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3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零五章 小看了敵人

  和吳超越、勝保預料一樣,當勝保召集清軍諸將,著手安排佈置圍三闕一與地道攻城的戰術時,果然遭到了僧格林沁的強烈反對,而且僧格林沁反對的態度之強烈,還又超過了勝保和吳超越事前的預料。

  「荒唐!簡直荒謬!什麼圍三闕一,什麼地道攻城,簡直荒唐透頂!荒謬絕倫!朝廷大軍好不容易把長毛髮匪包圍在天津,不抓緊機會把長毛困死在天津城裡,難道還要故意放跑長毛?又象以前那樣追著長毛的屁股到處跑?」

  「還有什麼地道攻城!更是荒唐!現在是什麼季節?冬季!土地都被凍硬了,挖地道事倍功半,什麼時候才能挖到天津城下?還有,挖地道埋火藥的戰術,那是長毛刁民乾的活,我大清將士豈能象長毛髮匪一樣,象鼠輩一樣成天往地下鑽?」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用這麼荒謬的戰術!」

  早就知道僧王爺肯定極力反對,所以僧格林沁咆哮怒吼期間,勝保一直都是笑吟吟的不說話,象看猴戲一樣的欣賞僧格林沁的精彩表演。好不容易等僧格林沁把嗓子吼啞了,勝保才微笑著問道:「僧王爺,既然你這麼反對本帥的攻城戰術,那麼關於如何攻破天津城,王爺一定是早就胸有成竹了。王爺有何妙計,還請儘管道來,如果真比本帥的戰術更好更有效,本帥一定採納!」

  「本王當然早就是胸有成竹!」僧格林沁的回答頗讓勝保和吳超越有些意外,同時僧格林沁提出的戰術也頗有點料,大聲說道:「繼續四面圍城,步步為營逼近城牆,深溝高壘堵死長毛所有出城道路,同時在天津四門外修築炮臺,集中我們所有的火炮,再把大沽口炮臺的七千斤大炮和萬斤大炮調來,日夜轟擊天津城內,促使長毛出城交戰,反客為主憑藉圍城工事逐步殲滅長毛!」

  僧格林沁這個戰術不能說錯,歷史上湘軍實際上就是用這一手反客為主的戰術耗死了太平軍,但這一手最大的欠缺誰都知道——耗時過於漫長。所以勝保馬上就微笑反問道:「僧王爺,那用你的這個戰術,你認為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攻破天津?三個月?五個月?還半年?」

  僧格林沁呆了一呆,然後瞟了在一旁微笑不語的吳超越,這才對勝保說道:「耗時不會太長,勝大帥請不要忘了,我們軍中有西洋火炮,西洋火炮的威力有多大,勝大帥你難道沒有見過?」

  「王爺太高看下官了,下官可沒半點把握能用火炮把長毛轟出來。」吳超越微笑說道:「天津城不比出城,出城是木材建成,用火燒就可以燒垮,天津城卻是城磚包夯土的結構,用火燒不垮。而且我手裡的遠近火炮加在一起總共只有二十門,炮彈還不到七百枚,就算全部轟進天津城裡,也不過是給長毛撓撓癢,起不了多少作用!」

  「本王什麼時候只說過你的火炮了?」僧格林沁怒吼道:「本王說了,還要集中我軍所有炮火,還有大沽口的所有火炮,一起炮轟天津城內,你沒長耳朵沒聽到?」

  「這才是真的荒唐。」吳超越冷笑說道:「天津城東西長一千五百米以上,南北寬九百米,總面積一點五五平方公里,換算成平方米就是一百五十五萬平方米,就算每五十平方米打一炮,也要炮擊三萬次以上!開炮三萬次要用掉多少火藥?多少炮彈?再加上錢糧軍餉的開銷,大清國庫承擔得起嗎?」

  僧格林沁語塞,半晌才吼道:「本王聽不懂你的洋話!總之一句話,本王反對圍三闕一的戰術!」

  「僧王爺,本帥受命節制前線諸軍,怎麼打本帥說了算,你反對也沒用。」勝保冷笑,說道:「就這麼定了,吳道臺,你移營到天津城正北,幫助德興阿將軍加固北線防禦,絕不可使長毛北上一步!達洪阿,你盡率東城之軍,移駐西城,幫助桂制臺加強西線防禦,不給長毛西竄機會!另外再傳令靜海、滄州、青縣、鹽山和南皮等縣,全力加固城防,堅壁清野將野谷盡收入城,長毛若南下流竄,不可出戰,只許守城待援!」

  吳超越和達洪阿等將抱拳唱諾,然後勝保又轉向了臉色鐵青的僧格林沁,吩咐道:「僧王爺,南線就拜託你了,讓你麾下的鄉勇修復出城,駐紮城內,掩護地道。至於挖掘地道的百姓,這點不用王爺你操心,本帥已經傳令周邊州縣,讓地方官招募挖煤採礦的百姓過來效力,不日便可到達!」

  「這是亂命,本王不從!」僧格林沁臉色漆黑的大吼。

  勝保冷笑著不說話,一旁的載垣卻站了起來,說道:「僧王爺,勝大帥是欽差,受命節制前線諸軍,你如果堅決不從,就是抗命,王爺請別逼勝大帥行軍法。」

  陰沉著臉盤算了許久,僧格林沁很是勉強的點了點頭,咬牙接過了勝保的命令,然後僧格林沁又質問道:「為什麼要把上海團練調到北線?本王又要建出城,又要抵禦長毛,為什麼還要削弱天津南門主戰場的力量?」

  「王爺放心。」吳超越接過話頭,很是輕鬆的說道:「如果長毛敢出城和你交戰,你一旦支持不住,只要一個招呼,下官一定立即派出援軍,絕不會讓你孤軍苦戰!」

  「王爺,聽到了吧?」勝保也微笑著說道:「本帥把吳道臺的軍隊調到北線,當然是為了不給長毛半點北上的機會,迫使長毛從東南兩個方向逃跑。還有,此前沒有吳道臺時,王爺你也不是單獨在南門外立營麼?」

  目光凶狠陰毒的看了看勝保,又更加狠毒的看了看吳超越,僧格林沁重重哼了一聲,抬腿就直接衝出了中軍大帳,留下吳超越和勝保在中軍大帳裡互相擠眉弄眼,一起心中大快。

  按照勝保的安排,清軍的調動迅速展開,值守東門的達洪阿首先移營,先帶著所有東門駐軍移營到西門外駐紮,幫著桂良和保桓等人加強西線防禦。而吳超越則是等達洪阿的新營地建成後才帶著吳軍練勇北上到了北門外,與清軍德興阿部聯手加強北線防禦——對此,德興阿和他麾下的清軍兵勇當然是高舉雙手雙腳歡迎,終於可以放心睡覺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在此情景,違心領命的僧格林沁自然是奮筆疾書,寫下摺子送往京城彈劾勝保瞎指揮亂下令,有私縱長毛之嫌,並且指出讓太平軍繼續流竄的種種危害,力請咸豐大帝下旨干預,逼著勝保收回亂命。但是很可惜,勝保也早就料定了僧格林沁會打小報告,同樣是早早就寫了奏摺送往京城,向咸豐大帝報告自己的戰術計劃,並且列舉如此做的種種好處,並承諾只要逼得太平軍離開天津城,自己就一定能打敗太平軍主力!

  如果換成了其他的矛盾,咸豐大帝肯定會悄悄站在僧格林沁一邊,優先採納僧格林沁的戰術建議。但問題是,僧格林沁的四面圍城戰術雖然也不算錯,卻太過消耗時間,每耽擱一天咸豐大帝就得往天津戰場多扔一萬多兩銀子,再加上載垣的密摺上又列舉了僧格林沁攻城戰術的可怕開銷,國庫早就見底的咸豐大帝當然是做出了正確選擇——批准勝保的戰術計劃,同時也逼著僧格林沁遵從勝保的帥令行事!

  主子也站在了勝保這個奴才一邊,咱們的僧王爺當然也沒了辦法,只能是老老實實的依令行事,命令部將慶祺和鬆玉率領本部人馬及兩千多鄉勇進駐太平軍廢棄的出城,修補出城用於立足,同時勝保也派出了幾百採煤工人進駐出城,在僧格林沁軍的掩護下開始祕密挖掘地道。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勝保、僧格林沁和清軍諸將才真正知道太平軍把吳超越忌憚到了什麼地步,看到吳超越移營到了天津城北,儘管北面有海河保護防禦力較強,太平軍卻還是馬上加強了北城防禦,吉文元的大旗日夜在北門城上飄揚,城上守軍數量增加了三倍,同時還拼命加高女牆和修補城牆,完全是把北門當成了主戰場看待。除此之外,一個吃不了苦從天津城裡溜出來的混星子還向清軍報告,說是太平軍已經用磚石土袋堵死了天津北門的城門甬道,怕的就是吳超越從北門殺進城內。

  對此,僧格林沁在羨慕嫉妒恨之餘也難免又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抓住送上門的機會把吳超越捆上老僧家的戰車?勝保和載垣等人則是喜笑顏開,對吳超越和吳軍練勇更加充滿信心。而吳軍練勇也沒辜負勝保和載垣等清軍高官對他們的期望,吳軍狙擊手披上白色隱蔽裝潛伏進了雪堆裡後,才一天多點時間,天津北門城上就有數十名太平軍將士飲恨在吳軍狙擊手的米尼槍下,也再沒敢站著走路的太平軍將領士兵了。

  冷槍打死的太平軍士兵雖然不多,但其他的收穫卻非常大,首先一點就是極大的鼓舞了清軍兵勇的軍心士氣,一些對自己槍法有自信的清軍士兵開始效仿吳軍狙擊手,摸到城下狙殺城上的太平軍士兵,還瞎貓碰上死耗子多少蒙中了幾次,清軍諸將聞訊大喜,紛紛鼓勵部下效仿,士氣上升得十分明顯,也讓勝保在寫給咸豐大帝的奏摺上多了幾筆光彩文字。

  其次就是幫吳超越新建了不少人脈,為了爭功和減輕壓力,包括僧格林沁死黨慶祺和鬆玉等清軍將領都厚著臉皮跑到吳超越營中借人借槍,幫他們去打對面城牆的太平軍士兵,吳超越倒也沒擺架子,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把已經擴編為一百餘人的狙擊手隊分為多支小隊,分頭出擊,既賣人情給友軍將領,又乘機讓自軍士兵積累實戰經驗,與清軍各營將領皆大歡喜。

  冷槍打得不亦樂乎的同時,倒黴僧王爺那邊也把地道挖得怒火沖天的同時,終於還是有一件麻煩事找上了門來——吳軍練勇的飲食開始出現問題了,雖說勝保那邊是不打半點剋扣的足額發放給了吳軍練勇糧草,還專挑新麥新米發給吳超越,但是為了讓麾下走狗保持充沛體力和高昂士氣,吳超越卻必須保證麾下練勇每天至少有一頓肉菜。

  戰亂中,天津本地凡是象樣點的牲畜當然早就進了丘八大爺和難民饑民的肚子,周邊幾個州縣就算剩點,也經不起兩千多吳軍練勇和清軍大小將領的胡吃海塞,所以很快的,吳超越就算出再高的銀子,也在周邊近處買不到雞鴨豬羊了。不過很好,兩百多裡外還有一座中國最大的消費城市北京城,所以吳超越剛發現肉食不足,馬上就派黃植生攜帶大把銀子到北京採買蔬菜豬羊,靠錢的力量硬從八旗老爺的嘴裡搶美食。

  也沒耽擱,出城剛報告地道快要挖到天津城牆下的時候,吳超越在江陰收的酸秀才黃植生正好帶著在京城買來的豬羊雞鴨回到了天津。吳超越聞報也沒怎麼在意,連價錢都懶得問,隨口就黃植生把這些活物送往後營,又命令今天晚上加餐,彌補已經一天沒吃肉的麾下將士。結果黃植生答應後卻沒有立即離開,又拱手說道:「吳大人,還有件小事,你有個朋友叫我給捎來了一隻活地羊(狍子),她說大人你喜歡吃野味,一定要我帶來送給你下酒。小的推辭不過就帶來了,地羊就在帳外,請大人收下。」

  「誰送我地羊?」吳超越一楞,下意識的想起了自己在京城唯一的好友李鴻章,但馬上又否定了這個答案——李鴻章可是早就跟著工部侍郎呂賢基去了安徽辦團練的。

  「大人,是一個小姑娘。」黃植生如實答道:「小的帶著人在市場上大量買豬買羊的時候,和人交談時無意中說漏了嘴,說我是奉了你的命令去京城買這些牲畜。旁邊就有一個小姑娘跑來問我是不是你的部下,我說是以後,她就硬把一隻活地羊塞給我,讓小的給你帶來。」

  吳超越恍然大悟的時候,黃植生又笑了笑,說道:「吳大人,你真是少年風流啊,那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說罷,黃植生又忍不住在心裡補充了一句良心話——配吳大人你真是糟蹋了。

  「別胡說,我和她只是朋友關係。」吳超越呵斥了一句,然後又心情複雜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把那隻地羊也送到後營裡,切碎了放在大鍋裡讓將士們共享,讓廚子告訴我們的將士,就說有好朋友送了我一隻地羊,我和他們一起吃!」

  阿諛奉承了幾句吳超越的與將士同甘共苦,黃植生倒是乖乖去執行命令了,吳超越卻在大帳裡憧憬開了,「她主動送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地羊,是不是已經聽說過我的事,對我的印象徹底改觀了?我和她,是不是還有希望?麻煩,我怎麼偏偏就和楊文定的孫女定了親呢?就算她爹也對我印象改觀,也不可能答應讓她做我的偏房啊?」

  吳超越憧憬著胡思亂想的時候,卻壓根就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就在吳軍營地裡,正在往吳軍後營搬運牲畜的民夫隊伍中,也正好有一個給大人打下手的農家少女,正在遠遠眺望著吳超越的吳字大旗。少女滿是汗水的小臉蛋上,還盡是期盼神情,期盼奇蹟能夠出現,讓那個依稀熟悉的乾瘦身影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

  少女旁邊還有一個壯漢,壯漢比少女更加期盼吳超越能夠出現,嘴裡也不斷念叨,「老天保佑,讓我能夠再見上吳大人一面,當面向他賠個罪,道個歉,我誤會他了,我以前真的是太誤會他了。」

  很不湊巧,儘管黃植生從京城僱來的民夫得以住進吳軍右營休息過夜,還領到了晚飯,但吳超越偏巧被公務耽擱了一段時間,所以當吳超越進到後營巡視伙食發放情況時,那少女與那壯漢,還有他們的同伴,都已經去了右營,雙方始終誰也沒能見上對方一面……

  命中註定,本來以吳超越的習慣,每天晚上都要巡視各處營地檢查情況,那少女還是有機會和吳超越見上一面。但是更不湊巧的是,當吳超越剛吃完晚飯準備巡營的時候,勝保那邊卻派人送來急信,要吳超越馬上到北倉大營去一趟,吳超越無奈,只能是趕緊把營防暫時交給趙烈文和黃大傻等人,打馬直接去了北倉拜見勝保。

  是壞消息,才剛和勝保見到面,勝保劈頭蓋臉就說道:「慰亭,壞事了!剛才出城那邊來報,長毛那邊很可能是早就發現了我們的地道,提前做好了防範準備,突然挖洞連通了我們的地道,放水灌進了我們的地道,我們挖地道的民夫有十幾個沒跑出來,被活生生淹死在了地道里!另外還有長毛在城牆上喊,說我們用地道攻城,是在關二爺面前耍大刀!」

  聽到這話,吳超越呆了一呆,然後很快就露出了無奈苦笑,嘆氣說道:「我們是小看了長毛一些,好,這下子僧王爺那邊可要嘴巴都笑不攏了,也有得話說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零六章 都想放水

  「怎麼樣?怎麼樣?本王沒說錯吧?本王沒說錯吧?什麼圍三闕一,什麼地穴攻城,全是狗屁!根本沒用!現在好了,路是讓出來了,長毛出城沒有?地道也挖好了,可又有什麼用?還白白死了十幾個好老百姓!空耗軍力,勞而無功,這責任必須有人承擔!」

  壓抑已久的怒火得以發洩間,咱們的僧王爺當然是要多得意洋洋就有多得意洋洋了,在勝保的中軍大帳裡興奮得簡直就象是剛打了一個什麼決定性的大勝仗一樣。兩旁許多心向僧王爺的清軍貴族將領也是個個心中冷笑,幸災樂禍的不斷偷看坐在帥位上的勝保。而勝保卻是臉色陰沉,一聲不吭,任由僧格林沁在他面前放肆,心中暗恨到了極點,可又不敢收拾其他將領一樣,拿貴為郡王的僧格林沁怎麼樣。

  勝保忍讓,僧格林沁也還算知道收斂,沒有把勝保逼到絕境,衝著勝保得意叫囂了一番後,僧格林沁又突然轉向了吳超越,質問道:「吳大人,聽說地道攻城的這個主意是你給勝大帥出的,本王當初反對勝大帥採納的時候,也是你最堅定支持的,現在你的錦囊妙計效果出來了,不但浪費時間,還白白死了十幾個好老百姓,你還有什麼話說?」

  僧格林沁說這話當然是無理刁難,清軍將領也大都沒有附和,但佟鑑和瑞昌幾個僧王爺的死黨卻還是開口幫腔,要求吳超越解釋地道攻城失敗的原因,話裡話外都是想逼著勝保揮淚斬馬謖,砍了敢和僧王爺過不去的吳超越。吳超越懶得理會他們,繼續一聲不吭,但瑞昌等人卻還是不肯罷休,又向吳超越問道:「吳大人,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的地道攻城戰術,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

  忍無可忍,吳超越終於還是發起了反擊,還是無比強烈的反擊,反問道:「各位將軍,你們問我地道攻城為什麼會失敗?我還想問你們,在出城內部祕密挖掘的地道,為什麼會被長毛髮現?這些天長毛基本就沒出城過,他們是怎麼知道我軍在祕密挖掘地道的?又是怎麼知道我軍地道的準確位置的?這一切,是否與上次有人向長毛告密有關?!」

  「說得對!」勝保也順勢反擊,大聲說道:「慰亭說得對,長毛是怎麼知道我們在挖地道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們地道的準確位置的?這件事是否和上次一樣,是有人暗中向長毛告的密?」

  佟鑑和瑞昌等僧格林沁死黨啞口無言,僧格林沁卻是吹鬍子瞪眼睛,憤怒說道:「長毛精於穴攻,還用得著有人告密?只要發現不對,設幾個地聽找到我們地道的位置易如反掌!」

  「王爺,那你上一次為什麼不這麼說?」吳超越冷笑問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長毛有可能用地聽之術破解我軍地道,那你為什麼上一次沒有提醒勝大帥?」

  本想逼著勝保揮淚斬馬謖,結果卻被吳超越反誣為想故意看勝保笑話和故意讓隋軍吃敗仗,僧格林沁大怒間直接就去拔刀,幸得載垣及時開口,大聲喝住了僧格林沁,勝保也當面質問僧格林沁在中軍大帳是想幹什麼?這才逼著僧格林沁把刀收回去,然而僧格林沁怒氣衝衝的大步離去後,勝保還是向吳超越問道:「慰亭,地道攻城沒希望了,接下來怎麼打,你還有什麼辦法?」

  「暫時沒有。」吳超越答道:「不過我想到地道現場去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然後再決定如何是好。現在出城是被僧王爺的軍隊控制,請大帥給下官一道公文。」

  勝保一口答應,正要提筆寫文時,那邊載垣卻擔心吳超越又和僧格林沁起什麼衝突,影響到自己進軍機處的大事,便主動表示陪吳超越同去給吳超越當保護傘,吳超越求之不得,當下吳超越和載垣各領幾騎出營,一路到了出城實地瞭解情況。

  吳超越的運氣還算不錯,僧格林沁已經直接回了他的郡王大營,出城雖然是被他的部下控制,但守出城的僧格林沁部將慶祺等人前幾天又因為狙擊手的事欠過吳超越人情,所以吳超越也沒受到什麼刁難,直接就被慶祺領到了位於出城內部的地道入口前。

  地道的水勢之大頗有些讓吳超越意外,一丈多大的地道入口都已經被水淹沒不說,地道里的水還漫出了地道入口許多,逼得清軍兵勇被迫用土袋圍堵,這才沒讓水勢繼續蔓延。見此情景,吳超越難免有些疑惑,向慶祺等人問道:「慶將軍,地道里的水怎麼會這麼多?長毛是引那條活水灌的地道?難道是護城河的水?護城河那裡沒看到水位下降啊?」

  並非天津本地人的慶祺攤手錶示不知,不過這也難不倒吳超越,助守出城的鄉勇裡有的是天津本地人,叫來了幾個本地鄉勇一問後,一個曾經長時間住在城裡的鄉勇馬上就說道:「大人,應該是大水坑裡的水,那裡的水多,又是活水,所以地道里的水這麼大。」

  「大水坑?活水?」吳超越心頭一動,忙又問道:「天津城裡有一個大水坑?在那裡?」

  「回大人,天津城裡不止一個大水坑,是有三個,最大的兩個大水坑就是在南門這邊。」那鄉勇如實答道:「三個水坑都是活水,從四座水門引進的水,三個水坑都連著護城河,護城河又連著海河,所以水很大。」

  「天津的護城河連著海河?又連著城裡的水坑?」吳超越這一喜非同小可,忙又問道:「那如果海河發大水怎麼辦?還有,這些水又是從那裡出去?」

  「天津的……,的東南角,有一座閘口,可以控制進水方向。」那鄉勇回憶著答道:「出水口也是在南門,南門左邊的那條河,就是出水口。」

  聽完了鄉勇的介紹,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就吩咐那鄉勇上前帶路,帶著自己去查看天津水利設施的具體情況。結果現場勘探下來,吳超越發現情況完全如那鄉勇介紹,天津城的東南角處,確實有一道河流連通海河與天津護城河,河口處設有水閘控制進城水量,水枯把水逼往北面維持護城河水量供應全城,豐水季節則把河水直接排往南門西面的洩洪河,護城河則有四座水門連通城內,排洩餘水的洩洪河是人工挖掘而成,把水流經陳家溝一帶向南引入運河。(真實地形)

  看到這點,即便對水利並不是十分精通,但吳超越也馬上就知道自己如果想把太平軍困死在天津城裡其實是易如反掌了——只要毀掉那座閘門,使之失去調節水流的作用,同時堵塞那條洩洪河,就算太平軍可以堵塞水門無法用洪水淹沒城內,也可以的把天津四周化為一片澤國,讓太平軍插翅難飛!

  如何堵死太平軍逃生道路的辦法找到了,但是吳超越的乾瘦臉蛋上卻始終沒有半點的喜色——吳超越可不想把李開芳和吉文元等民族英雄困死在天津城裡,想方設法幫他們逃命,才是吳超越的真正目的和最大心願!所以吳超越不但沒有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勝保獻計請功,相反還陷入了極度的猶豫之中,「是救李開芳和吉文元他們要緊?還是為野豬皮家族立功要緊?」

  這時,一直尾隨在旁的載垣忍不住好奇,開始不斷追問吳超越親自勘探天津水利設施的原因,而吳超越猶豫再三後,終於還是把引水圍城的辦法告訴給載垣。載垣一聽大喜了,拍腿說道:「好辦法啊!不費一兵一卒,引海河水就困死長毛,這樣的好辦法,我們應該立即實施啊!」

  「但是王爺,太耗時間了。」吳超越警告道:「長毛不是傻子,發現情況不對,肯定會馬上堵塞四座水門不讓洪水進城,到時候洪水固然擋住了長毛的逃命道路,可也擋住了我們的攻城道路,天津城裡的糧食又相當不少,我們想等到長毛糧儘自滅,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和軍餉錢糧!」

  載垣呆了一呆,一度也有些猶豫,但耗費多少軍餉錢糧那是軍機處頭疼的問題,咱們的載王爺現在既不是軍機大臣也不是戶部尚書,還犯不著為他們操心。所以載垣只稍一猶豫,馬上就又說道:「這是以後的事,我們現在先把這事告訴勝大帥要緊,和他商量是否應該這麼做。」

  說罷,載垣又趕緊催促吳超越馬上和他去見勝保,吳超越無奈,也只好賞給了那提供重要情報的鄉勇五兩銀子,然後和載垣一起返回北倉大營。而見到勝保後,載垣才剛說完吳超越琢磨出來的洪水圍城之計,勝保馬上就拍案大吼道:「妙計!還是慰亭聰明,去現場看一次就能想出這麼好的妙計!馬上著手實行,先把長毛徹底困死再說!」

  歡呼完了,勝保還要馬上升帳點兵,安排人手實施此事。吳超越則趕緊阻止,說道:「大帥且慢,請聽下官一言,引水圍城固然可以讓長毛插翅難飛,但之後我軍再想速戰速決,勢必也成泡影。現在長毛猖獗,南方到處都是戰亂,軍餉錢糧開支巨大,大清國庫捉襟見肘,不得不鑄造當五十大錢以供國用,皇上和朝廷無時無刻不在為錢糧發愁,我們這裡如果和長毛打成了僵持之勢,戰事繼續耗日持久,勢必會讓朝廷的錢糧處境更加窘迫,所以我們身為人臣,必須得為皇上和朝廷的處境多加考慮。」

  心裡雖然是為了方便太平軍突圍逃命,但吳超越的嘴上說得確實漂亮,至少事事處處都是在為咸豐大帝著想,所以勝保和載垣心裡再是如何的想要建功請賞,嘴上不敢指責吳超越半點,反倒還得連連點頭,讚賞吳超越對野豬皮家族的耿耿忠心。

  不敢反駁吳超越的觀點,勝保也只能是向吳超越問道:「慰亭,既然如此,那你可有什麼辦法速戰速決?儘快拿下天津,攻滅長毛?」

  吳超越無言以對,如果太平軍出城野戰,那麼吳超越倒是有把握打敗太平軍主力,迫使他們向南撤退,結束這次已經毫無希望的北伐。可是太平軍卻偏偏躲在天津城裡賴著不出來,等待楊秀清承諾的援軍,吳超越就是真的沒辦法了——友軍全都是豬隊友,吳超越總不能帶著只有五個營兵力的吳軍練勇去攻打有五萬太平軍守衛的天津城吧?

  見吳超越沉默,勝保和載垣也知道他也沒辦法了,當下載垣眼珠子一轉,說道:「勝大帥,要不這樣吧,你我聯名上折,把我們引水圍城的計劃和利弊向皇上稟報,請皇上決定是讓我們耗日持久的全殲長毛,還是另想辦法破賊。」

  載垣這麼做當然是為了推卸責任,先把皮球踢給咸豐大帝,讓咸豐大帝選擇是用把穩的慢藥徹底治斷病根,還是選擇用快藥急藥不保斷根的先治好病症,到時候不管咸豐大帝如何選擇,勝保和載垣都不用承擔半點決策失誤的責任。勝保一聽大喜,馬上點頭同意採納,而吳超越在無法決斷的情況下,也只好悶悶不樂的同意讓咸豐大帝來選擇採取什麼戰術。

  吳超越還是有些小看了僧格林沁,勝保和載垣聯名寫成的奏摺才剛被快馬送出去沒多久,勝保用來犒賞吳超越的宴席才剛擺好,咱們僧王爺就屁顛屁顛的跑進中軍大帳,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向載垣說道:「王爺,王爺,好事,奴才已經想出辦法困死長毛了!只要用奴才的辦法,包管天津城裡的長毛一個都跑不掉!」

  載垣驚訝問起僧格林沁想出了什麼妙計時,僧格林沁卻說出了一個和吳超越構思的完全一模一樣的辦法——毀掉天津東南角的水閘,堵塞天津南門西面的排水河流,同時擴大連接天津護城河的海河進水口,引海河水包圍天津城,徹底堵死太平軍的出城道路!

  聽完了僧格林沁的妙計,載垣難免有些張口結舌,半晌才說道:「王爺,這個辦法,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當然是本王不辭勞苦,親自勘探天津河流地形的結果。」僧格林沁毫不臉紅的回答,又微笑問道:「王爺,勝大帥,怎麼樣,我這個辦法不錯吧?」

  勝保和載垣面面相覷,都有些奇怪僧王爺的軍事智商怎麼突然暴漲了一大截?吳超越則突然問道:「僧王爺,你見到被下官賞過銀子那個鄉勇了?」

  「見……。」咱們僧王爺差點就露出破綻,好在及時閉上嘴巴,然後咱們僧王爺馬上把臉一翻,喝道:「大膽,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直接問本王?」

  吳超越冷笑,載垣和勝保也恍然大悟,當下勝保微笑說道:「王爺,這條妙計確實很不錯,但是很抱歉,慰亭在你之前已經對本帥說過這條妙計了,你晚了一步。」

  裝模作樣的看了吳超越一眼,僧格林沁重重哼了一聲,道:「想不到吳大人也還算有點腦子,還能和本王想到一處,但是沒辦法,本王已經直接上表朝廷,請皇上讓本王著手實施此計了。」

  「這王八蛋為了搶功,還真是不擇手段。」勝保和載垣一起在心裡鄙夷了咱們僧王爺一句,然後勝保又微笑說道:「王爺,真是抱歉,本帥也已經上表朝廷,請皇上恩准我軍實施此計,所以……。」

  「勝大帥,天津南門戰場,你是交給本王負責的!」僧格林沁打斷勝保的話,冷笑說道:「海河閘門,天津排水河,都在本王的防區之內,所以引水圍城之事,只能由本王的兵馬負責實施!」

  「王爺,是下官先提出這條計策的。」吳超越佯做焦急的反對道。

  「閉嘴!」僧格林沁再度大聲呵斥,橫蠻的說道:「你只不過和本王同時想出此計,本王也不過是距離稍遠,稍微慢了一步而已!南門戰場是由本王負責,誰也搶不走!」

  說罷,僧格林沁一甩袖子,大步直接出了中軍大帳。然而咱們僧王爺大概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他前腳剛走,勝保和載垣馬上就指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了起來,載垣在大笑之餘,還又指著勝保和吳超越笑罵道:「克齋,慰亭,你們這兩個壞種,簡直坑人不眨眼!克齋你向皇上指出引水圍城的利弊,事事處處為皇上和朝廷考慮,僧王爺只顧他自己立功搶功,要皇上馬上就同意他這麼做,皇上看了你和他摺子,心裡一定會把僧王爺寵到愛死了!」

  「他活該!」

  勝保狂笑,吳超越則只是輕輕微笑,又在心裡說道:「野豬皮九世會答應這麼做嗎?如果野豬皮九世真打算不惜代價的殲滅太平天國的北伐軍,我又怎麼想辦法幫李開芳和吉文元他們逃命?」

  勝保、載垣和吳超越三人還是太小看了咱們僧王爺的建功報國之心,就在勝保設宴獎勵吳超越的獻計之功的同時,咱們僧王爺為了搶下引水圍城全殲太平軍的首功,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了安排引水圍城計劃步驟,決定在當天晚上就派精銳步兵去搗毀海河閘門,同時大量組織民工,準備填塞天津護城河的排水河流,還有同時擴大海河水口。

  僧王爺的計劃只有一個小問題,那就是天寒地凍土地堅硬,土木工程又有些大,挖土擔石的人手有些不太足。不過沒關係,這個問題對僧王爺來說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解決,「馬上去招募民夫,不管男女老幼,只能擔土挑石和掄鋤頭挖土的就行,一天給米一升和銅錢五十文,足夠讓那些刁民願意為朝廷賣力了!」

  就是因為這句話,原本已經在回京途中的一對父女和他們的一些同伴,就在路上被招募民夫的僧王爺部下攔住,而稍做商議後,那對父女和他們的同伴也很快拿定主意,「迴天津去,掙錢多少不要緊,只要能有機會見到吳大人向他當面賠罪就行!」

  與此同時,好不容易才從勝保那裡脫身的吳超越回到自軍營地後,也終於接到了一個報告,「大人,今天早上有個從京城來的民夫想見你,但你被勝大帥傳去了恰好不在,那民夫在大營門外等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都沒等到你,就自己走了。」

  「什麼民夫想見我?」吳超越一度有些迷惑,但事情不大,人又走了,吳超越就沒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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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後發制人

  僧格林沁軍偷襲天津護城河水閘的行動沒能成功,原因是那座水閘距離城牆有些過近,在城牆上光憑肉眼就可以清楚看到閘口情況,僧王爺麾下那些嬌生慣養的京城禁軍又不是什麼幹特種兵的料,黑夜中才剛摸到水閘旁邊,就已經被太平軍的城下暗哨發現。暗哨發出警告後,值夜的太平軍立即對著僧王士卒開槍發箭,同時又緊急用繩索放下突擊隊發起反擊,沒花多少力氣就把僧王爺的士卒殺得屁滾尿流的抱頭鼠竄,偷襲計劃遂宣告失敗。

  僧格林沁的擅自行動當然讓勝保大發雷霆,總監軍載垣也萬分惱怒的當面告訴僧格林沁,說是否採取引水圍城的耗費時日戰術必須由咸豐大帝親自決定,要求僧格林沁不得輕舉妄動。但僧格林沁卻根本不聽,還覺得載垣已經和勝保穿上了一條褲子,藉口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依然還是我行我素,繼續堅持實施引水圍城的戰術。

  咱們的僧王爺也有些小瞧了太平軍,他偷襲閘口的戰術行動事實上也給太平軍提了一個醒,讓李開芳和吉文元馬上就明白清軍打算在水攻上做文章了,所以太平軍方面也馬上針鋒相對的佈置了應對措施。

  太平軍的應對措施主要有三條,第一條當然是加強對水閘的保護,不管白天黑夜都在那裡佈置了明哨暗哨監視,並且專門了一支軍隊隨時準備出擊保護水閘。第二條則是做好最壞準備,提前在四道水門的入水口處準備了大量的沙包石頭,隨時準備填塞水門,不給洪水進城的機會。

  第三條最狠,經過仔細的勘探地形後,李開芳和吉文元決定乾脆直接填死海河連通護城河的入水口,造一座固定水閘,把海河水全部逼進洩洪溝!這麼一來,太平軍雖然在用水方面有些不便,但清軍就算真的引水灌城,洪水也首先只會向南氾濫,先淹了僧王爺的營地,然後才能威脅到天津的東西北三道城門。

  太平軍著手填塞河口的時候,僧王爺當然也慌了手腳,只能是趕緊派出軍隊去阻撓破壞,太平軍為了自身安全當然是全力迎戰,與僧王爺麾下的兵馬在閘口一帶一天之內幹了三仗,三次打退僧王爺的進攻,填河進度只是受到一定影響,但並未停止。無計可施之下,僧王爺只能是硬著頭皮要求勝保派軍增援,幫助自己阻止太平軍施工和破壞水閘——本來咱們僧王爺還想點名道姓的叫吳超越率軍來增援,但是又實在拉不下這張臉。

  勝保理所當然的斷然拒絕了僧格林沁的要求,勃然大怒的僧格林沁剛想寫摺子彈劾勝保,不料咸豐大帝的聖旨卻搶先送到了天津,聖旨中把咱們僧王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大罵僧王爺只顧自己搶功而不管朝廷國庫,不思儘快破城滅敵,還想把戰事時間延長給大清國庫繼續增加負擔,要咱們僧王爺立即停止引水圍城的行動,並且摘去咱們僧王爺腦袋上的一顆東珠做為懲罰!

  除此之外,咸豐大帝還狠狠誇獎了一通勝保和載垣的事事處處以朝廷為重,在關鍵時刻能保持冷靜優先為朝廷考慮,要求勝保另想辦法儘快破城殺敵,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把天津大戰拖進長時間的對峙消耗戰——咸豐大帝的家當實在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聽了咸豐大帝的聖旨,勝保和載垣當然是眉花眼笑,也一起悄悄鬆了口氣,慶幸自己好歹還是聽了一些吳超越的逆耳忠言,這才沒跟著僧格林沁一起倒黴。而僧格林沁則是大失所望,垂頭喪氣的下令停止引水圍城計劃,遣散正在填塞洩洪河和正在擴大海河水口的民夫,任由太平軍迅速用土石堵塞護城河入水口。

  事還沒完,當天下午,收到僧王爺停止引水行動的報告後,吳超越先是大聲嘲笑,然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心裡頓時就有些猶豫遲疑,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向僧格林沁發出警告。而盤算再三後,吳超越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吳超越可不是非同一般的憎惡鐵桿蒙奸僧王爺,在歷史上揀勝保的便宜,對窮途末路的太平天國北伐軍下手無比歹毒,又是凌遲又是活埋,野蠻得如同禽獸;在洋人面前卻是原形畢露,打出了讓洋人都覺得是個大笑話的八里橋之戰,死了一萬多人才殺了十三個洋鬼子。

  「再幫太平軍一把吧,僧格林沁倒不倒黴關我鳥事?這種人死了我才開心!」

  被吳超越料中,當天夜裡,在已經建好固定水閘的情況下,太平軍果然派出了一支突擊隊去偷襲海河河口,打算用火藥徹底炸垮已經被僧王爺挖到一半的堤壩,主動引海河河水淹沒僧王爺的營地!

  但有一點吳超越卻沒有料中,關鍵時刻,一群尚未離去的民夫卻發現了太平軍的偷襲行動,立即發出警報的同時,還操著鋤頭扁擔和太平軍突襲隊打了一個難分難解,始終沒給太平軍安裝火藥炸垮堤壩的機會。而收到急報後,差點被嚇得尿褲子的僧王爺也沒敢遲疑,馬上就派騎兵火速增援堤壩戰場,好不容易才打跑了那支人數不多的太平軍突擊隊。

  對此,吳超越當然是悄悄的大叫可惜,勝保也暗中埋怨那群民夫多事,差點沒嚇掉魂的僧王爺卻是不斷向天磕頭,感謝老天爺幫忙,讓自己逃過一次大劫——真要是讓太平軍得手,僧王爺就算不死在戰場上,咸豐大帝也能把他的皮給剝了!

  慶幸之下,僧王爺趕緊下令重新組織民夫修補堤壩的同時,也破天荒的放下郡王架子,親自去了一趟堤壩工地,探望慰問那些英勇保衛堤壩的民夫。然而讓僧格林沁頗意外的是,那群敢和太平軍近身肉搏的民夫竟然只有三十多人,還全都操著京城口音不是本地人。僧格林沁好奇問起他們的來歷時,那群民夫的首領如實答道:「回王爺,我們都是京城謝莊,草民我叫馮三保,是謝莊的地保。」

  「那你們怎麼會來天津?」僧格林沁又好奇問道。

  「小的們是送貨來天津的。」馮三保如實答道:「謝莊多養雞鴨,江蘇道臺吳大人派人到京城買牲畜,向我們買了許多雞鴨豬羊,又要僱民夫運這些東西到天津,我們就跟著來了。後來我們本來都要走了,但又趕上王爺你要僱民夫做工,我們就順便留下了。」

  「操!想不到還能和那個小蠻子有關!」僧格林沁暗罵了一句,卻並沒有半點感謝吳超越的意思,只是又好奇的向馮三保問道:「馮壯士,你們昨天晚上和長毛激戰,死傷情況如何?」

  「我們村的鄉親死了四個,傷了十幾個。」馮三保繼續如實回答,「但我們也殺了六個長毛,傷了多少不知道,不過絕對不會少。」

  「死了四個就殺了六個長毛?」知道這些民夫是拿扁擔鋤頭作戰的僧格林沁更是驚奇,還難得的稱讚了一句治下草民,道:「不錯,想不到馮壯士你們這麼驍勇善戰,不但能守住堤壩,還能殺死了六個長毛亂匪,實在不錯!本王要重重獎勵你們!」

  說罷,僧格林沁還真的叫人拿來了一百兩銀子賞給馮三保等人,馮三保接了謝過,然後又說道:「王爺,草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萬望你能成全,小的想請你讓我見上江蘇道臺吳大人一面,當面向他道個歉,賠個罪。」

  「為什麼?」僧格林沁的臉色有些變了。

  「小的以前曾經見過吳大人一面。」馮三保說道:「當時草民誤聽傳言,誤會吳大人是賣國求榮的漢奸,當面罵了他還把他從我家裡趕走,後來草民才知道,吳大人其實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心裡十分慚愧,所以想見上他一面,當面向他磕頭賠罪。」

  「幹!那個小蠻子算什麼英雄豪傑?」

  僧格林沁心中不快,隨口說道:「等有機會吧,吳大人天天和勝大帥在一起,就是本王想見上他一面都難,等以後有機會本王會給你安排。馮壯士,既然你和你的鄉親都這麼勇猛善戰,在這裡挖土挑石頭的太委屈了,不如加入天津練勇如何?幫著本王的大軍殺長毛,為朝廷建功,也為百姓除害,若再立戰功,本王必然還有重賞!」

  馮三保有些猶豫,先是和同村的鄉親商量了片刻,然後才對僧格林沁說道:「王爺,草民我們都願意留下來給朝廷效力,但是有件事,草民還有一個女兒,她也跟著來了,本來她是在工地上幫著做飯,但草民如果加入了練勇,她就沒地方安置了。」

  「好辦。」僧格林沁隨口說道:「練勇也要吃飯,天津團練的後營裡,也有一些女子在幫著做飯,叫你女兒也去做飯就行了。」

  馮三保一聽大喜,趕緊向僧格林沁道謝,僧格林沁則隨口安排了馮三保一行人住進出城,加入慶祺麾下的天津團練隊伍,然後便大模大樣的去巡視工地了。而僧格林沁離去後,馮三保自然是趕緊找到了正在工地上做飯的馮婉貞,向她說了情況,要馮婉貞也隨他的出城。但馮婉貞聽了後卻有些不悅,直接說道:「爹,我不想去,我不想給僧王爺做事。上次在京城,我遇到吳大人的時候,就是僧王爺小舅子的人,想搶我的天鵝!」

  「閨女,做人要大肚量!別記仇!」馮三保教訓道:「如果什麼事都記仇,那吳大人還不得把我們恨死?」

  聽了父親的呵斥,馮婉貞只能是乖乖點頭,答應隨馮三保同去出城給僧王爺當差,然後馮婉貞又抬起了頭,眺望著遠處的吳軍營地,輕輕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吳大哥,如果是給你做飯就好了,我做的飯,可香了。」

  …………

  此時此刻的吳超越當然不知道正有一個很有潛力的小籮莉正在思念自己,這時候的吳超越也沒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地道攻城的事黃了,引水圍城的招數也被攪黃了,如何把太平軍趕回南方這個問題自然又重新放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而且因為咸豐大帝的不斷催促,已經把吳超越視為心腹的勝保當然也把這份壓力轉嫁到了吳超越的身上,逼著吳超越儘快想出辦法拿下天津城。

  正面強攻的辦法當然被首先否決,指望勝保和僧格林沁麾下的清軍能夠蟻附拿下天津,吳超越就算腦袋進水也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用計破城當然是最佳選擇,但太平軍堅守城池的態度異常堅決,李開芳和吉文元又是吃過吳超越詭計多次大虧的主,再想指望他們上當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所以不管吳超越如何的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把太平軍趕走。

  還好,現在吳超越已經有一個趙烈文可以替自己分擔壓力,但是找來趙烈文商議時,趙烈文卻向吳超越指出道:「慰亭,我認為你的思路方向有問題,天津城池堅固,工事完善,守軍又多達五萬之眾,長毛只要堅守不戰,我們不管是強攻還是智取,都極難得手,而且就算僥倖取勝,我們的傷亡也必然非同小可。要破天津,最好的辦法並不是我們出手,而是應該讓長毛主動出手,我們後發制人,讓敵人動起來,我們伺機破敵!」

  吳超越點頭,說道:「誘敵出手,後發制人,這個辦法我不是沒想過,但我最頭疼的就是這點,怎麼才能讓長毛動起來,露出破綻?」

  說罷,吳超越又苦笑說道:「其實我也想過一些什麼詐降詐敗之類的計策,但李開芳和吉文元在這方面吃我的虧太多了,估計肯定不會再上當了。」

  「他們當然不會再上當,而且就算他們上當,我們也很難拿下天津城。」趙烈文笑笑,說道:「天津城裡糧草那麼足,長毛就算弄險出戰,也肯定會留下充足兵力守衛,不會給我們什麼機會乘機奪城。」

  「那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吳超越無奈的問道。

  「小伎倆不行,就只能來大的。」趙烈文又笑了笑,突然說道:「慰亭,你看我們撤出天津戰場如何?」

  「我們撤出天津戰場?」吳超越大吃一驚,說道:「惠甫,你是開玩笑吧?朝廷和勝保他們怎麼可能答應讓我們撤出天津戰場?」

  「當然是假撤退。」趙烈文微笑說道:「整個天津戰場,長毛唯一畏懼的就是我們的軍隊,對勝大帥和僧王爺的軍隊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敢在僧王爺的眼皮子底下修築水壩,便是明證之一。只要我們找到讓長毛相信的藉口暫時撤出天津戰場,長毛就一定會動起來,想辦法砸破勝保和僧格林沁佈置的包圍圈,到時候我們再突然出手,想拿下天津不就大有希望了?」

  「讓長毛相信我們已經撤退的辦法倒多的是。」吳超越盤算著說道:「我馬上就能想出一個,放出謠言就說長毛的援軍已經到了山東,朝廷派我去阻攔長毛的援軍,我再帶著軍隊一走,長毛肯定相信。但是這麼一來,我們怎麼又能及時回師天津戰場抓住戰機?」

  「慰亭,你忘了地方鄉勇了?」趙烈文說道:「我們撤走後,勝保和僧格林沁徵召地方鄉勇補強兵力,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讓我們的將士把軍衣脫下一換,穿上破衣爛衫,三三兩兩的跑到勝大帥他們的大營裡一住,不就馬上變成地方鄉勇了?」

  吳超越大為心動,五個營的吳軍練勇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佯裝南下後,化整為零重新摸迴天津戰場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吳超越卻並不願意讓自軍將士太過來回折騰,所以盤算了許久後,吳超越說道:「惠甫,你的辦法是個好主意,但是在我看來,還有改進的餘地,而且效果還可能更好。」

  「如何改進?」趙烈文趕緊說道。

  「讓地方鄉勇進駐我們的營地,我們的將士化裝成地方鄉勇,駐紮到其他營地去。」吳超越說道:「同時放出假消息,讓長毛知道他們的援軍已經進入山東境內,如此一來,再配合我們故意露出的一些破綻,長毛就非得上當受騙不可!」

  「妙!」趙烈文鼓掌,讚歎道:「還是慰亭懂軍事,這麼做既可以讓我們的將士免受來回奔波之苦,又可以讓長毛更加堅信我們已經離開了天津,更想抓住戰機出城決戰,和勝保、僧格林沁他們拼一個你死我活。」

  「這個計劃太過龐大,我們趕緊仔細斟酌斟酌,看看具體怎麼行事。」吳超越吩咐道:「還有,這個計劃必須要讓僧格林沁也相信我們已經撤走了。」

  「連僧王爺都要瞞?」趙烈文本來就喜歡笑,一聽就更是大笑了,說道:「至於嗎?僧王爺的勢利眼雖然是長在頭頂上,但是還不至於為了扯我們的後腿,真的跑去向長毛告密吧?」

  「扯後腿的辦法多的是,並不一定要故意向長毛告密。」吳超越搖頭,說道:「如果不把僧王爺也瞞了,就算他不故意告密,不故意扯後腿,執行差使的時候也肯定會敷衍了事,說不定就會露出什麼破綻,讓長毛看破,導致我們的計劃功虧一簣。」

  說到這,吳超越也是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如果僧王爺也相信我們已經走了,只有他一支軍隊孤懸在海河以南,獨自和長毛主力對峙,他肯定就是連睡覺都不敢閤眼了,讓他愁白幾根頭髮也好。」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零八章 偷樑換柱

  從僥倖躲過太平軍水攻那天開始,連續六七天時間,咱們的僧王爺就再沒見過讓他深惡痛疾的小買辦吳超越。

  不過這並不奇怪,吳軍練勇的營地是在天津北門外的海河北岸,僧王爺的大營是在天津南門外的八里處,兩者之間有著十幾里路的距離,就算想故意見上一面都沒那麼容易。同時勝保在此期間也再沒有召集過清軍眾將議事,咱們的僧王爺自然就用不著和嘴臉可憎的吳超越見面。

  在此期間,太平軍也始終都是按兵不動,除了嚴守城池外就是拼命加固城防工事,除了派出少量斥候偵察城外動靜外,再沒有派遣一支軍隊出城作戰,堅守不戰的態度異常堅決,與清軍暫時保持消極對峙的狀態。

  但其間也有件事稍微引起了咱們僧王爺的注意,那就是勝保覺得手中力量還是有些不足,命令天津知府朱鎮到霸州和保定一帶又招募了兩千多練勇到天津助戰,這些衣衫襤褸的練勇先後抵達天津戰場後,被勝保下令安置在了天津西門外的清軍保桓部營中駐紮,還為此專門把保桓的營地擴大了許多。

  對此,僧王爺當然是嗤之以鼻,「找這麼多破草民來幹什麼?上不了陣打不了仗,來得再多也是白白浪費軍餉錢糧!」

  擴編練勇這樣的小事,咱們位高爵貴的僧王爺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很快的,另外一件事卻引起了僧格林沁的警覺——也不知道是那個殺千刀的放出來的謠言,說是洪秀全和楊秀清給李開芳這裡派出了一支規模不小的援軍,正在速度極快,目前還已經打到了山東境內,咸豐大帝也已經命令勝保分兵南下,配合山東清軍剿滅太平天國的援軍,然後再回過頭來收拾天津城裡的長毛。

  能夠逼著幾萬清軍正面衝擊洋人用洋槍洋炮編織出來的火力網,咱們僧王爺在治軍方面當然也小有一手,聽到了這個影響軍心的荒唐傳言後,僧格林沁當然是立即下令禁止傳播,命令各級將領出面闢謠,宣佈絕無此事!同時鑑於謠言的泛濫和影響的惡劣,僧格林沁還安排了專人調查謠言來源,看看背後的元凶到底是誰!

  謠言的來源很快查清,結果卻讓咱們僧王爺大吃一驚——這條謠言,竟然是從勝保的北倉大營、清軍的主力軍中傳出來的!然後不等僧格林沁盤算是否憑藉此事彈劾勝保一個治軍不力的罪名,僧格林沁安插在勝保軍中的眼線瑞昌卻祕密來到了僧王爺軍中,向僧格林沁問道:「僧王爺,聽說長毛的援軍已經打到山東腹地的東平州了,皇上命令勝保分兵南下攔截,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問這個做什麼?」僧格林沁有些吃驚,疑惑反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件事?長毛援軍打到東平,這麼荒唐的事,你也相信?」

  「末將開始也不信,可是這事在北倉大營裡傳得到處都是,有鼻子有眼睛,末將和佟都統都覺得奇怪,但是又沒有收到正式消息,所以就來直接向王爺你打聽了。」瑞昌如實回答道。

  僧格林沁徹底糊塗了,忙又問道:「那勝保那個狗奴才是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都沒有。」瑞昌老實回答道:「勝大帥這幾天都沒有升帳點兵,也很少在軍中露面,末將不能確定他是否也聽說了這條謠言,但末將可以肯定,他並沒有讓各營將領闢謠。」

  「沒有闢謠?」僧格林沁心中生出警惕了——在僧格林沁看來,官場暴發戶勝保在治軍方面絕對是一塌糊塗,但也沒有爛到連謠言都不去禁止的地步,尤其還是這麼重要的謠言。

  警惕之後當然是起疑,起了疑心後僧格林沁當然是趕緊拿起朝廷的最新邸報閱看,可惜邸報卻沒有提到關於太平軍援軍的半句話,和山東有關的也是官軍正在全力圍剿從安徽流竄進山東的捻軍,還有什麼捻子指日可破,張樂行遲早不得好死之類的廢話。然而越是沒在邸報上沒有發現可用情報,僧格林沁就越是心中起疑,乾脆就寫了一道書信給他的後臺老闆奉命大將軍綿愉,向綿愉求證此事。同時命令瑞昌回營後和佟鑑等人細細探聽軍中動靜,一有異常,立即來報!

  接下來,綿愉還沒有答覆,新的變故又突然發生,當天夜裡,僧軍巡邏隊發現有太平軍奸細從天津東門出城,試圖摸向北面做什麼雞鳴狗盜的勾當,僧王爺麾下的巡邏隊發起進攻後,那些太平軍奸細又馬上退回了城裡。消息報告到僧王爺面前後,僧格林沁難免又有些莫名其妙,「長毛的細作往北去做什麼?那裡是吳超越小蠻子的營盤啊?難道長毛想偷襲他的營地?這可是好事,快去吧。」

  事還沒完,次日,勝保突然派人給僧格林沁送來了一道命令,說是鑑於長毛細作和斥候近日活動頻繁,似乎有出擊跡象,要求僧王爺嚴守營地,倘若長毛出城不可貿然出營決戰,只許堅守營壘!而看完了勝保的書面命令後,僧王爺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對勁啊?勝保這個狗奴才為了討主子歡心,堅決反對引水圍城,長毛出城交戰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怎麼反倒要本王採取守勢?」

  越盤算越覺得情況不對,成天摟著美妾在大營裡享受的僧王爺終於覺得自己不該坐等下去了,應該得主動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勝保到底為什麼要下達這條古怪命令?而拿定了這個主意後,咱們僧王爺也沒遲疑,馬上就做好了營防安排,然後領了一隊輕騎兵出營,到天津城的近處觀察情況。

  天津城外的情況和前幾天一樣的平靜,太平軍緊閉城門不出,慶祺等僧王爺麾下的將領也領著練勇在出城裡按兵不動,嚴密監視太平軍的動靜也給僧王爺的主力大營當緩衝牆和擋箭牌。粗略查看了一番後,僧王爺又先去了西門外保桓和達洪阿的營地查看情況,卻見保桓與達洪阿二軍都在加固營防工事,還在三道護營壕溝的基礎上開挖第四道和第五道壕溝,僧王爺心中難免更是狐疑,忙放下架子親臨工地,向正在挖掘壕溝的清軍兵勇打聽為什麼又要增挖壕溝?結果那些清軍兵勇答道:「回王爺,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深挖壕溝,上面叫我們挖,我們就挖了。」

  眨巴眨巴眼睛,僧王爺又趕緊帶著騎兵越過已經結起厚冰的海河,直接到了海河北岸,然後僧王爺也沒急著去西面的北倉大營瞭解情況,而是選擇了向東走,去查看清軍德興阿部和吳超越的營地情況。結果還是一樣,德興阿和吳超越的營地同樣也是在大挖壕溝加強營地防禦,僧王爺心中益發覺得奇怪,這才帶著騎兵直赴北倉大營要求與勝保見面。

  和往常一樣,勝保還是帶著清軍營中唯一能壓住僧王爺的載垣接見僧格林沁,見面後,僧格林沁直接就向勝保問道:「勝大帥,本王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請問大帥,皇上和朝廷要我們儘快攻破天津剿滅長毛,為什麼你反倒下令各營加強防禦?」

  「當然是為我軍各營的安全起見。」勝保回答得很含糊,說道:「長毛詭詐,連日不戰,近日來他們的斥候又活動頻繁,本帥擔心他們突然出城發起偷襲,所以命令各營加強防禦。」

  「那麼大帥,近來軍中傳言長毛援軍已經打進山東,皇上已經命令你分兵南下去配合山東官軍阻擊,不知大帥可曾聽說過這樣的謠言?」

  僧格林沁又毫不客氣的質問,但勝保的反應卻讓僧格林沁十分疑惑,竟然露出了驚訝神色,反問道:「僧王爺,軍中有這樣的謠言?本帥怎麼不知道?」

  僧格林沁大怒,毫不客氣的指出這條謠言早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勝保也這才說道:「多謝王爺告知,本帥這就查,這就查,看是誰放出的謠言,也儘快找出散播這些謠言的罪魁禍首,把他明證典型。」

  僧格林沁神色稍微放緩,心中暗罵勝保無能至此,連這麼危險的謠言也不知道制止。然後又說了一通廢話後,僧格林沁便告辭出營,準備按勝保的要求去加固自軍營防。然而出了北倉大營後,咱們的僧王爺再仔細一想後,卻又覺得情況還是有些不對勁——勝保是個廢物不假,但載垣卻不是吃乾飯的,怎麼可能會沒聽說過這樣的謠言?而且載垣身為全軍總監軍,受命監察軍中將帥和營內軍紀,肯定是早就應該聽說過那條荒謬謠言啊?

  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咱們的僧王爺又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做為勝保事實上的左膀右臂,手裡又握著天津清軍最精銳的軍隊,吳超越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內情!而且勝保如果真有什麼陰謀詭計,也肯定是拿吳超越當開路先鋒!

  想到這點,僧格林沁又幹脆領著輕騎兵直接到了吳超越的營地門前,妄圖從吳超越這裡打開什麼突破口。然而到得吳軍營地門前提出要和吳超越見面時,揹著洋槍守營地的吳軍練勇卻對僧格林沁說道:「王爺,十分抱歉,我們的吳大人剛才被勝大帥給傳去了,正好不在營中。」

  「被勝保傳去了?」僧格林沁心中更是疑惑了,說道:「本王剛從勝大帥那裡過來,他沒在啊?還有,本王來的路上,也沒遇到他啊?」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

  守門練勇搖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咱們的僧王爺卻馬上又發現了一個重大破綻,立即向那吳軍練勇喝問道:「你怎麼是北方口音?吳超越麾下的練勇全是南方人,你怎麼會是北方口音?把你的腰牌拿來給本王看!」

  那吳軍練勇不敢吭聲,僧格林沁則再次開口威逼,那練勇無奈,只得乖乖解下腰牌交給僧王爺,再然後,馬上真相大白——這個練勇,實際上是勝保麾下的直隸士卒!僧格林沁見了大怒,忙又問道:「你是勝大帥麾下的綠營兵,怎麼會跑來給吳超越守營門?是誰派你來的?」

  那練勇猶豫了半晌,答道:「王爺,小人軍令在身,請不要逼小的違抗軍令,小的若是向你交代了實情,就會被軍法從事!」

  僧格林沁確實沒逼那練勇違抗軍令,只是又趕緊舉起了望遠鏡向吳軍營地內部張望,結果讓僧王爺怒火中燒的是,正在營中練習列隊行進的那些吳軍練勇,大部分都是面黃肌瘦和皮包骨頭,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窮苦百姓,壓根不是吳超越麾下那些天天大魚大肉的精銳練勇!

  真相終於浮現在了僧王爺的心頭,但猜出了真相後,咱們的僧王爺反而更是怒火中燒,二話不說就打馬飛馳回了北倉大營,再次見到了正在和載垣議事的勝保,然後僧格林沁劈頭蓋臉就向勝保問道:「勝大帥,吳超越帶來的上海團練呢?那裡去了?還有吳超越本人呢,他到那裡去了?為什麼他的營地裡,全是一些地方鄉勇?!」

  勝保不吭聲,還是到了僧格林沁再次追問時,勝保才慢悠悠的說道:「王爺,下官是全軍主帥,有權調動麾下所屬軍隊,把上海團練調到那裡去了,下官也有權力拒絕回答你的問題。」

  「本王是郡王!」僧格林沁怒吼道:「還是奉命大將軍惠王爺的副手,有權力知道你的調遣和部署!」

  「王爺,朝廷有那一條法典規定,郡王和奉命大將軍的助手,就有權力知道本帥的軍隊部署和調遣了?」

  勝保毫不客氣的反問,僧格林沁無言以對,那邊載垣也說道:「王爺,請冷靜點,勝大帥這麼安排,也是為了我們大清將士好,請僧王爺你不要忘了,我們的軍機已經無緣無故的走漏好幾次了,勝大帥這麼做,也是為了謹慎起見,預防萬一。」

  僧格林沁更沒話說了,盤算了許久後,僧格林沁又突然問道:「這麼說,長毛援軍已經打到山東的消息,也是真的了?所以你才用偷樑換柱之計,讓一些鄉勇住進吳超越的營地冒充上海團練,換出真正的上海團練南下阻攔長毛援軍?」

  勝保還是拒絕回答,載垣則說道:「王爺,這件事請你不要多問了,勝大帥這麼做是徵得了皇上的同意才這麼行事。為了謹慎起見,京城裡除了皇上本人之外,都沒有其他的人知道勝大帥的真正安排。」

  載垣把咸豐大帝搬了出來當擋箭牌,咱們僧王爺自然更加不敢多說什麼,勝保則故意氣他,又說道:「王爺,我也知道你麾下的騎兵多,適合平原作戰,但是這次比較巧,我們旁邊就是運河,步兵乘船可以比騎兵更快,還更省力,所以沒辦法了,還是等以後再有更好的立功機會,本帥再請你去揮師殺敵。」

  「本王希奇那點破功勞!」僧格林沁大吼,又咆哮道:「天津戰場的南線本來就只有本王一支軍隊,上海團練又走了,如果長毛突然出師向南,本王孤軍難支,如何招架?」

  「王爺,這就是本帥一定要保密的原因。」勝保攤手,神情無奈的說道:「本來我是打算給你派遣一支援軍,加強南線力量,或者恢復之前的四面圍城之勢,但是這麼一來,長毛肯定會生出疑心,甚至因此猜到其他情況。所以不得已,本帥只能是一邊嚴密封鎖消息,一邊維持原來的部署不變。」

  「你封鎖得好消息!」僧格林沁簡直就是氣急敗壞到了極點,咆哮道:「長毛援軍打到山東的消息,軍中早就是傳言滿天飛了,長毛的細作恐怕早就把消息報告到李開芳和吉文元這些匪首的面前了!」

  勝保對僧格林沁本來就是一忍再忍,僧格林沁還要繼續蹬鼻子上臉,勝保臉色也頓時有些色變,開口就要反擊。還好,載垣趕緊站了起來勸阻,說道:「好了,好了,僧王爺,你還是趕快回去加強你的營地防禦,給你增兵的事,勝大帥當然會考慮的,但現在全軍各營都在忙碌加固工事,一時之間那騰得出手來?」

  載垣一勸再勸,終於才讓僧格林沁氣呼呼的衝回去加強他的營地防禦,勝保則衝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心中暗道:「僧格林沁,你給本帥等著!長毛如果真的出兵攻打南線,看本帥到時候怎麼收拾你!」

  僧格林沁快馬加鞭的衝回自軍營地的時候,李開芳和吉文元也終於聚在了一起商討下一步的行動,而在此之前,事實上早在前天晚上,太平軍細作就已經確認了吳軍練勇已經祕密撤走的實情,也早就發現吳軍營地裡現在駐紮的全是不堪一擊的地方鄉勇。同時為了謹慎起見,太平軍細作昨天晚上還摸到了清軍保桓部的營後,刺探那裡駐紮的軍隊實情,結果還是一樣,那裡同樣是一些衣衫襤褸的地方鄉勇。

  掌握了這些情況,再結合太平軍援軍已經打進了山東腹地的傳言,還有清軍各營全力加強營地防禦的實情,李開芳和吉文元心裡也已經隱約猜到,真正的吳軍練勇肯定已經被派去阻擊他們援軍了。他們現在必須做些什麼,配合和接應楊秀清終於派給他們的援軍,還有抓住戰機削弱圍城清軍!

  當然,考慮到吳超越的奸詐狡猾,李開芳和吉文元也沒敢一下子就把牌打出去,只是決定先派一支軍隊向清軍營地發起一次進攻,試探清軍的真正情況,也乘機抓幾條舌頭回來掌握實情,然後再決定是否出動主力發起決戰。而當吉文元問起應該向那裡動手時,李開芳連想都沒想,馬上就回答道:「出城!當然是南門外的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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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二選一

  決定了就得抓緊時間,尤其是在清軍僧格林沁部也正在著手加強營防的情況下,太平軍動手自然是越早越好,所以經過商議後,李開芳和吉文元決定當天晚上就出兵反攻被清軍搶走的出城,阻撓清軍加固工事,也乘機試探清軍的真正底細。

  考慮到老對手吳超越的人品卑劣,太平軍沒敢一次出動太多兵力,僅僅只是派遣了五百北伐前的老兵配合一千新軍出城,同時交代率軍出城的謝金生,讓謝金生萬不可把精兵全部用於攻堅,必須留下可靠預備隊潛伏在隱蔽處,專門用來對付清軍可能派出的援軍。同時為了在必要時接應出擊將士回城,李開芳還讓太平軍將士在城牆上準備了大量繩索,必要時可以用繩索幫助謝金生等人上城而不必冒險開啟城門。

  初更剛剛過半時,謝金生率軍出擊,將精兵一分為二,一部分埋伏在東面隱蔽處,另一半則在謝金生的率領下疾撲出城,開槍放箭射殺正在挖掘壕溝的天津鄉勇,天津鄉勇雖然鼓起勇氣迎戰,奈何武器裝備和戰場經驗都處於下風,很快就被太平軍殺散。太平軍將士乘機點火焚燒出城外的鹿角拒馬,守出城的清軍將領慶祺慌忙一邊向僧格林沁求援,一邊指揮兵勇開槍還擊,但黑夜中難以看清敵人位置,準確度本來就爛的火繩槍射擊精度更差,自然無法迅速殺退太平軍的進攻,太平軍將士乘機以噴筒火彈大肆縱火,逐漸引燃出城木牆。

  聞知出城遇襲,僧格林沁沒敢在黑夜中冒險出動大批軍隊,僅僅只是給慶祺派去千餘援軍,同時命令慶祺死守出城,絕不能輕易棄城——黑夜中棄城逃命,自然是你推我搡自相踐踏,死得只會更慘。然而僧王爺派出的援軍抵達戰場後,雖然在一定時間內極大的緩解了出城的壓力,然而當太平軍伏兵突然殺出,猛攻援軍背後時,戰場局勢又被太平軍輕鬆扭轉,清軍很快又重新處於下風。

  與此同時,太平軍又在天津西、北兩門城上猛烈敲響戰鼓,讓士卒大聲吶喊,製造準備出擊的假象恐嚇清軍。期間太平軍又乘機派出細作換上清軍服裝出城,摸到清軍各營外圍偵察清軍動向,也乘機試探清軍的真正虛實。

  太平軍這一手還真嚇到了不少清軍將領,西門外和北門外的清軍營地都馬上加強了戒備,並且派遣快馬飛報勝保,請示如何處置。好在勝保和吳超越事先已有約定,吳軍練勇何時出擊由吳超越自行決定,所以勝保也沒急著派人聯絡吳超越,只是命令清軍各部緊守營地,無令不可出擊,任由太平軍猛攻南線而不做動彈。

  如此一來,自然是苦了孤立無援的僧王爺,既得守主力營地又得守出城,還得注意保全在野外激戰的軍隊,友軍一個指望不上,全得靠自己咬牙堅持。聽著營外不斷傳來的吶喊聲和槍炮聲,僧王爺除了破口大罵勝保的見死不救,再也無計可施,擔心憂慮,坐臥難安,辮子上的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還好,太平軍這個晚上出擊的最主要目的還是試探,並沒有準備真的不惜代價拿下出城,噴筒火彈引火用的火油用盡之後,太平軍就再沒辦法拿頗為堅固的出城怎麼樣,只能是集中力量收拾僧王爺派來的援軍,把僧格林沁派出的一千步兵打得是鬼哭狼嚎,抱頭鼠竄,潰敗而逃。末了,太平軍還追著清軍敗兵的屁股殺到僧王爺的大營門前,實在攻不進去才在三更將至時收兵。

  是夜一戰,太平軍的斬獲並不是很多,殺死清軍僅兩百餘人,自身也小有損失。但這也足夠了,通過實戰試探,太平軍已經確認成天耀武揚威的僧王爺不過是隻紙老虎,怕夜戰更怕近身戰,只要出動主力,攻破出城和僧王爺的營地並不是沒有希望。同時通過細作偵察,清軍各營之中和周邊也確實沒有發現吳軍練勇的存在,所謂的吳軍營地裡在夜戰中更是自行亂成一團,根本不足為懼。

  除此之外,太平軍還有一個重要收穫,那就是謝金生部在戰場上抓到了五個清軍俘虜,而太平軍把這五個俘虜抓進城後,立即把他們分開來單獨審訊,結果幾個俘虜交代的口供也大同小異,他們確實聽說過太平天國援軍已經打進山東的謠言,清軍各級將領雖然都是矢口否認,宣稱傳言不過只是謠言,但到了今天下午時,僧格林沁又突然命令加強營地防禦,只是具體原因沒有公佈。

  再詢問俘虜關於吳軍練勇祕密調動的口供時,五個俘虜當然都是搖頭表示不知道,還都疑惑反問,說上海團練就是駐紮在天津北門外,什麼時候被調走了?

  連清軍自己人都不知道吳軍練勇已經被祕密調走的情況,李開芳和吉文元自然更加相信他們的判斷無差,楊秀清派給他們的援軍肯定已經打進了山東,吳超越已經帶著吳軍練勇去了山東參戰!鑑於此情,李開芳和吉文元自然馬上就決定再次發起大規模反擊,抓住戰機猛攻清軍營地,削弱清軍守城力量,也間接幫助和接應正在北上途中的自軍援軍。

  太平軍大規模反擊的首選對象當然是咱們孤立無援的可憐僧王爺——不過這有點怪僧王爺自己,誰叫他不聽指揮最後才動手加強營防,太平軍柿子不揀軟的捏,難道還要去挑苦澀的硬柿子啃?

  不過還好,雖說太平軍的主力隨時都可以出動出擊,但為了謹慎起見,李開芳和吉文元還是決定把反擊時間定在第二天的午後,先派遣部分主力出城繼續試探清軍虛實,到了黃昏時再大規模出動,真正發力猛攻南線,欺負怕夜戰更怕近身戰的僧王爺主力。所以這麼一來,僧王爺也靠著敵人的暫時仁慈,暫時獲得了一點喘息機會,也贏得了一點重新調整和修補工事的時間。

  很可惜,咱們的僧王爺並沒有抓住這點寶貴時間全力佈防,天色微亮後,僧王爺第一件事就是打馬直奔北倉大營,跑到勝保的面前大吼大叫,質問勝保昨夜為什麼不給他派遣援軍?勝保則答道:「王爺,難道你沒派斥候偵察天津其他城門的動靜?昨天晚上你和長毛交上手後,長毛一直都在天津北門和西門敲鑼打鼓,喊打喊殺,黑夜之中敵情不明,本帥若是貿然出兵,中了長毛的圈套怎麼辦?」

  載垣也站出來做證,證明太平軍昨天晚上確實在天津的其他城門製造了出擊假象,勝保是為了全局考慮才沒派出援軍。然後載垣又很疑惑的問道:「僧王爺,我軍斥候探報,昨天晚上出城的長毛才一千多最多兩千人,你的南線連官軍帶鄉勇,差不多有一萬一千兵馬,怎麼還吃了敗仗,讓長毛殺了我們那麼多人?」

  僧格林沁的老臉有些泛紅,半晌才答道:「昨天晚上出城的,全是長毛精銳,本王要守出城和營地,黑夜中又不敢過多出兵,所以才……,吃了點小虧。」

  心虛的替自己辯解了一句,僧格林沁又趕緊說道:「載王爺,情況你也看到了,奴才在南線孤立無援,壓力實在太多,還望你和勝大帥儘快給奴才補強兵力,不然的話,南線就危險了。」

  本來就是故意當僧王爺當魚餌誘太平軍主力出城,載垣和勝保自然是聯手敷衍僧格林沁,拍著胸口一定會盡快給僧王爺增派軍隊,補強兵力,好說歹說才把至今還蒙在鼓中的僧王爺給打發走。而僧王爺前腳剛走,勝保馬上就向載垣問道:「王爺,慰亭那邊有消息沒有?」

  「慰亭剛派人送來的。」載垣一邊把一道書信送給勝保,一邊低聲說道:「慰亭說,昨天晚上長毛派遣少量軍隊出擊,擺明了是試探我們的虛實,所以他才始終按兵不動。而且慰亭還認為,以長毛的奸詐狡猾,很可能還會再次出兵試探,就象魚吞魚餌一樣,怎麼都得碰幾碰,試幾試,然後再吞鉤,所以慰亭建議,除非確認長毛真的已經出動主力,否則我們絕不能輕舉妄動,導致前功盡棄!」

  「聰明莫過慰亭。」勝保露出獰笑,說道:「長毛喜歡再三試探,那就讓他們儘管試探吧,總之本帥不見兔子不撒鷹,看長毛能把我們怎麼樣!」

  說罷,勝保還又在心裡得意的補充了一句,「反正當魚餌的是僧格林沁,長毛把魚餌和魚鉤一起吞了嚼了才最好!」

  …………

  勝保還是小瞧了一些咱們的僧王爺,僧王爺是沒辦法擺脫被勝保當做魚餌的命運,但這並不代表僧王爺沒有辦法減輕自己的壓力。回營路上,咱們的僧王爺就先去了一躺昨夜激戰的出城戰場瞭解情況,看到被太平軍縱火燒燬眾多的拒馬鹿角時,僧王爺的臉色先是無比難看,然後再稍一盤算,僧王爺就把出城守將慶祺叫到了面前,在他耳邊吩咐道:

  「藉口堅守出城,徹底堵死出城的東西北三門,只留南門通行,預先準備好柴草火油。長毛倘若又來猛攻出城,你先儘量堅守,實在守不住就帶你麾下的八旗將士從南城出城撤退,我會派軍隊接應你。出城的時候,放火燒斷南門道路,逼著出城裡的鄉勇和長毛拼命,為我們減輕壓力。」

  慶祺毫不猶豫的抱拳唱遮,僧王爺則是臉色更是陰沉,看著正在忙碌修補工事的天津鄉勇心中暗道:「沒辦法了,勝保那裡肯定指望不上,為了八旗勇士,只能是犧牲你們了。到了陰曹地府別怪本王,要怪,就去怪那個肯定不會及時給我派出援軍的奴才敗保。」

  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午時即將過去,天上烏雲逐漸加厚,朔風也逐漸加緊,就在清軍兵勇跺著腳搓著手討論是否還會有大雪落下的時候。天津城上突然戰鼓大作,東、西、南三門同時打開,三支太平軍列隊殺出城來,其中東西兩門都是出兵兩千,南門主戰場這邊,太平軍卻是一下子就出動了五千軍隊,並且迅速在城門外排開陣勢,背靠護城河背水列陣。

  與此同時,清軍各處營地也是報警銅鑼此起彼伏,駐守在天津西門外的保桓和桂良也趕緊找到了在他們營地裡潛藏多日的吳超越,化裝成了綠營兵的吳超越則早已在營內哨塔上看清了太平軍的出兵規模,馬上就向保桓和桂良說道:「保提臺,桂制臺,請放心,長毛還是在試探佯攻,而且他們的主攻方向絕不可能是你們這裡,你們只要堅守營防工事,就用不著擔心有什麼意外。」

  被吳超越料中,太平軍從西門出城後,雖然也分出一半兵力向保桓的營地發起了幾次進攻,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每次都是隻突破一兩道壕溝就佯裝不敵而主動退卻,牽制意圖甚是明顯。從東門出城的太平軍則是嚴密監視海河北岸的清軍,連象徵性的進攻都沒有發起。

  南門外的戰事也並不十分激烈,太平軍不斷小規模攻打出城北面的同時,也嘗試性的向出城的東西兩面發起進攻,尋找清軍的出城防線弱點。而僧格林沁則汲取昨夜教訓,派出的援軍只是在相對安全的出城南面集結,保護清軍慶祺部的回營道路,任由太平軍在出城東西北三面猖獗,不再冒險猛攻,戰事處於拉鋸狀態。

  太平軍的作戰經驗確實十分豐富,發起了好幾次試探性進攻後,確認了清軍出城的防禦弱點仍然還是在未及完全修補工事的北面,馬上就加強了力量猛攻出城正面,繼續噴筒火彈焚燒出城木製工事的同時,還抓緊時間以土石填塞清軍出城北面的壕溝,同時還在陣前準備了大量壕橋車,一口吃掉出城的意圖十分明顯。戰事也因此逐漸開始劇烈起來。

  在此期間,僧王爺倒是十分冷靜的沒有派人去向勝保求援——派去了也是白白浪費時間,還難得英明瞭一把,看出了太平軍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發力,早早就讓麾下兵馬做好了夜戰準備,還有加強主力營地的防禦,準備迎接真正的惡戰。而勝保也是很不要臉的命令清軍各營死守營地不出,耐心只是等待太平軍出動更多主力或者主動退兵。

  時間在喊殺聲和槍炮聲中迅速流逝,申時將過時,陰沉了許久的天空中紛紛落落,終於降下了北方冬天常見的大雪,而且還因為今年氣候遠比往年寒冷的緣故,雪花又密又大,大到了用望遠鏡都難以看清遠方情況的地步,環境也變得對進攻方十分有利——防守方的位置固定不變,進攻方卻可以憑藉環境掩護機動作戰。

  見此情景,深明此理的李開芳先是感謝了一句天父神力保佑,讓老天都來給自己幫忙,然後毫不遲疑,馬上就命令吉文元率領主力出城,同時命令南門外的太平軍發力,猛攻清軍出城。

  真正的決戰就此展開,收到了李開芳的命令後,正在攻打出城的太平軍將士就象發瘋了一樣,不要錢不要命一樣的把火油火彈噴射到出城正面,頂煙突火向前猛攻,後面的太平軍預備隊也是吼叫著推著壕橋車向前衝鋒,以泰山壓頂之勢砸向清軍出城。

  與此同時,在吉文元的親自率領下,兩萬太平軍將士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出南門,一路從東門出城,迂迴趕到南門外的開闊出與主力集結,猛攻清軍南線的意圖昭然若揭。

  收到斥候飛報,僧王爺當然是大驚失色,不得不立即派人向勝保求援,同時派人通知慶祺,讓他趕緊帶著八旗兵勇放棄出城,扔下兩千多漢人鄉勇在出城裡送死。

  與此同時,清軍斥候也終於把太平軍出動主力的消息送回了保桓營地,送到了正在翹首以待的吳超越和保桓、桂良等人面,確認了太平軍出動主力,為了掩護吳軍練勇藏身已經受夠委屈的保桓和桂良當然是擊掌相慶,迫不及待的要求吳超越立即出動吳軍主力,去收拾膽敢出城決戰的太平軍主力。

  關鍵時刻,吳超越仍然還是冷靜異常,一邊命令翹首以盼的自軍練勇集結,準備出戰,一邊向趙烈文吩咐道:「惠甫,你馬上快馬親自去見勝大帥,問他一個件事,他是要天津城?還是要已經出城的長毛主力?」

  「慰亭,你這是什麼意思?」趙烈文和保桓等人都是大吃一驚。

  「告訴勝大帥,他如果要已經出城的長毛主力,我馬上就出兵去增援南線,打一個大勝仗絕對沒問題!」

  吳超越的異常堅決,大聲說道:「他如果要天津城,我現在就去攻打天津西門,我有絕對把握,可以從天津西門殺進城內!但我只能顧一頭,要城池還是要長毛主力,請他立下抉擇!」

  趙烈文恍然大悟,趕緊答應,然後立即帶了幾個保桓的親兵飛馬趕往北倉大營,留下桂良和保桓在原地喜形於色,也煩惱萬分,「是先奪回天津城要緊?還是先擊破長毛主力要緊?」

  「二位大人,不要遲疑了。」吳超越向保桓和桂良催促道:「請馬上集結你們的出擊軍隊,做好入城巷戰的準備,我率軍入城後,還要你們幫忙打巷戰!」

  「吳大人,勝大帥還沒決定是要城池還是要長毛主力啊?」桂良趕緊問道。

  吳超越笑了,微笑道:「桂制臺請放心,下官敢打賭,勝大帥一定會選天津城,沒了城裡的糧草,長毛就是無根之萍,再怎麼流竄都不足為懼,但如果真讓長毛在天津城裡長期盤踞,我們難辦,他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說罷,吳超越立即下令,讓擅長玩弄火藥的自軍炮營把苦味酸炸藥包準備好,準備用來炸開已經確認沒有被徹底堵死城門甬道的天津西門。

  當然了,如果自信滿懷的吳超越能夠有上帝視角,能夠知道他垂涎已久的某個小籮莉,此時此刻就在正在被太平軍猛攻的出城中,還馬上就要被咱們的僧王爺當做棄子放棄,那麼咱們的吳小買辦,肯定不會向勝保提出要天津城還是要太平軍主力的二選一問題,只是會馬上就帶著吳軍練勇去救那個小籮莉!——對吳超越來說,那小籮莉可是比咸豐大帝的國庫重要一萬倍。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一十章 各打各的

  「天津城!本帥當然要天津城!去告訴慰亭,叫他馬上出兵攻打天津城!本帥這就親自提兵來給他助戰!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拿下天津城!」

  勝保滿臉興奮大聲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太平軍也已經從正面殺進了清軍出城,十幾名先鋒勇士頂煙突火,從燒塌的木牆缺口處吶喊而入,紅著眼睛猛砍猛殺,天津鄉勇雖然也拿出了驚人的勇氣和鬥志拼死抵抗,奈何裝備、經驗都和太平軍精銳差距太遠,在太平軍的瘋狂衝擊前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後面的太平軍將士乘機從缺口處源源不絕的殺進出城,成功搶佔了一處城內陣地。

  本來被太平軍打開的缺口並不大,率先殺進出城的太平軍將士也不多,慶祺麾下的八旗士兵如果全力反撲,憑藉數量優勢和比太平軍士兵更好的裝備,殺退太平軍封堵缺口並非沒有可能。但是很可惜,僧王爺愛惜主子的好奴才,早有密令讓慶祺在必要時放棄出城,八旗勇士躺著坐著每個月可以領到大清朝廷從華夏各族百姓身上搜刮來的血汗錢,同樣十分愛惜自己的寶貴小命,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慶祺不但沒有率軍發起反擊,相反還馬上組織八旗將士向南門撤退,留下天津鄉勇在烈火熊熊的出城內與太平軍繼續苦戰,拿天津練勇的小命為八旗勇士爭取撤退時間。

  這還沒完,慶祺等人跑就跑吧,可是僧王爺為了最大限度壓榨出城裡的鄉勇剩餘價值,還命令慶祺提前堵死了出城的其他城門,只留下南門可以通行,同時又讓慶祺提前在出城的南門旁邊準備了大量的柴草,清軍撤退時迅速把柴草車拉到南門處把路一堵,然後放上一把火,出城裡的天津鄉勇也就只剩下了和太平軍死拼到底一個選擇。而因為慶祺早早就讓八旗將士接管了出城南門的緣故,所以直到南門處燃起大火,正在前方和太平軍激戰的鄉勇才愕然發現,他們已經是想逃都沒有地方逃了。

  雪花紛飛,烈火熊熊,天津鄉勇的哭喊聲怒罵聲此起彼伏,四散而逃者有之,但是卻無路可走;跪地投降者有之,可是已經殺紅了眼的太平軍將士根本就沒時間去收納俘虜,為了打開主力進兵的道路,對已經放下武器的天津鄉勇同樣是揮刀就砍,逼著天津鄉勇在火海中哭喊奔走,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與此同時,兵分兩路出城的太平軍已經在天津南門外會合完畢,看了一眼烈火沖天的清軍出城,為了主力的道路安全,吉文元毫不猶豫的下令盡殺城中清妖。然後馬上率軍南下,列隊殺向南面十里外的僧格林沁營地,先行出發的太平軍前鋒還成功咬住了清軍慶祺部的尾巴,與清軍在雪花中展開激戰。

  早已親自披掛上馬的僧王爺對八旗勇士倒是萬分愛惜,聞知慶祺敗兵已經被太平軍咬住,僧格林沁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就派出五百騎兵從側門出營,迂迴去衝太平軍先鋒的側翼,接應慶祺軍撤回營地。結果還別說,緊急出擊的察哈爾騎兵還真纏住了太平軍側翼,迫使太平軍停下腳步與清軍騎兵交戰,慶祺軍乘機全力逃命,還算順利的先行撤回了營地,然後清軍騎兵也靠著良好的機動力迅速擺脫與太平軍的糾纏,成功撤回了營地。

  成功撤回營外軍隊還只是開始,對僧格林沁來說,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兩萬太平軍殺到僧王爺營地近處後,吉文元只留下了五千軍隊保護後方做為預備隊,然後立即兵分三路,同時猛攻僧王爺的營地東西北三面,僧王爺慌忙命令清軍開炮,炮聲隆隆,炮彈落地處雪花漫飛如沙,但是卻絲毫不能阻攔太平軍將士的前進腳步。經驗豐富的太平軍將士進退有序,聽到炮響就伏地避炮,炮聲剛歇馬上就起身衝鋒,成功殺到營地近處,二話不說就是拋出火彈焚燒清軍鹿角,同時就勢滑進壕溝躲避清軍槍炮,有機會就爬到壕溝對面繼續前進,沒機會就抓緊時間破壞前方的鹿角拒馬,清軍在營中開槍發炮不絕,但是收效甚微,真正能殺死殺傷的太平軍將士並沒有幾個。

  剛挖到一半的第五道和第四道壕溝迅速被太平軍將士搶佔,然後第三道壕溝也宣告失守,見此情景,不要說清軍將領士兵心中大怯,就是咱們的僧王爺也開始慌亂起來,吼叫著只是催促士兵開槍放炮,還親自挽弓放箭射殺正在不斷逼近的太平軍。但是風雪太大又是北風,雪花不斷撲面掩目,逆風作戰的僧格林沁軍視物不清,導致遠程武器的威力一減再減,阻攔效果小得可憐,太平軍將士則憑藉順風優勢不斷前進,許多的先鋒勇士還已經殺進了第二道壕溝,同時後面的太平軍將士也迅速鋪上壕板,爭分奪秒以土石積雪填塞壕溝,為主力進兵打開道路。

  「如果勝保那個狗奴才故意不發救兵,那本王的營地肯定就要危險了!」僧王爺心中叫苦,同時又迫不及待的開始盤算——如果自己的營地真被太平軍攻破,該怎麼彈劾勝保的見死不救和挾私報復之罪?

  與此同時,勝保的命令終於送到了吳超越的面前,然後吳超越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一揮手就讓早已列隊完畢的自軍練勇出動,五個營的吳軍練勇外穿破衣爛衫,兵分三路從三道營門出營,迅速在正門前會合完畢,然後吳超越一聲令下,吳軍練勇立即大步前進,一個營居前,四個營呈田字形居後,頂著風雪衝向天津西門。其後保桓、桂良和達明阿也各自提兵出營,隨後趕來不提。

  距離天津西門還有兩裡的時候,擔任先鋒的吳軍營隊曹炎忠部首先與敵人遭遇,風雪中,在護城河旁邊列陣而立的兩千太平軍根本看不清來敵旗號,發現敵情還馬上分兵一半上前迎戰,妄圖殺散吳軍曹炎忠部。曹炎忠則指揮麾下將士保持隊形繼續前進,交代沒有命令不許開槍,一直到了距敵四十米內,曹炎忠才大吼一聲,下達開槍命令,五百吳軍練勇四段輪射,頓時把對面的太平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眨眼間就躺倒一大片,吳軍練勇則一邊裝彈一邊繼續大步前進,到了二十米內時,吳軍練勇還突然拋出了整整五十枚苦味酸手雷!

  猛烈的爆炸接二連三在太平軍人群中炸響,火焰迸放,彈片橫飛,太平軍將士接二連三的倒地間,也終於明白了對面的敵人有多麼恐怖和可怕,無數太平軍士兵慘叫著回頭就炮,吳軍練勇則繼續大步前進,快步衝向正在護城河旁邊列陣的太平軍後隊,然後先是開槍,後是投彈,象砍瓜切菜一樣的收割敵人性命。守衛過河橋樑的太平軍將士一片大亂,無數人撒腿就跑,慘叫著四散逃命,而更多的人則是逃向了城門方向。

  戰機稍縱即逝,好不容易從黃大傻那裡搶來先鋒任務的曹炎忠不敢有半點的耽擱,大聲喝令吳軍練勇繼續前進,冒著冰面隨時可能破裂的危險踏冰越過護城河,一邊開槍一邊搶佔對岸陣地,然後把寶貴的苦味酸手雷象不要錢一樣的拋到城門前的敵人密集處,爭分奪秒的驅散攔路敵人。

  這時,早已經發現不對的城上守軍早已經集中火力招待曹炎忠部,奈何過大的風雪對處於攻勢的太平軍吉文元部有利,對正面進攻的吳軍練勇也同樣有利,看不清楚來敵情況和位置,太平軍的槍炮效果同樣十分微小,根本擋不住吳軍練勇的前進腳步。吳軍練勇則乘機不斷拋出手雷和對著城門開槍,迅速殺散了淤積在城門前的太平軍敗兵,逼著他們向兩旁逃命,讓出進城道路。

  終於肅清了門前殘敵,曹炎忠大聲命令爆破組出擊,三十名吳軍練勇保護著爆破手大步向前的同時,天津西門這邊突然出現的消息,也終於送到了正在南門城樓上觀戰的李開芳面前。

  「火力強?槍打得又準又快?還能扔出可以爆炸的鐵彈?不好!」

  儘管還從沒有見過吳軍練勇使用手雷,但是李開芳僅憑直覺,就已經發現情況不對,隱約猜到自軍已經中計,天津西門已經危在旦夕!然後李開芳連眼皮都沒有炸一下,馬上就命令城中預備隊向西門開拔,同時匆匆下城,準備親自率領預備隊去西門增援。

  李開芳走下城牆臺階的時候,吳軍爆破手已經把苦味酸炸藥包堆積到了天津西門的城門前,迅速點燃了引線後馬上撤退,城上的太平軍將士雖然拼命的開槍下石,卻還是無法阻攔吳軍導火線的迅速燃燒。

  「轟隆!」

  終於,當李開芳在南門處騎上戰馬的時候,吳軍練勇堆積的炸藥包終於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連大地都微微搖晃,城牆上和城內民房上的的積雪大片大片滑落。而待硝煙散去後,天津西門的堅固城門則早已化為了齏粉,同時也把正在死頂城門的太平軍將士盡數震飛震死,吳軍練勇齊聲歡呼,曹炎忠大聲一聲吼,帶頭殺進了天津西門,吳軍練勇大步跟上,源源不絕的殺進天津西門。

  天津,城破!

  跟著衝進城內的吳軍練勇還有黃大傻部和王錘部,孟馹率領的炮營也進去了一半人,吳超越則帶著剩下的一個半營守在城外——不是吳超越怕死不敢進城打巷戰,是為了保護進城道路和留下預防萬一的預備隊。

  光憑一千多人拿下天津城當然毫無可能,不過還好,看到吳軍練勇已經率先殺進城內,貪圖進城後的燒殺搶掠和戰功賞賜,達明阿和保桓麾下的清軍不但沒有一支軍隊害怕進城作戰,還爭著搶著要先進城,最後距離吳軍練勇最近的保桓部先行入城,然後達明阿麾下的兩千人也跟著衝了進去,迅速把城內清軍的數量增強到了六千餘人。

  槍聲炮聲大著間,吳超越當然對第一次打巷戰的自軍練勇牽掛萬分,生怕他們不適應巷戰吃什麼虧,還有破城後腦袋發熱,忘了自己的事前指令,沒能及時搶佔要害錯失戰機,還是到了聽到城牆上也響起密集槍聲的時候,吳超越才稍稍鬆了口氣,知道黃大傻沒有忘記自己的命令,進城後立即上城搶佔城頭陣地。

  這時,勝保也言而有信的親自帶著一萬多清軍主力來到了天津西門外,看到天津西門確實已經被吳軍打開後,勝保當然是哈哈大笑,迫不及待的就給了吳超越一個熊抱,吳超越則掙扎著催促道:「大帥,先別高興,快進城,快讓你的兵馬進城,只有先徹底控制住天津西門,我們才穩操勝算!不然的話,一旦讓長毛把我們的進城兵馬趕出來,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聽了吳超越的催促,勝保這才總算是放開了吳超越,一邊大聲下令,安排後續軍隊進城,一邊大吼道:「傳令下去,破城之後,立功的弟兄們可以在城裡逍遙一天!想發財,給老子賣命衝啊!」

  有了勝保的這個許諾,清軍將士當然是個個眼放綠光,嗷嗷嚎叫著爭先恐後只是衝向城門。結果也是這個時候,桂良才逮到機會向勝保提醒道:「大帥,僧王爺那邊的戰事很激烈,是不是給他派一支援軍?」

  勝保沒聽到桂良的提醒,只是大聲傳令,讓北城外的德興阿部讓向天津北門發起進攻,藉以牽制太平軍兵力,同時又命令託明阿把營中所有後軍都調出來,到天津城的西南角建立攔截陣地,防範太平軍回師反撲或者從南門出兵來救西門。結果還真起到了未雨綢繆的作用,過了一段時間後,太平軍果然從南門出軍一支,迂迴了殺向西門來圍魏救趙,早有準備的清軍憑藉地形和兵力數量方面的優勢堅守陣地,半點沒給太平軍切斷清軍從西門進城道路的機會。

  與此同時,都已經殺到僧王爺營地柵欄旁邊的吉文元終於發現了後方不妙,看著天津西門處不斷擴大的火光,吉文元猶豫萬分,既有心想全速回師去救天津,又不甘就此放棄,同時也害怕臨陣退兵給僧王爺全力反擊的機會——雖然這點明顯是白擔心。遲疑了不少時間,吉文元才咬著牙齒拿定主意,決心不惜代價的繼續全力猛攻僧王爺的營地,把天津防務繼續委託給李開芳。

  正在城中催軍激戰的李開芳同樣猶豫萬分,雖然很想命令吉文元退兵來救天津城,但臨陣退兵是兵家大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全軍崩潰,到時候不但天津城保不住,還連逃都沒辦法逃!所以猶豫再三後,李開芳還是下定決心,命令吉文元全力攻打清軍南線陣地,沒有命令不許退兵回師,僅憑自己一軍之力苦守天津,全力爭取通過巷戰殺退進城清軍,保住城池和城裡堆積如山的糧草。

  站著太平軍立場上來看,李開芳和吉文元的決策自然是正確得無法正確——就算真的把天津城給丟了,只要拿僧王爺的營地,等於就是打開了南下道路,起碼想跑還有地方跑,怎麼都比把賭注全部押在保住天津城一邊強。只是這麼一來,無疑就苦了咱們可憐的僧王爺了。

  驚天動地的槍炮聲中,太平軍將士前仆後繼,踏著同伴的屍體不斷猛攻僧王爺的柵欄防線,僧王爺雖然紅著眼睛大吼大叫,拼命催促自軍將士上前封堵,還親手砍了兩個膽怯而逃的清軍士兵,卻還是改變不了他的麾下士卒零零散散向後逃命的事實,僧軍柵欄防線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終於,第一排柵欄在烈火的焚燒下和太平軍將士的衝擊下倒塌,露出了一個不下五丈寬的缺口,太平軍將士歡呼在殺進僧軍營內時,卻又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間,吳軍練勇的旗幟,也終於插上了天津西門的城樓,宣告吳軍練勇已經拿下了天津西門,徹底守住了清軍的進城道路。

  天色早已全黑,雪花也逐漸在悄悄變小,但天津戰場上卻仍然是戰火紛飛,槍聲炮聲連綿不絕,北到天津北門戰場,南到僧格林沁的營地,北門戰場,西門戰場,城內戰場,城外西南角戰場,出城戰場,僧格林沁的營地內外,到處都是喊殺震天,人頭似蟻,十數萬人炮來槍往,刀矛見血,廝殺得不可開交。

  城內戰場上,如果不是吳軍練勇打先鋒,太平軍其實大有希望把清軍驅逐出城,重新奪回天津西門。但是沒辦法,打先鋒的偏偏是吳軍練勇,雖然沒打過巷戰,但吳軍練勇僅記洋人教官的指點,在大街上列隊而戰,同時分兵搶佔道路兩旁衚衕路口,攔截從兩翼包抄的敵人,同時吳軍練勇還不斷向太平軍人群密集處拋出手雷,始終不給太平軍集群衝鋒的機會,所以不管太平軍如何的瘋狂衝鋒反撲,就是衝不垮吳軍練勇的攔截陣地,相反還被緩緩推進的吳軍練勇殺得不斷後退,其他的清軍則不斷向兩旁展開,搶佔各個小衚衕,期間還有許多清軍士兵已經迫不及待入屋搶劫,殺人放火不亦樂乎。

  初更過半時,清軍已經基本控制了天津城內西大街的主幹道,還有兩旁的小衚衕,雖說暫時還難以繼續向前推進,被迫與堅守鼓樓中心點的太平軍展開苦戰,但也絕對算是在城內站穩了腳步。同時沒有經過戰火考驗的太平軍新兵也紛紛開始逃亡,太平軍的軍心已經開始慌亂,天津失守已經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吉文元及時派人送來了他已經殺進僧格林沁營地的消息,李開芳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趕緊命令骨幹隊伍儘量攜帶彈藥糧食準備撤退,同時安排殿後隊伍,準備出城南逃。

  終於,靠著擲彈筒的幫助,苦戰了許久的吳軍練勇終究還是炸跑了天津鼓樓上的太平軍殘餘守軍,拿下鼓樓搶佔了城內製高點,切斷了城內太平軍的南北聯繫。而這一重要進展送到吳超越的面前時,早就把天津城內地形背得滾瓜爛熟的吳超越這才鬆了一口氣,也悄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暗道:「希望老子的練勇傷亡別太大,不然就虧大了。還有,李開芳,吉文元,快跑吧,別辜負了老子對你們幾次故意放水的一片好心。」

  「快去救出城!快去救出城!出城裡的弟兄快要死光了,你們怎麼還不快去救出城?!官老爺,快去救出城啊!」

  突然傳來的瘋狂吼叫聲打斷了吳超越的嘀咕,吳超越循聲看去時,卻見斜後方遠處有一個人正在清軍士兵的阻攔下大吼大叫,聲音裡還帶著哭腔,「老爺們啊!你們為什麼還不去救出城啊?那裡我們的兄弟都快被長毛殺光了啊!」

  聽到這哭喊聲,狼心狗肺的吳超越當然是充耳不聞,根本難得理會,勝保也裝著沒聽見,不過那人接下來的大吼,卻讓吳超越和勝保兩個壞種同時豎起了耳朵,「軍爺,求求你們了,快救出城吧!僧王爺的人,故意堵死了出城的所有道路,故意讓我們在城裡給長毛殺,我們的人快死光了,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故意堵死道路?彈劾好機會!」吳超越和勝保眼睛都是一亮,然後異口同聲的大喝道:「把那人帶過來!」

  那人終於被帶到了吳超越和勝保的面前,儘管那人此刻已經是滿身滿臉鮮血,全身佈滿煙熏火燎的痕跡,吳超越一時沒認出他,但那人卻馬上就認出了乾瘦如柴特徵明顯的吳超越,大聲喊道:「吳大人!吳大人!我終於見到你了,你還記得我不,我是馮三保!我是馮三保啊!」

  「馮三保?!」吳超越也終於認出了來人,大吃一驚的問道:「馮大叔,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的?」

  「吳大人,我來天津已經有十來天了。」馮三保飛快說道:「我還在你營裡住過一晚上,但你軍務繁忙,一直沒能見到你,後來我和婉貞就進了僧王爺麾下的練勇隊伍,我當練勇,婉貞給我們做飯!」

  「婉貞也來了?她在那裡?」

  吳超越這一喜非同小可,然而令吳超越沒有想到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後,鐵骨錚錚的馮三保竟然流下了眼淚,直接哭出了聲,哭著說道:「她和我在出城裡失散了,現在也不知道她還活著不,是不是還在出城裡?」

  「婉貞下落不明?!」

  自打開戰以來,做惡多端的小買辦吳超越還是第一次心中大慌,手腳冰涼,緊張得差點忘記呼吸!——惡有惡報!這就是故意不去理會南線的報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果斷決定

  「殺!天國的弟兄們,給我殺啊!殺清妖!只准向前,不準後退!那怕是受傷了,也得給我往前爬!」

  吶喊著,李開芳部將李添佑第六次率軍向對面的清軍陣地發起了衝鋒,衝鋒的道路上屍橫累累,全是之前犧牲在清軍槍炮下的太平軍勇士遺體,殷紅的鮮血潑灑在厚厚的積雪上,一片一片,觸目驚心,但李添佑和太平軍將士還是腳步不停,前仆後繼的繼續衝鋒。

  李添佑沒有其他的選擇,李開芳給他的任務是從天津南門出城,迂迴到天津西門去攻打清軍主力的側翼,牽制清軍遲滯清軍從西門進城的速度。李添佑也並不知道清軍不但已經拿下了城中心的鼓樓要地,基本控制了天津西城,李添佑只知道執行命令,為李開芳也為天國的北伐大軍爭取保住天津城的希望。

  很可惜,前五次衝鋒都遭到了失敗,該死的清妖提前搶佔了有利地形,依靠城下町的房屋院落廢墟設防,火繩槍和抬槍的數量眾多,兵力數量更是多達三千餘人,並且還獲得了一次增援,而李添佑麾下的太平軍將士只有一千來人,敵眾己寡還得強行衝鋒突破,前五次衝鋒除了白白犧牲兩百多名太平軍勇士外,幾乎沒有取得任何的收穫。

  這一次不同,聽到天津城中心地段傳來的猛烈爆炸聲,急紅了眼的李添佑直接喊出了寧死不退的口號,知道形勢危急的太平軍將士也紛紛捨死忘生,紅著眼睛不惜代價的向前衝鋒,那怕是中槍中彈也絕不後退半步,也靠著這股悍不畏死的勇氣狠勁,終究還是衝到了清軍的防線面前,揮刀挺矛猛砍亂捅正在裝藥填彈的清軍士兵,爭取到了與清軍近身白刃戰的機會。

  清軍本來就最怕刺刀見紅的白刃戰,心情焦急的太平軍將士又已經豁出了一切,刀槍相搏沒過多少時間,第一道防線的清軍士兵就紛紛敗下陣來,太平軍將士腳步不停,驅逐著清軍士兵打免費先鋒,勢如破竹的連破清軍的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線,在付出了慘重代價之後,終於還是突破了清軍的攔截陣地,殺到了陣地後方的開闊處,壓抑已久的歡呼聲,也迅速在戰場上回蕩了起來。

  「師帥,又有清妖過來了!」

  李添佑的歡呼被部下的提醒打斷,李添佑趕緊扭頭看去時,卻見仍然還在飄蕩著稀疏雪片的道路遠處,確實正有一支清軍正在列隊殺來。不過很好,從火把數量判斷,對面這支清軍數量應該不是很多,同時前方地勢開闊,正是衝鋒突襲的理想戰場,所以李添佑也沒猶豫,馬上就大吼道:「兄弟們,跟我衝!殺前面的清妖!」

  吶喊著,李添佑再次率軍發起衝鋒,還身先士卒的繼續衝在最前面,後面的太平軍將士毫不猶豫的跟上,士氣如虹的衝鋒迎向前方敵人。然而令李添佑萬分詫異的是,看到自軍發起衝鋒後,對面那支清軍不但沒有半點的慌張,反而也加快速度,態度同樣堅決的直接迎向太平軍將士,勇猛得根本不象李添佑熟悉那些的清軍。

  沒關係,雖然有些詫異,但經驗豐富的李添佑卻根本不介意對面的清軍是衝還是跑,仍然還是相信只要一打近身戰,自軍馬上就能象砍瓜切菜的殺散對面來敵。可是更讓李添佑意外的還在後面,兩軍距離已經不到百步了,就連太平軍將士都忍不住紛紛扣動火繩槍扳機開槍射擊了,對面的敵人仍然還是一槍不發,仍然還保持著密集隊形大步衝鋒。驚訝之餘,李添佑再一仔細回憶間,一個讓他魂飛魄散的念頭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難道……?」

  「砰砰砰砰砰!」

  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相距不到五十米時,對面的清軍突然接連扣動扳機,爆豆一般的槍聲中,密集的子彈又快又準的打在太平軍將士身上,眨眼之間就有無數太平軍將士慘叫悶哼著翻身倒地,衝在最前面的李添佑也覺得肚子上接連被捅了兩下,捅得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小腹上血如泉湧。

  對面來敵的可怕程度還在李添佑的想象之上,一波四段射打完後,在太平軍還沒有徹底崩潰的情況下,對面那支清軍竟然沒有繼續開槍射擊,端著雪亮的刺刀就直接發起了衝鋒,衝鋒間那支清軍中還飛出了好些黑糊糊的東西,落到太平軍人群中發出恐怖巨響,發出巨大的衝擊波也飛出無數彈片,其中一次爆炸還就在李添佑身邊的發生,眨眼間就炸翻了李添佑身邊殘餘的太平軍士兵,氣浪也把李添佑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上好的軍鞋接二連三的從李添佑身上踏過,垂死間,李添佑隱約聽到有過依稀熟悉的聲音吼叫,「快!快!快去出城!快去出城!快!!」

  「超越小妖,為什麼要急著去出城?」帶著這個奇怪的疑問,李添佑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不幸成為了又一位喪身在劊子手吳超越屠刀下的太平軍名將。

  …………

  大雪已停,粉塵般的細雪仍然稀疏灑落,未及落地,就已經烈火融化汽化,曾經被太平軍和清軍輪流佔據的出城早已化為了一片火海,軍帳大都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灰燼,但輜重車和木製的城牆卻依然還在熊熊燃燒,融化了出城內的積雪,雪水流淌,與無數的鮮血匯為一股,在低窪積起一個個血水泥潭,血水中的屍體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有一些是太平軍將士的屍體,但大多卻是天津鄉勇的屍體,空氣中盡是肉類燒焦的臭味。

  大部分的太平軍士兵已經撤出了出城,但還有一些太平軍士兵正在城中搜索殘敵,噼噼啪啪的木材燒裂聲中,也不時傳來一兩聲垂死的慘叫聲。每聽到一次這樣的聲音,躲在一輛破車下的馮婉貞就忍不住心頭跳一下,生怕那聲音就是來自她的父親馮三保。

  汗水和血水已經遮掩了馮婉貞的俏麗小臉蛋,可愛的雙馬尾也被燒焦了許多,馮婉貞手裡緊緊攥著一把在戰場上揀來的柳葉刀,就象攥著她的生命一樣攥著,刀上沾有鮮血,有太平軍士兵鮮血,也有天津鄉勇的鮮血——混亂中,一個早就對馮婉貞垂涎三尺的天津混星子逮到機會,妄圖把馮婉貞拖到隱蔽處施暴,可惜那個混星子卻不知道,虛歲只有十三的馮婉貞雖然年齡幼小,卻是五歲就開始習武,一年多前就已經能開弓射獵,拉扯間馮婉貞突然一刀捅出,那混星子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肚子就直接被捅了一個對穿。

  低估了馮婉貞的還有一個太平軍士兵,雖然太平軍的群眾紀律嚴明,連滿清官員都不得不在給野豬皮九世的奏摺上寫下了『賊不好淫』的評語,但是混戰中,殺紅了眼的太平軍士兵碰到了馮婉貞後,卻還是二話不說就一刀砍下,可惜那個太平軍士兵無比倒黴的碰上了馮婉貞,馮婉貞不但一個就地打滾躲開來刀,還反手一刀割傷了那太平軍士兵的大腿。再等那暴跳如雷的太平軍尋找馮婉貞報仇時,矮小靈活的馮婉貞卻早已消失在了火海深處。

  即便兩次躲過劫難,可馮婉貞還是在逃命中受了不少的輕傷,手腳被擦破多處,衣服幾次被火焰引燃,有一次還差點被一顆流彈打中。而且馮婉貞還是一個認死理的小籮莉,本來出城的木牆已經被燒塌多處,小籮莉幾次都有機會逃出去,但小籮莉為了尋找她在混亂中失散的父親和其他謝莊同伴,卻每一次都主動放棄了逃跑機會,始終都是在烈火濃煙中左衝右圖,尋找她父親的下落,始終沒能逃到相對比較安全的野外。

  又一個太平軍士兵出現在了馮婉貞藏身處的附近,還好,那個敵人只是粗略了看了一眼周邊情況,給一個還沒有死透的鄉勇補了一刀,然後就匆匆去了遠處,小籮莉也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小籮莉很是後悔她當初沒有堅持立場,沒有堅持阻止父親給僧王爺當鄉勇,從那件事過後,小籮莉就對僧王爺沒有什麼好印象,可是父親卻又堅持要她不能記恨,要報效朝廷為朝廷做事,小籮莉這才極不情願的隨著父親進了這座出城。結果也讓小籮莉明白她是對的,僧王爺麾下的人果然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些賊眉鼠眼的鄉勇不停對她口花花就算了,兩個官老爺還直接找到她的父親,要用十兩銀子把她買去送人,並且直接說明是準備送給朝廷的僧王爺,她的父親斷然回絕後,那兩個官老爺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次長毛攻城,她的父親就被派到了最前線。

  最讓小籮莉想不通的還在後面,長毛殺進出城後,僧王爺那些官老爺自己帶頭逃命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故意放火燒斷唯一的出城道路?故意不給出城裡的鄉勇逃命機會?父親滿身鮮血的回到小籮莉面前後,小籮莉向父親問起這個問題,父親也沒有辦法回答,只說了一句,「我沒想到僧王爺會是這樣的人。」

  「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小籮莉恨恨的想,想起一年多前她到僧王爺小舅子的酒樓裡賣天鵝時,僧王爺那些狗腿子的無恥嘴臉!再然後很自然的,小籮莉又突然想起了那個乾瘦如柴的吳大哥,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一些遺憾,「吳大哥,我為什麼就沒機會能和你再見上一面,當面告訴你一句,我以前錯怪你了?」

  後悔無用,小籮莉藏身附近的出城木牆招架不住烈火肆虐,突然轟然倒塌,火星亂飛間,一大塊碎木也帶著火焰正好砸到小籮莉藏身的破車上,熊熊燃燒著徹底毀掉了小籮莉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處,逼得小籮莉只能是趕緊爬出車下。然而很不幸的是,她剛爬出車外,剛才那個已經走開的太平軍士兵聽到聲音回頭,就恰好看到了她,立即大呼小叫著衝了過來,「站住!狗清妖,給老子站住!」

  迫不得已,小籮莉只得趕緊向反方向逃跑,後面的敵人緊追不捨,同時出城外突然又槍聲大作,顯然又有新的戰事展開,再然後,還有許多包著紅頭巾的太平軍士兵又從不遠處的一個缺口衝進出城,口中還在大喊大叫,「超越小妖來了!快跑!超越小妖來了!」

  超越小妖是誰?小籮莉不知道,也沒時間去細想,只是一個勁的撒腿逃命,可是後面的敵人卻象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樣鐵了心追趕,同時出城裡的其他太平軍士兵也發現了小籮莉的蹤跡,也馬上有好幾個人衝了過來。小籮莉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只能是咬著牙齒乾脆跑向北面,跑向正有許多人影晃動的出城缺口。

  砰一聲,也不知道是誰開的槍,小籮莉只覺得小腿上象是被什麼撞了一下,一個踉蹌就摔在了地上,摔倒後,小籮莉趕緊去看自己的右腳小腿時,見那裡鮮血湧出,顯然已經中了子彈。小籮莉欲哭無淚,只能是趕緊捂住傷腿往前爬,儘可能爬向那個距離已經不遠並且又大量人影晃動的出城缺口,從不認輸的口中也第一次喊出,「救命!救命!」

  「婉貞!婉貞!婉貞你在那裡?」

  接連不斷的槍聲中,一個意外的呼喊聲依稀傳進了小籮莉的耳中,讓小籮莉忍不住楞了一楞,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喊了起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呼一聲,一刀突然從側面砍來,常年習武的小籮莉反應極快,一個打滾躲開來刀,但這麼做卻更加激怒了敵人,吼叫著,敵人又是一刀劈下,逼著小籮莉只能是在血水火海中接連打滾,最後實在躲不了時,小籮莉只得勉強舉起手裡的單刀招架,然而她不僅年紀小又是女孩,再有習武的天賦在氣力上也處於下風,兩刀相撞間,敵人的刀子雖被暫時擋住,小籮莉手裡的單刀卻被劈飛了出去,直接落到火堆中。

  「臭娘們,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姓劉!」

  吼叫著,那敵人突然一腳踩住小籮莉受傷的小腿,雙手反握尖刀提起,向著小籮莉當胸刺下,小籮莉既無法躲避也無法反抗,只能是認命的閉上眼睛,腦海中也飛快閃過一幕幕熟悉的畫面,謝莊的山山水水,嚴厲的父親,慈祥的母親,村子裡的鄉親,從小到大的玩伴…………

  砰!砰!砰!砰!砰!

  認命的死亡並沒有降臨,千鈞一髮之際,相反倒是急促的五聲槍響傳進了小籮莉的耳中,小籮莉驚訝的睜開眼睛時,卻見雙手握刀的敵人胸臉冒血,正在緩緩摔倒。再然後,有些熟悉的焦急呼喊聲又傳進了小籮莉耳中,「婉貞!婉貞!婉貞是不是你?」

  掙扎著勉強坐起,讓小籮莉難以置信的是,提著左輪槍跑過來的那個男子,那個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痕跡的男子,赫然就是她曾經只見過兩面、還一度厚顏無恥派人到她家裡提親的那個乾瘦青年。再然後,兩行委屈的淚水,也馬上湧出了小籮莉明亮的雙眼,「吳大哥,是我,你怎麼來了?」

  那個乾瘦的青年歡呼著衝了過來,直接一把將小籮莉給抱在了懷裡,儘管小籮莉對這個乾瘦青年從來沒有什麼感覺,可是此時此刻被他摟在了懷裡,又聽到他疲憊沙啞的親切問候聲音,小籮莉的心理防線還是轟然倒塌,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那乾瘦青年,哇哇大哭出聲,「吳大哥,我……,好想你。」

  「我更想你啊!」吳超越輕拍小籮莉被燒焦了許多的可愛雙馬尾,無比抱歉的說道:「婉貞,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我如果早知道你在這裡,你就絕不會受這麼多的委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過你放心,從現在開始,你再沒任何危險了。相信我,你再沒事了。」

  「吳大哥。」小籮莉把可愛臉蛋緊緊埋在吳超越的懷裡,哭著說道:「吳大哥,我相信你,我永遠相信你!」

  烈火還在熊熊燃燒,槍炮聲也從未停歇,可是依偎在吳超越的懷裡,小籮莉卻如在天堂,連腿上的傷痛都徹底忘得乾乾淨淨……

  …………

  吳超越從出城火海中救出馮婉貞的同時,吉文元也已經親手砍倒了僧格林沁的僧字大旗,太平軍將士象潮水一般的殺進僧格林沁的中軍營地,抱頭鼠竄的清軍將領士兵大呼小叫著四散逃亡,爭先恐後的逃出營外。至於咱們的僧王爺本人,則是早早就帶著印信和親兵撤往了左營,嘴上說是要組織軍隊準備發起反擊,實際上卻很快有清軍將士親眼看到,有那麼一大群的察哈爾騎兵已經從左營集群撤出了營外,消失在了東面開闊處。

  付出了絕對不算小的代價,終於還是拿下了僧格林沁的營地,指揮這場戰事的吉文元臉上卻絲毫沒有喜色,回頭看到北面天津城內越來越大的火光,吉文元的臉上還盡是擔憂神色。

  這時,部將劉子明衝到了吉文元的面前,一邊行禮一邊飛快說道:「丞相,清妖的營地我們已經拿下了,天津城裡形勢很危急,末將請令擔任先鋒,率軍一支立即回援天津,請吉丞相准許!」

  「不!」吉文元斷然拒絕,說道:「不能回師!馬上掃清營地裡殘餘的清妖,然後把清妖的糧草輜重能收集的全收集起來,裝在車上備用!」

  「那天津城怎麼辦?」劉子明趕緊問道。

  「如果天津城有希望保得住,李丞相自然會下令讓我們回援。」吉文元神情痛苦的搖頭,無奈的說道:「可是李丞相到現在還沒下這道命令,就足以說明天津城已經保不住了,我們也只能未雨綢繆,先做好撤退的準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迫南撤

  激戰至五更過半,在仍然還控制著天津東城大部分區域的情況下,為了保存有生力量,李開芳還是毅然下達了棄城撤退的命令,帶著一萬多太平軍從天津東南兩門出城,南下去與吉文元會師。在離城時,太平軍還帶走了大量的彈藥驢騾和一部分糧草輜重,但也因為轉移太過倉促的緣故,仍然還有許多的太平軍將士滯留城內,無法帶走的糧草輜重更是數不勝數。

  沒人能攔得住太平軍南逃的腳步,包括吳超越手中僅剩的一個營預備隊,面對潮水一般湧來的太平軍將士,為了避免無謂損失,吳超越只能是趕緊命令吳軍練勇佈置空心刺蝟陣禦敵,好在太平軍也知道吳軍刺蝟陣的厲害,很理智的選擇了遠遠繞開南下,然後還是到了清軍主力大呼小叫著追來的時候,吳超越才裝模作樣的指揮練勇發起追擊,攆著李開芳的屁股一路追殺到了僧格林沁的營地附近。

  再接下來,很荒唐的一幕發生了,太平軍將士竟然憑藉僧王爺營地的殘餘營防和吳超越打了起來,還操起了僧王爺留下的火炮炮轟吳軍,吳軍練勇幾次發起進攻,都因為兵力太少沒能取得突破,清軍的進攻也被提前搶佔了有利地形的吉文元擊退,全都沒能抓住戰機擴大戰果。

  不得已,吳超越只能是匆匆找到勝保,提出自軍已經太過疲憊,後膛炮和臼炮也依然還在保桓營地裡沒來得及運出來,要求勝保允許自軍撤回營地休整休息,治療傷兵包紮傷口,然後再帶著重炮來找太平軍算帳。同時吳超越又建議勝保輪換生力軍監視太平軍,不時發起騷擾性進攻,不給同樣疲憊的太平軍休息機會,待各營主力重新整軍之後再來收拾太平軍。

  勝保馬上就點頭答應了吳超越的要求,為了讓天津城裡的吳軍練勇能夠馬上抽身休息,勝保還命令親信託明阿率軍入城接替吳軍練勇搜殺殘敵,又命令昨夜戰事壓力最小的德興阿盡率北城之軍來此監視太平軍,輪換激戰了一夜的清軍主力回營休息休整。

  勝保的命令得到執行後,城外戰場也暫時恢復了寧靜,有的只是太平軍和清軍一起拼命調動軍隊,調整作戰力量和輪換疲憊之軍,吳超越也趕緊帶著受傷不輕的馮婉貞小籮莉回營休息,同時命令城中的吳軍練勇盡數撤出城外,仍然返回保桓的營地休息。

  因為經驗欠缺又是在夜間作戰,第一次打巷戰的吳軍練勇吃了不小的虧,在城中陣亡和重傷的練勇達到超過兩百人,再加上城外戰場的損失,陣亡和重傷的吳軍練勇總共達到三百來人,輕傷無數,傷亡數字很是讓吳超越心疼了一把。但吳超越卻沒時間去計較這麼多了,除了催促士兵趕緊治療和休息外,再有就是讓保桓的後軍幫忙大量準備乾糧,以便行軍使用,最後又先安頓好了馮婉貞父女後,自己才躺下休息。

  同樣累得不輕的吳超越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才在親兵的催促下起身,而親兵叫醒吳超越的原因也很簡單,清軍發現太平軍也在抓緊時間準備乾糧和把輜重裝車,似乎有連夜撤走的跡象,所以勝保要吳超越馬上去中軍大帳議事。吳超越聞訊不敢怠慢,連飯都顧不得吃,抓了兩個大餅就趕緊去了已經北倉大營面見勝保。

  啃著大餅進到勝保的中軍大帳,很不巧,正好趕上僧格林沁和勝保在吵架,昨天晚上不知道在那裡躲了半夜的僧王爺也恢復了往常的威風八面,在勝保的面前只是大吼大叫,憤怒指責勝保昨夜對他的見死不救,還有事前沒有告訴他全盤計劃,導致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孤軍苦戰,最終丟失營地和糧草輜重。勝保則憤怒指責僧格林沁推卸罪責,丟失營地喪師辱國,互相揚言要彈劾對方,爭吵得不可開交。

  爭吵間,僧格林沁還把矛頭對準了從來就沒看順眼的吳超越,向吳超越質問道:「吳超越,你明明就是躲在保桓的營地裡,為什麼事前不把這件事告訴本王?你故意對本王隱瞞行蹤,是什麼目的原因?」

  「得了吧,僧王爺,下官敢告訴你不?」吳超越最不怕的就是和僧格林沁吵架,馬上就反問道:「當初下官立軍令狀,有人向長毛告密要致我於死地,我獻計用地道破城,又被長毛提前察覺,反過來設計害死了那麼多百姓。這次下官對你隱瞞了行蹤,長毛就上當受騙給了我軍破城機會,為什麼就能一舉成功?這是什麼原因,下官還想問你!」

  「吳超越,你……,你敢汙衊本王通匪?」僧格林沁的表情又變得氣急敗壞了。

  「僧王爺,你如果覺得下官是在汙衊你,你儘管上摺子彈劾就是了!」吳超越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下官現在沒時間陪你打嘴仗,下官現在只知道是趕快追殺長毛要緊!王爺你有閒功夫,儘管去寫摺子彈劾下官好了,下官要急著為皇上和朝廷殺長毛平匪患!沒時間陪你嘮叨!」

  「你……。」僧格林沁全身發抖,指著吳超越連話都說不利落,「吳……,吳超越,你敢對本王……,如此,如此不敬!」

  「僧格林沁,你給本王閉嘴!」載垣那邊徹底的忍無可忍,咆哮道:「你要是繼續胡攪蠻纏,貽誤軍機,本王就要行使監軍指責,收回你的兵權,把你抓起押到京城問罪!」

  爵位和血統都拼不過載垣,僧格林沁只能是鐵青著臉閉上嘴巴,勝保則得意瞟了他一眼,然後又轉向吳超越說道:「慰亭,從各種跡象判斷,長毛很可能要跑,怎麼辦?」

  「大帥,下官認為絕不能讓長毛向西跑!」吳超越指出道:「西面是直隸腹地,一旦讓長毛向西流竄,稍有不慎讓長毛佔去一兩座城池,馬上就是重蹈天津僵持的覆轍,京畿重地同樣日夜不得安寧。所以下官建議,我軍主力應該把重兵放在西線,全力封堵長毛的西竄道路,逼著長毛向南走,我軍隨後追殺,逐口逐口吃掉長毛的殿後之軍,也用路程和嚴寒氣候耗垮長毛。」

  勝保點點頭,認可吳超越這一建議,然後又皺眉說道:「逼著長毛向南遠離京畿,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山東一帶的官軍同樣空虛,萬一讓長毛乘機在山東立足,那麻煩就大了。」

  「我倒喜歡這個局面。」吳超越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然後才說道:「大帥,把長毛向南趕,雖然是有可能導致長毛乘機在山東立足,但這怎麼都比讓長毛在直隸流竄強,而且下官手中的洋炮炮彈勉強還算充足,只要別讓長毛佔據什麼堅固城池,一般的營壘工事下官都有把握攻破,我軍只需逐漸把長毛削弱到一定程度,聚而殲之絕不是沒有可能。」

  「只能如此了。」勝保又點點頭,然後問道:「慰亭,追擊長毛的先鋒,由你擔任如何?」

  「下官願往!」吳超越毫不遲疑的抱拳應諾,然後又說道:「但是大帥,下官麾下的練勇都是步兵,又要攜帶大量的重炮火炮,無法保證追擊速度。大帥若要下官在追擊戰中逐步吃掉長毛,必須派一支騎兵給下官幫忙。」

  勝保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命令心腹德勒克色楞率領一千騎兵隨吳超越行動,並再三要求德勒克色楞一定得聽吳超越的指揮,知道跟著吳超越打肯定有機會立功的德勒克色楞一口答應。然後勝保又迅速的調兵遣將,命令保桓與達明阿沿運河西岸南下,全力封堵太平軍的西進道路,安排心腹託明阿率領一軍給吳超越做後援,最後則是勝保自己親自率領的主力。

  也是到了軍中眾將紛紛唱諾後,沒被安排任務的僧格林沁才慌了手腳,忙厚著臉皮向勝保問道:「大帥,那本王呢?本王麾下的兵馬,負責什麼任務?」

  「僧王爺,你的兵馬隨本帥的主力南下,隨時聽候本帥的指揮調遣。」

  勝保不動聲色的回答,結果僧格林沁一聽馬上就慌了,知道跟隨勝保一起行動,肯定是仗他打人他死功勞讓勝保揀,末了有什麼黑鍋還肯定是他背。不甘之下,僧格林沁趕緊藉口他的麾下騎兵居多,要求單獨行動,結果勝保當然是斷然拒絕,吳超越卻好心好意的說道:「大帥,僧王爺的話也有道理,他的麾下騎兵數量眾多,放在後方是有點可惜,要不這樣吧,不妨請僧王爺先行出發南下,搶在長毛前方,有機會就攔截長毛的南下道路,沒機會就幫助南面的城池守城,不給長毛據城而守的機會。」

  聽了吳超越的好心建議,僧格林沁的臉都有白了,勝保則是大為滿意,馬上就對僧格林沁說道:「僧王爺,慰亭的主意是不錯,你看吧,你是願意隨本帥的主力一起行動?還是願意象慰亭建議的一樣,搶先南下去封堵長毛的南逃道路?」

  那怕是在一天之前,咱們的僧王爺都絕對不會挑起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擔子,但是現在沒辦法了,天津城是吳超越和勝保聯手攻破的,勝保和吳超越打勝仗的時候,僧格林沁卻是在丟盔棄甲,還把營地和糧草輜重都一起送給了太平軍,如果再不想辦法趕緊立些功勞,咸豐大帝再不削掉僧王爺的郡王爵位簡直就是沒天理了。所以儘管心中萬分不滿,僧格林沁還是硬著頭皮接過了這個任務,好歹保住了將功贖罪的機會。

  口不對心的承諾一定依令而行的同時,僧王爺當然又惡狠狠瞪了吳超越一眼,吳超越則是微笑以對,心中暗道:「敢拿老子的婉貞小寶貝當炮灰,吃苦受罪還導致太平軍突圍成功的大黑鍋,老子不推給你推給誰?!」

  一向爛到了極點的清軍情報機構這一次總算是蒙對了一把,是夜二更時分,已經喪失了可靠立足地的太平軍果然連夜展開了向南轉移,騎兵在前方開路,主力攜帶輜重糧草居中,吉文元親自率領精銳步兵殿後,準備暫避清軍鋒芒,另尋一處立足地等待援軍。

  清軍的斥候還是和往常一樣爛,那怕是在近距離監視的情況下,直到三更初刻時,清軍斥候才把消息送到勝保面前。勝保急令吳超越和德勒克色楞出兵追擊,吳超越則料定太平軍必有勁卒殿後,夜間追擊就算追上也撈不到多少油水還肯定白白浪費士卒體力,所以吳超越要求德勒克色楞率領騎兵先行出發,追上太平軍後不可與戰,只需在開闊地遙遙尾隨即可,拖住太平軍的撤退速度,自軍則繼續休息,等天明後再發起追擊。

  還別說,德勒克色楞還真記住了勝保的再三叮囑,乖乖執行了吳超越讓他當藍領苦力命令,不過在成功咬住太平軍尾巴後,鑑於太平軍的行軍速度相當之快,德勒克色楞難免又有些擔心,「吳超越的步兵,能不能追上來?」

  德勒克色楞當然是太過小看了吳軍練勇的機動能力,天色微明時,安排了炮營攜帶重型武器在後方行軍,吳超越再親自帶著餘下四個營的吳軍練勇發起追擊時,長時間接受負重行軍的吳軍練勇立即展現出了遠超清軍的行軍能力,才用了一個上午時間,就在蘆北口以南追上了吉文元率領的太平軍後隊。

  再然後,這個時代西方軍隊典型的錘砧戰術出現,吳軍練勇負責正面衝擊,以先進武器擊潰敵人,德勒克色楞馬上帶著騎兵砍殺隊形混亂的太平軍,收穫頗為不小。吉文元努力收攏士卒重整軍隊時,清軍騎兵立即後撤,輪換能打硬仗的吳軍練勇上前和太平軍拼命,等吳軍練勇幹亂太平軍,德勒克色楞又馬上帶著騎兵上前刷人頭。如此反覆,輪換有序,把太平軍打得是暈頭轉向,根本無法招架,也逼得李開芳被迫分出一支騎兵來給吉文元幫忙,費了不小的勁才穩住了已經岌岌可危的後軍。

  本來太平軍一度打算拿下靜海立足,無奈勝保此前採納吳超越的建議,已經提前讓靜海做好了守城準備,沒給太平軍一舉破城的機會,後面的吳超越又追得太緊,還有運河西岸也已經出現了清軍追兵。迫不得已,李開芳和吉文元只能是沿著運河繼續向南,心不甘情不願的繼續遠離他們其實根本沒力量能拿下的北京城。

  原本李開芳和吉文元還打算靠連續急行軍拖垮嬌生慣養的吳超越,但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完全就是痴心妄想,吳超越是嬌生慣養身體一般不假,可騎著馬行軍並不是很累,吳超越還支撐得住,而吳超越麾下那些經過嚴格訓練的吳軍練勇更是讓太平軍和清軍目瞪口呆,幾百里路的急行軍下來,竟然只有不到二十名傷兵掉隊,被迫停下來與隨後趕來的炮營會合。所以不管太平軍如何的日趕夜趕,就是甩不掉象牛皮糖一樣粘在他們尾巴上的吳超越,更找不到半點攻取沿途城池立足的機會。

  與之相反的是,太平軍士卒的掉隊和逃亡現象卻嚴重得讓人難以置信,後期加入太平軍那些士卒或是體力不支,跟不上主力的行軍速度,或是鬥志士氣崩潰,覺得再和李開芳混下去沒什麼意思,再或者就是故土難離,導致新附士卒紛紛掉隊和成群結隊的逃亡,每日逃亡者以千數計,輜重糧草也不斷被迫放棄。結果這自然給了吳超越和德勒克色楞大刷人頭猛抓俘虜的機會,就連僧格林沁也乘機揀了不少便宜,抓了許多俘虜砍了許多首級,寫給咸豐大帝的奏摺上也多少有了幾個好看字眼。

  如此下來,經過六天多時間的急行軍,當李開芳和吉文元率軍抵達東光縣南部的連鎮時,從天津出發時的三萬八千多太平軍已經只剩下了不到兩萬人,且全部疲憊不堪,傷病情況嚴重。好在連鎮小城好歹還有一道夯土城牆,勉強可以容身,同時鎮上頗為富庶,小有糧食牲畜,所以李開芳也就在連鎮駐紮休整了一個晚上,等到吉文元率軍隨後趕到,然後又趕緊湊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歷史上太平軍曾經憑藉連鎮小城堅守了十個月零兩天,但考慮到死對頭吳超越的火炮之恐怖,李開芳沒敢象歷史上一樣把賭注全部押在連鎮小城,也很直接的對吉文元說道:「吉兄弟,連鎮這裡的糧草情況雖然不錯,但城池太小,超越小妖的妖炮又太厲害,再怎麼修築土木工事都作用不大,不可能長期堅守,只能暫時立足。」

  吉文元點頭,說道:「不錯,我們要想固守待援,絕不能指望連鎮小城,只能是找到一處可以剋制超越小妖妖炮的堅固城池立足,才有希望等到東王派出的援軍。」

  「吉兄弟,我的意思是……。」李開芳的神情有些猶豫,說道:「因為超越小妖追得太緊,我們一直沒機會騰出手來奪取城池,戰術如果不做改變,只怕我們永遠都沒這樣的機會。」

  雖然李開芳沒有直接說出他的真正打算,但是和李開芳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光是看到李開芳的遲疑神色,吉文元就已經明白這事肯定不簡單。再細一盤算後,同樣勇謀雙全的吉文元就猜到了李開芳的意思,主動說道:「李丞相,你是不是想讓我留在連鎮堅守,暫時牽制住清妖主力和超越小妖,為你南下奪取可靠立足地爭取時間?然後我再率軍突圍去和你會合?」

  李開芳神情凝重的點頭,說道:「吉兄弟,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

  「李丞相,不用多說了,我明白。」吉文元打斷李開芳的話,飛快說道:「就這麼辦!我率領一軍留守連鎮,牽制超越小妖,你帶兵先行,去尋找可以立足的堅固城池,打下來以後給我送信,我突圍去和你會合!」

  李開芳凝視吉文元許久,半晌才說道:「我只帶兩千精兵先行,餘下的弟兄全交給你。記住,一定要活著來和我會合。」

  PS:別覺得李開芳帶走的兵馬太少,清代檔案明確記載,李開芳只帶了六百三十人就殺出了清軍的連鎮包圍圈,神速拿下了三百多裡外的高唐縣,然後勝保集結數萬清軍打了九個多月都沒打下高唐,末了還賠上頂戴花翎被發配新疆。

  順便說一句,勝保滾蛋咱們僧王爺終於如願以償當上前線總指揮後,在太平軍主動放棄高唐南下的情況下,繼續帶著幾萬清軍圍攻李開芳剩下的五百來人,徵調民夫以人力灌水淹沒馮官屯,洪水把太平軍將士的腰部都泡得生蛆,只用了區區八十五天時間,就成功殲滅了李開芳的全部人馬!由此可見,大清名將僧王爺確實要比敗保強出不止一點半點!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朽木難雕

  歷史稀爛,不知道太平天國的北伐軍歷史上在北方堅持了多少時間,南撤中的太平軍主力突然在連鎮小城駐步,這點當然讓吳超越是大吃一驚,完全的措手不及。

  吳超越其實一直都在悄悄放水,本來以吳軍練勇的強大機動力,急行軍強行穿插到太平軍主力前方絕不算什麼難事,到時候就算殲滅不了太平軍主力,起碼也能讓太平軍為此付出慘重代價。但是出於對太平天國北伐軍的同情,還有對韃子朝廷的切齒痛恨,吳超越一直都沒有這麼做,始終都是尾隨在太平軍的背後沒有使出真正全力,寧可多吃些苦少立些功也想悄悄把太平軍一把,給李開芳和吉文元等反清戰士留下一條生路。

  但是,媚眼做給了瞎子看,太平軍還是無比頑固的在連鎮停下了腳步,憑藉一道單薄夯土城牆與吳超越抗衡,還馬上著手挖掘壕溝修築城防工事,擺出了要在連鎮長時間駐紮的架勢。吳超越好心好意的發起一次進攻,想要逼著太平軍繼續南逃,結果還遭到了太平軍的拼死抵抗,付出死傷代價,同時來不及準備攻堅武器的吳軍練勇暫時也拿那道夯土城牆毫無不辦法,德勒克色楞的騎兵在攻堅戰中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吳超越無可奈何,也只好是暫時停止進攻,等待清軍主力抵達。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讓吳超越叫苦不迭,太平軍抵達連鎮的第二天晚上,一支數量不明的太平軍步騎乘著清軍主力還沒抵達的機會,突然離開主力單獨南下,吳超越立營正被來不及出動步兵攔截,只能是趕緊命令德勒克色楞率領騎兵追擊,結果騎兵還吃了一個敗仗,死傷頗為不小。而吳超越分析太平軍此舉用意時,也馬上懷疑太平軍是用主力牽制自己,以精銳搶先南下去尋找穩定立足地,然後主力再突圍去和偏師會合,憑藉穩定立足地繼續與清軍在北方長期對峙。

  「李開芳和吉文元這幫人怎麼就這麼頑固?他們怎麼也不想想,這裡距離他們的老巢南京有多遠,就算楊秀清真的給他們派出援軍,也只是給滿清朝廷圍點打援的機會?回到南方穩紮穩打,先把江淮安徽這些產糧區拿下才是王道啊!」

  切齒痛恨著太平軍的戰略目光之短淺,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吳超越破天荒的主動派人與僧格林沁聯繫了一次,以書信告訴僧格林沁自己的分析,要求騎兵眾多的僧格林沁不惜代價咬住太平軍的偏師,不給太平軍奪佔堅固城池立足的機會。同時吳超越又逼著德勒克色楞率領騎兵再次出擊,爭取咬住太平軍偏師的尾巴。

  吳超越的書信當然是被僧格林沁給撕了一個粉碎——咱們僧王爺現在的處境是有些不妙,但還沒有淪落到要聽一個四品道臺號令指揮的地步。咆哮大罵過後,僧格林沁不但沒聽取吳超越尾隨牽制的正確建議,相反還帶著他的騎兵當道攔截,拿騎兵打陣地防禦戰。結果……

  結果理所當然吃了大虧,從揚州一路打到這裡,太平軍同樣已經建立了一支騎兵隊伍,在騎術方面雖然還不及僧王爺麾下的騎兵,但是鬥志昂揚意志堅定,個個敢打白刃戰,只用了一個衝鋒,騎著駑馬的太平軍騎兵就正面沖垮了僧王爺麾下那些養尊處優的滿蒙騎兵,僧軍大敗根本收拾不住,僧王爺一看情況不妙也只好繼續腳底抹油。再等德勒克色楞好不容易追到現場時,太平軍連步兵都已經跑得沒影了。

  再接下來自然是歷史重演,看到太平軍突然殺來,德州和恩縣的清軍倒是很盡職責的死守城池不住,太平軍偏師也沒敢停下來攻城,然而太平軍再繼續南下時,高唐的清軍卻因為被嚇破了膽的緣故,竟然自行打開了西門出城逃命,李開芳乘勢率軍入城,輕而易舉的就拿下了城池頗為堅固的高唐城。尾隨而來的德勒克色楞稍微晚了一步,到得高唐時太平軍已然控制了城池,只能是望城興嘆,而比德勒克色楞更加晚到一步的僧格林沁卻是臉色蒼白,知道又一口大黑鍋註定又要扣在他的脊背上。

  被僧王爺料中,李開芳拿下高唐的消息送回連鎮戰場時,正趕上勝保也帶著清軍主力抵達連鎮與吳超越會師。對此,吳超越當然是大皺眉頭,擔心太平軍會重蹈歷史覆轍,勝保卻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二話不說就上了一道摺子彈劾僧格林沁,把攔截不力導致高唐淪陷的屎盆子直接扣到了僧格林沁的頭上。

  還是很湊巧,同一天,咸豐大帝關於天津戰事的聖旨也送到了連鎮,在聖旨上,咸豐大帝狠狠誇獎了一通勝保和吳超越的力戰破城,要求勝保和吳超越儘快剿滅太平軍餘部回京升官受賞,同時把作戰不力丟失營地輜重的僧格林沁給臭罵了一通,削去郡王爵位降為固山貝子,雖仍然還讓僧格林沁繼續在軍中戴罪立功,卻也明白告訴僧格林沁,如果再捅出什麼婁子,下一次就不是降爵一等那麼簡單了。

  聽完了咸豐大帝的聖旨,勝保當然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咸豐大帝可還不知道僧王爺又丟了高唐的好消息。然後勝保也沒和任何人商量,馬上就直接頒佈命令,調兵遣將佈置連鎮包圍圈,很是不客氣的把吳軍練勇安排在了連鎮正南面當道紮營,讓吳超越負責攔截太平軍的南下道路。同時又安排各軍四面合圍連鎮,挖掘壕溝和修築土壘,準備先把太平軍徹底困死在連鎮城內,然後再發起進攻破城。

  至於高唐那邊,勝保當然是毫不客氣的就把皮球直接踢給僧格林沁,讓僧格林沁負責圍困和攻打高唐城——勝保很清楚以僧格林沁的本事和實力絕對拿不下高唐城,但這也是勝保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吳超越很不願意移營到連鎮南面駐紮——不是怕當炮灰,而是想盡可能給太平軍留一條生路。但是沒辦法,勝保既然已經下達了這個命令,吳超越身為勝保部下,又和勝保的關係正處於蜜月期,當然只能是乖乖奉命行事,當天就帶著吳軍練勇把營地遷移到了連鎮正南面。

  還好,勝保對吳超越也還算夠意思,除了安排德興阿率軍幫助吳超越守衛南線外,修築長壕堤壩的苦差使也沒攤派到吳超越身上,點名道姓讓德興阿的軍隊負責土木工程,讓吳超越的疲憊之師好生休息以便將來作戰。而德興阿也很清楚太平軍如果真的向南突圍,自己想要擋住太平軍撈取戰功就必須依賴吳超越頂在前面打硬仗,所以德興阿自然也沒有抱怨,馬上就接受了給吳超越當苦力的任務。

  清軍圍著連鎮大修圍城工事的時候,太平軍也很快就暴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戰術計劃漏洞——李開芳和吉文元兩軍之間無法取得有效聯繫,互相交換消息,李開芳先後兩次派遣信使北上和吉文元聯繫,讓吉文元率軍突圍到高唐會師。結果先後兩個信使都被清軍在路上捕獲,導致吉文元對南面形勢一無所知,為了給李開芳奪取穩固立足地爭取時間,只能是咬著牙齒繼續在連鎮小城裡堅持,白白錯過了最好的突圍機會,也給了清軍修築工事包圍太平軍的時間和機會。

  在此情景,吉文元倒也沒有完全一味的坐著等死,利用連鎮小城橫跨運河的有利地形,兩度從西連鎮出兵,襲擊正在挖掘長壕的清軍兵勇,給清軍制造了相當不少的傷亡,但清軍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力近乎無窮,大量徵調周邊民夫日夜不停的全力挖掘之下,工程進度相當之快,才十來天時間就把壕溝建成,又在壕溝後方築起了一道壘牆,居高臨下而戰,象一座外城一樣徹底包圍了連鎮內城。同時勝保又讓清軍在運河南北兩端修築起了水柵,又堵死了太平軍從水路逃亡的道路。

  半個月後,清軍圍城工事勝利竣工,考慮到年關將近,為了討好鹹豐大帝升官發財,勝保也理所當然的喊出了過年前殲滅連鎮太平軍的狂妄口號,全力著手安排佈置攻城的同時,又迫不及待的要求吳超越出動火炮炮擊連鎮,摧毀太平軍修建的土木工事和城內民房,讓太平軍在鎮內無法容身。

  招架不住勝保的再三催促,在很不情願的情況下,吳超越終究還是出兵向連鎮發起了炮擊戰。十門後裝線膛炮連續轟鳴,把一顆顆苦味酸炮彈轟進連鎮小城,也很快就把連鎮城外圍化為一片火海。太平軍那邊雖然也拿出了在僧格林沁營地繳獲的火炮還擊,無奈武器差距實在太大,吳軍炮兵的技術優勢也徹底抵消了太平軍炮手的經驗優勢,火炮對轟戰完全呈一面倒的局勢,吳軍炮兵從始至終都是吊打太平軍。

  用輕便擲彈筒幹掉了太平軍火炮後,再到吳軍練勇把十門臼炮運往前方參與炮戰時,太平軍就更沒了反抗的餘地,臼炮拋物線打出的炮彈可以直接越過夯土城牆打進城內,既能保持一定精度,且裝藥量更大,只幾輪齊射就把連鎮城內化為一片火海,水澆不滅的苦味酸火焰熊熊燃燒間,連鎮城裡的房屋也接二連三的轟然倒塌,太平軍將士在火海中奔走滅火,可是卻毫無作用,糧草物資也因此被焚燬無數。

  忍受不了被吳軍火炮完虐的局面,吉文元一度鼓起勇氣派軍出擊,衝擊吳軍炮兵陣地妄圖阻止吳軍繼續開炮。但很可惜的是,吳軍練勇最不怕的就是和太平軍打野戰,空心刺蝟陣一出,尚未接戰就已經讓吃夠苦頭的太平軍膽寒,即便鼓起勇氣衝到吳軍方陣近前,也只是白白給吳軍練勇練槍法的機會,遠了吳軍狙擊手用米尼槍狙殺太平軍將領,近了有擊針槍熱情招待,捨死忘生的衝到吳軍方陣近前,也隨時有可能被吳軍練勇的連射左輪槍殺害。隊形太過疏鬆,即便衝到吳軍陣前也擋不住吳軍練勇的刺刀齊刺,人數太過密集,吳軍練勇又專門用擲彈筒和手雷彈招待,再怎麼不惜代價的衝鋒都是飛蛾撲火,除了留下滿地屍體外再無任何作用。

  是日一戰,吳軍炮火幾乎把連鎮小城內部夷為平地,同時還在野戰中打死太平軍將士八百餘人,自軍卻無一陣亡,只有不到二十人受傷。面對這一壓倒性局面,勝保和載垣等清軍文武當然是哈哈大笑,益發堅信過年之前必然可以攻破連鎮,清軍兵勇的士氣也是為之高漲,軍心振奮。而與之相反的是,太平軍那邊卻是軍心沮喪,士氣低落,意志本來就不夠堅定的新附士卒更是徹底絕望,天色才剛入黑,許多太平軍的新附士卒就紛紛跑到清軍陣地面前請求投降。

  面對這一局面,勝保也還算理智,沒有急著把這些投降士卒砍了腦袋騙斬獲,還下令善待這些投降的太平軍士兵,並且組織這些降兵到連鎮城外喊話,勸說城裡的同伴出城投降。結果這一手自然收到了滿意效果,看到投降後也可以保得活命,不要說新附士卒更加瘋狂逃亡,就連一些老兵都開始動搖,甚至開始出現軍官率領士卒成編制出城投降的惡劣行為。

  對此,本來還想故意放水的吳超越也徹底沒了辦法,只能是悄悄哀嘆道:「吉文元,不是我不想再放你一馬,是你自己不爭氣,怪不了我了。算了,還是想辦法儘快幫你解脫吧,讓你死痛快點,我也借你的腦袋多升點官,早點打下軍閥基礎。」

  或許絕望得太早了點,就在吳超越下定決心不再手下留情的同一天,勝保的中軍大帳之中,卻突然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的事……

  引發這件事的人是一個叫玉昆的旗人蔘將,原來是前任直隸總督訥爾經額的部下,訥爾經額丟了臨洺關後歸了勝保指揮,在勝保的帳下表現平平,也並不是很受待見,但這一天玉昆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在求見勝保時竟然請中軍傳令兵給勝保帶了一張紋銀五百兩的銀票,勝保見了銀票當然是大喜過望,立即就親自接見了玉昆,還假惺惺的把那張銀票遞還給玉昆,說道:「玉將軍太客氣了,這麼貴重的禮物,本帥如何承擔得起?」

  玉昆當然沒把已經送出去的銀票又收回去,一個勁的只是懇求勝保收下,勝保又虛情假意的推辭了幾句後,自然是毫不客氣的笑納,然後直接了當的向玉昆問道:「說吧,想要什麼?」

  「大帥,末將斗膽,想求一個參戰機會。」玉昆也很不客氣,賠著笑臉說道:「末將想請大帥在正式發起攻城時,讓末將也率領本部人馬出戰,參與攻打連鎮長毛,殺賊立功,報效朝廷和大帥。」

  勝保一聽差點沒笑出聲,心說你小子還真是貪得無厭,區區五百兩銀子,就想買到一個統兵破城之功,想得倒美!撇嘴過後,早就決定把這些功勞分給聽話心腹的勝保敲起二郎腿,搖晃著說道:「到時候再說吧,長毛軍心已沮,降者不斷,再等過一兩天,等長毛的軍心士氣徹底崩潰後,本帥再考慮如何發起進攻,到時候本帥自然會考慮讓你也率軍參戰。」

  「多謝大帥,多謝大帥。」玉昆一聽大喜,趕緊又連連道謝,然後又厚著臉皮懇求道:「大帥,末將不敢貪圖破城首功,末將知道那個功勞是吳大人的,末將不敢爭也不敢搶,只求大帥千萬別讓末將去掩護吳大人攻城,讓末將也有一個率軍入城的機會,末將就心滿意足了。也請大帥放心,進城之後,末將繳獲的一半……。」

  「等等!」勝保打斷玉昆的阿諛諂媚,疑惑問道:「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誰說破城首功是吳大人的?」

  「大帥,這功勞難道不是吳大人的嗎?」玉昆很是驚奇的反問道:「軍營裡早就傳遍了,吳大人他早就說過攻破連鎮長毛的首功非他莫屬,末將我們也知道吳大人驍勇善戰,又是大帥你和載王爺面前的大紅人,所以我們誰也不敢和他搶。」

  「吳超越真這麼說過?」勝保的臉色有些變了。

  「末將也是聽說的,不知道真假。」玉昆沒敢把話說死,然後又小心翼翼的說道:「但是末將等都知道,自從吳大人統兵北上以來,我軍一掃之前連戰連敗的晦氣,連戰連捷屢破長毛,而且每一戰都是吳大人當先鋒拿首功,不要說大帥你和載王爺把他倚為長城,就是皇上也對吳大人恩寵有加,還專門派下旨犒賞吳大人的軍隊。所以末將等也認為,大帥你是應該把連鎮首功讓給吳大人。」

  勝保的臉色開始有些難看,盤算了片刻後,勝保隨口敷衍了幾句就把玉昆打發離開,然後臉色陰沉著在心裡暗暗說道:「不管是真是假,慰亭的功勞是有一些太多了,再這麼下去,真要是讓他大破長毛,生擒李開芳,活捉吉文元,那本帥豈不就是完全被他踩在了腳下?將來凱旋迴到京城,皇上和朝廷會怎麼看他?怎麼看本帥?!」

  「不行!連鎮破敵之功不能再讓給他了!只能給本帥的自己人!反正現在已經是穩操勝券,有他沒他都一樣!」

  勝保在中軍大帳了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玉昆也離開了勝保的中軍營地,還直接找到了僧格林沁的死黨佟鑑,向佟鑑低聲介紹了拜見勝保的經過。佟鑑耐心聽完,然後趕緊追問道:「勝保的反應如何?」

  「表面上不動聲色。」很會察言觀色的玉昆如實答道:「但我看得出來,他的心裡肯定有些不爽。」

  「幹得漂亮!」佟鑑大喜,重重一拍玉昆的肩膀,微笑說道:「放心,僧王爺虧待不了你,新上任的兵部滿尚書阿靈阿是惠王爺(綿愉)的門生,等這事大功告成,最起碼給你弄個副將噹噹。你如果運氣好點,總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扶不起的阿斗

  下定了決心要拿吉文元的腦袋換功勞,吳超越也就沒再客氣,馬上著手研究起了攻打連鎮的戰術,然而仔細勘探了地形和審問了投降俘虜後,吳超越卻又很快發現,連鎮小城其實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攻破。

  攻打連鎮最大的麻煩是太平軍的地下工事,據俘虜交代,早在清軍修築圍城工事之前,太平軍就已經在連鎮城內挖掘了大量的地下工事屯糧駐兵,吳軍炮火雖然摧毀了城內大部分的房屋,太平軍的地下工事卻損失不大。而炮戰結束後,太平軍又在城牆下方埋設了大量地雷,同時在城內修築了許多明暗地堡專門用來打巷戰。除此之外,汲取了天津西門的教訓,在無法堵塞城門通道的情況下,太平軍乾脆在每道城門的兩旁都修築了兩座地堡,以火力封鎖道路!

  掌握了這些情況,吳超越和趙烈文通過分析認為,那怕是出動吳軍練勇當先鋒,正面強攻拿下連鎮的把握也不是很大,而且進城後的巷戰也肯定會讓吳軍練勇付出慘重代價,所以吳超越很快就打消了正面強攻的念頭,決定故技重施,設法引誘太平軍離開工事保護,在野戰中收拾太平軍。

  如果換成了平時,想把已經吃虧上當多次的吉文元騙出來當然沒有那麼容易,不過現在湊了巧,李開芳正幾次三番的派人與吉文元聯繫,要求吉文元突圍去高唐與他會師,想讓吉文元出來只要故意李開芳的使者放進連鎮就行,唯一讓吳超越操心的其實就是如何在野戰中全殲太平軍。但是這點問題也不是很大,連鎮到高唐足足三百多裡的距離有的是吳超越發揮的空間,所以吳超越很快就和趙烈文商量出了一個步騎結合、層層設伏的戰術計劃,並自信就算全殲不了太平軍,起碼也能殺敵大半,且把殘餘敵人打成一群散兵遊勇。

  再接下來,讓吳超越萬分詫異的事發生了,當吳超越找到勝保獻計進言時,就連不懂軍事的載垣都已經拍案叫好了,素來對吳超越言聽計從的勝保卻一反常態,遲疑著說道:「慰亭,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故意讓李開芳和吉文元兩個匪首取得聯繫,如果真讓吉文元帶著長毛亂匪突圍成功,到了高唐和李開芳會師怎麼辦?」

  「大帥放心。」吳超越拍著胸口說道:「長毛向南突圍,首先必須就得經過下官的防區,下官可以擔保,攔截戰中就算下官滅不了長毛,至少也能讓長毛付出慘重代價。到時候大帥你只要派遣騎兵先行南下,拖住長毛的行軍速度,再派主力隨後掩殺,下官敢立軍令狀,一定能穿插迂迴到長毛的前方再次設防,堵住長毛再殺他一個屁滾尿流!如此不消兩次,殲滅連鎮長毛十拿九穩!」

  「大帥,慰亭的主意不錯。」載垣附和道:「把長毛引出來發揮慰亭兵強將勇的優勢,層層設伏野戰破敵,是比讓我們大清的將士去正面攻堅強得多。」

  勝保萬分猶豫,雖然也覺得吳超越的建議可行,但是一想到這麼做功勞幾乎都是吳超越的,勝保卻又開始動搖。盤算了許久後,勝保才說道:「慰亭,你的辦法是不錯,但是太冒險了,我們好不容易才迫使長毛分兵兩地,形成各個擊破的有利局面,最應該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把長毛徹底殲滅,你的戰術計劃還是太冒險了一些。」

  說罷,勝保也不理會載垣的一再勸說,又說道:「這樣吧,慰亭,你讓我考慮考慮,然後再給你答覆。」

  雖然很是不明白勝保還要考慮什麼,但是為了維持與勝保的友好關係,吳超越還是選擇了尊重勝保的意見,沒有堅持讓勝保立即採納自己的戰術計劃。然而令吳超越沒有想到的是,當天下午,勝保又突然命令清軍在連鎮城外修築炮臺,準備居高臨下炮轟連鎮小城,結果聽到了這個消息,吳超越馬上就心叫不妙,暗道:「勝保腦袋進水了?太平軍的地下工事連我的苦味酸炮彈都破不了,他的實心炮彈能有屁用?」

  為了阻止勝保犯糊塗,吳超越不得不再次去拜見勝保,力勸勝保不要白白浪費時間和火藥,可惜勝保卻堅決不聽,一口咬定這麼做是為了向太平軍施加心理壓力,逼迫城裡的太平軍大量投降,說什麼都不肯聽吳超越的逆耳忠言。吳超越一時也沒轉過彎,對勝保的決定是莫名其妙,萬分不解。

  最後,還是趙烈文給吳超越破解了迷津,回到營地把情況經過告訴了趙烈文後,趙烈文只稍一盤算,馬上就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勝大帥十有八九是對你生出了妒忌,覺得你立的功勞太多,搶他的風頭也太多,所以想稍微打壓一下你了。」

  吳超越恍然大悟,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說道:「我和勝保的關係一直不錯啊,每次的功勞也有他的份,他不至於這麼想吧?」

  「呵呵,慰亭,你還是實誠了一些。」趙烈文笑笑,說道:「勝大帥是和你關係不錯,但是他也為他自己考慮,他之前不過是在江南大營幫辦軍務,之所以當上欽差大臣中原官軍總指揮,完全是因為向榮當初對長毛北上的意圖分析錯誤,覺得長毛北上不過是想拿下安徽北部的產糧區,這才派勝保率軍追擊阻攔。」

  「那曾向長毛竟然長驅直入直接打進中原,勝保追進中原時,皇上為了中原官軍不至於群龍無首,這才臨時決定讓勝保擔任前線總指揮,統率指揮前線諸軍,運氣好才當上全軍主帥,還不爭氣經常打敗仗,得了一個敗保的外號。所以僧格林沁才一直對勝保不服氣,說什麼都想把他取而代之。」

  說到這,趙烈文又笑了笑,說道:「之前勝大帥和你關係好,很大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僧王爺的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和你抱團取暖。現在僧格林沁的郡王爵位已經沒有了,人又遠在高唐,不敢囂張也沒辦法囂張了。沒有了這個強勁對手,勝大帥能不為他自己考慮一下,趕緊多撈些功勞,抵消他之前那些過失,也順便多升升官,發發財?」

  吳超越沉默傾聽,直到趙烈文說完之後,吳超越臉上卻露出點笑容,微笑說道:「也好,既然勝大帥這麼喜歡搶功勞,那就讓他搶去好了,只要別讓我去攻堅,他喜歡怎麼搶都行。」

  覺得勝券在握,勝保也沒打算再讓吳超越去揀便宜,把炮臺匆匆修好後,勝保迫不及待的就調集大量火炮炮轟連鎮城內。結果還別說,這一手還真的逼得許多意志不夠堅定的太平軍新兵逃出城外投降,勝保自然也更加驕狂,益發認定連鎮小城彈指可破,還馬上佈置起了攻城戰術,安排心腹託明阿擔任先鋒發起攻城。

  原本吳超越還認為殘酷的事實很快就能抽腫勝保的小臉蛋,但吳超越這次失算了,老奸巨滑的吉文元看到來攻城的只是普通清軍,馬上就調整戰術,故意沒有去死守城牆防線,故意讓清軍殺上了連鎮城牆,把清軍引進了城裡打巷戰。結果這麼一來,憑藉大量挖掘修築的地下工事,太平軍反倒殺死殺傷了更多的清軍士兵——清軍士兵在城裡跑都沒地方跑,踏梯越牆往城裡補充兵力又速度太慢,被暗堡中的太平軍火槍打得是鬼哭狼嚎,抱頭鼠竄,不得不趕緊退回城牆上,太平軍又沿著城牆兩翼包抄殺來,不費吹灰之力又輕鬆收復了之前故意讓出的城牆陣地。

  吉文元這麼做還收到了一個意外效果,那就是看到自軍士兵只用一個衝鋒就殺了連鎮城內後,勝保興奮之餘也益發認為僅憑自軍之力足以破城,為了獨吞大功更加不肯調遣吳軍練勇參戰。結果雖然清軍先後兩次殺進城內都被攆了出來,但勝保還是覺得破城在望,根本就用不著吳超越幫忙。

  勝保自信滿滿,做夢都想趕快回京進軍機處的載垣卻是心急如焚,一再建議勝保調遣吳超越率軍參戰,但勝保為了獨吞功勞卻根本不聽,被載垣逼得急了,勝保還狡辯道:「王爺,奴才是為了確保全殲長毛才這麼做,把慰亭的精兵留下,等我們把長毛從城裡趕出來,正好給慰亭一戰破敵的機會。不然的話,除了慰亭之外,我軍誰有把握攔住長毛的拼死突圍?」

  覺得勝保說的話有道理,載垣這才閉上嘴巴,然而一天時間的攻城下來,載垣卻又發現情況不對了,清軍先後三次殺進城內都沒能拿下城池,相反士卒死傷還突破了千人大關。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載垣便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打聽原因,而吳超越也沒客氣,直接就對載垣說道:「王爺,長毛是在故意誘敵,連鎮那道夯土城牆高不到一丈,厚只有四五尺,沒箭垛沒女牆,在防禦戰中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與其冒著被槍炮射中的危險死守城牆,倒還不如故意把我軍引進去打巷戰,發揮他們的近戰所長。」

  載垣似懂非懂的點頭,然後又問道:「慰亭,你依你之見,我軍應該如何破敵?」

  「王爺,如果想盡快破敵和減少我軍士卒傷亡,唯一的辦法就是我之前說那個。」吳超越答道:「故意讓高唐長毛和連鎮長毛取得聯繫,引誘連鎮長毛突圍南下,然後野戰破敵。不然的話,即便是下官率軍攻城,也沒把握一戰拿下連鎮。」

  載垣點了點頭,然後載垣也沒猶豫,回營後就跑到了勝保的面前複述吳超越的原話,建議勝保放棄把握不大的正面強攻,採取吳超越所提出的誘敵戰術。結果載垣不這麼說還好,聽說吳超越把他的戰術計劃指責得一無是處之後,原本還想盡量與吳超越保持友好關係的勝保心裡頓時就大不舒服了,暗道:「本帥憑什麼要聽你的?按你的那個戰術計劃,就算成功,功勞還不都是你的?本帥辛辛苦苦的統兵作戰,還不都是為你做嫁衣啊?」

  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把載垣搪塞過去後,勝保越盤算越不是滋味,知道自己如果能夠迅速拿下連鎮還好,但如果稍微拖延幾天,監軍載垣肯定會用密摺向咸豐大帝打小報告,到時候咸豐大帝很可能會對自己重新生出不滿,還很可能會直接下旨逼迫自己採納吳超越的戰術計劃。所以勝保心裡忍不住開始琢磨,「該怎麼讓載王爺站在我一邊,別去上密摺壞我的好事呢?」

  非常之巧,第二天上午,當勝保正在琢磨如何破城搶功的時候,又一個欽差大臣突然帶著咸豐大帝的聖旨來到了連鎮,勝保開始還以為是給自己來傳旨了,趕緊讓人佈置香案准備接旨。結果那欽差卻十分尷尬的告訴勝保,說道:「勝大帥,你誤會了,下官是來江蘇道臺吳超越傳旨的。」

  「什麼內容?」勝保趕緊問道。

  「惠王爺向皇上進言,說吳大人麾下的將士都是南方人,遠離家鄉水土不服,飲食也不習慣,請皇上給吳大人以特別優待,鼓勵吳大人和他的麾下將士精忠報國,儘快破敵。」那傳旨欽差如實說道:「所以皇上讓下官給吳大人送來一批酒肉犒賞,酒全是南方的黃酒,還特別派了幾個江淮廚子來給吳大人他們做飯,讓吳大人他們可以在這裡也吃到家鄉菜,以示皇上對他們的關愛體恤。」

  聽到這話,勝保的心裡當然是酸水氾濫,也全然沒有留心到出這個餿主意的人正是僧王爺的後臺奉命大將軍綿愉,只是強笑著讓親兵收起香案,派人給那欽差帶路去吳超越的營地傳旨,然後怒火沖天的下令發起攻城。

  這一天的攻城結果比頭一天的攻城還慘,妒火中燒的勝保為了確保一戰下城,出動的軍隊數量相當龐大,還同時向連鎮東南北三門發起進攻。吉文元則隨機應變,立即調整戰術,故意堅守城牆吸引清軍大量聚集在城牆腳下,然後立即點燃地雷引線,太平軍此前大量埋設的地雷同時爆炸,清軍的傷亡自然也慘重到了無法再慘重的地步。而太平軍乘機出兵反撲,勝保被迫收兵後,載垣自然也馬上跑到了勝保的面前,要求勝保馬上調整戰術,採取吳超越的戰術。

  還是找藉口暫時打發了載垣,勝保是既發火也有一些發愁,但又一道公文又突然送到了勝保的面前——已經被降爵一等的僧格林沁奏報,說是高唐城池太過堅固,長毛凶悍又死守城池不出,他的兵力太少根本無法破城,請求勝保給他派遣一支援軍,補強兵力。

  得意獰笑了僧格林沁也倒了大黴,勝保突然靈機一動,心中暗道:「為什麼不怕慰亭派去增援僧格林沁?他和僧格林沁一直都是不共戴天,到了高唐肯定是互相掣肘互相扯後腿,到時候慰亭打不下高唐,本帥在這裡攻破連鎮,皇上和朝廷還會怎麼看我和他?」

  雖然動了這念頭,但還好,勝保始終還能保持冷靜,知道打硬仗還是吳超越靠得住,只是動心卻沒有下定決心。然而很可惜,咱們僧王爺玩權謀手段比打仗的本事是強得太多了,很快的,一個收過佟鑑厚禮的勝保親兵就又跑到了勝保的面前密奏,說是軍中傳言,吳超越看到清軍攻城失敗後哈哈大笑,還說什麼果然還是沒他不行。

  徹底的忍無可忍了,勝保也沒再遲疑,馬上就把吳超越叫到了面前,吩咐吳超越率領吳軍練勇南下幫助僧格林沁攻打高唐,吳超越一聽大驚,忙說道:「大帥,下官沒聽錯吧?讓下官去增援高唐,那連鎮這裡怎麼辦?」

  「慰亭,你沒聽錯。」勝保微笑說道:「放心去高唐吧,連鎮這裡你不必擔心,本帥親率主力在此,長毛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你只管替我儘快想辦法拿下高唐就行,僧格林沁可根本指望不上。」

  說罷,勝保還又十分體貼的說道:「對了,到了高唐後,本帥允許你與僧格林沁各行其事,不必聽他指揮,遇事商議而行即可。這麼一來,他就算想給你穿小鞋,也沒這個機會了。」

  知道勝保是想把自己故意調開,獨吞連鎮大捷的功勞,也知道勝保讓自己和僧格林沁各行其事,實際上是想自己和僧格林沁互相掣肘,天天扯皮最終一事無成。但吳超越並沒有點破,只是老老實實的抱拳領命,道:「下官遵命,下官這就去準備出發,明天向高唐開拔。」

  微笑著送走了吳超越後,勝保在中軍大帳裡當然是笑得無比開心,但勝保絕對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是,吳超越在回營的路上其實笑得比他還開心,「不錯,吉文元這次有希望突圍成功了,李開芳那裡也得想辦法讓他儘快突圍。」

  勝保也肯定沒有想到的是,收到他派遣吳超越率軍南下增援高唐戰場的消息後,他的死對頭僧格林沁先是愕然呆滯,然後居然放聲大笑,「勝保狗奴才,本貝子就知道你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但本貝子真沒想到,你這個狗奴才竟然能蠢到這地步,自毀長城自己砍去左膀右臂,自己找死到了這個地步,就是老天爺也救不了你啊!」

  狂笑過後,火線出爐的固山貝子僧格林沁考慮到自家處境,還生出了這樣的心思,「是否應該主動派人和吳超越那個小蠻子聯繫下,看看能不能和他聯手搶在勝保那個狗奴才之前,拿下高唐城,光復本貝子的郡王爵位?」

  動心歸動心,咱們的僧貝子好歹還要些臉皮,又曾在吳超越面前說出過不死不休的話,盤算再三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等吳超越先表示態度再說,吳超越如果為了立功受賞願意拋棄前嫌和僧貝子攜手合作,咱們僧貝子當然可以考慮。但吳超越如果還是不識好歹,僧貝子就只能是按照原訂計劃行事,更進一步離間吳超越和勝保之間的關係,讓他們反目成仇,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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