程。這是一個美麗的過程。她眼中,這就好像是一隊有修為在身的甲士在持盾列陣。而她則揮舞著手中的長劍衝擊。論證環環相扣,就像是一個隱為一體的大陣。她的長劍撞上第一個甲士的鋼盾時,就身不由己的被這個陣法帶動。她的「劍法」——或者說她的思想與這篇論文的過程碰撞、共舞。每一次撞擊,她都會被引導到下一個地方。

    她的「劍」在最後一面「盾」的引導下,漂亮的滑向最後的結果。

    「太漂亮了。」仙子讚歎道:「不管這個器有什麼作用,這個過程都太漂亮了。」

    如果是寫論文,那就是她親自將「甲士」排列成陣。如果是讀論文,那麼就是她「衝擊」陣列。

    低劣的「陣」,會讓人直接衝破,無法引導人走向預定的結局。駑鈍的人,則會淹沒在「陣」當中。只有高明的「陣」和高明的人的共舞,才是她艾若澈眼中的「道」。

    無論如何,這篇論文的論證過程很好,能夠完成她期望的「共舞」。

    這就很好。

    何外爾搖了搖頭。他其實是不大喜歡這個思路的。在他看來,這就像佈陣之人,不關心陣法最終的效果,只關心陣法布得好不好。他們單純佈陣,往往在布完陣之後才知曉自己布的到底是金光陣還是紅水陣。

    不過,他也理解艾若澈的想法。他畢竟也是算主門下的弟子。他曾經也是這樣的。

    艾若澈目光炯炯的看著何外爾:「有必要爭取王崎……這簡直就是老師的想法!」

    ——想不到,現在還在堅持老師想法的人,卻是當初否定了老師夢想的人!

    何外爾搖搖頭:「你應該看得出來吧?王崎和老師只是相似,但是那個孩子其實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艾若澈細細品讀了另一篇論文——也就是王崎那一篇闡述自己最近對單形代數幾何思考的論文。

    「他摒棄了老師對於『完備』的追求,也沒有探索算學全部理論的心思……這只是針對已知算學……」艾若澈更加激動了:「他應該進入歌庭派!我們現在需要這樣的想法!」

    不是完全拋棄算主的想法,更不是否定,而是繼承算主想法當中的一部分!

    何外爾搖搖頭:「他拒絕了。」

    「什麼?」

    「王崎他拒絕了這個提議。他並不希望加入歌庭派。」何外爾苦笑:「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同啊。不是我們應當去要求他,而是我們應當學習他。」

    若澈仙子一愣,身上的氣勢洩了:「我大概是懂了……王崎那小子,幾年之前還只是普通人吧?心倒是不小……在他眼中,歌庭就是一屋子老古董嗎?」

    「還不算太壞。」何外爾搖頭:「若是有人能夠將老師的想法延續下去,也是一件好事……就算是以這樣的形式。」

    「就算是以這樣的形式……」艾若澈苦笑:「歌庭呢?」

    「或許也會以我們不想看到的形式繼續下去吧……」何外爾抬頭望天:「前些日子我去試探王崎的時候,我看到他講道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

    「誰?」艾若澈冷笑:「算君?」

    「人人都說王崎那傢伙,行為跳脫,性子乖張,很像是算君。但是,他和算君有一點是不同的。」何外爾道:「他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或許是出於炫耀的心思,但是,別人在聽懂他的理論之後,他也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你是說……」

    「他有一種大多數算家都不具備的才能。」何外爾道:「歌庭派,先有算王高嗣、後有曲面天魔黎曼兩人威壓當世,但是歌庭派真正光大,卻是在算君的壓迫之下,是老師帶領起來的。因為,老師就是有一種特質,天生就能夠聚攏他人的力量。」

    「萬法門從來不缺天才,但是就是缺少這種帶領眾人的人。無論是月寒,還是算君,都缺乏這種能力。但是王崎有。他天生就是名師一流的人物。」

    「看到他,我想起的,是當初的老師。」

    艾若澈放下手中的筆,出神道:「老師啊……」

    「前些日子,王崎找了一批人,合作辦一些事。我覺得他的思想很有意思,所以就找來了他之前寫的一些東西。」何外爾取出一本《大·音·希·聲》:「這是一本……傳道用的書吧,這種書也是很考功力的。至少,他能夠將算學的美展現給他人——他甚至可以說長於這種展示。不需要更多了。感受得到的人,會自動去到他身邊。」

    「將來,又是一個了不得的學派吧。」艾若澈苦笑。

    「或許別家可以覺得王崎十年破天關很了不起,但是我們應該認識到他在算學上巨大進步的歷史意義。」何外爾嚴肅道:「他正在逐漸完成從天才到大師的轉變。」

    十年破天關,也許在未來會變成爛大街的成就吧。但是,王崎不一樣。

    少年終將成為一代宗師。

    …………………………………………………………………………………………………………………………………………………………

    一個宗師站在算君面前,怯弱的說道:「前輩,您就看一看吧……」

    「不感興趣。」算君睜開眼睛,道:「我知曉希柏澈那個蠢材存在,已經夠廢腦子了。我沒興趣去記第二個趕著送死的蠢貨……尤其是人人都知道希柏澈走入死路的時候!」

    那個宗師抖了一下:「可是……」

    「若是再廢話,我就將你扔出去,之後再也不要來了!」

    「……這是那個王崎的論文啊!」宗師急忙喊道:「您說的,如果出了論文,就提醒您一下的……」

    「王崎……嗯,確實有這事。」算君龐家萊接過兩篇論文,掃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發出了嗤笑:「嘁,我原本還覺得那小鬼有些靈性,想不到已經廢了,居然在死路上跑得這麼歡。」

    然後,這一篇闡述代數拓撲思想的論文就被算君隨手拋開。

    緊接著是層論。

    「嗯,有那麼點意思。不過也就那樣吧。」算君搖搖頭:「如果有闡述層論的論文,記得給我送來,至於王崎其他論文,就不必提醒我再看了。若是王崎又哪一篇論文引起廣泛討論,再來叫我。」

    那個宗師一臉疑惑:「前輩,咱們連宗……」

    「沒必要關注王崎了。無非就是算主那個木頭疙瘩的那一套,邏輯推演、以概念代替運算。」算君冷笑:「此非算也,玄也。」

    侍者點頭,心中卻道:「當初恆常王也認慫了,算君您這……」

    待到侍者離去後,算君微微嘀咕:「想要建立自己的體系啊……想法是好的,但是,錯誤的方向就是錯誤的方向,他若是安心立足應用倒也罷了,理論,他是沒什麼前途了。」

    ………………………………………………………………………………………………………………………………………………

    少年並不知道離宗領袖和連宗領袖給他的評語。實際上,他的心思還沉浸在另一場失敗當中。

    路小茜隔天就給了他一份非常翔實的資料。

    這個世界果然如他所料,亞原子粒子這個尺度下,很多事情確實顯得很詭異。在靈氣幻境之下,這些基本粒子的性質簡直飄忽。如果純粹按照地球上的觀念來看,這裡的每一個亞原子粒子都好像有好幾種不同的「狀態」。

    這已經不是困難的層次了。

    想要使用原本的方法將龐大的數據整理成王崎前世接觸過的幾個模型、再提出「八重道」假說,基本是不可能的。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天物流轉之道的領域小試牛刀就遭遇挫折,王崎就有些喪氣。

    「喂喂,師弟,你在嘆什麼氣啊。」趙清潭輕輕撞了下王崎的後背:「所有人都在等你呢。」

    說完,就徑直走入書房。

    王崎嘆了口氣,決定使用更加殘酷的方式尋回自己智商上的優越感。

    「諸位,今天我們就來探討一下巴氏空間的局部凸空間……」

    在一連串的驚呼聲當中,日後的「築基學派」、今日的「基派」日常開始了。

    少年終將成為一代宗師。
x24685 發表於 2016-8-4 01:09
外一卷 文明密碼之結繩記事

    天萳的萳族,自稱「魯拉靈」。他們的文明,建立在繩結之上。七指的上肢,究竟能夠編製出怎樣的華章?

第一章 一觸即發
       
    毫無預兆的,一個警兆傳遍了方圓三百萬里內所有修士的心中。

    太一天尊抬起頭,放下手中的吊桿。周圍的空間翹曲,方向異常的引力將他「拉」到了一個巨大的球體邊上。

    這裡是一個奇異的地方,是世外世、洞中天。用今法修的話來說,就是巨量靈力干涉引力,使得空間翹曲閉合的結果。

    絕大多數洞天都在星球之上,坐落於山嶽靈脈的節點之上。也只有岩質行星上本就較大的引力加上星球靈脈才有可能支撐得起大型的洞天。但是,這個洞天不一樣。它與神州后土、太陰月球的距離,都超過了三光秒,空間的彎曲程度本就很小,引力較弱。

    按照常理,這裡是不可能存在洞天的。

    而支持這個洞天的,正是這個奇異球體。

    球體在這個一片黑暗的洞天當中顯得很亮。它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天象儀,內裡展現出了無邊無際的群星。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象。這個球體之上映出的景象都有些微扭曲失真,彷彿是光怪陸離的夢。正是因為上面的星光太多,所以球體整體才顯得亮。

    而無論用多少倍的放大鏡觀看這個球體,也沒有辦法看清這上面的東西。如果用靈識去感知的話,只會一瞬間被巨大的星圖撐得失去意識。

    因為這星空,其實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球體,好像連接了整個可觀測宇宙,甚至是整個宇宙。

    這就是仙路的門了。

    人族稱之為「天門」。

    是的,仙路的門就是這樣一個球體。

    在二維的紙面上,想要經由三維的軌跡去到二維的另一面,就需要一個二維的洞穴。想要在三維的空間之上穿梭自如,那需要門扉自然也得是三維的。

    這扇「門」背後,就是整個宇宙。

    只是對於仙盟來說,門後的東西就不僅僅是宇宙了。

    還有宇宙怪獸。

    現在,天門之上就散發著異樣的紫光。

    「怎麼了?」太一天尊對著差不多是同時趕來了的波動天君問道。

    「不知道,以前也沒有見過。」波動天君看著天門,手心裡也出現了一絲汗。

    仙盟的力量在整個宇宙當中到底是什麼層次,還屬未知。有可能穿過天門而來的生物,可以輕易將他們全部殺死。

    「不管他是什麼,都必須付出代價。」量子尊師薄耳話不多,但手上卻不慢已經開始準備攻擊。

    「按照預言行事。」太一天尊手掌伸開。他掌心似乎什麼都沒有。但是很快,狂風出現了。他的掌心上方,有一個小小黑點懸浮著。大量的空氣湧向哪裡,然後消失不見。太一天尊謹慎的將這個小小黑點推向仙路,而其他人則緩緩退開。

    這個「小黑點」其實也是一個閉合空間的開口。而這裡面,則是今法修有史以來鑄造過的最瘋狂的法器。

    它的本體,是一個直徑三十三丈的巨大球體。這個球體的質量,是神州后土的接近兩倍。

    換句話說,這是中子態物質構成的法器。

    王崎手中的極微獸機關,就是這個法器的副產物。這個宇宙雖然生命眾多,但是死亡的地域更多。兩億年前不知名的浩劫毀滅了無數恆星,寄生獸則收割了許多行星的生命。仙盟找到了許多垂死的恆星——造化之熔爐的餘燼。極微獸機關化為灰色的霧氣,用最快的速度轉化了物質,然後開始拼接。

    這一定是文明史上最豪華的拼圖了。從原子的級數開始拼接星球級別的法器。

    原本,離散在宇宙當中的星際塵埃在引力的作用下發生聚集時,會形成長達百萬年的塵埃大雨,聚集成星體。但是,那些獸機關加快了這個過程。一道灰濛濛的、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長河從恆星直連預定軌道——那是一條夾在宇宙當中的河。它的一段是恆星,是最初有序力量的來源。恆星的負熵抵禦了外層空間的混亂靈力,絕大多數獸機關都能達到預定的軌道。

    對於這個法器所在的空間來說,那就如同水銀瀑布洩地。

    最初的獸機關集結成團塊,彼此又撐起可觀的宏觀結構,讓靈力自行流轉。這個球體一開始就以極快的速度自旋,大多數力量也全部注入時空當中,強化引力,翹曲空間,分離引力場和加速場。

    然後,最初的坍塌開始了。核心的獸機關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熔鑄在一起。但是這個時候,電子簡併力還能夠支撐一些結構,獸機關們那依靠核外電子來回轉移完成開閉的邏輯門雖然已經被破壞,但是外層早已布好的法陣卻可以依靠更強大的磁場引導電子簡並氣不斷刻畫下神通法篆。

    而等到第三個階段的時候,就連電子簡並氣也消失了,所有的物質全部融為一體。

    只有一些宏觀結構下的法篆得以存留。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這一件可怕的法器也會逐漸沉到空間閉合的空間當中,其引力有一半在有限的距離之內反覆穿插,變相提高自身壓力,維持中子態不崩散。而另外一半,則通過陣法,通過其他維度宣洩出去。

    五十年前的時候,仙盟就開始籌備鑄造這樣的法器。之後,他們花了二十五年收集物質,又花了二十年去將物質集中起來,但是直到五年之前,他們才找到了方向,開始鑄造。然後,直到算君回來的時候,這個法器才堪堪完成。

    但是,關於這個法器要不要帶回來的問題,仙盟卻也有一番爭論。

    它實在是太過強大了。就算什麼都不做,就將它釋放出去,它與神州后土相若的質量也會攪亂地月系統。若是將它投向太陽,並在這一過程當中解放威力,那麼巨大的引力彈弓或許會讓水星、木星脫離自身的軌道,向著太陽系外飛去。這個法器砸入太陽的時候,其強大的密度還有引力也會引發史無前例的脈衝爆發。如果神州后土正好在脈衝風暴掃過的範圍,那這個星球上除了龍族和人族高階修士,將不會有其他生靈。

    這是那種單單放著就能滅世的東西,有些人認為應該遠離自己的母星。只不過,在仙盟管理層的推動下,這東西應該用在這裡——仙盟與流浪仙人交戰的最後一道防線。由於這東西一半的引力宣洩到更高的維度,一半的引力用來維持自身,所以危害很小。反對的聲音,並不是特別激烈。

    對於這一點,太一天尊表示熱烈歡迎,就這個小玩意,在放大引力之後,就讓他對於引力的理解更加深刻,光論文就一口氣寫了好幾篇。縹緲宮那一幫子人也覺得很好。據說,就是因為這玩意,他們已經開始肯定質子中子不是最基礎的物質結構、它們裡面還有其他更加微觀的結構。許多本來應當成就元神的人,也因為這個原因暫時停止了自己的修行,等待新的理論模型出現。

    但是現在,這就是一件純粹原始而暴力的武器。

    它沒有一般法寶那般繁多的功能,不能鎖定、不能追蹤、不能防禦、不能變化如意、不能困敵、不能迷惑、不能輔助修行。唯一的攻擊手段,就只有夯砸。

    如果是完全使用成熟手段煉製的同階武器,那麼就應當具備很多功能。

    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它才顯得強大。這一砸,就算是行星都抵擋不住。

    只不過,太一天尊並不打算如此使用這件強大的法器。

    他打算將這件法器當做「改變周圍環境」的東西使用。而他則會以自己的法術將這個「環境」給用起來。

    小黑點——或者說,隱藏在那個閉合空間當中的中子態法器,漸漸展現出可怕的力量。引力開始失衡,所有人都覺得,那個小黑點所在的方向才是「下方」。原本應該順著其他維度宣洩出去的引力,現在開始停留在這裡。與此同時,這個法器自身以每秒三萬次的轉速高速運轉。龐大的質量、迅猛的轉速產生了可怕的角動量,簡單的黎曼幾何都不足以描繪這個被攪動的時空,撓率不為零,撓場開始出現。在這颶風形的時空漩渦當中,眾人肉身感受到的壓力大大減小,可實際上,更加恐怖的效應已經出現在時空之上。

    這裡時間的流速已經不一樣了。

    太一天尊打算仙路之中的來客一出現,就使用洞天相形尺將之放逐出這個參照系,之後再嘗試交流。這一過程當中,他還會逐步解放這法器的威力。

    如果對方無法交流,並且擁有跳出長河的本質,那麼他就會在對方身邊徹底解放這個法器的威力,然後釋放一道根據「有無境際」得出的時空類靈禁。這一類靈禁雖不像真的有無境際那樣,會造成永恆與須臾的偏差,可也能製造一念百年的效果,

    然後,那個仙人就要承受仙盟百位逍遙整整百年手持天劍進行的飽和攻擊。

    這就是仙盟最強的防禦手段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不要打……」太一天尊小心的調控周圍的時空。
x24685 發表於 2016-8-4 22:22
第二章 練兵?

    如同小小天體一般運轉在這個太陽系當中的劍匣齊齊震顫,所有天劍蓄勢待發。而太一天尊已經準備好了法術。只等對方冒出頭來……

    是的,只等對方冒出頭來。

    天門是一種神奇的造物。它依賴於被稱為「超靈氣幻境」的超凡力量,仙盟已知的理論完全沒法解釋它。但是,它無疑是人造的,而且仙門之外的手段,無論怎樣都沒法影響到仙門之內。

    他必須等到敵人出來。

    如果可以的話,沒有哪一個逍遙希望會使用這種手段。

    一旦那件中子態法器——被命名為「太宇宙光螺」的法器,一旦解放全部威力,就會造成因果的錯位,所有逍遙都不得不這個異常的時空當中困守數年。太一天尊這位仙盟最強的逍遙修士,更是至少要失去十年時間。

    這並不是速度快就能夠避免的事情。雙生子佯謬被搬到現實之後產生的荒謬效果,使得這件武器只要解放的話,神州就會在幾年之內失去數位最頂尖逍遙修士的守護,直到他們從另外一個參照系回來。

    「太宇宙光螺」終究只是粗糙的武器。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逍遙修士的傳訊法器都閃爍兩下。

    裡面就只有四個字。

    「住手,非敵」。

    然後,異常的引力消失。「太宇宙光螺」形成的空間扭曲再次加大至閉合,一半的引力再次轉移到其他維度。力量的洪流消失不見。然後,所有逍遙修士快速離開,只剩下太一天尊、波動天君、不容道人三人在這裡。

    「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月寒的消息,總不會錯的。」

    交流了幾句然後繼續等待。

    這個時候,洞天突然開啟了。一條綠色的巨龍化作人形,飛了進來。

    月落蘭曦看著三人,舒了口氣:「還好,希望你們並沒有受傷。」

    波動天君上前一步,有禮的說道:「啊,我們接到了消息……貴族的人?」

    月落蘭曦點點頭:「你們鎮守龍道,盡職盡責是好,但是也莫要太過拚命,若是遇到架不住的敵人,且戰且退便好。妖聖『漠』和神委『帝啟』都在南溟,而我則一直在聖地之中。」

    「是是是……」波動天君微笑著附和。而破理道人則直接轉身離去,嘴角還若有若無帶著一絲冷笑。

    「那傢伙看起來不大服氣?」月落蘭曦指著破理,眼神之中帶著一絲啼笑皆非。

    波動天君道:「破理先生就是這個性子。」

    月落蘭曦又指向太一天尊:「這位是……」

    「艾慈曇,我族現在的最強者。」波動天君笑著介紹:「此人性子孤僻,不喜與人交談。」

    太一天尊點點頭,順著波動天君的話離開了。

    太宇宙光螺質量非常可怕,但是仙盟巧妙的手段使得他威力不顯。只是,對於引力、時空有著敏銳感應的強者若是靠得太緊,不難感覺到太一天尊身上的異常力量。

    太一天尊走遠之後,波動天君才問道:「這次從仙路來的,是龍族強者嗎?」

    月落蘭曦點點頭:「我族在其他地方也頗有一些……事務。」

    二人說話間,蕩起紫色霞光的天門突然收斂了。然後,一團奇異的顏色突然出現在天門之上。它彷彿是自天門深處無比遠的地方突然出現,又好像是一團暈開的顏色。又過了片刻,一隻巨大的爪子探出了天門。

    這是一頭碧色的龍族。

    青龍長嘯,看見波動天君,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封爵』靈裂奧,為何歸來?」月落蘭曦以龍族語言質問:「聖皇規定,三十萬年一輪值,現在還不是你回來的時候。」

    「這個味道……月落的血脈嗎?」新出現的青龍身軀複雜的盤起,如同一個高明的活結。他的龍鬚就比月落蘭曦人身還要粗大。但是,他卻沒有不耐的神色,而是垂下頭顱:「殿下,練兵的時候到了。我按照聖皇兩億年前留下的指令,回來報告這件事。」

    月落蘭曦臉色帶上一絲厭惡:「練兵……自甘墮落的遺族?」

    「恐怕是墮落遺族的造物,而且是獨行之獸。」青龍身軀逐漸縮小。他疑惑的看著四周:「這些被剃了毛的妖猿是什麼?殿下你的眷族……不,不對。他們的修法,是……天仙大道的改良?完全契合他們自身種屬的長生道果?」

    「他們名喚人族,是如今擁有故土的種屬。」月落蘭曦道。

    青龍——靈裂奧扭頭看了看天門,疑惑道:「殿下……現在距離我離開故土,究竟過了多少歲月?難道我是陷入了崩壞仙路當中的時光渦流,已經損失了幾個百萬年的時光?」

    這條龍根本就不認識人族。早在人族的祖先古猿種出現的時候就離開了神州大地。

    所以人族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真的是懵逼的。

    光是探索出專屬於本族的長生道果,更新妖族和始新妖族都花了幾百萬年。這還是他們的領袖人物有聖皇支持、一個政策可以維持百萬年而不改變。

    若是沒有妖帝妖皇,或許始新妖族、更新妖族的功法還會斷斷續續的演化,但是想要真的演化到現在的高度,說不定需要千萬年。

    這就顯得很可怕了。

    青龍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些裸猿——或者說「人族」。他的感知不由自主的向四面蔓延。突然,他鬍鬚聳動——類似於人族的「揚眉」,是表示訝異的表情。

    剛才,有好幾個「人族」感知到離開他的窺探,並出手泯滅了他的靈識。

    「跳出長河,主宰自身?」

    ——不愧是走出了自己的長生道果,他們當中最古老的個體還走到這一步了嗎?

    ——而且修法的種類也很多……類似於深空道的,還有師法芥子奧妙的……滅世毀道的法術他們都已經領悟出來了?還有時空……

    他詫異的看向一個有著銀色凌亂「鬣毛」的人族。【實際上是「頭髮」,只是舍人族之外,很少有生靈全身無毛而頭頂有毛,所以他乾脆認為是頸部的鬣毛。】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感受到一絲……雄渾的力量?

    「難道是其他遺族的造物嗎……」他正在思考。這個時候,薛定惡用蹩腳的龍族語高聲說了一句什麼,似乎是對他說的。

    「這,不可以,禮貌【否定形式】。」

    青龍低頭看了看月落蘭曦:「在他們的文化裡面,不能這樣窺探別人嗎?」

    「就算是我們龍族內部也不行。」月落蘭曦搖搖頭。

    青龍眯著眼睛,抬起下頜——將能夠輔助施法的角收起,露出相對脆弱的下頜與逆鱗,這是龍族表示「沒有敵意」的表情,也是表示親近的方式:「對不起啊,小傢伙。」

    「好了,不要多留。聖皇已經讓人族自行選擇了,我們不應多做干涉。」月落蘭曦道:「奧封爵,與我一起去面見聖皇吧。」

    ………………………………………………………………………………………………………………………………………………

    聖龍淵底,古龍皇的聲音再次出現:「萳信封爵靈裂奧,看起來這十三萬年,你過得不錯。」

    青龍按照龍族禮儀,盤成一個複雜形狀:「不敢有一日倦怠。」

    「我倒是忘了,那邊的一日比這一邊長很多。」古龍皇依舊是鬍鬚的形態出現:「聽說你們發現獵物了?」

    「是的,毀道者,是獨行之獸,三體,不過其中至少有一個是獸群種。」

    「未必有一個厲害一點的不死獸強。那些墮落遺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月落蘭曦嗤笑道。

    萳信封爵靈裂奧道:「兩億年的悲願決不可忘。我懇請聖皇,以這三隻毀道者磨礪我龍族精神!」

    「兩億年的悲願決不可忘。我亦懇請聖皇,以這三隻毀道者磨礪我龍族精神!」月落蘭曦道:「我願帶領孩子們前往。」

    龍族現在最恐懼的,是孩子們一直生活在搖籃之中,將龍族遇到的危險、龍族的敵人徹底忘記。

    「規矩是我定下的,我還能說什麼呢?」古龍皇嚴肅道:「可你們不可忘了,一億八千萬年前我與萳族定下的契約。」

    「天萳三大封爵願以性命起誓,萳族決不會受毀道者之害。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他們都不會滅族。」

    「另外,帶上人族吧。」古龍皇道:「帶上我這個老頭子的希望。」

    他的鬍鬚在靈裂奧的頭顱上輕輕一點。無數信息灌入了這一頭強大龍族的意識當中。

    人族的語言、人族的諸多習慣、化形為人族的方法……

    與此同時,在同步軌道之上,鎮守的幾位天劍宮逍遙腦海當中突然傳出了一個消息。

    「人族啊,我族將要以敵人練兵。那些敵人,遲早也會是你們的敵人,有興趣的話,就去看一看吧。最好帶上年輕人。」

    「另外,龍族練兵的地方,就是今日龍族歷史開始的地方。我族今日所有的一切,源頭都在那裡。龍族不會告訴你們任何事的了,想要知曉的話,就自己去挖掘吧。」

    【注——封爵:設定當中的龍族爵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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