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純陽武神 作者:十步行 (連載中)

 
x24685 2016-1-12 00:45: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8 3097565
x24685 發表於 2016-4-11 20:36
第五十五章 古今唯一,不敗人王!

    明月黯淡,似乎在這一襲紫袍前也不再能照耀千古。

    道院大殿前,蘇乞年不動聲色,足踏鎮龍樁,開始汲取大地之下的生命元氣。

    剛剛那一刀,幾乎耗盡了他一身精神意志,雖然最後破而後立,但精神意志也不過恢復了三成,想要再接連斬出第二刀,卻是沒有半點可能。

    而真正見到這一位五指琴仙,蘇乞年就明白,自己哪怕再竭力引動休命刀一縷氣機,也多半不可能對其造成什麼傷害。

    這就是頂尖元神人物,江湖武林真正的泰山北斗。

    「宮商羽!」

    大殿前,老人喝道:「你居然真身降臨,皇家書院真的不要一點臉面了!」

    嗯?

    道院上空,一襲紫袍的五指琴仙落下一道目光,一縷氣機迸發。

    砰!

    老人頓時如遭雷擊,橫飛出去,撞在殿門上,濺起一蓬青苔。

    咳!咳!

    老人起身,面色微白,但除了一身髒亂的布袍有些破損,肉身並無傷痕。

    「你也就剩這一具肉殼了,終究要塵歸塵,土歸土。」宮商羽開口,語氣冰冷,「沒有人可以褻瀆大儒令,可以踐踏我皇家書院的威嚴。」

    「送爾等上路!」

    他很乾脆,並不願多說什麼,依然只是抬起一隻手掌,凌空按落下來。

    不好!

    這一刻,蘇乞年終於變色,哪怕鎮龍樁再神奇,他小心汲取大地之下的生命元氣,這十數息的光景,運轉胎息,也才剛剛恢復了五成精神意志。根本不足以再催發出相同的一刀。

    噗!

    這一掌尚未落下。那屬於頂尖元神人物的威嚴氣機就垂落下來,只是一縷氣機臨身,蘇乞年便感到身上似有一座千丈大山鎮壓下來,他張口噴出一道逆血。《龜蛇功》第十層鑄就的堅強體魄,在這一縷氣機面前也好像紙糊的一般。脆弱得不像話。

    不用說虛空,這位邪佛弟子瞬間匍匐在地,一身筋骨噼裡啪啦。碎了八成以上。

    砰!

    單膝跪地,蘇乞年拄刀而立。膝蓋骨咔嚓一聲碎裂。

    大殿前,老人同樣動彈不得,無形氣機潰落。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昂!

    突兀的,有龍吟聲響起。沒有半點徵兆,自遙遠的東方響起。

    「那是,龍!」

    這一刻。整個長安城中,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這樣驚人的一幕。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

    數十里外的東方夜空下,一條千丈巨龍乘著月光東渡而來。

    比房屋還要碩大的龍鱗,龍角崢嶸,五爪凌厲,洞穿真空,這是一條金光燦燦,煌如天日的真龍,那一雙光芒凝聚的龍眼,彷彿可以納盡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九天明月在這一雙龍眼前都黯然失色。

    然而,在長安城中一些高手眼中,這一條看似真實的巨龍,卻象徵著太多的東西。

    幾乎在瞬息之間,這諸多高手的目光都跨越數十里之遙,落到了那龍首之上。

    這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弱冠之齡的青年,立在兩根崢嶸龍角之間,兩鬢生有白髮,他一身白袍,負手而立,雙目微闔,只是站在那裡,就好像比天地還要浩瀚,即便是足下的巨龍,也不能掩蓋其風姿與光芒。

    呼!

    凌侯爵府,那位乾坤武庫之主一步邁出正廳,驀地睜大眼睛,脫口而出:「人王!」

    即便身為大漢正一品的乾坤武庫之主,執掌天下武學,此時在說出這兩個字之後,瞳孔深處也透發出來濃濃的忌憚之色。

    事實上,身為頂尖元神人物,在這個時代,恐怕普天之下,沒有哪一位元神人物不忌憚眼前這一位存在。

    東海之畔,天帝城,人王古唯一!

    也是這一位,壓得元神榜上諸多元神人物數十年也難以抬頭,號稱古今唯一,不敗人王。

    鎮妖王府,書房內。

    身形瘦削的老管家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桌案前,鎮妖王劉曾安神色微凜,蹙眉道:「現在入京,怕是太早了。」

    紫禁城,皇宮大內,尚書房,漢天子推開尚書房的大門,走出門外,看遠方明月下那一條燦爛的龍影。

    千丈巨龍之上,龍首間,本來雙目微闔的人王霍地睜開雙眼,有鏗鏘劍鳴,響徹天地,他的目光彷彿跨越了無盡虛空,越過了那深鎖的宮牆,落到了那一襲明黃龍袍之上。

    此時無聲,誰都沒有開口。

    下一刻,人王邁步,數十里之遙轉瞬即至。

    道院上空。

    皇家書院外院院長,那一位五指琴仙宮商羽勃然色變,他驀地收手,翻掌朝上,橫擊九天。

    真空粉碎,這是驚人的一擊,宮商羽五指流淌五色鋒芒,令虛空扭曲,生出細密的漆黑的裂縫,傳遞出來可怖的吞噬之力。

    渾身一輕,蘇乞年三人同時抬頭,就看到一襲白袍沐浴月光,負手而立,出現在道院上空,而後一腳踏下。

    這一腳,似乎囊括了九天十地,封鎖了八荒六合,鎮壓了五湖四海。

    虛空被這一腳踏裂,生出蛛網般的黢黑裂縫,宮商羽怒嘯長空:「古唯一!」

    人王古唯一!

    大殿前,老人一怔,就放聲大笑。

    沒有什麼可以抵擋,強如五指琴仙宮商羽也不行,五指鋒芒崩碎,隨著那一襲白袍一隻腳踏下,掌****擊,一片虛空炸開。

    噗!

    宮商羽咳血,一條手臂瞬間扭曲,被震開,而後,那一隻腳掌就在眼前放大,其瞳孔劇烈收縮。

    砰!

    有血花迸濺,如蘇乞年,也感到有些牙疼,他分明看到,那半邊顴骨都碎了,連帶著十餘枚雪白的牙齒,墜落長空。

    既而,那位五指琴仙整個人如流星般墜落大地,砸落到道院前的幽深巷子裡,濺起漫天青苔。

    嗡!

    整個道院有無形之力流轉,成堅固的壁壘,那粉碎的真空,扭曲龜裂的虛空甫一臨近,就漸漸消弭,不能降落,波及到蘇乞年三人。

    咚!咚!

    有血珠飛濺,落到皇道長街之上,每一滴都似乎重若千鈞,將真空洞穿,石板擊碎,有幾名皇家書院外院弟子躲閃不及,被血珠落到身上,整個人瞬間炸碎,成為齏粉。

    這就是頂尖元神人物,哪怕是一滴血,也凝煉到難以想像的境地,蘊藏本源道則,元神之下,哪怕是一流混元境的高手,也難以承受,擦著就傷,碰著就死。

    不過顯然這一夜,長安城中,很多人失去了對於頂尖元神人物的敬畏,那一位身居皇家書院外院,元神榜上排名第二十七位的五指琴仙,就這樣被人一腳蓋在臉上,踢碎了半邊牙齒,墜落大地。

    這一幕注定要烙印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恐怕此後數年,數十年都很難忘卻。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那道院上空的一襲白袍之上,月光下,兩鬢白髮輕揚,透著滄桑,更有一種彷彿可以鎮壓古今的氣魄。

    這是一種絕世風姿,屬於東海天帝城,人王古唯一。

    「古今唯一,不敗人王!」

    有人忘記了呼吸,喃喃開口,尤其是諸多練武之人,此時眼中透發出來一種難言的狂熱與崇敬,對於他們而言,這就是一位活著的傳奇。

    大漢元神榜第一,人王古唯一!

    曾經孤身一人東渡,打入東海妖國,生生格殺一位准妖帝,五位妖王,而後硬撼鯤鵬族一代妖帝,全身而退,《人王八印》震動天下。

    出於天帝城,號稱大夏人皇之後,人族第一人王。

    人王進京了!

    這無疑是一場大地震,此刻,長安城中許多官宦世家的家主都露出凝重之色,在他們大漢境內十座鎮國大宗,天帝城的這兩位,顯然是最不被長安城待見的。

    一位號稱天帝,一位號稱人王,若按大漢律歷,這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道院。

    蘇乞年看那一襲白袍的人王走下虛空。

    這是一種沉重而鏗鏘的腳步,宛如天界戰鼓擂動,只是聽腳步聲,就足以令練武之人氣血沸騰,戰意滂沱。

    「古唯一!」

    這時,幽深的道院巷子裡,有怒嘯聲貫穿九霄,五色神光照亮天宇,那是五指琴仙宮商羽,他顴骨發光,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到了頂尖元神之境,血肉重生也只是等閒,但有些東西,卻是怎麼也難以癒合的。

    鏘!鏘!

    宮商羽登臨虛空,俯瞰道院大殿前的人王,一張五弦古琴憑空出現,他凌空虛坐,古琴橫於膝上,五指按落琴絃,驟然間撥動。

    琴音如劍,殺氣沖霄,有五色劍氣離弦,每一道都粗如山嶺,似乎五座巍峨劍山砸落下來。

    「《五行弦音劍》!」

    長安城中有人瞪大了眼珠子,那是五指琴仙成名天下的絕頂武學,有五行弦音,劍斬輪迴的盛名。
x24685 發表於 2016-4-12 00:26
第五十六章 人王八印,一掌翻天

    五色劍山砸落下來,這是一種極致的劍道力量,五行本源道則流淌,虛空被斬開五道大裂縫,彷彿天裂,盡皆對準了道院中的人王。

    這是一種驚世攻伐,武功至此,已經近乎神通,長安城大地之上,一道道赤金光紋浮現,諸多光紋締結,那屬於頂尖元神人物的氣機頓時被隔絕,否則於普通老百姓而言,絕對不亞於一場天災,整個長安城都要崩潰,化成灰燼。

    「赤霄承天大陣!」

    長安城中,很多老百姓露出振奮之色,事實上他們早已適應,京城重地,歷來高手匯聚,難免有諸多摩擦,江湖恩怨不絕,哪怕京兆府日夜巡視,也不可能盡皆防範,是以,這長安城大地之下,被歷代漢天子加持,布下了一座驚世大陣。

    赤霄承天大陣,傳聞若以赤霄劍為陣眼,即便是天命宗師,也很難全身而退。

    道院大殿前。

    蘇乞年看身前的人王背影,一襲白袍在月下輕揚,雪白鬢髮垂落,只是一道背影,卻彷彿萬仞神山,矗立千古。

    五色劍山砸落,人王背負於身後的一隻手緩緩抬起。

    只是一個起手式,卻令整個天穹都黯淡,明月無光,群星晦澀,一股難言的威嚴氣機升騰而起。

    人王的手抬起,彷彿托起了整個天穹,五色劍山頓時止步虛空,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其托住。

    咔嚓!

    人王抬起的手堅定不移,下一刻,那五色劍山就龜裂,而後砰地一聲炸碎,鋒芒迸濺,穿金裂石,整個長安城上方的天空。彷彿碎布一般。被割裂開一道道猙獰的漆黑裂縫。

    這時,人王的手已經與目光齊平,而後翻掌,朝著遠方的宮商羽按落。

    轟隆隆!

    難以形容這一掌的威嚴。整個長安城的星空剎那間無光,整個天地似乎都陷入了暗黑。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這時才顯現出來,宛如天火凝聚。不是很大,只有一丈來寬。卻可以看到清晰的掌紋,只是似乎並不完全。

    這只大手朝著宮商羽鎮落下去,乃至落到長安城中所有關注這一戰的武林高手眼中。彷彿整個天穹都潰落下來,這世間還有什麼能夠擋得住天空墜落的力量。

    《人王八印》第一印。翻天印!

    凌侯爵府。

    凌通瞳孔收縮,這一印同樣落入了他的眼中,這位人王久居東海天帝城。除了東渡入海斬妖之外,少有進入大漢腹地,沒想到這麼些年不見,其所開創的那一門《人王八印》,居然被其推演領悟,精進如斯,只是這第一印,就遠非是尋常絕頂武功可比,堪稱驚世武學。

    長安城中,眾人看翻天印落下,看似緩慢,卻好像穿梭於層層虛空之中,前一刻還在九天之上,下一刻就出現在那位五指琴仙頭頂。

    咻!咻!咻!

    宮商羽終於露出驚駭之色,他雙手撫琴,膝上這口在兵器譜上排名第七十六位的五行仙琴徹底復甦,琴絃鏗鏘,一人一琴氣機合一,五行劍氣如閃電般****而出,每一道都足以撕裂虛空,五色劍氣交織,如漩渦,隱隱要演化出什麼,朝著那落下的翻天印吞噬而去。

    轟!

    有無量光迸發,照亮了數百上千里的夜空,撞擊音如天雷,被赤霄承天大陣化解,否則只是這種力量的碰撞,哪怕是一流混元境的高手,也要在瞬間被震成齏粉。

    砰!

    只是一瞬間的凝滯,那五色漩渦就崩潰,炸碎,翻天印落下,五行仙琴悲鳴,五色琴絃齊齊崩斷,連帶著那位五指琴仙宮商羽,一人一琴如稻草般橫飛出去,又快逾流星,有鮮血灑長空,伴著筋骨碎裂之音。

    等等!

    下一刻,一些長安城中的高手就發現不對,然而怎麼來得及反應。

    咔嚓!

    皇道長街西首,下一個瞬息,那一扇屹立了五千餘年的金絲楠木大門,就整個崩碎,木屑飛濺,一道人影砸落下來,蛛網般的裂縫蔓延出去數十丈,令得一干被驚動的皇家書院外院弟子身子都有些顫抖。

    他們簡直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書院的大門,被人砸了!

    不僅如此,看眼前那一道墜落的身影,一身紫袍滿是塵土,更伴著血色,那一位久居在外院深處的院長,元神榜上排名第二十七位,名震大漢的五指琴仙,此刻面色蒼白,口角溢血,踉蹌起身,只一眼看去,就可以知道那一身筋骨不知道斷去了多少,即便以頂尖元神人物的自癒之力,也很難在須臾間就恢復如初。

    院長敗了!

    很多外院弟子的臉色都很不好看,甚至有些徬徨,這是在整個長安城的注視之下,連大門都被人毀了,這麼多年來,皇家書院何曾吃過這樣的大虧。

    不過整個外院,最強的院長都敗了,還有什麼人能夠抗衡那一位人王。

    而一想到古今唯一這四個字,很多外院弟子呼吸都凝滯,這四個字太沉重了,沉重到他們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有深深的無力,這就是人王,人王不敗,事實上真的沒有敗過,自百年前出道以來,一路踏入江湖,橫推同代,沒有抗手,只用了二十五年就證道元神,並開創出《人王八印》這樣的頂尖武學,再一路高歌猛進,不足天命之年,就登臨元神榜第一,俯瞰天下,除了那些隱世的絕頂高手以及那一些寥寥無幾,高高在上,把握天命的准聖宗師之外,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無敵,是百年前崛起的傳奇高手。

    這一刻,宮商羽一言不發,只是收起被損傷的五行仙琴,他腳步有些踉蹌,但很沉重,朝著書院深處走出,一干外院弟子沉默,而後就露出幾許震動之色,因為他們發現,院長所行的方向,只有一條路,那一條路的盡頭也只有一個。

    內院!

    對於一干皇家書院外院弟子而言,內院的神秘不言而喻,但想要進入內院太難了,只有那些通過考驗,初步得到儒道真傳的弟子,才能夠進入其中,而在整個外院,千餘弟子中,除了那最強的八條幼龍之外,再無人通過考驗,得到儒道真傳。

    許多外院弟子唯一知曉的是,只要是進入內院,再走出來的弟子,都是同代罕見的高手,遠不是尋常外院弟子可比,甚至於那八條幼龍而言,內院也有聲音,還需要再磨礪幾個月,才能進入其中,可想而知其嚴苛。

    ……

    鎮妖王府。

    劉曾安走出書房,這一位大漢正一品的鎮妖王仰望頭頂再現人間的明月,有些感嘆道:「古今唯一,人王不敗,沒想到這些年不見,你已精進如斯,不過而今入京,你到底求什麼,難道認為那一縷契機該在此地?」

    身邊,管家老人的身形似乎更瘦削了,他同樣仰望明月,什麼也沒有說。

    王府一隅,那座幽靜的亭子裡,劉清蟬素白長裙輕舞,她目光清冷,看一眼重現的明月,而後盤膝坐下,整個人竟在即刻陷入一種悟道境,有天地元始之氣自虛空中來,瀑布一般垂落,將其淹沒。

    書房前,劉曾安微怔,管家老人卻是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道:「恭喜老爺,郡主築基了。」

    築基了!

    劉曾安眼中也露出一抹柔和之色,道:「這孩子和她母親一般的性子,向來不輸於人,我皇家子弟在築基之後一兩年內,內家修為會有一段暴增期,直到二流龍虎境,卻不知道這個孩子兩年內會去到何種境地,我皇家歷代不缺十層築基,但也寥若晨星,這孩子寧願曝露自己,就是想在劫數中悟道,她的拳法,汲取了降龍真意,已有了幾分獨有的氣象,只是不知道未來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這太平的時日,不多了……」

    說到最後,強如這位鎮妖王,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他目光變得悠遠,看月光下的漆黑天宇,群星閃爍,卻也擋不住黑暗的籠罩。

    紫禁城,皇宮大內,尚書房前。

    這一代漢天子忽然笑了,他收回目光,就轉身走進尚書房,而身邊侍候的離妃則有些不解,不明白為何聖上突然心意清朗,不滯於外。

    走進尚書房,這一位漢天子就來到御桌前,一張數十年的老紙鋪開,紫貂筆蘸墨汁,寫下一個大大的道字。

    離妃蹙眉,她氣質雍容而絕美,此時蹙眉,也自有一種絕代芳華。

    漢天子擱筆,有些意味深長道:「既然缺了一條路,朕就給你這條路,朕可以容得下一個天帝,難道還容不下一個人王古唯一!只是這一條路不好走,朕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離妃聞言,頓時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這一夜,注定很多人徹夜難眠,因為在那一位五指琴仙走進皇家書院內院之後再出來,就前往了紫禁城,欲連夜入宮,求見聖天子。

    不過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宮商羽在宮門外等候了足足一個時辰,卻只等來了********太監的兩字口諭。

    「不見!」
x24685 發表於 2016-4-13 13:19
第五十七章 人王入駐,休命刀劫

    不見!

    兩個字,自那位大內太監總管的口中說出來,頓時令宮商羽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一聲不吭,轉身就走,沒有人能夠質疑聖天子,只是從這兩個字中,宮商羽捕捉到了太多的撲朔迷離,事實上,這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夠把握天心。

    整個長安城沉默下來,皇宮大內傳出的消息,總能很快傳遍全城,那一位五指琴仙的遭遇,自然也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道院。

    月光清冷,大殿前,人王轉身,他一身白袍輕揚,鬢髮雪白,眼中似透著沉眠千古的滄桑,彷彿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墜,蘇乞年看這一雙眼睛,很難想像,一個人的眼睛裡怎麼會透露出來如此眾多的東西。

    沒有氣機外溢,沒有威嚴氣勢,卻有一種無形中令人折服的絕代風姿。

    人王古唯一!

    蘇乞年輕吸一口氣,這無疑是江湖武林中的傳奇,他從小耳聞,只是沒想到真正見面,更勝聞名。

    「老朋友,你來了。」大殿前,老人露出笑意,而後鄭重道,「你現在進京,是否……」

    他欲言又止,但相信對方能夠聽懂。

    人王輕輕搖頭,淡淡道:「早與晚,不過路長短,何談時機。」

    老人聞言也不禁深吸一口氣,這一位道院上代院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老朋友能被世人評為古今唯一,自有其難以磨滅的意志。

    「你就是這一代院主。」

    倏爾,這位人王的目光落到了蘇乞年身上。

    這是一道平靜的目光,沒有絲毫威嚴氣機,但是蘇乞年依然感到有些拘謹,人王的目光,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有資格承受。

    祖竅神庭中。

    愈發凝實的神靈身通體銀芒流淌。手中那口漆黑如墨的休命刀輕鳴一聲,蘇乞年目光一震,就恢復如常,緊守己道。不再為外物所動。

    古唯一點點頭,道:「不錯。還不夠。」

    不遠處,踉蹌起身,如爛泥一般的虛空和尚不斷汲取天地元始之氣修復己身。此時也有些愕然,能夠得到人王一句不錯。放眼整個江湖武林也不多,至少在他的記憶裡,怕是寥若晨星。

    ……

    接下來的十天內。這條屬於道院的幽深巷子再次恢復寧靜,沒有人再敢踏足一步。似乎成了真正的禁忌之地。

    因為從十天前的那一夜起,東海之畔,天帝城人王月下乘龍而來。入駐道院,成為太上長老。

    這無疑是一場大地震,長安城是什麼地方,大漢都城,天子居所,多少勢力盤根錯節,可以說,整個大漢消息傳遞最快的,就是長安城,哪怕是一舉一動,放眼整個大漢疆域,亦可朝發夕至。

    尤其是十天前那一夜,那月下一戰,人王八印,一掌翻天,舉手投足之間就將同為元神榜上那一位五指琴仙輕易鎮壓。

    這對於天下元神而言,無疑是一種大震動,人王居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然,也有不少人從中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就如同這些時日,皇家書院外院的諸多學生一般,他們感到一種壓抑,只要走出那扇成為碎片的大門,彷彿就能夠感受到四面八方落下的目光。

    曾幾何時,身為皇家書院弟子,被人們用如此異樣的目光注視過,但眼下,卻由不得他們開口,實在是皇道長街東首那座道院裡,那一位人王太強勢了。

    也是那一夜,他們皇家書院的大儒令成了整個長安城眼中的笑話,這是注定要被載入武林史以及大漢史冊的恥辱。

    而今,人王入駐到院,成為太上長老,這是在向世間宣告,道院要再次復甦嗎?

    這十天,對於蘇乞年而言,卻是非常重要。

    第十層《龜蛇功》鑄就的堅固體魄,令得他兩天內就傷勢盡復,接下來的七天內,他就開始不斷梳理所得,去蕪存菁,這進京至此的數戰,對他而言不亞於一次頓悟,一身所學都得到了淬煉,並迸發出種種靈思。

    這七天,他梳理、刪減、消化、總結,於《休命刀》乃至是《鎮龍樁》以及那一式降龍掌的體悟,更朝前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乃至於這一身休命真氣的本源,也若有所悟,同時,蘇乞年心神沉重,當初那一位五指琴仙說出的一些話,卻是被他記在了心中,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小覷一位頂尖元神人物的眼光,哪怕其在人王手中被輕易鎮壓,但於他而言,也同樣高不可攀。

    不錯,隨著《休命刀》的領悟愈來愈深,尤其是參悟出來第八刀之後,他便感到體內的生命精氣,似乎又更少了一分。

    沒有人察覺到,他的兩鬢黑髮之下,早生華發。

    而似乎對於《休命刀》而言,領悟本源玄奧與否,好像無足輕重,幾乎每領悟一刀,攻伐力就會提升一大截,彷彿無窮無盡,不知盡頭。

    刀法不祥!

    蘇乞年念及當初在武當山上,胖子曾經隱晦地向他透露過幾分意思,只是當初他尚未築基,也並未在意,直到現在真正築基開天,步入三流之境,隨著刀法領悟的不斷加深,這種不祥愈發濃烈。

    這是一種對於生命的剝奪,甚至不可能棄刀,他這一身內功體魄,都早已被打下了休命的烙印,即便是自廢武功,只會令精氣潰散,更快衰老。

    當然,也有一種選擇,那就是不再動刀,只是對於蘇乞年而言,這並不可行,也不願執行。

    蘇乞年記得,這世間是存在一種長生果的,這是一種罕見的靈藥,乃是延壽續命的至寶,只是這種靈藥實在太過稀少,一百年內這世間也未必能夠尋到一兩株,每一株現世,都必定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無數高手廝殺爭奪,無論****妖魔,都欲向天再奪一百年。

    這十天裡,蘇乞年自然沒有浪費大好機會,向人王請教,乃至於《休命刀》的種種弊端,也如實告知,對於一位能夠開創出《人王八印》這樣的驚世武功的元神人物,蘇乞年並不認為自己這一門《休命刀》會值得對方去惦念。

    他也毫不避諱刀法的修行奧妙,他始終堅信,再強的武功,也要看落到什麼人手中。

    不過出乎他預料的,人王只是搖搖頭,道:「這是你的路,數千年的刀障不破,又是下一個輪迴。」

    人王的話耐人尋味,蘇乞年似乎從中捕捉到了什麼,卻又好像隔著一層輕紗,看不真切。

    隨後,人王又向蘇乞年要過那只缺角的瓷碗,他凝視良久,又還給蘇乞年,最後就立在了道院大殿前,他雙目微闔,似乎陷入了一種神而明之的境地,與四方天地融為一體,而當蘇乞年再仔細觀摩時,又變得普普通通,再不能察覺到半點端倪。

    人王這一立,就是整整十天,他似乎一尊亙古不朽的神像,守衛在道院大殿前,一身白袍輕揚,負手而立,落到蘇乞年眼中,就成了整個天地。

    至於老人,則每天樂呵呵的,抓起笤帚開始清掃道院。

    他就好像一個平凡的老人,只是衣衫有些髒亂,頭髮虯結,沒有半點儀容,很難想像,這會是道院的上一代院主。

    還有虛空,這位邪佛弟子最近十天過得並不痛快,他修復傷體,筋骨碎裂太多,諸多骨裂癒合,難言的酥麻奇癢,以致道院中這近十天不斷有慘嚎聲響徹夜空,令得一些一直關注道院的四方暗探心中打一個寒顫,愈發覺得道院中不簡單。

    第十天,這一天黃昏後,明月初升。

    蘇乞年和老人同時放下手中的笤帚,近十天下來,整個道院的青苔都差不多被清掃乾淨,這一座古老的道院,才真正顯露出來幾分莊嚴和肅穆。

    「小子,你準備好了嗎?」老人深吸一口氣,感嘆道,「能不能擰成一股,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老人欲言又止,也相信蘇乞年聽得懂,即將到來的,可都是江湖各大門派世家的傑出弟子,說得難聽一點,也是一幫狼崽子,多半桀驁不馴,他們在面臨危機時可以一致對外,但角逐頭狼時,絕對毫不留情,身為同輩,想要懾服這樣一群年輕強者,絕非易事。

    尤其是於蘇乞年而言,無論天資悟性,還是奇遇造化多寡,也難掩修行時間短暫,事實上,在這個年紀,能夠做到這一步的,據老人所知,當今這一代,放眼整個江湖也寥寥無幾,若是再有一年,哪怕只是半年,他相信蘇乞年也能夠輕鬆不少,但而今,就要馬不停蹄地迎接隨之而來的挑戰。

    蘇乞年抬頭看明月東昇,事實上,這幾天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顯然,他這位道院新一任院主,位置還不是十分穩當。

    月上中天。

    長安城門口,迎來了一位枯黃僧衣的年輕和尚,年輕和尚背一口黑色戒刀,他步子不快,自有一股出塵的氣質,但每一步落下,腳下混沌氣流淌,就生出一朵九瓣蓮花。
x24685 發表於 2016-4-13 21:31
第五十八章 繼位盛典,星空序幕

    驗明身份文牒,守城的兵士放行。

    這就是大漢都城,長安城中無宵禁,日夜燈火不熄,四方城門洞開。

    而顯然,自十天前那一夜開始,整個長安城的目光就變得十分敏銳而警覺,這不僅僅侷限於長安城中,以整個四方城為中心,周圍數道之地的風吹草動,都日夜馬不停蹄地傳遞進入城中。

    很快,人們就察覺到了異樣,因為整個江湖武林都動了。

    有門下傑出弟子出發,無論是官道水路還是山路,都只有一個方向。

    京城長安!

    幾乎不用說,長安城中諸多勢力也能夠看出來,這都是衝著那皇道長街東首,那一位人王入駐的道院而來。

    甚至有頗為準確的消息,諸門派、世家,乃至有少數龍虎榜上的年輕人傑也動身,顯露出行藏。

    凌侯爵府。

    書房內,管家老人端來一杯明前龍井,身為乾坤武庫之主,凌通每一天需要審定勘察的武學秘本,就多達數十部,這還是剔除了那些一流以下的武學功法,心得手札,怕不是要上千計。

    儘管如此,凌通看得也很認真,硃砂筆不時點落,在秘本上圈圈點點,或是評語,或是矯正。

    管家老人將杯子放下,這近十天以來第一次開口,道:「老爺,江南道甘露寺的傳人進京了。」

    「甘露寺的傳人?」

    凌通放下手中的硃砂筆,微微蹙眉,抓起茶杯飲一口茶水,再吐進身邊的痰盂中,過夜不飲是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只是可惜了這一杯在尋常坊市能值小半兩銀子的天價茶,不過用來漱口罷了。

    並無人在意。凌通想到了什麼。道:「這一代的甘露寺傳人,是個名為空菩的小和尚,傳承的應該是《菩提明月刀》,沒想到。這一門斷絕了五百年的頂尖刀法也出世了。」

    頓了頓,凌通嘴角就泛起一抹冷笑:「歷代《菩提明月刀》的傳承者。都需要《休命刀》喂招,方能臻至大成之境,說來這一門《菩提明月刀》也位列頂尖之境。這等氣魄,就差了不止一籌。但也有幾分可取之處。」

    「人越多,就越熱鬧,真是令人著迷的六月……」

    丞相府。

    蓮池前。一身青衣的老人看池中盛開的一朵朵青蓮,他黑髮整齊束起。插一根青玉簪。

    「長安六月芳菲盡,七月酷暑又一年,何必?」

    老人搖搖頭。看明月下錦鯉在池底蟄伏潛游,嘆一口氣就轉身離去。

    ……

    江南道,九華山甘露寺的傳人,進京了。

    就在空菩和尚走進長安城沒有半炷香的工夫,整個長安城的目光便匯聚而來。

    天下武林諸多傑出弟子齊聚長安,這是到來的第一人。

    鎮妖王府。

    劉曾安一身雪白睡袍,立在窗前,看九天明月愈發明亮,他忽然有些琢磨不透宮中那一位的心意,不過眼下看來,有著人王坐鎮的道院,復甦之日指日可待。

    漢陽苑。

    這是鎮妖王府中獨屬於郡主的一間清雅幽靜的院子。

    此刻,劉清蟬一身明黃長裙,坐在院子裡一張石桌前,獨自煮茶。

    她玉指纖細而修長,紅泥火爐炭火殷紅,不多時,就有茶香如蘭花清幽。

    斟滿一杯同樣明黃如玉的茶水,劉清蟬輕飲,月光下她清冷而絕美,櫻唇輕啟,似乎凝聚了世間一切芳華。

    倏爾,她放下白瓷茶碗,一根玉指輕沾茶水,在石桌上寫下兩個字,竟無比鋒銳且凌厲。

    道院!

    ……

    紫檀木大門金星點點,明月下紫氣蒸騰,尊貴而雍容。

    此時,道院的大門敞開,蘇乞年立在大門前,赤金長刀負於身後,他雙目微闔,渾身上下鬆軟,看上去渾不著力。

    事實上,自明月東昇,清掃完道院裡的最後一塊青苔後,蘇乞年就立在了那裡,一如道院大殿前,那位負手而立,雙目微闔的人王一般。

    老人先是微怔,既而就明白了什麼,看向蘇乞年的目光除了感嘆之外,更生出幾分亮光與希冀,他倒是想看看,這位被選中的下一任道院院主,到底能夠做到哪一步。

    此時,在老人的眼中,那扇紫檀木大門前站著的,已經不只是一個少年,而是他道院新任院主,從這一夜開始,就是只屬於這位新任院主繼位的盛典,即將在長安城這一片星空下拉開序幕。

    不遠處,虛空和尚盤膝靜坐,一身傷勢終於好了七七八八,但想要動手還差了一點。

    這時候,這位邪佛弟子再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變得有些複雜,不過很快就只剩下濃濃的渴望。

    超脫的路豈是那麼好走,也只有這樣的獵物,才能夠令他超脫,化不可能為可能,才是他超脫路上該有的劫數。

    而不論是老人也好,還是盯著蘇乞年背影的虛空也罷,都沒有察覺到,大殿前,人王古唯一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行走在長安城中,燈火輝煌,夜市裡還有很多人,最開心的還是孩子們,在人群中追逐,舉著糖人兒,麥芽糖,笑得似乎整個人間都沉醉於此。

    不過空菩和尚卻感到有些不自在,因為察覺到暗中為數不少的目光落到身上,無論他走到哪裡,這些目光都主人或許變換了不少次,但是人數卻沒有減少。

    最終,空菩和尚踏上了那條皇道長街,這十餘天來,這條橫貫長安城東西的長街變得異於往常的寂靜,街道上的人影只是三三兩兩,唯有一些酒樓茶肆的燈火還沒有熄,一些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不經意的江湖客在其中逗留,或是有目的,或是沒目的地飲著酒,品嚐著帶著京味兒的小菜,月色下微醺,聲音也漸高。

    「卻道那蘇家次子一刀斬下,明月失色,星辰無光,那一道五色大儒令被直接劈開,那氣勢,那修為,直叫皇家書院丟盡了顏面。」

    「連皇家書院外院那條最小的幼龍都敗了,看來這位自武當山上走下來的小神仙,已經有了衝擊龍虎榜的潛力,或許半年,或許一年。」

    「最可道是那人王古唯一,月下乘龍,一腳就震飛了那位五指琴仙,人王八印霸道無邊,鎮壓敵手,聽說那位琴仙連那口位列兵器譜的五行仙琴的琴絃都被震斷了……」

    ……

    酒氣與嘈雜聲混合著,一些誇大的,一些真實的,一些虛妄的,種種聲音都傳遞進入了空菩和尚的耳中。

    阿彌陀佛!

    他雙手合十,長宣一聲佛號,再抬腳,步步生蓮,自有一股博大莊嚴的佛道氣息瀰漫而出。

    一直到空菩和尚走進那條傳說中幽深的巷子,那諸多暗中窺視的目光才戛然而止,顯然是認為他走進的是一處禁忌之地,非是可以隨意窺視的。

    走過被清掃得乾淨的幽深巷子,空菩和尚就看到了那一扇金星沉浮的紫檀木大門,以及那一道立在大門前的身影。

    不同於昔日初見時的稚嫩,短短的數月不見,空菩和尚也不禁露出訝異之色,眼前這個少年的沉穩與氣度,比之往昔幾有天壤之別。

    最重要的是,雖然只是看似鬆散地站在那裡,他卻尋不到半點破綻和時機。

    這就超出了空菩和尚的想像,哪怕一路上已經得到了一些消息,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個少年成長的軌跡太過剛直,幾乎是一路逆行而來,能以這樣的年紀走到這一步,在空菩和尚眼中,就算是一些龍虎榜上的年輕人傑,也未必可以做得更好。

    「蘇乞年見過空菩大師,昔日一別,大師風采依舊。」這時,蘇乞年睜開雙眼,微笑道。

    「阿彌陀佛,蘇施主風采才遠勝往昔,小僧既佩且嘆。」空菩和尚合十道。

    「大師緣何而來?」

    「求學。」

    「大師可要接一刀。」蘇乞年忽然開口,很鄭重。

    空氣微滯,數息後,空菩和尚雙手合十,亦很認真回應:「傳聞蘇施主接任道院院主之位,小僧看蘇施主漸入佳境,怕已不是對手,奈何師門有命,這裡便向蘇施主請一刀,以證己身。」

    「大師請。」

    蘇乞年點頭,看前方的年輕和尚,與虛空不同,這位甘露寺的傳人溫潤而莊嚴,緩緩抽出背後的戒刀初月。

    漆黑的刀身烏亮,無形的刀道鋒芒開始瀰漫,空氣頓時生出密密麻麻許多蒼白的裂痕。

    眼前的空菩和尚,顯然比當初相遇時要強了一大截,已築基開天,且步入了小成之境,只是與當初相比,蘇乞年自襯經歷了更多,此時再看眼前的空菩和尚,雖然刀法未起,卻已可窺見一些端倪,這就是眼界與眼力的提升,不同於修為,是一種潛在的底蘊。

    這一刻,蘇乞年負手而立,看眼前的空菩和尚出刀,一股寶相莊嚴的氣勢頓時瀰漫開來。

    有戒刀初月,刀法為《菩提明月刀》,這一門隨著《休命刀》同時絕跡五百年的佛門頂尖刀法。

    刀光起,紫檀木大門前,如有一輪明月升起,月下菩提生根,碧綠枝條輕漾,有梵唱陣陣,一枚菩提子墜落,生出無窮佛光。
x24685 發表於 2016-4-14 13:06
第五十九章 大勢,無敵信念

    這一刀,是菩提明月刀,空菩和尚沒有半點保留,這是蘇乞年未曾見過的一刀。

    月下菩提,瓜熟蒂落,這是一種頓悟,是一種覺醒,佛光普照,可見靈山大雷音寺。

    空菩和尚精神與手中刀合一,刀法真意之盛,幾乎在一瞬間就攀升至極顛,這一刀斬入真空,切割真空壁壘,生出一連串細密的火星,乃至令真空扭曲,隱隱有細密的漣漪呼之慾出。

    就在這一刀的真意精神攀升至極境之時,蘇乞年出手了。

    他看得很認真,休命真意幾乎被瞬間勾動,他化掌為刀,一刀落下,就是人間。

    成佛作祖,雷音寺下,也抵不過人間六月,市井紅塵。

    這是休命第八刀。

    蘇乞年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這菩提明月刀果然不一般,他的刀法幾乎是被牽引著臻至圓滿。

    刀光比陽光更柔和,可見紅塵一角,喜樂民生,乃至耳畔隱約響起早市的叫賣聲,人潮甦醒,那頑童揉動的惺忪的睡眼,就是紅塵中最燦爛的生命。

    鐺!

    一道金鐵交鳴音,伴著凜冽的颶風朝著四周席捲,蘇乞年身不動,任憑颶風臨身,也巋然不動,空菩和尚步步生蓮,一連退出十餘步,方才止住身形,他收刀入鞘,朝著蘇乞年合十一禮,道:「多謝院主手下留情,日後還要多多請益。」

    「大師請入道院。」蘇乞年讓開身子,輕笑道。

    「阿彌陀佛。」

    空菩和尚喧一聲佛號,就踏進紫檀木大門,而後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虛空。

    眼中露出一抹驚異之色,空菩和尚想要說些什麼,欲言又止,而不遠處的虛空顯然並不待見他,冷哼一聲。就不再理會。

    這一夜。道院迎來了屬於它的第一個學生,出身江南道九華山甘露寺,《菩提明月刀》的傳人,佛門弟子。法號空菩。

    看一眼道院大殿前負手而立,不曾睜眼的人王。空菩和尚深吸一口氣,就轉身,在蘇乞年背後十餘丈外盤膝坐下。閉目凝神。

    幽深巷子外,一些諸勢力的暗探只聽到一聲刀鳴。就再無聲響,而直到明月西落,朝陽初升。那一位甘露寺的傳人也沒有走出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走出來。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而朝陽初升,東城門口,又迎來了一個年輕人。

    「丐幫七袋弟子。史六!」

    「這一位新晉崛起的丐幫年輕高手,傳聞得承了一式降龍掌。」

    「說來丐幫古代人傑洪七,一門至少臻至半步絕頂的降龍掌傳承,最終在那摩雲山脈被分得七七八八,丐幫不過勉強得承其二。」

    進京需要驗明正身,查看身份文牒,是以沒有人可以輕易矇混過去,年輕人丐幫弟子的身份也很快傳開。

    此時,這位年輕的丐幫弟子進京,他一身粗布麻衣,算得上乾淨,腰間七個布袋,看上去身材魁梧,虎目濃眉,步履邁動之間,自有一股迫人的氣息。

    很快,皇道長街東首,屬於道院的幽深巷子迎來了第二位武林弟子。

    「丐幫,史六!」

    看紫檀木大門前立著的蘇乞年,年輕的丐幫弟子開門見山道:「想做院主,我史六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

    「一刀。」蘇乞年同樣乾脆。

    「有膽子!」

    史六濃眉舒展,這是一個看上去剛過弱冠之齡的青年,氣息剛陽,甫一出手,就是名震天下的《降龍掌》。

    這一掌,氣韻之隆重,卻是與當初蘇乞年在洪七元神世界那一座五指峰上觀摩的一般。

    降龍掌第十二式,時乘六龍!

    熾盛的氣血勃發,隱現天馬之象,伴著至大剛陽的內家真氣,這史龍身在三流大成巔峰,未曾貫通暗竅,但此時施展出來這一掌,竟隱隱有些追趕上那一位鎮魔槍傳人未曾悟通武道之勢前的巔峰之力。

    昂!

    有龍吟聲震耳欲聾,傳遞出幽深的巷子,無形中攀升的真意氣息,就令得巷子外不少暗探倒吸一口涼氣,感到極為壓抑。

    「降龍真意!是降龍掌!」

    「傳聞這史六得承的這一掌源自一名散修,當初在那摩雲山脈得到造化,後來加入丐幫,成為七袋弟子。」

    「天下掌法第一!丐幫《降龍掌》果然名不虛傳。」

    一些同樣隱藏身份的高手聞聲,亦在心中感嘆,可惜丐幫這幾千年來雖然歷代頂尖絕頂高手不絕,也有許多奇功絕技現世,但於這一門《降龍掌》,始終不得圓滿,不能重現當初在那古代高手洪七手中的無上威嚴。

    道院。

    紫檀木大門前,蘇乞年看眼前這將真空打得扭曲的一掌,細密的漣漪擴散,那史龍掌心剛陽真氣噴薄,似有六條淡金真龍呼嘯而出,居六合,至大至剛的掌力分成六股,對準了他全身六處要害。

    不一樣!

    蘇乞年一眼就看穿,這一式降龍掌雖然與他得到的那一式氣韻相同,卻有著根本的差異,出自這史六手中的一式降龍掌,其根基還在《易經》之中,至剛至大,剛柔並濟,可以說是道家一門至強掌法,但他所掌握的這一式降龍掌,就脫離了《易經》,乃至非道非佛非儒,至剛至大,亦慘烈決絕。

    這是一種本源的差異。

    嗡!

    下一刻,蘇乞年足踏鎮龍樁,身形一晃,就有四道殘影凝實,封鎖四方,他掌刀如電,瞬間交織成一張熾盛的天網,與此同時,兩道虛幻透明的玄黃鎖鏈自大地之下升起,將那史六的雙足鎖住。

    時至而今,十天打熬與消化,這休命第三刀蘇乞年已經徹底融會貫通,只需一刀,就能夠締結天網,而鎮龍樁困鎖對手,疏而不漏。

    這是蛻變的休命第三刀,蘇乞年很難想像,那《鎮龍樁》居然與他這一門《休命刀》如此契合,僅次於降龍掌。

    昂!

    只見六龍咆哮嘶吼,卻始終逃不脫天網的籠罩,最終熾盛如太陽的刀光落下,什麼都被絞碎成齏粉。

    呼!

    一縷勁風呼嘯,吹開史六眉間的發絲,那是一口掌刀,懸在其眉心,只差毫釐便落下。

    「我敗了,丐幫七袋弟子史六見過院主!」

    短暫的震驚之後,那史六抱拳一禮,蘇乞年讓開通路,於是,道院迎來了第二位學生,丐幫七袋弟子,《降龍掌》第十二式的傳人。

    走進道院,史六看大殿前的人王身影,眼中難以抑制地露出狂熱與崇敬之色,隨後他一連深吸數口氣,平復下心緒,看一眼盤膝而坐的空菩和尚,兩人相互見禮,史六便在其身邊盤坐下來,看向道院大門前那道屬於蘇乞年的背影。

    事實上,史六有些想不通,蘇乞年那一刀到底蘊藏著怎樣的玄妙,甚至他能夠感到,蘇乞年剛剛出手所動用的,只是與他一般無二的力量,內家真氣並不比他雄渾,而那一門傳聞只在一流上乘的《休命刀》,卻一刀輕而易舉破去了他這一式降龍掌。

    要知道,他所傳承的降龍掌,並非是丐幫此前流傳下來的那一門位列頂尖之境的鎮幫武學,而是已經臻至半步絕頂的,源自那一位丐幫古代人傑洪七的傳承。

    哪怕他初得傳承沒有多長的時月,領悟不是很深,未及兩成,但攻伐力之強,卻也遠非尋常頂尖武學可比。

    想不通!

    尤其是蘇乞年出刀時,那自地底探出的玄黃鎖鏈,甚至令史六生出一種莫名的驚懼,此時,他再看蘇乞年的背影,就不禁生出諸多好奇,這個少年出道不足一年,卻取得了令整個江湖武林矚目的成就,打下了完美道基。

    然而時隔才數月,就走進京城,步入沉淪多年的道院,成了整個江湖風雲變幻的最中心。

    他這一路,到底要面對多少對手?就是想像,史六也感到頭皮發麻,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年輕一輩,可是有一些狠角色即將進京,卻不知道這一位能否擋住,在他看來,實在是有些渺茫。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面前這道並不魁梧高大的背影,卻帶給了他無比的震撼,而走進道院,盤坐到他身邊的身影,也越來越多。

    第一天,有地藏寺、風雲谷、神刀雨家、劍神山莊、七殺劍宗等等九大頂尖宗派、世家的弟子入京。

    一刀!

    沒有例外,即便到來的很多並非是諸宗派、世家最傑出的傳人,卻也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修為最高者,已經龍虎匯聚,步入了二流下乘之境,但不論是面對何種對手,蘇乞年都只有一刀。

    少有人可以接得下一刀而不敗,而能夠令蘇乞年真正拔刀的也寥寥無幾,就算是勉強接下來一刀,也再無餘力接下第二刀。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空菩和尚與史六二人漸漸發現,蘇乞年身上正在凝聚出來一股無形的大勢,這是一種無敵的信念,而在史六的記憶裡,這種大勢與信念,他只在他們丐幫那位少幫主身上感受過。

    兩人相視一眼,心神震動,傳聞還有缺漏,這一位不是擁有衝擊龍虎榜的潛力,而是真正有了登臨龍虎榜的潛力。
x24685 發表於 2016-4-14 22:32
第六十章 請小僧喝酒,管夠!

    第一天,共有九大頂尖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到來,連同史六、空菩和尚在內,道院多出了十一位學生。

    到了第二天,就有十座鎮國大宗的傑出弟子開始現身。

    首先到來的,卻是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峨眉弟子杜輕笙。

    那一門位列一流上乘的《滅絕刀》,卻是令蘇乞年提起了幾分興趣,不過也只是幾分興趣,時至而今,雖然過去不長的時間,但與當初界碑前相比,杜輕笙發現,這位此前驚鴻一瞥的少年,卻如同生出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夠令一個少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到這一步。

    杜輕笙敗了,但卻是少有的完整得接下了一式休命刀。

    蘇乞年也有些訝異,因為這一位刀法中的毀滅氣息太濃郁了,那種毀滅甚至短暫抵住了他刀中的光明。

    這也令得蘇乞年對於那一門《滅絕刀》生出了濃厚的興趣,這門《滅絕刀》在蘇乞年看來有些不尋常,或許不弱於尋常頂尖武學,同樣,身負這樣一門刀法的杜輕笙,雖然只是三流大成巔峰的內家修為,真正交手,在蘇乞年看來,也就比那一位未曾悟通武道之勢前的鎮魔槍傳人略遜一籌。

    此後,又有崑崙、茅山派、血刀門、神霄派、天元余家、白雲觀、崆峒、閣皂山、金剛寺、密宗等等十三家頂尖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到來,連同此前的杜輕笙,道院再多出十四位學生。

    到了第三天辰時,朝陽初升之際,蘇乞年背後十餘丈外的空地上,二十五道身影盤膝而坐,目光皆有些莫名,而更多的則是複雜。

    儘管只是一刀,但其中濃縮了太多的武道經驗,時機、氣機的把握。並不比一場大戰來得輕鬆。雖然未曾決生死,但很多時候,就算是接下來,也十分吃力。這就令得接下來蘇乞年一刀的幾名諸世家、宗派弟子心驚,幾人彼此相視一眼。就生出一種猜測,眼前這一位道院新任院主,還留有餘力!

    留有餘力!

    這絕對是一個有些驚悚的猜測。前方這道背影的主人才多大的年歲,恐怕他們當中最小的。也要大上兩、三歲。

    兩三年看上去不長,甚至對於一些老輩武林中人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但對於勇猛精進的年輕人而言,卻是一段不短的歲月。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在這樣的年歲,擁有這樣的成就的,即便是眼前這一干出身不凡的年輕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新任的少年院主,或許已經擁有了登臨龍虎榜的資格。

    這也令得很多人心中期待,他們可是清楚的知道,此番進京的,可是有幾個名角兒,都是龍虎榜上的年輕人傑,雖然排名不高,卻也力壓諸多同代,少有敵手。

    皇道長街上愈發寂靜,哪怕是辰時,也少有人出來走動,只有少數菜販趕著牛車徐徐而過。

    整整兩天了,那條幽深的巷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諸勢力暗探沒有人敢輕易深入那一條幽深的巷子,因為而今有一位招惹不得的無上存在坐鎮其中,他們怕惹下彌天大禍。

    「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睡覺安穩不上頭!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靈山佛祖不長壽!和尚的酒!喝了和尚的酒,一步踏上九重樓……」

    半炷香後,一些暗探豎耳朵,隱約自東城門的方向傳來微醺的長吟聲,雖然不高,卻不疾不徐,堅定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好深厚的內家修為與精神力!

    這些暗探也都是眼力不凡之輩,只是從聲音就判斷出,來人年紀不大,但勢必是一個了不得的年輕高手。

    再過十餘息,長街盡頭,一襲月白僧衣就映入眼簾,同時令得所有暗探精神一震,眼珠子都瞪大了。

    醉酒僧明覺小和尚!

    這樣的少年僧人,這樣微醺的摸樣,竹杖芒鞋酒葫蘆,放眼整個大漢武林,怕是再沒有第二個。

    少林嫡傳!這一代方丈住持空懸大師的關門弟子!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位登臨龍虎榜的年輕人傑,哪怕僅是排名第七十五位,但人們不會忘記其年歲,而今不過十七歲。

    於整個江湖武林而言,這個小和尚無疑有著太多的故事,只是十六歲登臨龍虎榜,放眼整個龍虎榜其餘八十位年輕人傑,能夠與其相比的,也不超過一掌之數,是以在很多老輩高手看來,這一位有足夠的時間成長,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更有望衝擊前十之位。

    不多時,明覺小和尚邁著微醺的步子,就這樣微醺著走進了那條幽深的巷子。

    進去了!

    諸勢力暗探一個個都心中癢癢的,都極渴望能夠進入巷子裡一觀究竟,但終究還是恐懼勝過了慾念,人王威嚴,不容褻瀆。

    此時朝陽初升,巷子裡,蘇乞年立在紫檀木大門前,他已經靜立一夜,這一夜,他腦海中不斷閃過諸宗派、世家武學的影子,這兩天於他而言是一種磨礪與挑戰,同樣也是一場莫大的造化。

    接觸諸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觀摩百家武學,足以令他的眼界閱歷提升至一個驚人的境地,更重要的是於武道的積累,等到這幾日過去,他悉心梳理,參悟融匯,未必不能夠再推演出來休命刀第九式,乃至是第十式。

    屆時,他才算是真正擁有了登臨龍虎榜的實力,降龍掌雖強,但那是倚仗武學之功,蘇乞年更期待自己一絲一縷苦苦打熬參悟出來的休命刀法。

    有腳步聲響起。

    蘇乞年目光微凜,因為他聽到了熟悉的長吟聲,那股微醺的酒氣,即便相隔數十丈也清晰可聞。

    明覺!

    待看到那月白僧袍的小和尚,紫檀木大門後,盤膝而坐的二十五人幾乎齊齊動容。

    醉酒僧明覺小和尚,乃是當今武林年輕一輩中修行速度最快的幾人之一,攻伐力也同樣強大,是以年僅十六歲時,就登臨龍虎榜,從末尾的第八十一名,幾乎每兩個月,就提升一個排名,這位明覺小和尚行走江湖,似乎就是為了挑戰,他行遍大江南北,出道時日雖短,但是交手過的人物絕對不在少數。

    一個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和尚,面色微有酡紅,拄著竹杖而行,明黃酒葫蘆輕晃,他腳步不快,甚至有些踉蹌,但是幾步之後,就到了距蘇乞年九丈之外站定。

    「施主,我們又見面了,嗝……」

    小和尚話未說完,就打一個酒嗝,看得一些盤坐在道院內的年輕人嘴角微微抽搐,但同時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刀。」

    蘇乞年鄭重道,伸手握向背後的刀柄,這絕對是他出道以來真正交手過的最強者,沒有之一,龍虎榜上排名第七十五的年輕人傑。

    大漢龍虎榜,只收錄三十歲以下,年輕一輩最強的八十一人,連同皇室在內,可想而知,這一份由大內發出的龍虎榜,在整個江湖武林中有著怎樣的意義。

    也就是說,能夠登臨龍虎榜的,就是年輕一代最強的八十一人,或許會存在一些疏漏,但數千年來,已經被所有人認同,即便是四方諸國,歷來有年輕高手遊歷中原,也要以這一份龍虎榜為依憑。

    「嗝……」

    小和尚又打一個酒嗝,他醉眼迷離,這時擺擺手,道:「小僧且問你,道院禁酒嗎?」

    「不禁。」蘇乞年露出一抹異色,開口道。

    「那請小僧喝酒可好?」小和尚聞言眼前一亮,緊接著就看向蘇乞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喝得有些多,銀錢用光了。」

    蘇乞年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難怪江湖中人贈其一個醉酒僧的名號,甚至被皇家大內認可,登上了龍虎榜,這個小和尚是有多愛酒,哪裡還有一點出家人的清規戒律。

    不過他還是點點頭,道:「好,酒管夠。」

    「管夠?」小和尚的目光更亮了,甚至蘇乞年都覺得有一些刺眼。

    「管夠。」蘇乞年道。

    「那敢情好,咳,咳。」小和尚清了清嗓子,目光瞥一眼道院內的眾人,又飛快收回,而後雙手合十,就朝著蘇乞年高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少林明覺見過院主。」

    這是……

    道院內,一干盤坐的諸宗派、世家的年輕弟子幾乎忍不住跳腳,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裡的戲本?他們等了這麼久,就等到了這句話,這是什麼意思!不打了?

    尤其是同出佛門的如地藏寺、金剛宗、密宗的傑出弟子,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索性眼不見為淨。

    唯有不遠處與眾人保持距離,顯得格格不入的虛空,此時目光沉凝,死死地盯住明覺小和尚,如臨大敵。

    蘇乞年收回握刀的手,忽然有些摸不準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僧人的心思,而小和尚一點不見外,已經從他身邊擠過去,帶著一身酒氣,徑直來到一名崑崙派的女弟子身旁盤膝坐下。
x24685 發表於 2016-4-15 12:52
第六十一章 蛻變之路

    「咳咳,女施主好!小僧明覺有禮了。」

    小和尚一點不見外,他看上去很俊秀,臉上有淡淡的酒色酡紅,這令得那位來自崑崙山年輕女弟子頗有些尷尬,清麗的臉上頓時露出幾分靦腆之色,小聲應道:「大師好。」

    聞言,小和尚臉上笑開了花,不過很快又變得寶相莊嚴,咳嗽兩聲,沉聲道:「女施主且往小僧這邊靠靠,院主接下來怕有一場惡戰,未免波及,還是由小僧來護著。」

    一干江湖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聞言,都忍不住撇過頭,實在不想看到小和尚這張臉,堂堂崑崙派的傑出弟子,即便而今淪為一流,但依然是頂尖宗派的底蘊,《三聖拳》即便失了神髓,也不是尋常一流武學可比。

    遑論眼前這位崑崙女弟子,雖然看上去靦腆,卻是少有的剛剛勉強接下那位少年院主一刀的年輕高手。

    而今,在眾人看來,這小和尚就不該叫醉酒僧,而應該喚作花和尚。

    小和尚卻渾不在意,而那位崑崙派女弟子的臉色更紅了。

    道院前,蘇乞年背對著眾人,但是院中的一切怎麼逃得過他的感知,他嘴角不禁微微抽搐,為什麼總有一種引狼入室的錯覺。

    也有少數一些人從小和尚的話中捕捉到一些東西,他們再看向道院前幽深的巷子,就目光微凜。

    一炷香過去。

    巷子外,一些諸勢力暗探頓時露出狐疑之色,怎麼一點響動都沒有?

    再過一炷香,依然風平浪靜,而長安東城牆外,又迎來了幾名同至的年輕人。

    「蜀山弟子,屈風!」

    「恆山弟子,定玉小師傅!」

    「華山封霜流!」

    這是來自五嶽劍派與蜀山的傑出弟子。也都在一道之地早有名傳。此時相遇,彼此相顧不言,走進長安城。

    三人走進皇道長街東首的巷子裡,見到了蘇乞年。

    恆山劍與華山劍各不相同。將諸多奧妙凝聚在一招之間,雖然短暫。卻也令得蘇乞年窺見不少神妙之處,這兩派弟子雖強,卻也強不過此前皇家書院外院的那位儒道真傳弟子。不過也相差不多。

    真正可以與未領悟武道之勢的那位鎮魔槍傳人媲美的,就是接下來的那位蜀山弟子。

    蜀山以馭劍術聞名天下。不同於世間尋常劍道修行者,講究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一身修為,皆在一口劍上。

    是以哪怕未曾涉足精神領域。亦可以獨特的煉劍之法將劍器與心神相連,念動則劍動,馭劍術之凌厲。遠比尋常劍法更加靈動和刁鑽。

    江湖盛傳,劍道祖庭當在蜀山,雖然未曾蓋棺定論,也可見蜀山劍道之強,當為武林一絕。

    一口三尺來長,如金玉一般的長劍,隨著那蜀山弟子屈風念動,在身前懸浮,劍尖鋒芒吞吐,足有近三尺長的金紅劍氣吞吐,透著灼熱。

    蘇乞年眼前一亮,這一位修為也就與當初的鎮魔槍傳人一般無二,而二流下乘的修為,通常也就催生出兩尺來長的鋒芒,但到了這一位手中,長劍鋒芒之盛,劍氣長達三尺,就可見蜀山劍道之強,絕非是說說而已。

    咻!

    下一刻,那三尺長劍就迸發出來奪目的劍光,似一縷金紅流光,穿梭於真空與現世,將蘇乞年籠罩在無形鋒芒之中。

    《流光劍訣》!蜀山一流上乘的馭劍之術!

    當初在龍池鎮驚鴻一瞥,眼下真正交手,蘇乞年就發現,這門劍訣之強,還要超出他的想像,劍光神出鬼沒,如流光掠影,根本看不出來這一劍在何時落下,不存在固定的軌跡,只有鋒芒交織,劍氣籠罩。

    蘇乞年閉上雙眼,一瞬間,祖竅神庭中,神靈身睜開雙眼,洞穿虛妄,照見本源,他看見天地間諸色斑斕,此前不明白,現在就知曉,這些都是天地間存在的本源光輝,亙古不散。

    同樣,屬於那蜀山弟子的真氣本源,乃至是金鐵材質的劍器,也都在神靈身的眼中一覽無餘。

    呼!

    蘇乞年出刀了,赤金長刀斬出,刀刃軌跡看上去歪歪扭扭,卻穿梭在諸多本源光芒的縫隙之間,依然是休命第三刀,但是這一刀的速度就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地,徑直切入了金紅流光中,但聞鏘的一聲,有火星四濺,流光崩碎,那金玉長劍顯現出本體,而那蜀山弟子屈風也踉蹌倒退三步,才勉強收劍歸鞘。

    此時,這一位蜀山弟子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變得震驚且忌憚,居然就這樣找出了他的本命劍器,是巧合,還是……

    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屈風就很難想像,眼前這個少年,怎麼會比傳聞中還要強盛這麼多。

    能看出這一刀玄妙的寥寥無幾,道院中很多人露出思索之色,若是移形換位,來自劍神山莊的傑出弟子沉吟,自己怕是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尋到破綻,並破開這一劍。

    明覺小和尚似有所覺,目光自蘇乞年身上一掃而過,就露出一臉肅穆之色,以護持為名,朝著那位崑崙派女弟子身邊又挪了兩分。

    不遠處,身為上任院主的老人卻是眼中精芒一閃,露出微不可查的讚歎之色。

    這第三天,陸續有來自十座鎮國大宗的傑出弟子進京,蘇乞年見識諸多奇功絕技,如全真派的九路《大空明拳》,輪迴寺的《六道掌》,都讓他大開眼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頂尖宗門、世家的弟子入京,這一天,道院新增十八名學生,已經有了四十三位弟子。

    四十三人,雖然比之皇家書院外院千餘弟子還遠遠不及,但這四十三人,都是來自江湖武林諸門派、世家的傑出弟子,甚至有如明覺小和尚這樣登臨龍虎榜的年輕人傑,道院在復甦,只是一開始,就令得四方諸多勢力心顫,摸不準整個江湖武林諸門派、世家的心思,這是在試探嗎?

    凌侯爵府。

    一輛金絲楠木馬車駛入侯爵府,一身官袍的凌通走下車輦,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剛剛上完早朝回來,就從管家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醉酒僧明覺,蜀山屈風,神刀雨家,劍神山莊……」

    這位乾坤武庫之主行走在蜿蜒的長廊裡,口中不斷吐出一個又一個名字,他目光平靜,須臾間,進入道院的四十三人的來歷與生平,竟全都被他一一道出。

    灰色布袍的管家老人跟隨在身後,手中抓幾張宣紙,一一記錄下來。

    「天牢裡怎麼樣了。」倏爾,這位乾坤武庫之主止步,開口道。

    「回老爺,東西已經送出來了,不知何時送過去。」管家回應,面無表情,一絲不苟。

    「再等等。」略一沉吟,凌通道。

    ……

    第四天,正午時分。

    六月將盡,空氣變得沉悶,午後有蟬鳴,令人昏昏欲睡。

    道院裡,此時依然是四十三道身影,自辰時至今,再沒有一人到來。

    而眾人看那紫氣縈繞的大門前,那位少年院主的身影,宛如一尊雕像,已經矗立了整整三天三夜。

    少有人知道,此時的蘇乞年正在經歷怎樣一種蛻變。

    這種蛻變是持久而漫長的,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道院內,只有少數宗派、世家的年輕高手隱隱看出來,前方這個少年院主,身上的氣息愈發內斂,甚至那股縹緲如仙的氣質也漸漸斂去,不見不聞,有了一種返璞歸真的跡象。

    至於那股無形大勢,也顯得有些內斂了,不過其渾厚,與數日前相比,同樣是天壤之別。

    這些人明白,不論此番成敗與否,都是一番罕見的造化與經歷,短時間內,誰能夠同時與天下武林諸宗派、世家的高手交手,見識諸多奇功絕技,這一番積累下來,就算是尋常行走江湖數十載的一流人物,也未必能比。

    等到日後消化吸收,融會貫通,必定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此刻,這些來自諸門派、世家的傑出弟子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來自武當的少年院主,的確有些強大得不像話,至少在這個年紀,這一代同輩中少有人及,此時身在這道院之中的,怕也就那位醉酒僧明覺小和尚能夠與之相比。

    一直等到黃昏時分,道院才迎來了這第四天的第一位訪客。

    這是一個少女,一身紫色長裙,約莫十六、七歲,渾身上下都透發出來一股冰冷的氣質,她眸子高傲,雖然姿容絕美,卻令生人勿近,此時走進巷子,不是令人驚豔,包括蘇乞年在內,都感到走進巷子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洪荒猛獸。

    本來一臉笑容的明覺眸光一滯,就看向前方,倏爾神色大變,拔腿就要遁入道院深處。

    「明覺!」

    巷子裡,紫裙少女面如霜雪,幾乎是咬牙切齒道。

    呼!

    下一刻,少女一步邁出,眾人彷彿看到一片幽深的汪洋,一頭通體生有烏黑斑紋的鯤魚破浪而出,扶搖而上九萬里,化作一頭宛如黃金澆鑄的金翅大鵬。

    「《北冥鯤神步》!」
x24685 發表於 2016-4-15 22:16
第六十二章 女至尊,龍虎小天師

    《北冥鯤神步》!

    蘇乞年心中一驚,當今天下,有幾門輕功步法,被譽為天下極速,望塵莫及,更有諸多神妙之處,難以言道,其中就有一門名為《北冥鯤神步》。

    這是大漢十座鎮國大宗之一的靈鷲宮的鎮宮步法,與《北冥鯤神訣》,《北冥鯤神掌》並稱北冥三絕,尋常人得其一便可橫行天下,遑論三者齊聚,傳聞可相助窺見頂尖元神之秘。

    天山縹緲峰,靈鷲宮的傳人!

    速度太快了,甚至連蘇乞年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這一位就如一頭金翅大鵬,撲進了道院。

    有蟬鳴聲響起,那是明覺小和尚,這會兒似乎炸毛受驚的小貓,一下躍起,他足下生金蟬,淡金佛光流淌,須臾間連踏八步,就消失在原地,去到了數十丈外。

    紫裙少女幾乎如影隨形,明覺小和尚速度快,她的速度更快,不多時,道院深處,就有轟鳴聲響起,伴著真空化開,籠罩百丈之地。

    「女至尊虛若依!」

    道院中,有人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開口道。

    「是她!靈鷲宮那位少宮主!」

    那此前坐在小和尚身邊的崑崙派女弟子輕呼一聲,難掩眼中的震動之色。

    如果說靈鷲宮北冥三絕已經是世間少有的絕頂武功,那麼還有一門武功,只有歷代宮主傳人才有資格得承,那就是被歷代靈鷲宮天命宗師推演完善,臻至巔峰的《唯我至尊功》。

    歷代靈鷲宮宮主,皆是以這一門《唯我至尊功》成道,把握天命,可以說,這《唯我至尊功》就是獨屬於靈鷲宮的天命寶典。

    不同於尋常頂尖武學,乃至是絕頂武功。想要修成一門天命寶典。靠得甚至不是傳承,是以想要修成,其艱難可見一斑,但同樣。一旦修成了,就驚天動地。

    此刻。道院中,一干年輕強者面面相覷,就想到兩年前那一位被煉魔宗少宗主生生煉盡一身氣血真氣。北冥倒灌,身死道消的靈鷲宮傳人。正是這一位少宮主的長兄。

    而一年前,這一位靈鷲宮少宮主攜初窺門徑的《唯我至尊功》下山,一個月內連敗三位龍虎榜年輕人傑。登臨龍虎榜第七十八位,而後重返天山。再度閉關。

    雖然其在江湖上只是驚鴻一瞥,但已足夠驚豔,一門《北冥鯤神步》。一門出於《唯我至尊功》的至尊掌,甫一現世,就震動江湖。

    這不僅預示著身為鎮國大宗,靈鷲宮深厚無比的底蘊,更代表著下一代靈鷲宮宮主的人選已定,能夠得承《唯我至尊功》,日後只要不隕落,登臨絕頂不過時間的打熬,至於把握天命就要看機緣造化。

    對於天命宗師而言,一代等同於尋常江湖五代五百年,是以只要五百年內有天命接續,便是傳承不絕。

    如五嶽劍派每五代五嶽盟主必有一人證道天命,再如武當,雖然歷代三瘋道人皆為天命宗師,但每一代之間,都幾乎相隔五百年,有幾代掌門輪替。

    女至尊虛若依!

    蘇乞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只是從剛才一瞬間的爆發,蘇乞年就明白,這個少女絕對是前所未有的大敵,或許他在動用未來身之前,底蘊盡出也未必是其對手,不過顯然此時這位有著女至尊之名的少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明覺小和尚身上,似乎對於他這位院主並無一點在意。

    這一戰幾乎在須臾間就結束。

    不多時,眾人就看到一臉頹唐的明覺從道院深處走來,小和尚苦著一張臉,眉毛都糾結起來,而在其身邊,則走著那位來自靈鷲宮的少宮主,女至尊虛若依。

    啪!

    下一刻,小和尚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鋥亮的腦殼被拍得響亮,虛若依冷冷道:「你有那麼苦嗎!」

    「不苦。」

    小和尚立即變了臉色,苦瓜一般的清秀的臉上,擠出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啪!

    又是一巴掌,虛若依淡淡道:「真醜!」

    一干諸宗派、世家的傑出弟子看得目瞪口呆,怎麼著也覺得這其中的味道有些古怪。

    不過沒有人多說什麼,小和尚被人收拾了,他們感到無比的暢快,這就是一個酒色小和尚,一點不著調,現在看來,醉酒僧多半都是看在少林的面子上,才勉強入榜的,否則若是少林方丈看到龍虎榜上第七十五位上寫著「花和尚明覺小師傅,師出少林」,怕不是要一口老血吐出,暈厥過去。

    數息後,明覺小和尚再次盤坐下來,不過這一次就離那位崑崙派女弟子遠遠的,坐在了峨眉派杜輕笙旁邊,至於那位女至尊,一身紫裙的虛若依則盤坐在了小和尚另一邊,看上去並無再次出手的意思。

    此時盤坐在這裡的,都是諸門派、世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眾人心思通明,這一位女至尊此時盤坐下來,便是承認了蘇乞年院主的身份。

    至此,道院迎來了它的第四十四位學生,靈鷲宮少宮主,龍虎榜第七十八位,女至尊虛若依!

    蘇乞年依然立在紫檀木大門前,未曾一敗。

    雖然其中有一些僥倖,但一干諸門派、世家的傑出弟子並不十分排斥,至少蘇乞年已經證明了他的修為與實力,在他們進京之前,就是這一位曾經孤身一人,抵住了整個皇家書院外院,甚至刀斬五色大儒令,一些年輕強者雖然很難相信,覺得其中有一些古怪,但也不可否認,這一位少年院主,多半身懷極為可怕的一刀,可斬元神烙印。

    凌侯爵府。

    華燈初升,侯爵府大門洞開,灰色布袍的管家老人親自出門迎接,那是一抬火紅的轎子,朱紅布簾掀開,走下來一名身著紫紅八卦道袍的青年。

    「小天師請,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管家老人微微躬身,而後上前引路。

    沒有人知道,這位龍虎山的小天師是何時入京的。

    半炷香後,侯爵府正廳。

    「晚輩余絕道,見過凌侯爵!」

    凌通看下首紫紅八卦道袍的青年,眸光很冷且雪亮,面容剛硬,尤其是眉宇間那一抹睥睨與傲然,令得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微怔,卻是想到了自己年輕時候,與這位小天師,倒是有幾分氣質相似。

    「賢侄請坐,代本爵向天師問好。」

    面對眼前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大漢正一品的重臣,即便被譽為龍虎山小天師,余絕道也不禁收起幾分傲然,露出幾分謙恭之色,道:「晚輩一定帶到。」

    點點頭,凌通道:「此番賢侄入京,該是得到天師的囑託了。」

    「不錯,」余絕道沒有隱瞞,直接道,「天師命晚輩入主道院,撥亂反正,以求武林齊心,輔佐當代聖天子成道。」

    「天師果然是我大漢社稷國柱,」凌通感嘆道,「可惜江湖武林少有天師這等從龍之人,皆欲竊取天命,自命不凡。」

    頓了頓,凌通道:「賢侄先在府中小住一晚,明日辰時,再前往道院不遲。」

    略一遲疑,余絕道點頭道:「全憑侯爵大人做主。」

    「好!」凌通露出滿意之色。

    半盞茶後。

    凌通孤身走出正廳,有管家老人前來稟告。

    聞言挑眉,這位乾坤武庫之主頓時露出幾分詫異之色,冷冷道:「少林明覺小和尚性子散漫,不能成事,那靈鷲宮的少宮主得承天命寶典《唯我至尊功》,性子頗為高傲冷厲,不容有違逆或挑釁,居然都未曾能夠成行,看來應該是那一口通靈神兵了,只可惜當年婦人之仁,一時大意,才有了今日諸多擾鬧。」

    「老爺。」管家老人開口道。

    嘴角泛起一抹頗顯得玩味的冷笑,凌通道:「時候到了,明日辰時之前,找人將東西送進去。」

    「是,老爺。」

    ……

    月上中天,第四天也過去,這一天,道院只多出了一位學生,合共四十四人。

    但這等底蘊,雖說龍虎榜上的年輕人傑只來了兩位,若論高手,卻也已經超越了皇家書院外院,畢竟那八條幼龍再強,也未曾登臨龍虎榜,最年長的那條幼龍或許在蟄伏,但有醉酒僧與女至尊在此,一干諸宗派、世家傑出弟子自襯也不會有絲毫遜色。

    唯一顯得有些尷尬的就是,除了院主之外,卻是沒有一位老師,有人目光微不可查,甚至有些小心地從大殿前一掃而過,帶著希冀,又很快在心中搖頭,在這裡的,恐怕就算是醉酒僧與女至尊兩人,也未必有資格得到那一位的指點。

    明月西沉,天空灑下一片陰霾。

    蘇乞年心生感應,抬頭看夜空,群星晦暗,有黑雲漂浮,明月隱現。

    目光開始變得凝重,源自冥冥之中的心血來潮,神靈身的感知異常清晰,蘇乞年明白,接下來,恐怕才是此番繼任院主真正的劫數。

    深夜將盡,一干盤坐的年輕高手們也若有所感,其中一些人得到過消息,目光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們清楚地知道,還有一個人沒有到。
x24685 發表於 2016-4-16 13:53
第六十三章 元神御刀

    月光晦暗,天地有陰霾。

    這是一種極為壓抑的氣氛,蘇乞年立在道院大門前,前方幽深的巷子裡升起了濃濃的沆瀣。

    這一夜,似乎尤其的漫長,不見明月西落,而天空漸亮,灰濛濛的,若天哭。

    辰時將至,有腳步聲響起,卻有一些微弱,蘇乞年挑眉,露出詫異之色,道院內,一干年輕人也露出狐疑的目光,什麼人走進了巷子?

    半盞茶後,一個稚嫩的小身子穿過尚未散盡的沆瀣,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卻是一個看上去五、六歲大的小男孩,一臉忐忑和害怕,這條幽深的巷子雖然寧靜,卻也靜謐得令小男孩有幾分不安。

    直到看到紫檀木大門前的蘇乞年,小男孩才松了一口氣,不過眼睛裡就充滿了好奇,又看了看蘇乞年背後大門內那盤坐的數十人,到底沒敢多問什麼,只是有些小心地來到蘇乞年面前,道:「大哥哥,有人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說完,小男孩從懷中掏出一張折起的熟宣,遞到蘇乞年手中,而後轉身一路飛跑,頭也不回地離開。

    蘇乞年低頭,看手中的信,不知為何,在接到這封信的瞬間,他就心神一顫,連祖竅神庭內的神靈身都悸動。

    蹙眉,蘇乞年將折好的信打開,一剎那,他瞳孔劇烈收縮,紙上只有一個字,佔據了大半張紙,一個猙獰而漆黑的敗字。

    最重要的是,信中還包裹著兩縷粗細不一的頭髮,一縷略粗的夾帶著幾根銀絲,略細的則烏黑柔軟。

    源自血脈的感應,以蘇乞年而今的精神力修為,遑論神靈身洞穿虛妄。照見本源。在入眼的瞬間,他就明白,這兩縷頭髮的來源。

    天牢!

    這是從天牢中帶出來的兩縷頭髮!

    那略粗夾帶著銀絲的,屬於父親蘇望生。多年來武庫編修,日夜秉燭編撰排序。剛過不惑之齡,就早生華發。

    略細且烏黑柔軟的則屬於母親蘇氏,多年來朝夕相伴的氣息。蘇乞年永遠都不會忘記!

    呼!

    剎那間,以蘇乞年為中心。方圓丈許之地,空氣粉碎,化成真空世界。無形鋒芒切割。

    這是一股令其身後大多年輕人驚悚的氣機,不明白那信中到底寫了什麼。居然會令這位鎮定沉穩的少年院主這樣失態。

    一些人駭然,前方那丈許之地的真空世界,居然都變得扭曲了。有刀法真意攀升,真空壁壘鏗鏘,火星四濺。

    這股刀法真意太強了,尤其是來自神刀雨家的傳人,目光尤為凝重,若論刀法,他雨家的《雨神刀》雖然不入封家刀碑前十,卻也位列第十四位,頂尖武學中也少有可及,儘管如此,也很難想像,有人在三流之境,能夠催發出這樣熾盛的刀法真意,就是他雨家年輕一輩的最強者,在三流之境也有所不及,而這位少年院主所傳承的《休命刀》,不過一流刀法。

    唯有不遠處的虛空,臉色很不好看,因為與當初鎮魔槍傳人一戰,他發現,蘇乞年的刀法真意更強了,提升了不止一籌。

    這不僅僅預示著其對於刀法的領悟更上一層,更顯示出來其比當日更加凝煉的精神力。

    這時候,道院大殿前,人王睜眼了。

    不見他有絲毫動作,而蘇乞年背後的赤金長刀就出鞘,連同那封信,也凌空而起,被一刀刺穿,釘在刀尖上。

    剎那間,道院裡,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就算是那位氣質如冰,霸道凌厲的女至尊也不例外,因為那口赤金長刀上散發出來的氣機,不屬於蘇乞年,而屬於他們背後大殿前同樣矗立了多日,未曾睜眼的人王。

    嗤啦!

    下一刻,那口屬於蘇乞年的赤金長刀前,虛空如裂帛一般張開一道漆黑的口子,赤金刀光一閃,就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蘇乞年抬頭,祖竅神庭中,神靈身洞穿虛妄,照見本源,就看到朦朦朧朧,層層疊疊的虛空中,一道赤金刀影一閃而逝,而借助當初氣血養靈、真意開鋒,蘇乞年亦與刀之間生出一種朦朧的感應,借助這股感應,他可以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模糊畫面。

    天牢。

    如墨汁澆鑄的大門前,虛空裂開,一口赤金長刀浮現,一股難言的鋒芒之氣似乎可以傾裂天地。

    沉重的黑鐵大門炸開,看守的兩名門將瞬間匍匐在地,根本承受不住這股突如其來的威嚴氣機,皮膜龜裂,瞬間鮮血淋淋。

    天牢一層。

    這是一處顯得有些陰暗的地底牢獄,長明燈不熄,鎮守一層天牢的獄長一身蓮花紋鐵甲冑,散發出幽藍光華,此時盤坐在一間燈火通明的靜室裡。

    倏爾,這位大漢從四品的獄長驀地睜眼,源自心靈深處,滋生出一股莫名的驚惶與恐懼。

    他很難想像,這裡是天牢,就算他鎮守的只是第一層,也布有世間第一流的陣法,就算有再多一流混元境的高手,也難以打破,除非……

    不好!

    他霍地起身,就看到眼前的虛空裂開,一截赤金晶瑩的刀尖刺出,在眼前放大,那股鋒芒氣機如天地傾覆,瞬間將他禁錮在原地。

    噗!

    有血花飛濺,精神泯滅,最後一刻,這位鎮守一層天牢的獄長看到,那刀尖之上,釘著一張宣紙,宣紙上還殘留著一根黑髮。

    下一刻,不等天牢深處那股深藏的恐怖氣機復甦,赤金長刀再次沒入虛空深處,消失不見。

    辰時未至,來自天牢的聲響幾乎傳遍了小半個長安城,一時間匯聚了諸多目光。

    等到察覺到那殘留的氣機之後,很多人都沉默了,有些不解,那一位人王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突然破入天牢,這是在挑釁大漢天威。

    道院大門前,蘇乞年捕捉到模糊的畫面,知曉有一位鎮守天牢一層的獄長隕落,然而下一刻,一幅畫面在眼前一閃,他就難掩心中震動。

    那是一塊犀角紫檀匾額,上書「凌侯爵府」四個方正的大字,在匾額左上角,赫然烙著一方金印,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古龍文。

    凌侯爵府!乾坤武庫之主!

    蘇乞年心中一沉,他知曉以人王的修為,哪怕只是一封信,也可以捕捉氣息,追溯本源,那一位鎮守天牢一層的獄長之所以隕落,就說明那兩縷頭髮多半是出自其手,而現在,又浮現出來侯爵府的畫面,蘇乞年明白,那一封信,多半就是出自這一座府邸中。

    乾坤武庫之主凌通,大漢正一品的異姓侯爵,聖眷隆重,也是大漢朝廷少有的元神高手,更高居元神榜第七位,號稱一指乾坤,破盡天下武學。

    看到這一塊匾額,蘇乞年就生出了許多猜測,若是這些猜測為真,恐怕就會牽扯到很多東西,會有很大的麻煩。

    不過由此也可以解釋很多東西,畢竟他武當山上唯一的一位龍虎榜年輕人傑,這一代年輕一輩的第一人,又豈會一時糊塗。

    凌侯爵府。

    虛空裂開,一抹赤金刀光如一掛天河墜落下來,對準了那一塊御賜匾額。

    「古唯一!」

    侯爵府正廳,那位靜坐飲茶的乾坤武庫之主驚怒交加,只是須臾之間,天牢異變,他甚至來不及出手,怎麼也想不到,那人王如此霸道,肆無忌憚,居然敢以元神御刀,殺入天牢,剎那間更出現在他侯爵府前,欲刀斬御賜匾額。

    轟!

    霎那間,凌通出手了,這位乾坤武庫之主怒喝,一根手指抬起,瞬間放大,如一道山嶺般,出現在侯爵府上空,顯現出來粗大滄桑的指紋,那每一道指紋,都是無窮道則凝聚,裹挾著大道威嚴。

    咔嚓!

    這一指點落,彷彿可以納盡諸天,虛空龜裂,生出蛛網版的漆黑裂痕。

    嗡!

    有大陣復甦,那是赤霄承天大陣部分覺醒,有赤金光紋浮現,化解道韻與鋒芒。

    鐺!

    這是一道彷彿可以開天闢地的撞擊音,幾乎在長安城中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無數潛藏的高手,乃至是諸多朝廷官員震驚,沒想到會在京城之地生出這樣的對決。

    哪怕被赤霄承天大陣化解了威嚴與氣機,那股聲勢也令得所有人心靈都顫慄,這就是無上元神人物的對決,是一指乾坤與不敗人王的隔空交手。

    緊接著,有無量光迸發,一道道長達數里的虛空大裂縫出現在長安城上空,恐怖的吞噬之力撕扯納盡漫天陰霾,有朝陽如火,浮現出一角明黃。

    數息後。

    道院大門前,鏘的一聲,長刀歸鞘,蘇乞年驀地一震,面色有些蒼白,剛剛驚鴻一瞥,那納盡諸天的一指,屬於元神人物的氣機,連虛空都承受不住,相隔這麼遠,只是看一眼,他也精神力震盪,若非是神靈身鎮壓神庭,怕也要受創不輕。

    大殿前,人王不動,睜開的雙眼又再次閉上。

    侯爵府。

    正廳,凌通目光冰冷,緩緩起身,既而,這位乾坤武庫之主坐下那張黃花梨木大椅寸寸粉碎。
x24685 發表於 2016-4-17 00:00
第六十四章 有不平,侯爵府中來!

    嗡!

    長安城四方城牆上,赤金光紋浮現,交織出道軌,飛射九天,那天穹之上生出的天裂頓時被修補癒合,無量光消弭,在這一座護城大陣下歸於平靜。

    很多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結束了,這就令得不少京城高手心中猜測,不知道那一位不敗人王與號稱一指乾坤的大漢乾坤武庫之主,到底誰更勝一籌。

    有人心中嘆息,到底只是隔空一擊,未曾真正交手,否則這一層次的高手對決,山崩地裂,天象異變,方圓數百上千里都要毀於虛無,沒有人能夠承受得住泰斗級人物的氣機,萬物生靈都要凋敝,走向滅亡。

    短暫的震驚之後,更多盤踞在長安城中的江湖勢力,宦官世家都沉默了,這兩位雖然只是隔空一擊,卻已經能夠看出不少東西,人們揣摩不透紫禁城中那一位的心思,事實上,這一代漢天子文韜武略,智慧無雙,一身《天子望氣術》已經去到了一個歷代漢天子都未曾到達的未知境界,被譽為人族史上最有望成聖的真命天子。

    從來都沒有人能夠猜測其心思,但自一百多年前,這一代漢天子繼位以來,言出法隨,從未落空,積澱下來了深重的威嚴,可謂是乾綱獨斷,莫敢不從。

    然而,直到辰時到來,那長安城的正中央,那一座恢宏的紫禁城中,也沒有一點聲音傳遞出來。

    凌侯爵府。

    正廳內,凌通目光冰冷,垂首看右手食指指肚上,赫然有一道半寸長的刀痕,一滴血珠墜落,鏗鏘有聲。洞穿大地。整個侯爵府都猛地一震。

    這就是元神人物,武林泰斗級的修為,武道長生路上走到這一步,生命已經有別於最初。進化到了一個驚人的境地,由內而外。都不再相同,就這一滴血珠,若是被彈到一名武林高手身上。哪怕是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也承受不住。要筋斷骨折,被其中蘊藏的元神氣機斬殺肉身與精神。

    鎮妖王府。

    劉曾安立在書房前,這位大漢鎮妖王負手而立。此時眉頭蹙得很深,於那一位乾坤武庫之主。他並無什麼交情,且常年鎮守極西邊疆之地,若非是此番獨女漢陽郡主晉陞《螭龍功》第十層。被鎖入天牢,他此時也不會在長安城中,對於朝堂上的一些風雲詭變,他向來不參與,甚至被特許不早朝,不過現在看來,長安城中的氣氛,已經凝重到了一種極限。

    沉淪一百多年,衰落五百年的道院復甦,在這個時間點,不得不說其中擁有著太多的意義。

    當年的諸多恩怨,似乎並沒有因為時月的流轉而淡化,反而不斷沉澱,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劉曾安目光微轉,看向明月墜落的西方,這近幾年來,不僅僅是他鎮守的極西邊疆之地,乃至四海邊疆,四方諸國鎮守的疆域,四海妖族太平靜了,妖師攻伐的次數相比歷年,減少了太多……

    辰時。

    侯爵府大門洞開,一名身著紫紅八卦道袍的青年走出來。

    余絕道靜立片刻,感受此地殘留的微不可查的氣息,雪亮冰冷的眸子裡透出幾分火熱。

    而一直關注著侯爵府的諸勢力暗探卻是心中一驚,不知道這一位到底是何時進京的,居然走進了侯爵府。

    龍虎山,小天師余絕道!

    這絕對是當今大漢天下,年輕一輩少有的強者,堪稱妖孽,出身二流武林世家,卻天資悟性超絕,十六歲時被龍虎山看中,收入門下,此後更一路突飛猛進,一年後被當代龍虎山掌教親自收入門下,為親傳弟子,得承龍虎山鎮山絕學之一的《龍虎道體》,再過一年,就打入龍虎榜,而今三年過去,其在龍虎榜上已然高居第四十七位。

    朝陽初升,紫紅八卦道袍在朝陽下輕揚,這一位小天師氣質出塵,宛如仙道中人,此時行走在長安城中,一些老百姓看一眼,就露出崇敬之色,知曉這一身八卦道袍,是龍虎山上下來的得道高人。

    即便這一位小天師看上去太年輕,但龍虎山上代掌教成就天命,繼承龍虎山天師之位,更被當代漢天子親封為社稷國柱,甚至在長安城中,還有屬於龍虎山的道觀分院,香火鼎盛,在民間頗有盛名。

    余絕道走上皇道長街,倏爾蹙眉,冷哼一聲。

    虛空生驚雷,剎那間,方圓百丈之地,一些潛藏的諸勢力暗探悶哼一聲,有人渾身一震,搖搖欲墜,有人墜落倒地,眼冒金星,祖竅神庭一片混沌,精神萎靡,甚至有人直接倒地不起,七竅流血,瞳孔失神,竟是被直接震散了精神,破碎了祖竅神庭,生機瞬間散盡。

    什麼!

    須臾間,四方諸多暗探膽寒,再不敢窺視,紛紛收回目光或精神力,這一位龍虎山小天師氣勢太盛了,根本容不得眼裡有半粒沙礫。

    最重要的是,這一聲冷哼中透發出來的精深修為與實力,太強了,實在超出了許多人的想像。

    不過同時,暗中更多人生出期待之色,眾所周知,全真、武當、龍虎、茅山等道門爭奪道教祖庭之位,這一位龍虎山的小天師走進那一條巷子,又會生出怎樣的碰撞,實在令人浮想聯翩。

    且諸多勢力再聯想到人王與那一位凌爵爺隔空一擊,而這一位小天師又緊接著從侯爵府中出來,就實在有些耐人尋味。

    道院。

    四十四位年輕的道院學生盤坐在大殿前的空地上,這裡匯聚了整個大漢江湖武林少有的部分年輕強者,此時,不少年輕強者的神情都很凝重,因為隱約的氣機感應,他們捕捉到一股極強的氣息正在靠近。

    這氣息生機旺盛,宛若一口熾盛的火爐,即便還相隔有一段距離,卻令人不敢貿然探出精神力,怕被那股熾盛灼熱的氣血灼傷,損及魂魄本源。

    紫檀木大門前,蘇乞年目光很平靜,但是體內的戰血卻在沸騰,他很清楚,剛剛人王並非是為他出手,只是不允許有外界之力來干涉道院的抉擇,而他自己,則心中憋著一股盛怒的火焰,這是他的光明心在燃燒,這是不平,為他父親蘇望生不平,為他母親蘇氏不平,為他長兄蘇乞明不平,為他整個蘇府不平,也為他自己不平!

    這世間陰謀詭詐太多,人心難測,他不求普度眾生,只求問心無愧。

    而現在,他心中有愧,因為有不平難伸張,有隱惡難尋覓,最重要的是,他有心無力!

    相比於一年前,他已經強盛了不知道多少倍,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哪怕放眼當今大漢整個年輕一代,他也敢說此時此刻,他絕對可以躋身前百之列,但直到走進這座長安城,曾經的故土,不同於當年的自己,也看到了不同於當年的風景。

    在這不同的風景裡,自己就如風中燭火,明滅不定!

    甚至可以說弱小得不像話,從來沒有哪一刻,蘇乞年如此迫切地渴望提升,渴望變得更加強盛,即便他而今的修行速度已經十分驚人,當代少有,但他還是渴望在短時間內變得更加強大,不斷超越過去,攀升至更上一層的武道領域中去。

    有腳步聲響起。

    很清晰,即便相隔數十丈,也清晰地傳遞進入道院裡,這腳步聲彷彿蘊藏有一股莫名的韻律,隨著眾人的脈搏而動,令人感到莫名的壓抑。

    很快,一襲紫紅八卦道袍映入眼簾。

    「小天師,余絕道!」

    即便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人忍不住輕喝道。

    此時,很多諸世家、宗派的年輕人再看向蘇乞年的目光,就有些遲疑,他們可是清楚地知道,龍虎山與武當山,這兩大道門的關係,並不是太好。

    當然,他們更不知道,這一位小天師剛剛從那一位乾坤武庫之主府邸中走出來。

    明覺小和尚罕見地收斂不羈,露出凜然之色,身邊盤坐的那位靈鷲宮少宮主,女至尊虛若依則輕輕蹙眉,眼前這位龍虎山上下來的小天師,似乎比想像中更強。

    此刻,余絕道看道院大門前的蘇乞年,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再看其背後那口剛剛在侯爵府上空驚鴻一現的赤金長刀,最後目光越過蘇乞年,落到道院大殿前那位雙目微闔,負手而立的傳奇人物身上,方才露出幾分沉凝之色。

    天帝城不敗人王,不論是什麼人,都不得不承認其強大,這是一位活著的傳奇,百年以來,未嘗一敗。

    數息後,目光收回,再次落到蘇乞年身上,余絕道蹙眉道:「你不是我的對手,道院院主不能交給你,你的刀法不適合道院,只會將它引入末路,不過可以作為學生繼續留在道院中修習。」

    這位小天師語氣很淡且平靜,但是其中透出的不容置疑卻令得不少年輕人微微色變,這一位未免太霸道了。

    紫檀木大門前,蘇乞年先是深吸一口氣,既而就笑了,其他人不知道,剛剛借助背後的赤金長刀,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也令他捕捉到了一抹紫紅的身影。

    這一位龍虎山小天師,自侯爵府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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