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39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上海灘(下)

  講義氣的林阿福頗得士卒之心,見他被劉麗川亂槍打死,林阿福的士卒雖然不敢對幫主老大開槍報仇,但也都撲到了林阿福的屍身上號啕大哭,劉麗川卻是連看都沒有再看結拜兄弟一眼,領著自己的親兵直接衝向上海西門。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積水已然可以淹沒腳背,但上海城裡的戰鬥仍然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喊殺聲與槍聲連綿不斷,響徹全城,上海東門那邊還傳來了猛烈的火炮聲音,很明顯清軍水師已經開始炮轟上海城。聽到這些雜亂的喧譁聲,全身精溼的劉麗川臉上毫無表情,黑著臉提著手槍只是直奔雨夜中的上海西門。

  「站住!城門重地,不得靠近!」

  雨水澆熄了士兵手裡的火把,看不清劉麗川的相貌模樣,值守城門的林阿福部下當然攔住了直衝過來的劉麗川,結果上前阻攔的士兵卻因為自己的忠於職守捱了一記沉重耳光,「瞎了你娘的狗眼!連老子都敢攔?!」

  費了不少勁才認出來人是劉麗川,上前阻攔的士兵趕緊單膝跪下請罪,劉麗川卻對他不再理睬,黑著臉只是直接衝進城門甬道,率軍守住城門甬道的城門官慌忙上來行禮,劉麗川一揮手,喝道:「免了!去,把城門打開!」

  「打開城門?!」城門官先是目瞪口呆,然後驚叫道:「檢點,天這麼大,雨這麼大,打開城門很危險啊?萬一外面埋伏有清妖,乘機殺進來怎麼辦?」

  「少廢話!老子叫你開門就開門,再羅嗦一句老子宰了你!」劉麗川紅著眼睛咆哮。

  城門官益發的張口結舌,戰戰兢兢說道:「劉檢點,小的不敢開,林總制剛才派人來傳令,說沒有他親自到場,任何人不許打開城門。違令者,立斬!」

  劉麗川懶得和他羅嗦,舉起左輪槍對那忠於職守的城門官直接扣動扳機,然而槍並沒有響,雨水已經浸透了左輪槍裡的紙殼子彈,劉麗川大怒,重重將高價買來的左輪槍砸在地上,一把搶過自己親兵手裡的步槍,用刺刀對準那城門官,吼道:「馬上開門!這是命令!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

  見劉麗川是來真的,那僥倖揀回了一條小命的城門官貪生怕死,猶豫了一下,還真跑到了門鎖旁用鑰匙打開門鎖,吩咐部下取下門閂打開城門,然後趕緊退到旁邊,在場的林阿福部下無一不是面面相覷,全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步衝到了門前,劉麗川親手把城門開到最大,努力張望城外的雨夜,結果清軍也沒讓劉麗川失望,看到城門開啟後城門甬道里的火把光芒,很快的就有大量的人影出現在了護城河的過河石橋上。劉麗川見了大喜,趕緊大叫道:「快過來!我是劉麗川,我是劉麗川,我投降!我已經把城門打開了!我投降!」

  「投降?!」林阿福的部下中響起了喧譁聲,無數人驚叫出聲,城門官還脫口驚叫道:「檢點,你要向清妖投降?」

  劉麗川懶得理會這些人的叫嚷,結果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群人衝了過來,哭泣著大喊道:「弟兄們,劉檢點為了向清妖投降,殺了林總制!他親手殺了林阿福林總制!他要投降清妖!」

  驚叫聲再度四起,劉麗川卻是不以為然,只是吼叫道:「叫個JI巴叫?都給老子閉嘴!聽好了,老子已經和官軍老爺說好了,我們投降,全部不殺,都跟著老子去享福吧!」

  沒人響應劉麗川的號召,相反還有人大吼道:「我們不投降!我們和清妖不共戴天!我們不投降!」

  「誰叫不投降?誰叫不投降?給老子站出來!」劉麗川勃然大怒,舉著刺刀衝林阿福的部下人群吼道:「誰敢再叫一聲不投降,老子親手宰了他!」

  沒有人害怕劉麗川的威脅,混亂中,還有好幾個人同時喊了起來,「給林總制報仇!殺了這個劉麗川!殺了劉麗川!給福哥報仇!殺!」

  群情激憤,還真有不少林阿福的部下端槍舉刀衝向劉麗川,其中一個守衛城門甬道火槍沒有受潮的林軍士兵還對劉麗川開了一槍,槍響間,子彈射入劉麗川腹部,疼得劉麗川大聲慘叫,「上!給我殺了這幫王八蛋!」

  幾個劉麗川的親兵衝了上去迎戰,更多的劉麗川卻是撒腿就往城外跑,憤怒的林軍士兵三下就把劉麗川的幾個死黨砍死,又衝了過來砍劉麗川,劉麗川一看情況不妙,趕緊也是往門外跑,林軍士兵追殺出城時,又迎面碰上了已經衝到城門前的清軍士兵,兩軍又激戰在了一起。

  原本打近身白刃戰,清軍士兵絕不可能是太平軍的對手,然而沒辦法,偏巧值守西門的是劉麗川部將林阿福的軍隊,戰鬥力要遜色正宗的太平軍一大截,而清軍為了確保奪門成功,打先鋒的又是相對最為能打的精銳士兵,矮子群裡挑高個,怎麼也多少有些戰鬥力,所以刀刀見血的白刃戰中,清軍方面竟然還打得頗為有聲有色,不但沒被林軍士兵給殺退,還成功頂住了林軍士兵的衝擊,摸到了城門邊緣。

  刀來槍往,喊殺震天,激戰中,林軍士兵很快又暴露了一個重大弱點——群龍無首,直系上司林阿福已經遇害,老大劉麗川又已經帶頭叛變,無人指揮還倉促迎戰,為林阿福報仇的那股氣消了後,很快就開始心虛膽怯,悄悄後退。而指揮這場戰鬥的清軍總兵虎嵩林為了奪取城門,則是在清軍人群中不斷吼叫,「衝!衝!給老子衝!拿下上海城,逍遙三天!逍遙三天!」

  破城劫掠的誘惑在前,清軍士兵還真拿出了勇氣猛衝猛打,乘著劉軍士兵混亂的機會成功殺入城門甬道,虎嵩林見了大喜,趕緊派人上前去破壞城門,不給太平軍再度關閉城門的機會。而後面的清軍主力收到了劉麗川獻門的準確消息後,也馬上大舉出動,頂風冒雨向西門這邊殺來。

  與此同時,至今還不知道西門情況的太平軍主力卻還在與劉麗川的主力激戰,並且靠著白刃戰方面的優勢,已然殺到了劉麗川的指揮部門前,劉麗川部將李咸池率軍在指揮部中負隅頑抗,與太平軍打得難分難解。還有周立春這邊,也在太平軍接應下殺到近處,全力猛攻劉軍指揮部的側門。

  最後,還是在收到了林阿福親兵哭泣著送來的消息時,大驚失色的曾立昌才趕緊下令停止對劉軍的進攻,改為集中兵力先去拯救西門,然而這個時候,上海西門已然被劉麗川打開了近半個小時,群龍無首的林軍士兵紛紛星散,偶有抵抗也是稀稀疏疏。再等太平軍匆匆趕到西門戰場時,清軍方面都已經徹底控制了城門甬道,還有搶佔了幾個被林軍士兵主動放棄的巷戰工事,並且成功登上西門城牆。

  更加猛烈的白刃戰就此展開,為了奪回城門封堵缺口,太平軍將士前仆後繼,拿著各種冷兵器不斷瘋狂衝擊清軍陣地,一度殺入城門甬道內。清軍方面雖然膽戰心驚,卻也招架不住虎嵩林的再三催促和督戰隊的刀斧威脅,只能是硬著頭皮和太平軍刀刀見血的硬拼,死死守住城門甬道不再後退,同時登上城牆的清軍士兵又拼命從城上投擲石塊,居高臨下打擊太平軍將士,迫使太平軍只能是分兵又去奪取城牆。

  本來以太平軍的白刃戰能力,其實重新奪回西門大有希望,但叛徒永遠比敵人可恨,關鍵時刻,在太平軍已經主動停止進攻的情況下,以李咸池和杜文藻為首的劉麗川死黨,竟然帶著軍隊向太平軍的背後發起了進攻,同時又在城裡大肆縱火製造混亂,迫使太平軍只能是繼續分兵迎戰,軍心士氣受到了巨大影響,也就徹底錯過了奪回西門的最佳時機,給了清軍繼續增援的機會。曾立昌聞報大怒,可是又無可奈何,只能是指揮軍隊全力迎戰,繼續與曾經的友軍消耗寶貴戰力。

  順便說一句,收到了劉麗川打開西門引清軍進城的消息後,守北門的劉家軍重將潘起亮在大怒之餘,也是馬上派出了軍隊加入戰場,猛攻李咸池等軍的側翼,結果雖然為太平軍分擔了不少壓力,卻也導致城內戰場更加混亂,亂到了甚至敵我難分的地步。

  首先趕到西門外增援的是清軍秦如虎,見城門人頭似蟻,秦如虎十分聰明的沒去加入本就人滿為患的城門戰場,選擇了指揮士兵以飛梯登城,也靠著事前登城的清軍士兵接應,不斷成功登城搶佔了大片的城頭陣地。第二波趕到清軍和春部則在護城河後按兵不動,注意保護火槍等待雨停再發起進攻,也隨時準備增援虎嵩林部。

  真正奠定局面的是清軍的第三波援軍,吳超越派出的由馮三保率領的步兵突擊隊,這支突擊隊雖然僅有一個哨百人左右,卻全部裝備砍刀長矛等近戰利器,又配合油紙包裹的左輪槍和手雷,是吳超越在天津戰役後汲取巷戰教訓單獨編制也單獨訓練而成,專門就是用來打巷戰和近身突擊戰。在吳超越未來老丈人馮三保的率領下,這支突擊隊同樣是以飛梯登上兩丈多高的西門城牆,然後毫不猶豫的殺向正從上城坡道上不斷湧來的太平軍士兵,刀砍矛捅與太平軍近身激戰。

  近身戰對清軍不利的局面因此而改變,看到馮三保狀如猛虎的在太平軍人群中橫衝直撞,又看到吳軍突擊隊連砍帶捅的把太平軍殺得驚叫不斷,畏懼近身戰的清軍士兵也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識的跟到了吳軍突擊隊的背後大打順風戰,壓制住了太平軍的瘋狂衝擊,也成功穩住了城牆戰場,確保了清軍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有利優勢。

  成功穩住了城牆陣地,吳軍突擊隊又迅速衝到城門的內側上方,在城門樓的房簷下撕開油紙包,拿出了手雷拉開引線,奮力把手雷扔進了城下密集的太平軍人群中。而再當從天而降的苦味酸手雷在太平軍將士人群中接連炸開時,太平軍將士死傷無比慘重自然不說,混亂中攻擊勢頭也頓時大減,清軍士兵發起反撲,成功奪回了整個城門甬道,控制了清軍主力的進城道路。

  激戰還在持續,雨勢終於開始轉小的時候,腹部中彈的劉麗川也被親兵攙扶到了清軍江南提督和春的面前,向劉麗川大概瞭解了城內情況,和春笑得十分親切,說道:「辛苦劉壯士了,壯士放心,本官和許撫臺對你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對了,你的傷勢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多謝和大人關心。」劉麗川趕緊道謝,說道:「不礙事,子彈恰好打在了小的肋骨上,剛才已經挖出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和春連連點頭,又說道:「快來人,把劉壯士送去交給吳超越吳臬臺,請吳臬臺好生安頓劉壯士。」

  劉麗川大喜,趕緊隨著和春的人一路趕去吳超越的營地,結果只是到了路上,劉麗川一行就迎面碰上了正在率軍過來增援的吳超越。叔侄見面的情景也十分感人,即便身上帶傷,劉麗川也掙扎著向吳超越雙膝跪下,口中連說自己有罪,而吳超越則是親自雙手攙起了劉麗川,說道:「阿源叔,你千萬別這樣,這次上海大戰,雖然是因你而起,但是你迷途知返,浪子回頭,又幫助我軍攻破上海,創造殲滅長毛的戰機,功過相抵,總的來說你對朝廷還是有功勞的。」

  誠懇說罷,吳超越又趕緊詢問起劉麗川的傷勢情況,得知劉麗川的傷勢並無大礙,還有惠徵父子正處於劉麗川心腹部下的嚴密保護中,吳超越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又說道:「源叔,雨還沒停,你有傷不能留在這裡。這樣吧,我派人送你去見許撫臺,你先在許撫臺的營地裡休息養傷,等上海的戰事定下來,我們叔侄倆再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劉麗川更是大喜,忙向吳超越這個同鄉侄子道謝,而吳超越也確實算是孝順侄子的楷模,馬上就派了親兵把劉麗川送到城西的清軍主力大營,讓劉麗川與許乃釗這個一省之尊見了面。

  許乃釗對劉麗川的態度更親切也更溫和,不但親手攙起劉麗川噓寒問暖,詢問劉麗川的傷勢情況,還無比細心的瞭解了劉麗川出城後發生的事,得知劉麗川已經與和春、吳超越都見過面後,許乃釗還罵道:「這個和軍門,還有這個吳臬臺,見劉壯士傷得這麼重了,怎麼還讓他雨水裡跑來跑去?來人,快來人,快送劉壯士下去休息,叫軍醫給劉壯士醫治。劉壯士帶來的同伴,也全部給本官安頓好,多給酒肉。」

  帳中的許乃釗親兵應諾,過來把劉麗川請到後帳醫治,也把劉麗川的親兵帶了下去賞賜酒肉。而過了一段時間後,親兵隊長就重新回到了許乃釗的面前,還把許乃釗親筆給劉麗川那道保證書呈到了許乃釗的面前,許乃釗接過保證書先看了看是自己親筆無誤,然後才向親兵隊長問道:「解決了?」

  「解決了。」親兵隊長點頭答道:「劉麗川帶來那幾個人,也都喝下砒霜毒酒了,期間沒遇到反抗,也沒驚動外人。」

  許乃釗滿意的點點頭,一邊把那道保證書放到蠟燭上引燃,一邊罵道:「天殺的兩個滑頭,不想把手弄髒,就硬把劉麗川往本官這裡推,讓老夫背殺降的罵名。」

  「撫臺大人,那裡為什麼不把劉麗川又推還給和大人或者吳大人?讓他們動這個手?」親兵隊長好奇問道。

  「不能夜長夢多啊。」許乃釗嘆了口氣,搖晃著手裡正在燃燒的保證書,苦笑說道:「未經皇上允許,白紙黑字保人不死,本來就是僭越大罪,更何況這個劉麗川還是朝廷要犯,上海賊變的罪魁禍首,皇上和朝廷要是知道本官親筆做書保他不死,麻煩只會更大。所以沒辦法,只能是趕緊處理掉安全。」

  說罷,許乃釗把即將化為灰燼的保證書扔到地上,親眼看著它徹底燒燬,然後才淡淡說道:「劉麗川獻城投降,出城後傷重而死,把這個消息放出去。」

  …………

  時間稍微迴轉,回到許乃釗親兵把匕首刺進劉麗川心窩那一刻,看到突然插進自己胸膛的匕首,又看到許乃釗親兵臉上的獰笑,劉麗川難以置信之餘,心中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五年前他與陳阿林、林阿福結拜時的情景,耳邊還響起了自己與陳阿林、林阿福齊聲朗誦的誓言…………

  「皇天后土,劉關張三位神靈在上,劉麗川,陳阿林,林阿福從今天起結為異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違此誓,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回憶起了曾經許下的諾言,劉麗川還忍不住向緊握匕首的許乃釗親兵問道:「幾點了?」

  「幾點了?」親兵一楞,但還是答道:「快十二點了。」

  劉麗川一笑,眼前逐漸發黑,口中也輕輕說道:「阿林,阿福,我對不起你們,但,我起碼做到了一點。如果真有來世,我當牛做馬,向你們謝……,罪……。」

  微弱說罷,劉麗川的腦袋一歪,在零點之前永遠斷氣,兌現了他與陳阿林和林阿福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復上海

  零點鐘聲敲響過後,入夜時呈傾盆之勢的大雨逐漸收歇,零星的槍聲也逐漸開始在上海城內逐漸響起,一度全靠冷兵器廝殺的上海戰場也因此出現了新的巨大變化。

  形勢當然開始對清軍有利,再是怎麼不擅長近身白刃戰,許乃釗從江南大營帶來的清軍畢竟也算是精銳,操起火槍和太平軍遠距離這點勇氣膽量和本事還是有的,搶佔了大片城牆的清軍士兵又有居高臨下的優勢,集中火力對著城下的太平軍人群胡亂開槍,蒙也能蒙到不少,在城下開槍的太平軍將士則很難擊中躲在箭垛女牆背後開槍的清軍士兵。不得已,太平軍將士只能是主動放棄反撲衝鋒,被迫進入巷戰工事和尋找各種掩體開槍射擊,戰鬥逐漸轉變成了以火槍對射為主。

  太平軍還有希望保住上海城,只要能夠奪回城牆陣地,那麼憑藉居高臨下的射擊優勢,太平軍就可以從容壓制住清軍的後續軍隊,不讓清軍大量迅速的進城,那麼靠著事前修築的大量街壘和巷戰工事,太平軍有很大把握可以殺退已經入城的清軍,堵住西門這個缺口。也正是明白這個道理,城內戰事才剛轉變為對峙,曾立昌馬上就集中兵力猛攻清軍城牆陣地的兩翼,南北夾擊西門城牆上的清軍士兵。

  天太黑,局面也太混亂,剛抵達西門城外的吳超越開始還抓不住重點所在,然而城牆上的密集槍聲卻很快就提醒了吳超越什麼地方最重要,吳超越毫不遲疑,馬上就派出一個營通過飛梯上城,兵分兩路分別保護清軍城牆陣地的左右兩翼,排起多排密集橫隊輪流開槍迎頭痛擊太平軍,高射速的擊針槍接連射擊間,左右殺來的太平軍將士死傷慘重,幾次衝鋒都被吳軍練勇打退,不得不退回去重整隊形,也是排起橫隊與吳軍對拼火槍。

  只要太平軍沒有工事保護,比拼排隊槍斃吳超越當然不用擔心自軍會吃虧,城上形勢才剛穩定下來,吳超越馬上就找到和春瞭解城內形勢和商量下一步的戰術計劃,和春則直接告訴吳超越,說道:「長毛抵抗得很激烈,虎總兵的人始終打不開局面,只控制了城門近處還不到五十步的陣地,還死傷很多,我也正準備派兵進城增援。」

  「正常,長毛從一開始就準備打巷戰,我們進展緩慢不奇怪。」吳超越並不在意清軍的推進緩慢,只是對和春說道:「和軍門,惟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我們也建工事,弄一些土袋進城堆起羊馬牆,躲在牆後和長毛打,一點一點的擴大控制地,也乘機守住城門,只要我們能堅持到天亮,接下來就好打多了。」

  和春一聽叫好,然後又為難的說道:「但是倉促之間,我們上那裡去弄那麼多麻袋?」

  吳超越笑笑,吩咐自軍士卒將成捆成捆的麻袋拿上前來,說是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和春見了大喜,忙令自軍士卒依計而行,用麻袋裝載泥土揹負入城,在街口堆砌壘牆建立臨時工事,期間清軍為了省事,還乾脆把自軍士兵和敵人的屍體也用來修築工事,很快就依靠城內房屋牆壁修築起了一個半圓形的羊馬牆雛形。

  發現情況不妙,太平軍果斷又發起了衝鋒妄圖阻止清軍修築工事,清軍則拼命開槍射擊,拿出罕見的勇氣一邊和太平軍交戰一邊爭分奪秒的堆砌工事,同時城牆上的清軍士兵也在秦如虎的指揮下瘋狂開槍射擊,壓制太平軍的衝鋒,結果還真打退了太平軍的這波進攻。而當清軍的巷戰工事逐漸成形時,太平軍也更加難以把清軍驅逐出城了。

  形勢開始對太平軍逐漸不利,淪陷的城牆陣地死活奪不回來,導致西門這裡進城的清軍可以象癩皮狗一樣的賴著不走,還修築了有利射擊的巷戰工事,同時清軍劉存厚部也在佯攻上海北門牽制太平軍兵力,東門那邊的清軍水師炮擊更是從沒停過,城裡還有劉麗川的餘黨殘部在負隅頑抗,太平軍自保目前雖然還綽綽有餘,但是卻再沒有餘力組織起更大規模的反擊,趕走已經進城的清軍。

  垂死掙扎,為了保住上海的最後一線希望,凌晨兩點左右,曾立昌盡最大努力聚集兵力,組織軍隊又向清軍的城內陣地和城牆陣地發起了一次大規模反擊,為了確保反擊得手,曾立昌不但撤回了正在猛攻劉麗川殘部的太平軍隊伍,把已經所剩不多的劉麗川殘部交給火線投誠的潘起亮對付,還逼著周立春也帶著軍隊加入反攻戰場,好在周立春頗能識大體顧大局,沒提任何要求就率軍加入了戰場。

  太平軍的這次大規模反擊差點就能得手,正面戰場上衝鋒的太平軍將士捨死忘生,不惜代價的殺進了清軍羊馬牆內部與清軍展開白刃戰,把清軍打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不斷向後退卻,幾乎就能把清軍驅逐出城。

  然而很可惜,在更加重要的城牆戰場上,太平軍將士卻遭到了吳軍練勇的瘋狂抵抗,再是如何不惜代價的衝到吳軍陣前,刺刀見紅的白刃戰仍然不能讓吳軍練勇退後那怕半步,死傷慘重激戰許久都無法取得突破。結果也正是靠著吳軍練勇的頑強抵抗,兩翼無憂的清軍士兵才得以在城牆上不斷開槍射擊,不分敵我的火力覆蓋巷戰戰場,幫助城內清軍努力維持已經岌岌可危的羊馬牆防線。

  戰鬥也因此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城牆戰場上,吳軍練勇一有機會就開槍射擊,沒機會就刺刀格殺,槍聲吼叫聲此起彼伏,與瘋狂衝鋒的太平軍士兵廝殺得難分難解。而城內戰場上,清軍的陣地上更是敵我交織,人頭似蟻,刀來槍往拼殺不斷,城牆上射下的子彈密如冰雹,兩軍士兵都在不斷的中彈受傷斃命。

  這時候,新的變局突然出現,一支頭上包裹著白布的軍隊就象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突然出現在了城內戰場上,還十分陰毒的去突襲同樣遭到了清軍進攻的上海北門,守北門的太平軍潘起亮部既得攻打劉麗川殘部,又得在城上抵禦城外清軍的進攻,兵力早就是捉襟見肘,又遭到了這支神祕軍隊的突然偷襲,措手不及間城門兵紛紛潰散,這支神祕軍隊乘機砍開門閂打開城門,把清軍劉存厚部也給放進了城來。

  當然,聰明的朋友們想必都已經猜到了,這支軍隊就是周騰虎事前安插進劉麗川軍的江陰練勇,兵力雖然不多隻有一個哨,還在混戰中陣亡和失蹤了相當不少,但幾十個接受過嚴格訓練的精兵從背後突然殺到太平軍的薄弱處,還是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重要作用。

  從北門進城的清軍在局勢上和心理上都給了太平軍致命一擊,再也抽調不出多餘的軍隊去驅逐北門清軍,繼續猛攻西門清軍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不得已之下,為了保存有生力量,曾立昌只能是含著眼淚下令停止進攻,撤回兵力優先圍剿劉麗川殘部以便營救許宗揚,同時立即開始著手準備棄城撤退。

  熱兵器作戰對指揮官而言有個好處就是可以通過槍聲判斷戰場形勢,發現西門這邊的槍聲突然稀疏,吳超越立即就明白太平軍已經放棄了驅逐清軍出城的計劃,也猜到太平軍很可能會盡快發起突圍戰。然後考慮到如果讓太平軍順利突圍逃到蘇州,元氣尚存仍然會對自己的上海老巢形成巨大威脅,吳超越這一次再不敢隨便放水,早早就找到和春,要求率軍到南門外建立防禦陣地,阻擊太平軍的東逃大隊。

  打阻擊戰得和太平軍拼命,進城後則有燒殺搶掠的機會,和春當然是一口答應了吳超越的要求,當下吳超越立即帶著三個營移師南門,接管清軍事前修築的圍城工事,同時也悄悄祈禱周立春別犯糊塗,最好是帶著周秀英走東門突圍,這樣周秀英無論是西逃蘇州還是北進租界都可以希望大增。

  移師到了南門城外的陣地,城裡的巷戰自然也和吳超越沒有了什麼關係,劉存厚與和春率領的清軍也打得很聰明,進城後並沒有急著燒殺搶掠,選擇了步步為營,逐步擴大城內陣地立穩腳步。而太平軍則更聰明的憑藉巷戰工事逐步抵抗,爭取時間營救許宗揚和準備撤退,與清軍之間的戰事激烈程度下降了許多。

  如此一來,最倒黴的當然是以李咸池和杜文藻為首的劉麗川殘部,清軍推進過慢無法給他們直接支援,招架不住太平軍的猛烈攻擊,士卒將領不斷逃亡反正,期間杜文藻還被流彈打中陣亡,繼而被憤怒的太平軍將士亂刀分屍。最後,到了凌晨將近四點時,李咸池和最後百餘名劉軍殘部就被太平軍重重包圍在了上海縣衙的大堂中,狗急跳牆之下,李咸池還讓人把重傷的許宗揚押到了大堂門前,逼著太平軍停止進攻。

  為了救回許宗揚,率軍圍攻縣衙大堂的太平軍大將黃生才親自出面,答應以釋放許宗揚為條件換取李咸池等人活命。然而李咸池既是信不過太平軍的承諾,又貪圖生擒許宗揚獻給清軍的封賞,立即斷然拒絕,還大聲說道:「要我放許宗揚,可以!但你們得先讓我帶著弟兄去官軍那邊,讓我們和官軍會合了,然後我再放許宗揚!」

  「放屁!」黃生才一聽大怒,咆哮道:「讓你們到了清妖那邊,你們還會再放許丞相?馬上放了許丞相,我們保證立即撤走,不再進攻!不然的話,我們就開槍了!」

  「你要是敢開槍,老子一槍崩了許宗揚!」

  李咸池反過來威脅黃生才,然而讓李咸池沒有想到的是,奄奄一息的許宗揚突然抬起頭來,掙扎著吼道:「黃生才!開槍!先殺我,再殺這幫畜生給我報仇!」

  「開槍!向我開槍!我如果落到清妖手裡,只會死得更慘!向我開槍,這是命令!」

  艱難的吼叫著,許宗揚又盡最大努力痛苦掙扎,李咸池大怒毆打他的時候,許宗揚還乘機一口咬住了李咸池的手腕,疼得李咸池嗷嗷慘叫,說什麼都甩不脫許宗揚的牙齒,只能是拿槍托猛砸許宗揚的腦袋。

  砰,槍響了,黃生才的子彈雖然準確射中了李咸池,卻沒有讓李咸池立即斃命,中彈後的李咸池還狂性大發,對著許宗揚的腦袋連開數槍,當場殺害了這名太平軍的重要將領。以黃生才為首的太平軍將士吼聲如雷,子彈冰雹雨點一般的射入縣衙大堂。最後,大堂裡的百餘名劉麗川殘部無一逃得活命。

  收到了許宗揚遇害的消息後,曾立昌流下了眼淚,也果斷下達了全軍棄城的命令,帶著剩下的太平軍將士和潘起亮、周立春兩支友軍,兵分兩路從南門和東門出城,連夜撤往蘇州方向。

  從南門出城的太平軍主力當然遭到了吳軍練勇的迎頭痛擊,雙手沾滿農民起義軍鮮血的小買辦吳超越連下毒手,以各種各樣的先進武器瘋狂屠殺太平軍將士,成功擊潰了太平軍主力大隊,迫使太平軍只能是放棄輜重分為多股分頭突圍。吳超越則盡力追殺,也盡力削弱蘇州太平軍將來對自己的威脅,太平軍將士因此死傷慘重,暗中同情的吳超越卻毫無內疚——這都是太平軍逼著吳超越這麼做的。

  在此期間,已經提前為太平軍將士想好了出路的吳超越當然沒忘記乘機招降,追殺中讓士卒不斷吶喊投降不殺的口號,也禁止殺害受傷被俘的太平軍將士,結果還真抓到了數量相當不少的太平軍士卒——當然,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小刀會起義軍的士兵。

  除此之外,吳超越也沒忘了尋找周秀英的下落,而讓吳超越悄悄鬆了一口氣的是,周立春軍是走上海東門突的圍,遭到的也只是清軍水師泊承升部的攔截,損失並不算太大,周秀英遇害的可能很小。但這麼一來,吳超越想和周秀英搭上線,通過周秀英把張繼庚的事告訴給楊秀清的打算,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得手。

  不肯死心,吳超越一直帶著吳軍練勇追擊到了周秀英的老家黃渡鎮方才停住腳步,然後一邊整理隊伍搜捕殘敵,一邊讓士卒休息。同時也儘量搜尋周秀英的下落,然而很可惜,周秀英卻並沒有出現在黃渡鎮一帶,倒是許乃釗那邊送來了急信,說是許多的太平軍士兵逃進英法租界尋求保護,要求精通外語的吳超越立即返回上海處理這事,讓和春和秦如虎等人扛起追擊重任。

  不願再去蘇州打攻堅戰,吳超越當然是馬上接受了許乃釗的要求,讓疲憊不堪的吳軍練勇在黃渡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吳超越就帶著軍隊回了上海,處理太平軍士兵逃進租界的棘手問題。

  問題確實比較棘手,太平軍將士逃進租界後,雖然立即被繳了械,但也在洋人的庇護下得以在租界裡暫時駐紮。許乃釗要求英法等國領事要求交出這些太平軍士兵遭到了斷然拒絕,可是又不能放著他們不管,讓他們躲在租界裡繼續威脅上海。無計可施之下,許乃釗也只好把這個皮球踢給了吳超越,讓吳超越想辦法處理這個麻煩問題。

  吳超越當然也不敢逼著洋人交人,絞盡腦汁後,吳超越只能要求英法等國領事把這些太平軍驅逐出上海租界,讓他們乘船去日本或者南洋等地。而阿禮國和愛棠等人也擔心這些太平軍士兵會影響到租界治安,敲詐了許乃釗一筆銀子用於處理這些太平軍士兵,又逼著許乃釗同意了擴大英法租界的面積,就答應了吳超越的提議。

  與洋人議定了這個賣國方案,到了需要在賣國條約上簽名的時候,老奸巨滑的許乃釗當然是把毛筆遞給了吳超越,微笑說道:「吳臬臺,這個辦法是你和洋人商定的,這道條約得請你親自簽名。」

  吳超越傻了才會在這道條約上獨自簽名,馬上就笑著搖頭,說道:「許撫臺,你是下官的上司,這個辦法也是經過你親自同意的才決定的,還是請你先簽名用印,下官給你做一個副手就行了。」

  許乃釗和吳超越互相推來讓去,剛被清軍從大牢裡救出來的惠徵縮在一旁不敢吭聲,阿禮國等人在談判桌對面冷笑,僵持不下的時候,旁邊卻突然伸出裡一隻枯瘦的老手,接過了那支毛筆,吳超越驚訝抬頭,卻見接過毛筆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買辦爺爺吳健彰。然後再看到吳健彰在條約上落筆時,吳超越當然跳了起來阻攔,「爺爺,你不能簽!」

  帶著笑推開了寶貝孫子的瘦手,吳健彰枯瘦的老臉上笑容無比溫和,柔聲說道:「孫兒,用不著攔我,這次的上海賊亂,老夫無論如何都逃不了干係,反正是背黑鍋,背一口和背兩口沒多大區別。你還年輕,又這麼爭氣,別為了這件小事影響了你的前程。」

  眼睜睜看著買辦爺爺在將要悔掉他仕途前程的條約上簽下吳健彰三個字,吳超越淚如雨下,跪在吳老買辦的面前泣不成聲,吳老買辦卻是滿面笑容,拍了拍寶貝孫子的腦袋,溫和說道:「超越,爺爺老了,也累了,我們吳家,以後就全都靠你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月之期

  與洋人議定了租界太平軍士兵的處理辦法,第三天,吳超越收到了一個讓他偷笑的京城消息——鑑於軍費開支太過巨大,窮得快要當褲襠的咸豐大帝繼鑄造了當百、當千的大錢之後,竟然下旨戶部鑄造鉛錢當做銅錢使用!(史實噢。)

  幸災樂禍的同時,吳超越又突然看到了保住吳老買辦的希望,雖說日見蒼老的吳健彰常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了,但吳超越看得出來,吳老買辦其實根本不想就此退休,同時吳超越更不願看到吳老買辦晚節不保,也不想讓他丟掉江海關監督這個肥差,影響到自己擴軍備戰的大計。所以吳超越很快就讓趙烈文代筆幫自己寫了一道奏章,厚著臉皮懇求咸豐大帝寬恕自己的買辦爺爺,發揮自己買辦爺爺的理財之長繼續為咸豐大帝徵收關稅,又給肅順寫了一道書信,懇求肅順幫忙為自己的買辦爺爺脫罪,爭取讓吳老買辦繼續主持上海海關。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目光十分長遠的盯上了上海知縣這個重要位置,一邊奏明周騰虎的上海戰功,舉薦周騰虎出任七品官職,一邊派人進京活動,替周騰虎謀取上海縣令這個職位。

  許乃釗也還算知道點禮義廉恥,當吳超越找到他懇求他也上摺子保吳老買辦時,念在吳老買辦主動背黑鍋的份上,同時更為了維護與吳超越這個重要部下的友好關係,許乃釗毫不猶豫的上了摺子為吳老買辦脫罪。同時許乃釗也順便向咸豐大帝叫苦,說是長毛勢大且蘇州城池過於堅固,清軍士卒疲憊且傷亡巨大,天氣又對攻城作戰十分不利,短時間內很難攻破蘇州光復無錫,請求咸豐大帝讓清軍在松江府暫做休整,也給自己增派援軍,增撥軍費——和吳超越一樣,許乃釗可也是無比眼紅每個月都能拿到幾十萬兩軍費還基本上不幹正事的向榮和琦善。

  與此同時,許乃釗此前的奏捷摺子已經被六百加急送到了京城,聞知重要財政來源上海城勝利光復,咸豐大帝當然是龍顏大悅,狠狠誇獎了幾句許乃釗和吳超越等人的忠勇善戰。然而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咸豐大帝卻又想起了追究上海官員鎮壓賊變不力罪責這個重要問題。

  鎮壓民變不力導致小刀會起義軍成功奪取上海城,上海城裡的大小文武官員除了當時正在北方勤王的吳超越外,當然都得扛一些責任。然而定誰為罪魁禍首卻讓咸豐大帝傷透了腦筋,值守城池的上海知縣已死,傳說死的時候還罵了起義軍勉強算是忠烈,最大的黑鍋當然不能讓他背,管理綠營的兵備道惠徵是咸豐大帝寵妃的親生父親,愛屋及烏,咸豐大帝當然也不想砍下惠徵的腦袋給天下人交代,所以這口大黑鍋於情於理,都應該扣在上海城內官職最高的吳健彰頭上。

  託了與洋人親近的福,以反洋仇洋為榮的滿清朝廷裡要求嚴懲吳老買辦的呼聲也相當不小,不過吳老買辦這次難得沾了寶貝孫子的光,為了照顧吳超越這個重要戰將的情緒,咸豐大帝同樣不願對吳老買辦下手太重,一度打算把吳老買辦革職了事,不再問罪。

  可是很快的,當聞知吳老買辦與洋人簽定和約,把逃進租界的太平軍士兵驅逐出國和答應讓洋人擴大租界面積,咸豐大帝馬上就再一次勃然大怒了。翁心存的門生御史樑紹獻也乘機落井下石,抖出了早就在暗中收集的一些證據,彈劾吳老買辦在徵收關稅期間中飽私囊,貪汙鉅額關稅,都已經窮得鑄鉛錢搜刮民財的咸豐大帝更是忍無可忍,當即就下令把吳老買辦逮捕下獄,押赴京城交部議罪。

  如果不是吳超越的靠山肅順和吳老買辦自己花銀子買來的靠山鬼子六極力勸說求情,或許逮捕吳老買辦的欽差都已經派去了上海,而稍一耽擱間,吳超越和許乃釗為吳老買辦求情的摺子也同時送到了京城,呈放到了咸豐大帝,結果看了吳超越厚顏無恥為吳老買辦求情開罪的摺子後,咸豐大帝當然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這個吳超越,還真是不避嫌疑,孫子上摺子為爺爺求情脫罪,這事朕別說沒碰到過,就是聽都沒聽說過。」

  「那也是因為祖孫兩人同時為朝廷效力的情況很少出現。」正好在場的肅順趕緊說道:「吾皇慧眼識珠,力排眾議重用吳超越,這才有了吳超越的連戰連捷,屢破發匪。吾皇英明神武,用人不拘一格,實為千古帝王之楷模。」

  肅順這個馬屁雖然拍得讓人噁心,卻也勉強算是一句實話,與向榮、琦善、勝保和僧格林沁這些爺比起來,咸豐大帝親自破格超撥的吳超越確實很給咸豐大帝爭面子,接連打出讓咸豐大帝喜笑顏開的漂亮勝仗。所以暗暗得意之餘,咸豐大帝也悄悄打消了重辦吳健彰的念頭,重新盤算起了如何收拾吳健彰。

  察言觀色見咸豐大帝已經怒氣大消,肅順便又乘機說道:「主子,奴才認為,御史樑紹獻彈劾吳健彰貪汙關稅,雖然出示了一些證據,卻都是些旁證口述,並無確鑿證據,眼下國庫空虛,吳健彰在徵稅方面十分得力,又熟悉江海關的各種情況,是重建江海關的最佳人選,關於如何處置吳健彰,還望主子慎重考慮。」

  咸豐大帝微微點頭,盤算著拿起了吳超越和許乃釗的奏摺重新細看,然後咸豐大帝還難得的靈機一動,吩咐道:「傳旨,摘去吳健彰的頂戴花翎,貶為庶人,暫留原職主持重建江海關事務。再給許乃釗負責調查吳健彰貪汙關稅之事,如實奏報,不得徇私舞弊。」

  說罷,咸豐大帝又微微一笑,說道:「再給吳超越去一道旨意,告訴他,朕給兩個月時間,兩個月內,他如果能夠攻破蘇州,替朕奪回這座錢糧重鎮,那朕就可以對他的爺爺從寬發落,保住他爺爺的頂戴花翎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如果做不到,兩個月後,他爺爺就給朕滾回廣東老家去養老。」

  「主子妙計,此舉既體惜了吳超越,又可以不必耽誤重建江海關的大事,還可以激勵吳超越及所部將士奮勇殺敵,平定蘇州匪患。一舉三得,一石三鳥,真乃絕妙之舉!」

  肅順趕緊大拍馬屁,然後又還算講義氣的小心說道:「主子,只是兩個月時間,是不是有些太短了?吳超越所部這段時間南征北戰,北上勤王,南下破賊,聽說傷亡很大,彈藥消耗也太多,兵員和武器都需要時間補充,蘇州又是大城重鎮,讓他在兩個月內拿下蘇州,恐怕時間上有些倉促。」

  「那給他三個月時間!」咸豐大帝想不想就說道:「三個月內,只要他能替朕光復蘇州,朕就不治他爺爺的罪。」

  儘管肅順很夠交情的給吳超越多爭取到了一個月的時間,然並卵,收到了咸豐大帝的聖旨後,吳超越還是苦笑連連,吳健彰則坦然認命,拍著吳超越的肩膀說道:「孫兒,不用勉強,爺爺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但爺爺我命中該有這麼一劫,爺爺認命了,你不用勉強,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用不著強行去打蘇州城,白白犧牲你麾下的忠勇將士。」

  三個月內奪回蘇州,吳超越確實做不到,且不說吳軍練勇並不擅長攻堅攻城,友軍也不夠多更不夠強,就算吳超越能夠按照原定計劃迅速把吳軍練勇擴編為十個營也沒用。清軍細作早已探明,成功逃回蘇州的太平軍和周立春、潘起亮三支軍隊加在一起足足有六千多人,同時蘇州城裡還有陳仕保的五千多軍隊,守城兵力相當充足並且還在迅速的擴大之中,此外無錫那裡的太平軍『名將』謝長沙也肯定會給曾立昌、陳仕保提供增援,正常情況下,吳超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三個月內拿回蘇州城。

  希望渺茫得十分可憐,但勉強還算一個孝順孫子的吳超越卻不肯放棄,全力擴軍和訓練士卒的同時,吳超越又絞盡腦汁的琢磨起了三個月內攻破蘇州的可能,可是沒辦法,敵人過強自軍實力又不足,吳超越幾乎把腦漿扭幹都想不出什麼靠譜的計策破城。同時讓吳超越哭笑不得的是,率軍追擊到蘇州城下的和春還在蘇州城外打了一個大敗仗,被迫率軍退回崑山守城,幫不了吳超越的忙還反過來催促吳超越和許乃釗趕緊帶兵去給他幫忙。

  好不容易才不用為激烈戰事擔心受怕,得以在富庶繁華的上海休整,許乃釗和吳超越當然是把和春的求援信擦了屁股。結果也是在同一天,為了預防萬一和將來更進一步擴軍,吳超越還又一次進到了租界找到普魯士領事阿化威,又向阿化威訂購一批擊針槍和配套的彈藥。然而吳超越沒有想到的是,阿化威這一次竟然獅子大開口,要求把擊針槍的價格上漲兩成。

  「吳,不是我乘機敲竹槓,是我必須要漲價。你也知道,我們普魯士正在準備和俄羅斯開戰,武器價格急劇上揚,我的採購成本增加,必須要漲價才能賺錢。而且我還是給了你特別優惠,對你只漲價百分之二十,對別人,我可是漲價了百分之三十。」

  「對別人漲價了百分之三十?」吳超越生出警惕,忙問道:「親愛的阿化威先生,請問還有誰向你採購了擊針槍?」

  「吳,保護顧客的隱私,是商業的美德。」阿化威笑著拒絕回答。

  「確實。」吳超越點頭,也是微笑說道:「但是親愛的阿化威先生,如果你的這個客人沒有在合同裡要求對他的身份保密的話,那麼以我和你的交情,你還忍心對我也保密嗎?」

  阿化威哈哈大笑,說道:「吳,其實你根本就不用問,誰被擊針槍打得最慘,當然誰就想買到同樣的武器作戰。你的那些對手,可比你們愚蠢的朝廷聰明多了。」

  「他娘的!狗長毛還真會向我學習!」吳超越罵了一句髒話,然後又微笑說道:「親愛的阿化威先生,那麼我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知道你給他們交貨的具體日期和地點呢?你放心,我絕不會耽誤了你的生意,也絕對不會在租界裡直接動手。」

  「吳,即便不考慮道德方面的問題,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阿化威很坦白的說道:「吳,你知道,我要向國內才能買到擊針槍,什麼時候才能把武器運到上海,我也不知道。所以那位美麗的中國少女只是交了訂金,卻並沒有與我約定交貨日期和地點。」

  「美麗的中國少女?」吳超越一聽大喜,馬上就跳了起來,追問道:「親愛的阿化威先生,她什麼時候向你訂的貨?還在不在租界裡?」

  嚴格遵守中立原則的阿化威閉上嘴巴,拒絕再回答吳超越的這個問題,吳超越知道洋人的德行也沒逼他,向阿化威遞交了採購清單和支付了訂金後,吳超越乘著阿化威去整理合同的機會,找到了阿化威的僕役,遞上吳大頭打聽情報,結果那個僕役果然說了實話,道:「昨天,昨天有個很漂亮的女子來找領事先生。」

  「昨天?這麼說,她很可能還在租界裡?」

  吳超越這一喜非同小可,趕緊謝了那個僕役,又和阿化威把武器採購的事情辦妥,吳超越就趕緊帶著親兵在租界裡找開了。但是很可惜,吳超越把英法租界跑了個遍,腿都快跑細了,卻始終都沒有在越來越繁華的租界裡看到周秀英的影子。

  大失所望的準備放棄時,吳超越卻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趕緊帶著吳大賽等心腹去了自己和周秀英好事成雙的那個飯店,還直接跑到了自己****周秀英那個房間門前去敲門,然而還是很可惜,開門的是一個滿口金牙的大胖子。吳超越徹底絕望,也只好垂頭喪氣的帶著親兵離開。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都已經徹底絕望的時候,來到了飯店大廳時,吳超越卻迎頭碰見了一個手裡拿著食盒的年輕女子,還正是吳超越曾經見過的周秀英女親兵之一。吳超越大喜,趕緊一聲不吭的跟上了那女親兵,跟著她到了一間普通客房的門前,那女親兵也早就認出了吳超越,雖然始終沒給吳超越什麼好臉色,卻也沒有故意擺脫吳超越的跟蹤,敲開房門後直接進去,然後又飛快關上了房門。

  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手剛要敲門時,客房門卻被人從裡面打開,衣著樸素的周秀英也突然出現在了吳超越的面前,臉紅撲撲的瞪了吳超越一眼,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猜的。」吳超越笑嘻嘻的說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忘了這裡。」

  周秀英的俏臉紅到了脖子根,又瞪了吳超越一眼後,周秀英還是讓吳超越進到了她的房間,又把她的兩個女親兵給叫了出去。結果電燈泡剛走,吳超越當然是迫不及待的一把抱住了周秀英,大肆動手動腳,周秀英則奮力掙扎,低聲說道:「規矩點,上次的事,小葉她們已經生出懷疑了。」

  女親兵的名字提醒了吳超越一件大事,趕緊停住了在周秀英內衣中活動的魔爪,又在周秀英的耳邊低聲說道:「快想辦法告訴楊秀清,洪秀全大哥洪仁發的幕府裡,有一個叫葉芝發的,是清妖朝廷的奸細,他的真名叫張繼庚,是我在江寧時的戰友,也是冥頑不化的鐵桿漢奸。」

  周秀英一驚,趕緊點了點頭,然後又低聲說道:「我和楊秀清的品級相差太遠,沒辦法見到他啊?」

  「沒關係,直接寫信給他就是了。」吳超越低聲說道:「楊秀清看到書信後肯定會派人調查,查出真相後肯定會對你無比重視,會想和你見面瞭解真相,到時候你就可以把我的真正打算告訴他,他是聰明人,會停止對我的敵對行動,避免我和他的無謂消耗,白白便宜清妖。」

  周秀英又點了點頭,記住了吳超越的叮囑,,一邊淫笑著低聲說道:「還有,聽說楊秀清很好色,你和他見面的時候,可要記得為我守身如玉,千萬別貪圖榮華富貴,給我戴了綠帽子啊。」

  「呸!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還有,你為什麼不為我守身,身邊要有漂亮女人?

  抓緊時間以某衣庫的姿勢又得逞了一次心願,大口喘著粗氣休息的時候,儘管明知道希望不大,吳超越還是在周秀英低聲說了自己要在三個月內拿下蘇州城的事,向周秀英詢問太平軍是否有可能主動放棄蘇州城?周秀英卻是果然搖頭,整理著被吳超越弄亂的衣服說道:「不可能,曾丞相他們不可能會放棄蘇州,他們要以蘇州為基地反攻上海。」

  「幹!這不是又要白白便宜清妖麼?」

  吳超越罵了一句髒話,周秀英則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力幫你,我上次救過曾丞相,他對我很信任,有機會,我會盡力提出一些對你有利的建議。」

  吳超越眨巴眼睛,說道:「那麼,你勸曾立昌去打常州如何?那裡也是重鎮,拿下了以後可以方便你們和天京的聯絡,他的主力走了,我就有希望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歸赤子

  其實如果不去考慮實力問題和時間的倉促性,整體戰場的局勢還是對吳軍克復蘇州相當有利,原因是太平天國的真正掌舵人楊秀清和清軍的最高軍事統帥咸豐大帝都在拼命的分兵,全都在拼命的拉長戰線和攤薄兵力,自行分散主要戰鬥力量,全都沒想過集中力量在關鍵戰場上打開局面,以點帶面搶佔戰略上風。

  當然,楊秀清拼命的拉長戰線和新開戰場,也有他的考慮,指揮太平軍發起北伐西征,同時又東進侵擾長江下游,主要目的是想引誘盤踞在南京城外的清軍主力向榮部主動分兵,讓太平軍偏師象以前那樣牽著清軍主力到處跑,在機動戰流竄戰中消耗清軍實力,也為南京城裡的太平軍主力創造一舉殲滅清軍江南大營主力的機會。

  而清軍這方面呢,在流竄戰中吃過太平軍大虧的向榮倒是一眼看穿了楊秀清的如意算盤,堅持沒有讓江南大營過於分兵,始終沒給太平軍殲滅清軍主力的機會。但是向榮與太平軍主力的消極對峙,又逼得咸豐大帝不斷調兵遣將組織清軍偏師對付太平軍的偏師,動用兵馬數十萬,耗費錢糧軍餉以百萬兩紋銀計,卻始終無法集中力量給太平軍沉重一擊,反倒讓太平軍的各路偏師見縫插針,不斷在清軍力量薄弱處取得突破,牽制了清軍的更多有生力量,滿清朝廷徹底鎮壓太平軍起義自然也就變得更加遙遙無期。

  在這樣的背景下,蘇州太平軍能夠繼續得到增援的可能性自然是微乎其微,而楊秀清只要在戰略層面目光長遠一些,最理想的選擇也應該是儘量避免繼續擴大蘇南戰場的戰事規模,把寶貴的有生力量用於其他更有把握的戰場,先消滅一兩支清軍偏師,騰出兵力再去對付其他清軍偏師,繼而逐步佔據整體上風。

  很可惜,燒炭工人出身的楊秀清雖然天資聰穎,卻始終受限於沒有接受過良好教育,在戰略眼光很有一些問題,收到了上海得而復失的消息後,楊秀清在大怒之餘不但沒想到縮小蘇南戰事的規模,儘量避免與難纏對手吳超越的直接衝突,相反還命令孤懸在蘇州無錫的曾立昌、謝長沙等人全力擴軍備戰,一有機會就反攻上海找吳超越報仇。同時再次給曾立昌等人派遣援軍的打算,也已經出現在了楊秀清的腦海之中。

  與之相反,向榮在這點上倒是頗有頭腦,收復上海後不但沒有急著讓許乃釗與和春率領清軍回援江寧,相反還要求兩江總督怡良也帶著常州清軍東進增援許乃釗等人,準備先幹掉孤懸在蘇南戰場的曾立昌和謝長沙,讓怡良、許乃釗、和春與吳超越四支清軍徹底騰出手來後顧無憂,然後再去江寧給向榮幫忙。

  除此之外,向榮甚至還一度考慮過讓琦善也率軍南下增援蘇無戰場,雖然因為害怕鎮江太平軍乘勢反撲而作罷,但是這點也足以證明向榮在蘇南戰場的戰略選擇上比楊秀清更高明,看得更透徹。

  很可惜,向榮看得雖然透徹,奈何執行命令的人卻是陽奉陰違,告發過琦善的兩江總督怡良手中力量既是有限,又不想跑到寧鎮戰場上去受向榮和琦善兩個欽差的鳥氣,對反攻蘇州無錫並不熱心。早就在江寧城外受夠向榮鳥氣的許乃釗與和春同樣如此,仗著手裡已有克復上海大功,盤算著就算半年打不下蘇州也有一年多拿不下江寧的向榮在前面頂著,同樣不想急著奪回蘇州又給向榮名正言順抽調自軍的機會。所以向榮的命令分別送到了常州和上海後,怡良和許乃釗連象徵性的出兵敷衍都懶得敷衍,始終都是按兵不動,在崑山重新站穩了腳跟的和春也乘機賴在崑山城裡不再動彈——友軍不來幫忙,咱們和軍門能有什麼辦法?

  惟有吳超越是真的動了腦筋盤算如何克復蘇州,雖然手中力量不足,但吳超越也還有一個指望,那就是情人小三週秀英也許有可能說服曾立昌出兵常州,調虎離山為自己創造機會。為此,吳超越還派出了大量的細作眼線嚴密監視蘇州太平軍的一舉一動,盼的就是曾立昌趕緊出兵西進,去找兵微將寡的怡良麻煩。

  奇蹟出現,與周秀英第二次苟合的十天後,蘇州那邊果然傳來好消息,說是周立春已經帶著直系軍隊向無錫轉移,雖然吳軍細作並沒有發現太平軍有向常州用兵的可能,但吳超越一眼看出這很可能是太平軍的暗渡陳倉之計,周秀英也很可能已經說服了曾立昌準備向常州下手——怡良那邊可是一直在陽湖一帶與謝長沙相安無事,太平軍除了準備對常州下手,沒有任何理由增強無錫的兵力!

  猜到了這一點,吳超越當然是馬上加強了戰備工作,以便隨時出兵去攻打蘇州,同時又採納周騰虎的建議,以防範太平軍順吳凇江東進為名,提前派遣了兩個營的兵力進駐蘇州府邊緣的白鶴港,搶先佈局以便爭取先機。

  整兵備戰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又一個喜訊突然傳來,吳超越大名鼎鼎的老鄉容閎在耶魯大學畢業後,終於取道香港來到了上海。吳超越聞報大喜,趕緊帶著趙烈文和黃勝跑到了碼頭上迎接容閎,還一見面就給了容閎一個熊抱,激動的用家鄉話說道:「容兄,純甫兄,咱們終於又見面了,還記得我不?七年前你去美國讀書的時候,我爺爺帶著我去碼頭給你送過行,那時我才十二歲。」

  「記得,記得。」容閎笑容滿面的回抱吳超越,用家鄉話說道:「那時候你還問過我,什麼時候再回來?但我那時候是說什麼都沒有想到,等我七年後回國的時候,超越你不但已經是名滿天下,就連美國國內的報紙都已經報道了你的名字和事蹟,誇獎你是唯一真正懂西方的清國人。」

  「還已經是朝廷的三品大員。」

  容閎的身邊站出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微笑著插嘴說道:「不到二十歲的三品按察使,大清幾百年了,這麼年輕有為的少年英傑,還真沒出過幾個。」

  疑惑的看了那中年男子,見他相貌平常胸前還掛有一個十字架,吳超越有些莫名其妙,便向容閎問道:「純甫兄,這位聖職人員是……。」

  「我在香港結識的朋友,叫水謙益。」不知為什麼,容閎的目光有些閃爍,含糊的說道:「他是佈道師,香港本地人,也對西方文化十分了解,我和他一見如故,正好他也想來上海傳教,所以我們就一起來了。」

  「既然是純甫兄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吳超越招呼道:「快,別在這裡說話了,到我家裡去,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容閎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先看了水謙益一眼,直到水謙益點頭後,容閎才笑容滿面的接受了吳超越的邀請。見此情景,吳超越當然是心中有些奇怪,暗道:「怎麼有些不對?容閎何等人,怎麼會對這個水謙益言聽計從?」

  是日,吳超越在剛搶回來不久的自家宅院裡擺設豪華宴席,熱情款待容閎和他的朋友水謙益,黃勝、趙烈文、周騰虎和吳曉華等人做陪,收到消息的吳老買辦也匆匆回到家中,接受容閎的誠懇道謝。

  吳老買辦和容閎、黃勝都是老鄉,水謙益接受過西方教育有共同語言,周騰虎和趙烈文這對無良郎舅雖然都是八股文讀出來的書生,卻性格開明能夠接受西方事物。席間眾人自然是言談甚歡,酒至半酣時,性格爽朗的容閎還主動談論起了當今時局,向吳超越問道:「慰亭,現今天下大亂,長毛猖獗,不知你對現在和今後的時局有何看法?」

  太多外人在場,尤其還有一個不知底細的水謙益,吳超越當然是大打官腔,笑著說道:「純甫兄此言差矣,長毛眼下雖然是有些猖獗,但不過一群跳樑小醜,遲早必然自亡,根本不足為懼。而且大清的賊亂也不過侷限於長江中下游一帶,如何能談得上天下大亂?純甫兄放心,不消多時,長毛必然會被朝廷平定,天下重歸大治,到時候可就是純甫兄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聽到吳超越的官腔,水謙益的嘴角邊露出了難以察覺的譏笑,容閎的眼中卻是閃過失望,但容閎還是勉強點了點頭,裝做贊同吳超越的看法,然後容閎又問道:「慰亭,你現在已經是三品大員了,朝廷對你委以如此重任,你又打算如何報效朝廷?用你手中職權造福百姓,富強大清?」

  「那還用問?」吳超越想都不想張口就來,「當然是忠君報國,勤政愛民,興農桑辦教育,治理地方安撫百姓,上不負君王之恩,下不負黎庶之望。」

  容閎更失望了,但念在受過吳家大恩的份上,容閎還是又說道:「慰亭,那你準備辦什麼教育?中學八股,還是西學科技?」

  「中西並舉,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吳超越搬出了張之洞的套話,「循序漸進,先讓國人逐步接受西學與西方事務,然後再大興西學。」

  容閎又點了點頭,臉上卻難掩失望之色,只是抬起酒來又喝了一口,吳超越看出他的心思,便主動問道:「純甫兄,你以你之見,我當如何興辦教育?」

  看了吳超越一眼,容閎勉強打起精神,說道:「慰亭,洋人都說你是最懂西方的清國人,想必你也非常清楚,大清的科舉八股和西方的現代教育究竟有多大。大清要想國富民強,華夏要想與西方列強並肩,惟有全力學習西方的現代教育,方是正途。」

  吳超越苦笑了,吳健彰和吳曉華同樣苦笑,那邊周騰虎和趙烈文也是對視了一眼,一起苦笑著心裡嘀咕了一句,「書呆子。還是讀洋人書讀出來的洋書呆子。」

  苦笑過後,吳超越點了點頭,說道:「純甫兄,你說的當然有道理,但你太不瞭解大清的國情,大清科舉路上通著官場,天下聰明人全都往科舉八股裡鑽,有幾個人能夠定下心來研究西學,鑽研科技?而且就現在大清國內的西學人才數量,又有幾人能挑得起傳播西學的重任?」

  「那就廢除科舉,大力引進和培養西學人才!」容閎語出驚人,道:「慰亭,你是三品大員,可以把摺子直接遞進軍機處,呈獻到大清皇帝的面前,你如果能夠說服朝廷廢除科舉,全力引進和培養西學人才,興科技建工業,那麼不出二十年,以大清之地大物博,資源人口,必然可以比肩於世界列強!」

  噗嗤一聲,趙烈文直接把嘴裡的酒給噴了出來,周騰虎忍俊不禁,吳老買辦臉色發白,吳超越則是直接苦笑道:「純甫,你是想要我的命?讓我上摺子請廢科舉?你信不信,我今天遞了這道摺子,明天就能被天下讀書人的口水淹死!」

  與吳超越話不投機,容閎主動閉上了嘴巴,吳超越則微笑說道:「純甫兄,我知道你急,其實我比你更急,但是沒辦法,國情所在,我們急也沒用,只能慢慢來。」

  吳超越的弦外之音並沒有打動容閎,難掩失望之情的容閎也不再怎麼說話,最後,還是容閎曾經的同學黃勝開口,邀請容閎到他負責的吳軍武器研究實驗室裡去看看,容閎才重新提起興趣,一口答應。

  宴席在頗有些沉悶的氣氛中結束,吳老買辦和吳超越雖然極力邀請容閎住在自家,但已經習慣了西方生活的容閎卻堅持要去租界下榻,吳超越無奈,也只好派人護送容閎和水謙益去租界住宿,還早早就拿出銀子給容閎和水謙益支付房錢。結果容閎前腳剛走,吳老買辦馬上就對吳超越說道:「超越,和純甫打交道小心些,別因為他誤了你的前程。」

  吳超越老實點頭受教,末了隨著趙烈文和周騰虎返回自軍營地時,趙烈文也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容先生雖然精通西學,但是他太不懂大清官場,又太過心急。你如果想重用他,得抓住時間和他單獨談一談,讓他知道你真正的胸懷抱負,不然的話,就算他勉強為你所用,也只會害了他自己,進而連累到你。」

  吳超越點點頭,說道:「我早就看出這點,明天先讓他看一看我的武器實驗室,讓他知道我肚子裡究竟有多少西貨。然後我再專門抽時間和他談一談,讓他知道,在華夏復興這件大事上,我比他焦急百倍!」

  說罷,吳超越也這才提出了一個心中疑問,向趙烈文和周騰虎問道:「惠甫,弢甫先生,你們發現沒有?和容純甫在一起那個水謙益,好象有點不對勁,說話雖然不多,但一直都在留心傾聽我們的談話,容純甫和他在一起,好象也有點惟他馬首是瞻的態度?」

  「他還笑過幾次。」周騰虎接過話題,說道:「我注意到,臬臺大人你和容先生話不投機時,他笑過幾次,笑得很古怪,象是在嘲諷臬臺大人你。」

  趙烈文附和,說他也發現水謙益對吳超越的態度似乎不對勁,吳超越心中納悶,卻又打破腦袋也想不起歷史上有那個名人叫水謙益。實在琢磨不透,吳超越乾脆向吳大賽吩咐道:「大賽,安排個可靠的人,給我仔細調查一下這個水謙益的情況,有什麼收穫,馬上報告給我。但記住,千萬不能驚動容閎和那個水謙益。」

  吳超越下令調查水謙益的時候,那個神祕的水謙益也已經和容閎住進了租界裡的飯店,雖說吳府下人是肆意揮霍吳超越的血汗錢給水謙益和容閎各開了一個單間,但是剛安頓下來後,水謙益卻馬上進到了容閎的房間,衝容閎微笑說道:「純甫,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你想指望吳超越實現你的生平所願,完全就是白日做夢,痴心妄想。」

  容閎坐在床邊不吭聲,半晌才嘆了口氣,說道:「還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我真沒想到,在西方大名鼎鼎的吳超越,在清國竟然是這麼的畏首畏尾,虛偽膽小,與清國那些腐敗愚昧的官僚毫無區別。」

  「所以說,你還是跟我走吧。」水謙益微笑說道:「只有我的兄長,才能幫你實現夙願,辦教育興工業,設立武備學校和海軍學校,改變政體和建立新制度,創造一個與西方列強比肩的新中華。你那個舊恩主的孫子做不到這點,他也不會去這麼做。」

  容閎又不吭聲,又過了半晌才說道:「我再考慮考慮,我也還想再觀察觀察他。如果他真的是扶不起來的阿斗,那我就跟你走。」

  「隨便你,但我敢打賭,你只會對他越來越失望。」

  水謙益含笑點頭,又在心裡冷哼說道:「容閎,美國耶魯大學畢業的第一個華人留學生,這麼難得的人才,我絕不會讓你落到超越小妖的手裡!」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義滅親

  為了表示自己對容閎的重視,次日清晨,安排好了軍營裡的事務後,吳超越就匆匆回到了上海城裡,準備親自去與黃勝陪同容閎去參觀自軍的武器實驗室,也順便看一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和容閎單獨談一談。

  到得自家時,因為城外的住房被戰火摧毀,暫時借住在吳家的黃勝還在換衣服,吳超越耐心等待時,卻突然聽到西跨院裡傳來了稀里嘩啦的碰撞聲,吳超越疑惑的進到西跨院查看情況,卻見小籮莉馮婉貞正在收拾一個剛打爛的花盆,旁邊還放有一把柳葉刀,很明顯那個花盆就是她晨練時不小心誤傷的傑作。

  果不其然,見吳超越突然出現,小籮莉可愛的小臉馬上就是一紅,站起身來扭捏的說道:「吳大哥,對不起,我又把你家的花盆打爛了。」

  「又打爛了?」吳超越聽得一笑,上前去拍拍小籮莉可愛的雙馬尾,說道:「沒事,打爛就打爛吧,上海城才剛光復,我家裡還來不及好生打理,還有些亂,住的人又多沒多餘地方。等忙過這幾天,我叫人專門騰出一個院子給你練武用。」

  小籮莉扭捏的謝了,吳超越則又問道:「對了,還一直沒機會問你,在這裡住得還習慣不?」

  「好無聊。」小籮莉嘟起小嘴說實話,道:「天天悶在家裡沒事做,別說象以前那樣可以到處玩了,娘連門都不許我出,無聊死了。」

  「為什麼?」吳超越有些奇怪,問道:「你在京城時都能自己射獵掙錢,現在你娘怎麼會連門都不許你出?」

  「還不是因為你?」小籮莉理直氣壯又心直口快,說道:「我娘說,既然住到了你家,就得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如果再象以前那樣,到處亂跑還盡闖禍,你和你爺爺就會看不上我,我和你的事……。」

  說到這,小籮莉終於發現不對,趕緊把小嘴閉上,臉蛋也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吳超越卻是微微一笑,又拍了拍小籮莉可愛的雙馬尾,說道:「沒事,想玩就儘管出去玩吧,你娘如果再反對,你就直接告訴她,說我不會介意,我爺爺也不會介意,是我準你出去玩的。」

  「真的?」被悶了不少天的小籮莉一聽大喜了。

  吳超越笑著點點頭,又撫摸著她的烏黑秀髮說道:「也怪我不好,成天就忙公務和軍務上的事,到現在都還沒時間陪你逛逛上海。這樣吧,你先帶兩個丫鬟四處逛逛,看看喜歡上海的什麼地方,等我忙過這幾天,一定抽時間好好陪陪你。」

  小籮莉臉蛋更紅,但也心花怒放的連連點頭,吳超越則又在她滑嫩的小臉上捏了一下,笑著說道:「至於是否闖禍,你喜歡的話就儘管去闖吧,闖出禍來就馬上報我的名字。別忘了,你未來的相公可是江蘇按察使,江蘇官司上的事全都由我管,不管你怎麼闖禍都沒關係。」

  聽到吳超越的油嘴滑舌,小籮莉的臉蛋開始滾燙,然而很不湊巧,吳超越剛想繼續對自己的內定小三動手動腳時,院外已經傳來了黃勝的聲音,吳超越無奈,也只好又拍了拍小籮莉的可愛雙馬尾,說了一聲抱歉又給小籮莉塞了些零花銀子就趕緊離去,留下小籮莉在院子裡臉蛋紅紅,心臟跳得飛快,同時也暗暗失望——來到上海後,吳超越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確實少得可憐。

  可憐的馮小籮莉也確實在老吳家悶得可憐,有了吳超越的親口準允後,馮小籮莉也就找到了母親要求出門,開始馮母還要反對,然而得知吳超越並不介意馮小籮莉的瘋野後,又考慮到活潑好動的女兒在家裡悶得太久也不是辦法,馮母最終還是同意了讓女兒出門。馮小籮莉大喜,忙帶了兩個識路的丫鬟出門,直接出城去了她早就想去遊覽的黃浦江外洋碼頭遊玩。

  剛經過戰亂破壞的上海碼頭滿目瘡痍,但仍然還是比蟎蟲盤踞的京城繁華不止一點半點,還有無數在京城絕不可能見到的西洋事物,把馮小籮莉看得是目不暇接,眼花繚亂,也忍不住買了好些在北方很少見到的小玩意。而當從丫鬟口中得知租界比碼頭更繁華更熱鬧時,活潑好動的馮小籮莉也沒猶豫,馬上就帶著丫鬟去了上海北門外的租界。

  沿著城牆一直北走,剛遠遠看到繁華租界,不曾想右邊的民用碼頭那邊傳來了喧譁吵鬧的聲音,馮小籮莉好奇循聲看去,卻見一些清軍士兵正在碼頭上與人爭吵,好動的馮小籮莉也沒猶豫,立即跑了過去看熱鬧。

  到得現場時,馮小籮莉又首先看到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中年女子正在與清軍士兵吵鬧,「你才是長毛奸細,你全家都是長毛奸細!老娘我是安徽來的大清百姓,帶我乾女兒來這裡尋親,你紅口白牙憑什麼說我們是長毛奸細?!」

  「不是長毛奸細?那你們身上帶著刀幹什麼?」清軍為首的什長喝問,又道:「馬上把武器交出來,跟我們走,查清楚了你們不是長毛奸細,馬上放你們走!不然的話,小心爺我對你們不客氣!」

  吼叫著,那什長還讓部下舉起了火繩槍逼迫那中年婦女放下手裡的挎刀,結果那中年女子的身旁馬上站出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小夥子,用身體護住了那中年女子,神情警惕的對那些清軍士兵說道:「幾位軍爺,你們講點理好不好?我們從安徽來上海,一路上到處都是長毛亂匪,能不帶些武器防身?還有,我們的家鄉也遭了長毛,我和我娘都恨長毛入骨,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奸細?」

  「少廢話!」清軍什長態度甚是粗暴,喝道:「馬上拿下,搜他們的身,看有沒有長毛的書信。」

  熱心腸的馮小籮莉看不下去了,因為那母子兩人還帶著一個與她年齡相防的稚嫩少女,還已經被嚇得眼淚滾滾,如果真被清軍士兵搜了身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所以馮小籮莉馬上就站了出來,喝道:「住手!你們要不要臉?一些大男人,搜女子的身?」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集中了馮小籮莉身上,見馮小籮莉容貌動人又穿著華貴,那些清軍士兵倒也不敢亂來,那什長還小心的問道:「敢問這位小姐,你是什麼人?」

  馮小籮莉抱出了自己的姓名,可惜這時代還沒有中學課本,那些清軍士兵自然不知道她的鼎鼎大名。不過也好,馮小籮莉帶出來的吳府丫鬟很會扯虎皮做大旗,對那幾個清軍士兵說道:「幾位軍爺,她是我們江蘇按察使吳超越吳臬臺的未婚妻子。」

  吳超越的名字對這些清軍士兵來說當然是頂風臭十里,大驚之下,那十來個清軍士兵趕緊一起向馮小籮莉行禮,恭敬說道:「見過臬臺夫人。夫人恕罪,小的們不知道你是吳臬臺的夫人,對你多有得罪,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小的們一般見識。」

  還沒和吳超越正式成親的馮小籮莉臉蛋泛紅,無比害羞卻沒有否認,然而就在這時候,一聲清脆的少女驚叫卻突然傳進了馮小籮莉耳中,馮小籮莉疑惑看去時,卻見是她正準備營救的那名少女發出驚叫,還難以置信的呆呆看著她,同樣清秀動人的小臉蛋上盡是驚駭神色。同時她的那對母子同伴也是面露震驚,全都呆呆看著她象是根本不敢相信。

  馮小籮莉疑惑的時候,那清軍什長已經對著她解釋開了,「臬臺夫人,不是小的們故意刁難這三個人,是他們都帶著武器,還是從長毛大量徵兵的安徽來,小的們不得不對他們小心盤查。」

  「但他們三個人裡有兩個是女人。」馮小籮莉替那母子等人辯解,又指著那穿著粗布衣服的少女說道:「你們注意看,那個小姑娘纏過腳,我聽……,我聽相公說過,長毛裡雖然有女兵,但都是天足,不要纏過腳的女兵,所以他們怎麼可能是長毛的奸細?」

  馮小籮莉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那些清軍士兵當然不敢再繼續糾纏下去,那清軍什長還趕緊大拍馬屁稱讚臬臺夫人的英明神武,然後乖乖帶著部下離去。結果那些清軍士兵走後,熱心腸的馮小籮莉又走到了那對母子的面前,態度溫和的問道:「大娘,小姐姐,你們沒事吧?你們也別怪那些軍爺,上海的長毛才剛被官軍打跑,還有許多的長毛躲在上海民間,所以他們查得嚴了些。」

  「我們沒事,謝謝你了。」那中年女子搖頭,又狐疑的打量著馮小籮莉,問道:「這位小姐,你真是吳超越吳臬臺的夫人?」

  前面說過,自打天津出城那一戰後,馮小籮莉就已經被吳超越騙走了心,這會被那中年女子當眾問起,馮小籮莉雖然羞澀萬分,卻也點了點頭,說道:「但還沒正式成親。」

  不知什麼原因,那對母子的臉色都頓時大變了,那與馮小籮莉年齡相仿的清秀小籮莉更是眼淚滾滾,那中年女子去看她時,那清秀小籮莉還直接依偎進了那中年女子的懷裡,痛哭出聲,「乾娘……。」

  「乖,別哭,有乾娘在。」那中年女子輕拍著那清秀小籮莉的脊背,柔聲說道:「玉茹乖,你不會有事的,就算你真遇上了陳世美,乾娘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怎麼哭得這麼傷心?」馮小籮莉滿頭霧水,忍不住好奇問道:「大娘,小姐姐為什麼哭了?你們說陳世美,是什麼意思?」

  看了一眼容顏絕不亞於她乾女兒的馮小籮莉,那中年女子恨恨說道:「我乾女兒碰上了一個負心薄情的陳世美!她家破人亡,一家人幾乎被長毛殺光,爺爺又被流放到了新疆,本來我帶她來上海找到她的未婚丈夫,誰曾想她的未婚夫卻變了心,有了其他女人!所以我乾女兒才哭得這麼傷心!」

  馮小籮莉的臉色變了,想都不想就喝道:「那個陳世美是誰?大娘,我帶你去見吳大哥,讓他給你們做主!我吳大哥是江蘇按察使,全江蘇的官司刑案都歸他管,我叫他把那個變心薄情的陳世美抓起來治罪!」

  那中年女子有些傻眼的打量馮小籮莉,見馮小籮莉漂亮的小臉蛋神情嚴肅,對陳世美的憤怒痛恨絕不似作偽,那中年女子不由冷笑,點頭說道:「好,那就多謝你了。」

  馮小籮莉確實是一個嫉惡如仇的熱心腸,果斷放棄難得出門遊玩的機會,馬上就領著那母子三人回城,期間也少不得向丫鬟打聽吳超越現在在那。可惜吳超越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兩個丫鬟又那裡能夠知道吳超越的去向,不過這點也難不倒馮小籮莉,馮小籮莉很快就說道:「那就去找爺爺,請爺爺先替大娘她們做主,也請爺爺派人去找吳大哥。」

  就這樣,馮小籮莉還真把那母子三人給領到了小東門附近的海關衙門前,已經從馮小籮莉口中得知海關衙門坐著的是吳超越的親爺爺,那怒不可遏的中年女子也沒等馮小籮莉讓衙役通報,直接就衝到了海關衙門的驚堂鼓前,提起鼓錘就一通亂敲。

  事情很快鬧大,同樣滿頭霧水的吳老買辦雖然不管民政,但既然有人敲鼓,吳老買辦還是趕緊升了堂,結果看到自己頗為滿意的未來孫媳婦領著擊鼓人上堂時,吳老買辦難免更是疑惑,忙問道:「婉貞,出什麼事了?」

  「爺爺,請你幫我抓一個陳世美。」

  馮小籮莉甚會撒嬌,直接跑到吳老買辦的旁邊抱住他的胳膊,飛快把那母子三人的情況對吳老買辦說了,然後又搖著吳老買辦的胳膊撒嬌道:「爺爺,我不知道吳大哥現在在那,這事就請只能請你幫忙了。你看這個小姐姐多可憐,你可一定要重辦欺負她的那個陳世美!」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還沒和老夫那個孫子正式拜堂成親,就先把他的惹事脾氣學了一個十足。」

  語氣疼愛的抱怨了一句,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吳老買辦還是衝那中年女子問道:「說吧,對你乾女兒悔婚那個人是誰?家住那裡?是什麼身份?」

  「吳大人,對民女乾女兒負心悔婚的,就是你的孫子,江蘇按察使吳超越。」

  那中年女子的冷笑回答差點沒讓吳老買辦昏過去,也讓馮小籮莉當場就暈了腦袋,驚叫問道:「就是吳大哥?」

  那中年女子冷笑點頭,而回過神來後,吳老買辦也跳了起來,指著那同樣清秀動人的小籮莉驚叫問道:「你乾女兒?和老夫的孫子定得有親事?真的假的?老夫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

  「吳大人,民女如果不是有真憑實據,那敢以民告官?」那中年女子冷笑著回答,又讓她的乾女兒楊玉茹拿出了婚書,讓衙役轉遞到了吳老買辦的面前。

  短短一道婚書,吳老買辦足足看了十遍都還有餘,期間還幾次揉眼睛,最後終於確認婚書上的難看簽名就是自己的寶貝孫子親筆後,吳老買辦才驚訝的抬起頭來,喃喃問道:「小姑娘,你到底是誰?你什麼時候我和孫子定的親,老夫怎麼半點都不知道這件事?」

  接下來當然輪到楊玉茹哭訴了,大概介紹了她的身份背景後,楊玉茹又哭訴了她家破人亡和獲救的經過,又說了她的乾娘和義兄帶著她趕到和州尋找媒人李鴻章時,偏巧趕上李鴻章已經被太平軍打敗不知道逃到了那裡,她的乾娘和義兄無奈,這才只好帶著她直接來了上海尋找吳超越,然後就發生了剛才的事。

  楊玉茹哭訴她的悲慘經歷期間,吳老買辦一直都沒有吭聲,也一直在細心打量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孫媳婦,還是到楊玉茹哭訴完了,又盤算了許久後,吳老買辦才重重一拍驚堂木,大吼道:「來人!馬上去把老夫那個不孝孫子抓來過堂!」

  「老爺,我們沒聽錯吧?」旁邊的衙役小心翼翼問道:「你要我們把吳臬臺抓來?」

  「對!鎖了抓來!」吳老買辦大吼道:「他比老夫官大又怎麼樣?老夫今天要大義滅親,狠狠收拾這個負心悔婚還揹著老夫私訂終身的陳世美!」

  眾衙役想笑不敢笑的答應,趕緊提了鐵鏈跑出去抓捕吳超越,吳老買辦則起身離座,走到自己名正言順的孫媳婦好聲安慰,答應一定會逼著孫子給她一個交代。同時吳老買辦還在心裡樂滋滋的嘀咕,「小混蛋,還算有點眼力,長得漂亮不說,還裹過腳出身於書香門第,官宦之後,這樣的孫媳婦帶出去,才不給老夫丟臉嘛。」

  「我……,我這不是做夢吧?吳大哥,居然是這樣的人?」

  馮小籮莉暈頭轉向猛掐自己大腿的時候,吳老買辦也這才想起向自己正牌孫媳婦的乾娘道謝,打聽她們的姓名來歷,那中年婦女回答自己說是聶某氏,那一直站得腰桿筆直的小夥子則回答道:「回吳大人,小人名叫聶士成。」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章 幸虧說話慢

  吳超越是在自軍兵工廠門口被江海關衙役給抓到的,領著容閎參觀了自軍的武器試驗室和已經小有雛形的武器生產線,也讓容閎知道了自己對工業化的理解和重視其實還在他之上,吳超越原本還想趁熱打鐵,抓緊時間與容閎做一番深談,那曾想買辦爺爺的狗腿子就來抓人了,還二話不說就把鐵鏈給套到了吳超越的脖子上。

  被嚇了一大跳後,又從滿面笑容的江海關衙役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當代陳世美吳超越大聲叫苦之餘,也只好乖乖跟著親爺爺派出的公差回城認罪伏法。而水謙益也乘機湊到了容閎的耳邊,嘀咕道:「純甫,看到沒有?這就是滿清官員的本性,喜新厭舊另結新歡,連已經訂婚的未婚妻子都可以拋棄!」

  做為一個被西方教育徹底洗腦毒害的留學生,容閎確實是一夫一妻制的堅定擁護者,也無比厭惡反感這個時代中國的三妻四妾野蠻風俗,所以聽了水謙益的嘲笑後,容閎默默無語之餘,也把心中對吳超越原本已經提高了幾分的評價又降了下去。

  再接下來,轟動上海全城的鬧劇自然誕生了,雖說照顧吳超越的面子,海關衙役只是象徵性的把鏈子往吳超越的脖子上套了一下就主動拿走,並沒有真的把吳超越鎖著進城,但是當吳超越回到城裡時,海關衙門前卻仍然已經是人山人海,圍滿了看熱鬧的士紳百姓,善意惡意的笑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也是到了過堂的時候,負心薄倖的吳超越才總算是見到了自己的正牌未婚妻,結果讓吳超越心中暗喜的是,與馮婉貞同齡的楊玉茹也是一個典型的美人胚子,五官俏麗絲毫不在馮婉貞之下,眼大口小皮膚白嫩,楚楚可憐的文靜氣質更是把野丫頭馮婉貞甩出八條街,讓良心已經差不多蕩然無存的吳超越都忍不住心生憐憫,恨不得馬上撇開眾人,把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摟在懷裡好生安慰。

  「爺爺,這事確實是我的錯,我是揹著你和楊姑娘私訂了終身,但我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你一直都催我趕快成家立業,只是因為各種陰錯陽差,我一直沒能讓你如願,所以我打算在正式迎娶玉茹的時候再給你一個驚喜,這事趙烈文趙師爺可以做證。」

  「至於負心薄倖失約悔婚,那孫兒更是天大的冤枉,我在濟南收到長毛打到廬州的消息後,孫兒馬上就寫信給玉茹的父親,說如果長毛有北上定遠的苗頭,就請他馬上帶著全家去投奔我的好友李鴻章,最好是直接搬到上海來定居。只不過當時我身負皇差,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擅自離開濟南,所以沒能親自去定遠,但我當時還專門寫了一道書信給李鴻章,叫他也幫忙照顧玉茹一家,這些事趙烈文同樣可以為我做證。」

  這些鬼扯當然是吳超越在回城路上臨時想出來的說詞,事實上在與楊玉茹見面之前,被楊文定逼著定親的吳超越事實上對這門親事是一百個不滿意,一千個不樂意,最大的願望也只是最好讓出什麼意外,讓自己可以名正言順的賴掉這門親事。而現在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又對楊玉茹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未婚妻十分滿意,吳超越當然是極盡鬼扯,把話儘量往漂亮裡說,還裝模作樣的連連請罪,表示願意接受任何處罰和承擔一切後果。

  「給老夫一個驚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瞞著你的父母私自定親就算了,還連我這個親爺爺都瞞,你這是叫給老夫驚喜?你這是忤逆,是不孝,是想氣死老夫!」

  比寶貝孫子更加裝模作樣的假惺惺發了一通脾氣,肚子裡都快樂死的吳老買辦這才重重一拍驚堂木,衝吳超越咆哮道:「不孝的東西,既然你已經下了聘訂了婚約,那就得給老夫遵信守約,老夫令你在兩個月內正式迎娶這位楊姑娘!還有,乾脆向楊姑娘的義母聶夫人和她的義兄聶士成道謝!如果不是她們仗義施援,護送楊姑娘千里南下,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就罪過更大了!」

  忙不迭的點頭應諾,頭點到了一半時,吳超越卻又驚叫了起來,「啥?聶士成?玉茹的義兄是聶士成?!」

  滿堂茫然,都不知道吳超越為什麼這麼緊張激動,而冷靜了下來後,吳超越也趕緊跑到了聶士成的面前,向聶士成抱拳一鞠,誠懇說道:「聶兄弟,大恩不言謝,既然你是玉茹的義兄,那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家兩代單傳,我沒有兄弟姐妹,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兄弟!」

  性格質樸的聶士成趕緊連說不敢當,但架不住吳超越的一再要求,最後聶士成還是老老實實的與吳超越兄弟相稱,也就此徹底的綁死在了吳超越的戰車上。然後吳超越又歡歡喜喜的跑到聶母面前雙膝跪下,向聶母恭敬說道:「乾娘,你是玉茹的乾娘,那也就是我的乾娘。乾娘在上,請受兒子一拜!」

  說罷,吳超越還真向聶母重重一個頭磕了下去,然而很可惜,吳超越嚴重低估了自己乾娘的耿直脾氣,摟著乾女兒,聶母不但沒有領受吳超越的大禮,還向吳超越問道:「吳大人,老身想問你一句,既然你從沒忘記過玉茹,也沒打算和她悔婚,那你怎麼還在上海又有了新的未婚妻子?」

  說著,聶母還直接向同在堂上馮婉貞一指,剛才還巧舌如簧的吳超越也頓時徹底傻了眼睛,膽戰心驚扭頭去看馮婉貞時,見小籮莉的一雙美目中也早已噙滿了淚水,隨時可能放聲痛哭,吳超越心中也更是大感為難,實在沒臉說出自己可以把馮婉貞降為偏房的無恥言語。

  還是自家的爺爺好,見寶貝孫子神情為難,知道內情的吳老買辦趕緊站了出來,把聶母請到一邊,低聲介紹了寶貝孫子與馮婉貞的真正情況,說了吳超越曾經早早就象馮家提親卻遭拒絕的事,又說了吳超越北上勤王時無意中救出馮家父女的事,更說明馮婉貞來到上海後,因為吳家眾人都不知道楊玉茹的存在,所以才把馮婉貞當做了吳超越的正妻看待。最後,吳老買辦還越俎代庖向聶母保證,說楊玉茹一定是吳超越的正妻,並沒有和吳超越正式定親的馮婉貞最多隻是偏房身份。

  也還算好,聶母只是性情耿直並不是蠻不講理,聽了吳老買辦的解釋覺得吳超越並不算做得太錯,又不委屈她的乾女兒,所以聶母也就點了點頭,向吳超越說道:「那好吧,只要我的乾女兒是正室,那就什麼都好說。」

  吳超越忙不迭的點頭間,早就已經傷心欲絕的馮婉貞卻是頓時崩潰,捂著臉哭泣著直接衝出了海關衙門大堂,吳超越起身本想去追,卻被吳老買辦用凶狠的目光制止,吳超越焦頭爛額,也只好在心裡說道:「小寶貝,對不起了,一會我再去安慰你。」

  這時,已經收到消息的許乃釗和惠徵都已經跑到了堂上向吳超越道喜,吳超越苦笑著還禮道謝,同時也只能是乖乖的拿出銀子設宴慶祝,也順便向聶家母子道謝和為她們接風洗塵。其間早就盼著抱曾孫的吳老買辦則是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還迫不及待的和惠徵商議起了如何給寶貝孫子大辦婚事,決心一定要在自己徹底失去官職權力前看到寶貝孫子正式完婚。

  迎來送往期間,吳超越當然一直抽不出空與自己的正牌未婚妻說話,倒是吳老買辦逮住了機會把寶貝孫子單獨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低聲說道:「婉貞那裡,你要儘快想辦法擺平,老夫也挺喜歡這個孫媳婦,她的父親聽說在你帳下也挺得力,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是說服她做你的偏房。」

  吳超越愁眉苦臉的答應,又更加愁眉苦臉的說道:「但恐怕做不到啊,那個小丫頭脾氣有點固執,今天又讓她出了不小的醜,怕她會想不開犯倔脾氣。」

  「還不是怪你自己?早點對她把事情說清楚多好?」吳老買辦呵斥,又很沒爺爺樣的指點道:「你這笨小子啊,怎麼就不想到先把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候看她答不答應!」

  吳超越翻白眼,也終於明白最小的奶奶為什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了,然後吳超越又在心裡嘀咕道:「有那麼容易就好了,以那個小丫頭的固執脾氣,就算我真把她給推了,她也不會低頭。」

  一直忙碌到了下午時分,吳超越才總算是把許乃釗和惠徵等人給打發走,然後趕緊領了聶家母子和楊玉茹一起回家,讓下人騰出自己的院子安頓聶家母子和楊玉茹。然而好不容易把這些事都安排好後,急著去安慰馮婉貞的吳超越本想告辭,正牌未婚妻楊玉茹卻鼓起了勇氣來到吳超越面前,紅著臉主動說道:「吳大哥,我們能不能單獨談一談?」

  忙不迭的答應,吳超越趕緊把楊玉茹領到了自家的院子中,把她帶到了新淘乾淨不久的池塘旁,說道:「玉茹,這裡沒外人,你有話就直接說吧。放心,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如果對我有氣,想說什麼就直接說,我不會介意的。」

  楊玉茹搖搖頭,也不敢看吳超越,只是看著池塘裡的游魚不吭聲,許久後,楊玉茹才輕輕開口,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吳大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還是娶婉貞姐姐做正妻吧,乾娘那裡,我會自己去說的。」

  「你瞎說什麼?」吳超越一聽腦袋大了,忙說道:「玉茹,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和你是正式定了親的,我也不是你想那種人。」

  「不。」楊玉茹搖頭,低聲說道:「吳大哥,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其實在我爺爺被發配新疆的時候,我爹我娘就已經擔心你會悔婚,後來你一直沒派人去我家提完婚的事,娘就勸我要認命……。」

  哽咽著說到這裡,楊玉茹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抽泣著說道:「剛才乾娘也已經對我過了,你其實最早是去向婉貞姐姐求親的,只不過因為她家裡的人誤會你,所以沒能成好事。我看得出來,你最喜歡的是婉貞姐姐,不是我,婉貞姐姐也值得你最喜歡,她是好人,心腸和乾娘一樣好,我不想插在中間讓你們為難,所以還是讓我走吧。」

  「吳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背喜新厭舊的罵名,我可以求乾娘主動提出退婚,讓你可以沒有牽掛的,和婉貞姐姐在一起……。」

  愧疚萬分,楊玉茹越是通情達理,為吳超越這個負心漢考慮,在這方面道德品德爛到了極點的吳超越就越是愧疚萬分。愧疚之下,吳超越除了上前一步摟住楊玉茹外,再找不出什麼花言巧語來哄騙通情達理又柔弱可憐的未婚妻。

  楊玉茹誤會了吳超越的意思,搖了搖頭,哭泣著說道:「吳大哥,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想不開尋短見,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和乾娘回安徽去務農,侍侯她一輩子,你忘了我吧,希望你和婉貞姐姐能夠幸福……。」

  吳超越更沒話說了,用力摟緊了自己的未婚妻,吳超越剛想說自己絕不會拋棄楊玉茹,不曾想旁邊的假山後卻突然傳來了一個同樣帶著哽咽的聲音……

  「吳大哥,你要敢讓玉茹姐姐走,那我也走!」

  吳超越和楊玉茹驚訝扭頭看去,卻見雙眼哭得通紅的馮婉貞從假山後走了出來,態度無比堅決的說道:「吳大哥,玉茹姐姐是好人,你一定得娶她!你如果敢拋棄她,那我也不會嫁給你,我也走!」

  吳超越張口結舌,馮婉貞卻快步走到了楊玉茹的面前,一把拉住了這個情敵,流著眼淚說道:「玉茹姐姐,你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和吳大哥。他以前去我家求親的時候,我爹沒答應,後來我們也一直沒有正式定親,你才是吳大哥名正言順的正妻!」

  「那你怎麼辦?」楊玉茹哭著問道:「他娶了我,你怎麼辦?」

  馮婉貞的眼中又湧出了淚水,但很快強行收住,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做你妹妹,你是大,我是小!你是好姐姐,我願意!玉茹姐姐,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婉貞……。」

  哽咽著叫出聲,楊玉茹與馮婉貞擁抱著哭成一團,吳超越則是稀裡糊塗,張口結舌,許久才慶幸的悄悄抹了一把冷汗,暗道:「險啊,幸虧我剛才說話慢,不然的話,其實我想說那怕婉貞小寶貝走都行。如果我嘴巴稍微快點,那麻煩就大了。」

  就這樣,一場原本將要徹底動搖吳超越後宮根基的危機,在賢惠未婚妻楊玉茹的一番肺腑之言下徹底化解,原本註定要鬥得死去活來的楊玉茹和馮婉貞因為各自的性格使然,不但沒有為了正妻之位大打出手繼而影響到吳超越的家庭團結和軍隊團結,相反還結成了親密姐妹。

  對此,吳超越當然是喜笑顏開,得意洋洋,給寶貝孫子出過餿主意的吳老買辦卻是滿頭霧水,看著兩個手拉手在面前有說有笑的未來孫媳婦直揉眼睛,還道:「難道超越小兔崽子把她們都做成熟飯了?也不對啊,老夫的八房妻妾都是熟飯,也沒象她們這麼親密啊?或者說,小兔崽子吃了什麼洋藥特別厲害?」

  盤算到這裡,已經六十多歲的吳老買辦還下定決心,準備一有機會就向孫子打聽一下到底是什麼藥有這麼好效果。

  良心還沒狗吃光的吳超越當然沒有對兩個沒滿十四周歲的小籮莉下手,當天晚上還回了軍營住宿,期間早就想在戰場上一展身手的聶士成主動提出想在第二天參觀吳超越的營地,吳超越也歡天喜地的一開口答應。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正當吳超越準備派人去接聶士成過來籠絡洗腦的時候,吳大賽卻搶先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奏道:「孫少爺,我派去調查那個水謙益的眼線來報,說那個水謙益昨天下午領著容先生去了租界裡的教堂,與好幾個神父牧師聚會,還一直在教堂裡呆到了深夜才返回飯店休息。」

  「沒什麼奇怪。」吳超越隨口說道:「那個水謙益是香港的佈道師,和洋神父聚在一起不奇怪。」

  「孫少爺,小的還沒說完。」吳大賽又說道:「就我們之前掌握的情報得知,和水謙益容先生聚會那些洋神父,都是在言語立場比較親近長毛的人。其中有兩個神父,還因為偷偷去江寧在鎮江那邊被攔截過。」

  知道西方傳教士曾經一度對太平天國十分友好,吳超越的臉色有些凝重了,暗暗盤算道:「這個水謙益和比較親近太平軍的洋神父混在一起,容閎對他似乎又有些言聽計從,再這麼下去,怕是容閎的思想立場會出現動搖。不行,得儘快讓容閎知道太平天國的邪教真相,也得儘快想辦法摸清楚這個水謙益的真正底細,為什麼會對我似乎有些仇視?」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爛時代

  如果容閎回國後是先到其他城市,親眼看一看滿清野蠻愚昧統治下中國其他城市的真正情況,也切身瞭解一下這個時代的中國在工業方面有多麼落後原始。那麼不用說,看到吳軍兵工廠裡已經小具雛形的武器生產線,還有看到吳軍武器試驗室裡那些先進的儀器設備,容閎肯定二話不說就要留在吳超越的身邊,幫著吳超越努力把先進的西方科技帶入中國,提前開啟中國的工業時代,實現他的生平夙願。

  但是很可惜,容閎回國後的第一站是香港,第二站是上海,對這個時代中國的工業化程度的瞭解是從香港和上海開始,容閎除了感嘆這個時代中國科技水平與西方列強的巨大差距外,也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個時代的中國工業科技已經有一定基礎,其他的城市也許更好基礎更紮實,只要有合理的先進制度,再獲得自己從美國帶回來的先進技術與學識,那麼中國的工業化時代就一定能夠更快開啟。

  所以和歷史上一樣,容閎也就更加嚮往太平天國,總覺得信仰上帝耶穌的太平天國怎麼都比相信三清佛祖的更容易溝通,更容易接受西方的先進科技與制度,同時還因為水謙益的緣故,容閎又相信見到太平天國的君主洪秀全後,自己一定有很大希望說服洪秀全接受西方的先進文化與科技,乾綱獨斷把太平天國建設成真正的人間天堂,與歐美列強比肩的強大中國。

  也正是這種強大的信念與崇高的理想驅動,容閎毅然決定跟隨水謙益前往南京拜見洪秀全,隨著水謙益與一大票外國傳教士商議,也是討論如何前往南京傳播西方的文化科技。結果也是湊巧,正好英國新任駐華公使老包令的兒子小包令不日就將抵達上海,還要率領一支規模不小的使節團前往南京求見洪秀全,力求與太平天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也展開更為廣泛的商業貿易往來,水謙益和各國傳教士都打算藉著這個機會前往南京,而容閎猶豫再三之後,也終於還是招架不住水謙益與一些狂熱傳教士的蠱惑勸說,點頭答應了隨著水謙益同去南京。

  對容閎來說也還算好,在此之前,吳超越雖然在書信中也流露過招攬他的意思,卻並沒有直接提出邀請,更沒有強行給他封個什麼官職硬要他留下,仍然還是自由身,所以容閎也就採納了水謙益的建議,打算藉口去香港經商拒絕吳超越的一切邀請和任命,等小包令的使節團一到,就和小包令去南京。

  下定決心的第二天上午,吳超越果然派人來邀請容閎去和他見面,受過吳老買辦恩情的容閎本想答應,無奈水謙益卻怕容閎被吳超越洗腦出現反覆,力勸容閎婉拒,還自做主張的告訴吳超越使者,說是容閎已經接受了租界洋神父的邀請無法應邀,打發走了吳超越的使者。容閎見了雖然覺得水謙益有些過份,但抹不過朋友之間的面子,也就隨他去了。

  正午時,吃完了午飯後,水謙益正想拉著容閎與自己再去教堂,不曾想容閎當初的留美同學黃勝卻找上了門來,邀請容閎隨自己到外面去走一走。結果這一次容閎當然是無法拒絕,水謙益心中再是不樂意可也動搖不了容閎和黃勝之間的同窗友情,但水謙益仍然還是不肯放心,又死皮賴臉的繼續硬纏住容閎,厚著臉皮強行參加了容閎與黃勝之間的同學聚會。

  黃勝一直把容閎帶出了租界,直接把容閎帶到了上海東門外的黃浦江外洋碼頭上,然後指住了碼頭旁的一座茶館說道:「純甫兄,我們進去喝杯咖啡如何?」

  「進茶館喝咖啡?」容閎一聽笑了,說道:「平甫,上海的茶館還賣西方的咖啡?」

  「以前的上海茶館當然沒有咖啡,但是因為吳大人,現在上海碼頭上的茶館裡幾乎都有賣咖啡。」

  黃勝笑著一邊引路,一邊又隨手指著正在碼頭上大聲整齊背誦聖經的工人說道:「還有這些碼頭工人,也是因為吳大人,才這麼賣力的背聖經,他們中間很多人已經入了教,還有許多窮苦工人的孩子,進了吳大人捐資創辦的教會學校,學習西方文化和知識。」

  「吳大人還創辦得有教會學校?」容閎驚訝問道。

  黃勝點頭,又隨手指出了教會學校所在的方向,說道:「吳大人不但出資創辦了學校,還曾經先後好幾次進學校講課,向學生傳送物理化學和英語地理。」

  「吳大人這麼熱心教育?還這麼精通西方學識?」容閎更加驚訝。

  「純甫,說了你肯定不敢相信。」黃勝淡淡說道:「吳大人對西方物理化學的精通,還在我這個留學生之上,他親手研究出來的新式火藥,就連英、美、法和普魯士諸國都要出高價購買配方。」

  「有這事?」容閎張口結舌,水謙益卻是悄悄撇嘴,暗道超越小妖的走狗真敢吹。

  說話間,黃勝已經把容閎和水謙益給領進了茶館,還把容閎等人直接領到了一個雅間門前,推開門時,容閎頓時就無比尷尬了——不久前才被他拒絕會面的吳超越竟然就在房中,正和兩個金髮碧眼的洋人神父在有說有笑。

  還好,吳超越並沒有提起剛才的事,只是微笑著起身邀請容閎等人入席,又主動給容閎介紹那兩個洋神父,說道:「純甫兄,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麥都思麥神父,英國人,他已經來到中國十一年了。這位是北美長老會的馬丁馬牧師,美國人,是我最好的美國朋友。」

  容閎趕緊與麥都思、馬丁擁抱,馬丁還擁抱著容閎說道:「容,早就聽吳說過你的名字,了不起,能從我們美國的耶魯大學畢業,還取得了優異成績,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

  容閎禮貌的謙虛,與吳超越的兩個西洋狐朋狗友極盡客套,接著各自落座又讓夥計送上咖啡後,吳超越這才又開了口,微笑說道:「純甫兄,請平甫兄把你騙到這裡,我也沒其他意思,除了想介紹你認識麥神父和馬丁牧師外,我還想讓你再見一個人。」

  說罷,吳超越向侍侯在旁的吳大賽做了一個手勢,吳大賽會意出門,片刻後就領著兩個親兵把一個五花大綁的太平軍士兵給押了進來。吳超越指著那俘虜對容閎介紹道:「純甫兄,也順便介紹一下,這個長毛叫做張少強,曾經做到過太平天國師帥的位置。只不過前段時間曾經被我軍俘虜過,被我軍用做籌碼換出了我的義嫂和小侄女,所以被貶成了普通士兵,我軍光復上海時,也第二次抓到了他。」

  打量著滿臉傷痕和怒容的張少強,容閎滿頭霧水,向吳超越問道:「吳大人,那你把他押來做什麼?」

  「讓你知道真正的太平天國。」吳超越微笑說道:「這個張少強,曾經做過太平天國的中級將領,也是在湖南時就加入了太平天國的老人,對太平天國的內部情況十分了解,我想讓他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太平天國。」

  說罷,吳超越也不管容閎是否同意,直接就向張少強問道:「我問你,天父是誰?天父的二兒子是誰?」

  對太平天國頗為忠心的張少強當然拒絕回答,吳超越則又微笑說道:「張少強,本官明白告訴你,這可是你回到長毛軍隊裡的唯一機會,只要你老實回答了我的問題,完事後我馬上放你走,還給你路條讓你直接回蘇州。」

  張少強一聽當然是大為動心,將信將疑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吳超越微笑說道:「這麼多人在這裡,本官那有言而無信的道理?還有,本官可以明白告訴你,本官只是問你一些簡單問題,絕不會涉及你們的機密,如果你覺得我問的問題對你們不利,你也可以拒絕回答。」

  張少強將信將疑,但是為了爭取這個獲釋機會,張少強還是老實答道:「天父是上帝,天父的二兒子是我們天國的天王萬歲。」

  「什麼?!」容閎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眼眶,驚叫道:「上帝有兒子?二兒子是洪秀全?」

  吳超越微笑點頭,那邊的馬丁和麥都思則是滿臉苦笑,衝容閎說道:「容,第一次知道這個答案時,我們比你更驚訝。但是千真萬確,太平天國的士兵確實相信上帝有兩個兒子,二兒子就是他們的天王洪秀全。他們在被吳趕走前,我們多次試圖扭轉他們的錯誤思想,結果不但沒有絲毫作用,還捱了他們的打。」

  容閎更加張口結舌的時候,吳超越又衝張少強問道:「那麼天父上帝下凡時,是附身在誰的身上?你們太平天國裡,誰又是天兄耶穌的轉世?」

  「天父下凡,當然是附身到我們東王九千歲的身上!」張少強昂首回答道:「我們天國的西王八千歲是天兄耶穌轉世,已經蒙天父之召昇天!」

  吳超越笑笑,又問道:「既然天父下凡時是附身在你們的東王九千歲身上,那麼你們太平天國裡,天王和東王誰說了算?」

  「平時天王說了算,天父下凡時東王說了算。」張少強如實回答。

  「很好。」吳超越滿意點頭,又問道:「那麼你們的天王洪秀全,在永安建國時有多少王妃?現在又有多少王妃?」

  張少強遲疑著不吭聲,吳超越則微笑說道:「這是我的最後問題,你回答完了,你就可以回蘇州去了。」

  招架不住自由的誘惑,張少強還是如實回答道:「聽說在永安建立天國時,天王萬歲冊封了三十六位王娘。現在天王有多少王娘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少,在武昌的時候,許丞相就帶著我們在民間挑選了許多美女獻給天王。」

  吳超越點點頭,很守信諾沒有再問張少強問題,只是把目光轉向了容閎,微笑著欣賞容閎的震驚表情,然而令吳超越大為狐疑的是,此時此刻的容閎雖然確實是目瞪口呆,滿臉的難以置信,可是坐在容閎旁邊水謙益卻是沒有半點驚訝表情,相反還有些膽怯和畏懼,還不斷的偷看容閎的驚訝表情。

  沉默了片刻後,更讓吳超越生疑的事發生了,容閎居然突然轉向了水謙益,厲聲喝問道:「這些事,你怎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水謙益的表情頗是哭喪,答道:「我也不知道,從沒聽說過。」

  憤怒的瞪了水謙益一眼,容閎才又轉向吳超越,說道:「吳大人,感謝你讓我知道這些事,我是真沒想到,洪秀全和楊秀清他們竟然是這樣的人。」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吳超越笑著揮揮手,一雙綠豆大的三角眼,卻始終盯著額頭已經汗跡的水謙益,突然問道:「水先生,天很熱嗎?你怎麼出汗了?」

  「沒……,沒啊?」水謙益趕緊否認,手上卻飛快抹了一把額頭。

  「水先生,你是香港佈道師,那你是那個會的?為你受洗的神父是誰?」吳超越又追問道。

  「巴色會。」水謙益老實回答,說道:「為我受洗的是韓山文神父。」

  聽到回答,吳超越當然是馬上去看麥都思和馬丁兩個內行,結果對水謙益來說還算好,麥都思馬上就點頭說道:「對,香港是有這麼一位韓山文神父,瑞典人,受瑞士巴色會委派來中國傳教,還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水謙益鬆了口氣的時候,不曾想麥都思卻又笑著說道:「說起來,韓山文神父和太平天國也很有淵源,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就是接受他的洗禮成為了教徒,他還把洪仁玕口述的太平天國起義經過寫成了一本書,準備在香港出版發行,還說出版後要送我一本,讓我幫著他在上海租界裡推銷。」

  聽到麥都思的無心之語,吳超越的歷史就算再稀爛也知道面前這個水謙益是誰了,而水謙益、也就是洪仁玕,則是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滾滾,還悄悄的按住了桌子,隨時準備起身而逃。

  容閎同樣也是緊張萬分,悄悄注意吳超越的反應和表情,然而令容閎和洪仁玕都無比奇怪的是,吳超越竟然一直都是不動聲色,就好象沒有留心到麥都思的話語一樣。過了半晌後,吳超越還微微一笑,說道:「可惜,如果這個洪仁玕是躲在上海租界裡就好了,那我只要想辦法把他騙出租界一抓,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吳超越的玩笑話並不好笑,只有笑點比較低的馬丁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吳,如果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那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上海縣衙告狀逼著你放那個洪仁玕。相反的,我還要到大牢裡去痛揍那個洪仁玕一頓,看他還敢不敢篡改我們西方的教義。」

  馬丁的這個玩笑話總算是逗樂了眾人,連洪仁玕都跟著眾人乾笑了幾聲,這時,一直被冷落到一旁的張少強怒吼了起來,「超越小妖,你答應放我的,你到底守不守信用?」

  吳超越笑笑,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路條,讓自己的親兵把張少強押出去祕密釋放。見此情景,麥都思和馬丁等人當然是大力稱讚吳超越的言而有信,遵守信諾,吳超越含笑謙虛,然後才向容閎說道:「純甫兄,藉著這個機會,我也順便和你說一件正事。你是人才,中國罕見的西學人才,我希望你留下幫我,我也可以保證,我一定不會虧待你,你在我的幕府之中,也一定有機會一展所長,把你從美國學來的先進知識傳播到華夏土地上,生根發芽,發揚光大!」

  容閎萬分動搖,也萬分猶豫,而那一邊的麥都思則也說道:「容,我認為你不必考慮,你在美國生活多年才剛回國,不知道中國各地對西方文化和現代科技的抵制仇恨程度,在這一點上,我和雒魏林都吃了無數的苦頭。只有吳是例外,他是真正懂西方的人,也是唯一懂得如何把西方文化與科技在中國傳播的人,你如果幫他,吳就可以獲得一個重要助手,你也可以少走無數的彎路。」

  馬丁和黃勝也在旁邊力勸容閎加入吳超越的幕府,但容閎雖然萬分心動,卻還是有一點顧慮,盤算了許久後,容閎這才說道:「吳大人,你要我留下幫你,我願意,但我有一個條件,希望你能答應。」

  「純甫兄請說。」吳超越微笑答道。

  「允許我隨時辭職。」容閎答道。

  「當然可以。」吳超越一聽大笑,說道:「純甫兄放心,你在我的帳下,如果發現與我理念不和,或者發現我是扶不起來的阿斗,不值得你效力,甚至是你覺得如果其他地方更適合你,那你隨時都可以走!我不但不強留,還送你路費,派人保護你離開!」

  吳超越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容閎當然是再沒有其他話說,馬上就起身向吳超越行拱手禮,恭敬說道:「臬臺大人,學生容閎,今後就給你調遣了。」

  吳超越哈哈大笑,趕緊起身向容閎還禮,還馬上決定讓容閎同時兼任自己教會學校的校長與兵工廠副廠長,開出的薪水則比僅留學了一年的黃勝高出兩倍。容閎謙虛謝了,滿心歡喜的吳超越又馬上邀請眾人到自家用宴慶祝黃勝入職,眾人都一口答應,唯有洪仁玕堅持拒絕,說道:「吳大人,純甫兄,實在不好意思,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喝不了酒,想先回租界休息。」

  裝模作樣的又邀請了幾句,見洪仁玕堅持拒絕,吳超越也沒勉強,點頭同意讓洪仁玕先回租界休息。洪仁玕如釋重負的趕緊道謝時,卻全然沒有發現,吳超越的三角眼中,正在閃爍著無比陰毒的光芒…………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其他用途

  「真險啊!」

  還是離開了與吳超越等人聚會那個小茶館,洪仁玕才發現自己的內衣已經被汗水溼透,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暗道:「感謝天父保佑,剛才我還以為要死定了。」

  對洪仁玕來說,剛才的情況確實是驚險到了極點,吳超越的想象力只要稍微豐富點,或者知道洪仁玕根底的容閎只要再沉不住氣一點,那麼洪仁玕就百分之百死定了!還百分之百會死得無比悽慘!以洪仁玕和洪秀全的親戚關係,也以滿清朝廷的尿性,不把洪仁玕剮上幾百上千刀那絕對叫怪!

  順便說一句,剛才吳超越的神情只要稍有異常,甚至是隻要目光中稍微帶上一些懷疑,洪仁玕就得當場被嚇尿褲子!

  慶幸過後,洪仁玕也沒敢在到處都是清軍的外洋碼頭上耽擱,趕緊快步趕回相對比較安全的租界,心裡所盤算的,也不再是如何把難得人才容閎拐到南京獻給洪秀全,而是如何儘快的離開上海,能去南京當然最好,實在不行逃回香港也行,總之上海這裡是絕對不能再呆了。

  越慌越見鬼,租界的界石已經遙遙在望的時候,一個男子突然追上來一把揪住了洪仁玕,二話不說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的臉上,大吼道:「狗東西,把我的荷包還來!」

  「誰?誰拿你的荷包了?」洪仁玕被徹底打懵了。

  啪一聲,那男子又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臉上,「狗RI的!還在老子面前裝?剛才你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見了,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的?還我荷包!還我荷包!」

  爭吵間,旁邊當然是馬上圍滿了看熱鬧的路人,還有幾個清軍士兵也跑了過來了解情況,那男子馬上又衝那些清軍士兵嚷嚷道:「軍爺,你們快請給小的做主,這個賊剛才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見了,我荷包裡面有五塊銀元,兩塊是吳大洋,三塊是鷹洋,是我做生意的本錢啊!」

  五枚銀圓對幾個低級的清軍士兵來說當然不算是小數目,覺得有便宜可佔,那幾個清軍士兵立即衝上前來要搜洪仁玕的身,結果旁邊有百姓眼尖,指著那失主的腳下說道:「荷包在你腳底下,在你腳下。」

  眾人低頭一看,見那失主的腳下確實有一個沾滿灰塵的荷包,那失主趕緊揀起來打開,亮出五枚銀圓說道:「幾位軍爺,大傢伙,你們看,這是不是我丟的荷包?這個小賊偷了我的荷包,被我發現就趕緊扔了,請你們給我做主啊!」

  洪仁玕大聲喊冤,賭咒發誓說那個荷包不是他偷的,圍觀百姓則紛紛唾棄洪仁玕的小偷小摸,但也有人勸道:「大兄弟,荷包找到就算了,別鬧了。」

  「不行!」那失主一蹦三尺高,憤怒說道:「我上次就丟了八塊銀洋沒找到,害我被媳婦罵了半年多,這次抓到了賊,我一定得把他送去見官!」

  說罷,那失主還拿出了兩塊銀圓遞給那幾個清軍士兵,說道:「幾位軍爺,請你們幫我把這個小賊扭去見官,這兩塊銀洋算我請你們喝酒!」

  白得銀子還有做好事的美名,那幾個清軍士兵當然是求之不得,二話不說就把洪仁玕給按住硬往城裡拖,洪仁玕大聲喊冤卻毫無作用,被硬拖到了城門前交給那裡的上海縣衙役,然後那些衙役稍微問了一下情況,直接就把洪仁玕給押進了城,捆進了縣衙交給目前暫署縣事的上海縣丞。

  再接下來的事非常簡單,向失主問清楚了事情經過,縣丞就馬上下令把洪仁玕關進大牢等候發落,洪仁玕大聲喊冤,又硬著頭皮說自己是吳超越的座上賓,可是卻毫無作用,仍然還是被拖進了大牢裡關進單間。期間因為太過喧譁和有些反抗動作,洪仁玕還沒少捱上海衙役的拳腳。

  洪仁玕被押進大牢的時候,那個丟失荷包的失主當然也回到了吳超越家中,向吳大賽低聲稟報事情已經辦妥,吳大賽點頭,隨手賞給那失主幾枚銀元,然後就跑到吳超越的面前報告情況,末了又向吳超越問道:「孫少爺,接下來怎麼辦?」

  「給上海縣衙打招呼,沒我的命令,人不許放,也不許任何人和他見面。」吳超越吩咐道:「其他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說。」

  洪仁玕十分順利的祕密逮捕了,但如何處置洪仁玕卻讓吳超越十分為難,揭穿洪仁玕的身份交給滿清朝廷,固然可以弄得一個小功,但這麼做很可能會牽連到容閎,同時相對這個時代絕大部分的中國人而言,洪仁玕也算是一個很難得的西學人才,就這麼交給滿清朝廷剁了未必太過可惜。

  用洪仁玕向太平軍交換點什麼也在吳超越的考慮中,但細一盤算後,吳超越卻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首先就是很容易走漏風聲,一旦被滿清朝廷知道肯定麻煩不會太小;其次是洪仁玕目前在太平軍中地位並不重要,假如要求太平軍拿蘇州城交換洪仁玕,就算洪秀全答應,太平軍的真正掌舵人楊秀清也肯定不會同意。

  利用洪仁玕向太平軍用計也很快被吳超越否定,用來對曾立昌、陳仕保用計,那些主是否認識洪仁玕還是個大問題,更別說馬上相信洪仁玕的話;用來離間洪秀全和楊秀清之間的關係倒是很有希望,但這麼做又明顯不符合吳超越現在的利益。所以思來想去後,吳超越居然楞是想不出來該如何料理洪仁玕,象雞肋一樣,吃下去沒肉,丟了又太過可惜。

  本來吳超越倒是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把洪仁玕祕密扣押在手裡,等將來有機會時再把這張牌打出去發揮作用——反正一天給洪仁玕喂兩頓牢飯也花不了幾個錢。但是沒辦法,才過了一個晚上,容閎就跑到吳超越的面前報告說洪仁玕失蹤,請求吳超越幫助尋找洪仁玕的下落,還說租界裡的一些神父也在四處尋找洪仁玕,到處打聽洪仁玕的去向,還準備到縣衙報官。

  洋神父嚇得住滿清官員嚇不了吳超越,但事情如果鬧得太大,導致洪仁玕的真正身份被揭穿,知情不報的容閎註定會被牽連自然不消說,曾經在自家設宴款待過洪仁玕的吳超越少不得也要受些牽連。所以隨口敷衍打發走了容閎後,吳超越也很快下定決心,決定把洪仁玕放了了事,不過為了把洪仁玕這根雞肋骨最大限度的榨出可用價值,吳超越又決定耍一些小手段…………

  …………

  關在汙水橫流臭氣沖天的牢房裡,洪仁玕當然是生不如死,以淚洗面,不斷的喊冤叫屈,磕頭求情,可是已經被上面打過招呼的獄卒卻毫不理會,讓洪仁玕在牢裡很是吃了一些苦頭,又餵了一個晚上的蚊子跳蚤。

  然而就在洪仁玕基本上絕望的時候,凶神惡煞的獄卒卻又突然把牢門打開,把洪仁玕給提溜了出來直接帶出監獄大門,監獄的大門前,吳超越的親兵隊長吳大賽也早在那裡微笑相迎,說道:「水先生恕罪,我們是剛剛才知道你的情況和下落,讓你受罪了。失禮之處,還望水先生千萬海涵。」

  「那裡,那裡。得蒙吳兄弟相救,小的已然感激不盡,那還敢多說什麼?」

  洪仁玕確實沒敢多說什麼,吳大賽則哈哈大笑,趕緊把洪仁玕請上了自己帶來的馬車,又讓馬車直接駛回吳府,把洪仁玕請到了側院的一個小客廳裡,吳超越當然已經在客廳裡安坐等待,面前還有一桌上好酒菜。

  再接下來當然是互相的虛偽客套,走完了這些趕場後,在監獄裡食不下咽的洪仁玕又馬上撲到了酒桌上據案大嚼,吳超越則連面前的筷子都沒碰一下,微笑著只是欣賞洪仁玕狼吞虎嚥的難看吃相。再然後,無比突然的,吳超越大聲說了一句,「洪仁玕!」

  乒乓兩聲,洪仁玕手裡的筷子落地,看著吳超越目瞪口呆,雙腿之間也一陣接一陣的漲疼。但還好,吳超越很快又微笑說道:「水先生,你和洪仁玕都是受過韓山文神父的洗禮,你認識他嗎?」

  差點沒被嚇死的洪仁玕鬆了口氣,趕緊點了點頭,然後又趕緊說道:「認識是認識,但只是在教堂裡和他見過幾次面,不熟,一點都不熟。」

  「哦,原來是這樣。」吳超越點點頭,又拿起湯勺,親自舀了一勺豆腐羹放在洪仁玕碗裡,微笑說道:「來,水先生,嚐嚐我家廚子的手藝。」

  洪仁玕趕緊謝了,把吳超越舀給他的豆腐羹吃了,又口不對心的稱讚,「好手藝,味道真不錯。」

  「那和水先生老家的梯面豆腐花比起來如何?」吳超越隨口問道。

  「水差了點,梯面豆腐花是用山泉水……。」

  洪仁玕的話只說到一半就再說不下去了,小臉發白的看著吳超越,腦袋裡更是徹底一片空白,暗道:「糟!中計了!」

  洪仁玕想象中的刀斧手並沒有出現,吳超越也彷彿象是沒聽出洪仁玕話裡的破綻,只是點了點頭,說道:「難怪,我一直就覺得和正宗的梯面豆腐花比起來,上海的豆腐花是有些味道不對,但一直就不明白到底是那裡不對,原來是水質的問題。」

  洪仁玕更不敢吭聲了,吳超越則微笑著打量他的驚恐表情,催促道:「水先生,繼續請啊,別客氣,在我家一定要吃飽,吃好。」

  戰戰兢兢的看了吳超越一眼,見吳超越笑容中沒有任何的惡意,洪仁玕這才抹著汗水小心翼翼說道:「吳大人,學生尿急,想去一下茅房。」

  吳超越笑著說請,旁邊吳大賽早已過來給洪仁玕引路去入廁,期間洪仁玕當然也打過逃跑的主意,但吳大賽和兩個全副武裝的吳超越親兵一直在旁邊盯著找不到機會,又尋思就算跑出了吳府也逃不出上海城,洪仁玕還是自行打消了逃跑念頭,乖乖放了水避免真被吳超越嚇得尿褲襠,又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回到了吳超越的面前。

  對洪仁玕來說還好,接下來吳超越倒再沒有試探他和恐嚇他,還是等他酒足飯飽自行放下了筷子後,吳超越才微笑著問道:「水先生,聽說你打算和一些神父去江寧傳教,有這事嗎?」

  洪仁玕的臉色又有一些發白,好在也已經有些習慣了吳超越的突然襲擊,洪仁玕這次總算是沒露出太多破綻,只是搖頭說道:「沒這回事,江寧那是長毛的地方,學生是大清子民,與長毛不共戴天,那能去那裡?」

  「是嗎?」吳超越笑笑,又突然說道:「替我給你親戚家的老三帶句話——和平相處,對大家都好。這句話,你也可以讓你親戚家老三的結拜兄弟知道。」

  「吳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洪仁玕滿頭霧水了,吳超越卻拒絕回答,只是直接下令逐客,派親兵保護洪仁玕返回租界。結果也是到了回租界的路上,洪仁玕才終於醒過一點味來,暗道:「親戚家老三?我親戚家裡排行第三的,不就是……?」

  「超越小妖,到底有沒有識破我的身份?又怎麼會讓我帶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洪仁玕提心吊膽又琢磨不透的時候,吳超越當然在得意冷笑,心知只要洪仁玕順利把這句話帶到洪秀全和楊秀清的面前,洪秀全或許不敢說,但楊秀清肯定會馬上明白自己的意思。然而冷笑冷笑著,吳超越卻猛的跳了起來,一拍額頭懊悔慘叫,「糊塗了!我怎麼忘了他還有其他用途?」

  「孫少爺,他還有什麼用途?」旁邊的吳大賽好奇問道。

  吳超越搖頭不答,也不能回答,因為吳超越突然想到的是,自己為什麼就沒考慮過用洪仁玕取代周秀英充當中間人,向楊秀清傳達暗中聯手意圖?這麼一來,最起碼周秀英可以少冒無數的風險,自己也用不著擔心楊秀清把情人周秀英扣做人質,用來要挾自己!

  「也許還來得及,趕緊想辦法和秀英寶貝聯繫,讓她只把張繼庚的事告訴楊秀清就行,想辦法讓楊秀清知道這是我洩露的就行,但千萬不能親自去南京!」

  ………………

  惡有惡報,就在吳超越悔青腸子的時候,已經改名為天京的南京城裡,洪秀全長兄洪仁發的國宗府裡,化名為葉芝發的張繼庚,正把一個小藥包放到了一個名叫伍慶志的郎中面前,低聲說道:「事情已經辦妥,我的人已經向楊秀清舉薦了你去給他治眼病,楊逆也已經答應了。這是向大人給我的,西洋來的,聽說是用砒霜喂蟾蜍養出來的毒藥,無色無味,就是銀針銀碗也試不出來。有機會,就放在楊逆的藥碗裡。」

  伍慶志點頭,小心接過藥包收好,張繼庚卻不肯放心,又叮囑道:「你放心,事成之後,長毛內部必然大亂,到時候向大人乘機發起攻城,你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將來朝廷也一定會重重的嘉獎你,封官賜爵,恩蔭子孫。」

  「葉先生請放心,為國除賊,我在所不辭。」至今不知道張繼庚真名的伍慶志點頭,又亮出了藥箱裡的一根竹簽,說道:「在下已經上面塗過毒,有機會我就下藥,沒機會下藥,我就乘著給楊逆檢查眼睛的機會,把這根竹簽插進他的眼睛裡,同樣可以要他的狗命!」

  張繼庚一聽大喜,趕緊向伍慶志連連拱手,又正向繼續給伍慶志洗腦時,不曾想門外卻傳來了洪府下人的聲音,說是洪仁發有事要請葉芝發先生過去商量。張繼庚不敢怠慢,趕緊出門與下人同去拜見洪仁發,結果讓張繼庚頗為意外的是,還有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太平軍高官也在現場,洪仁發還給他介紹道:「葉先生,這位是東王府的張沛澤張軍帥,是他點名要見你,快給張軍帥見禮。」

  聽說過張沛澤的名字,知道他是楊秀清的心腹親信,張繼庚更加不敢怠慢,忙向張沛澤雙膝跪下行禮,張沛澤則微笑問道:「你就是葉芝發葉先生?」

  張繼庚忙不迭的點頭說在下就是,張沛澤也微笑著點點頭,然後突然大喝一聲,道:「拿下!」

  還沒等張繼庚反應過來,張沛澤帶來的太平軍士兵就已經把他按在了地上,反抄雙手捆了一個結結實實,張繼庚魂飛魄散的大聲喊冤,那邊洪仁發也是勃然大怒,向張沛澤喝問道:「張軍帥,你這是什麼意思?葉先生是我的幕僚,你無緣無故憑什麼抓他?」

  冷笑著向洪仁發出示了楊秀清的令牌,張沛澤說道:「國宗恕罪,末將這是奉命而行,天父下凡告警,說你幕府裡這個葉芝發,真名叫做張繼庚,字炳垣,是清妖潛伏在我軍之中的細作,還是超越小妖當初在神策門的友軍首領,雙手沾滿了我們天國將士的鮮血,所以東王九千歲才命令末將前來捉拿於他!」

  「什麼?」洪仁發目瞪口呆,張繼庚更是張口結舌,萬萬沒有料到太平軍竟然會把他的底細調查得這麼清楚,那邊張沛澤卻是毫不遲疑,馬上又讓洪府下人帶路,趕往張繼庚的住處搜查其他證據。

  再然後,很自然的人贓並獲,太平軍將士不但在張繼庚的住處搜查出了他與清軍將領祕密往來的信件,還把暗藏毒簽毒藥的伍慶志也逮了一個正著,同時也搜出了張繼庚部分同黨的名單。而消息傳到了楊秀清的面前後,楊秀清不但沒有半點的歡喜,相反還拿起了一道剛收到的告密信反覆觀看,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叫周秀英的松江女將,遠在千里之外,是怎麼知道暗藏在天京城裡的清妖細作的?還知道得這麼詳細,連他藏在那裡和真名叫什麼都知道?還有,她為什麼不向本王稟報這條重要情報的來源?只是希望能夠拜見本王,還說有更機密的大事要向本王稟報?」

  想不通也沒關係,楊秀清很快就親筆寫了一道書信給曾立昌,要求曾立昌立即派人護送周秀英趕來南京與自己見面,打算親自向周秀英瞭解事情的前後經過。再然後,楊秀清才騰出手來親自主持捕拿張繼庚同黨的大事,張繼庚和向榮苦心經營的南京情報網絡,也很快就在太平軍將士的鐵拳下被砸得粉碎。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三章 調虎離山

  忙碌上海事務的同時,吳超越也沒忘了蘇州這邊的大事——且不說光復蘇州關係到吳老買辦的烏紗帽,單是蘇州太平軍對上海老巢的威脅,就由不得吳超越不操心蘇州戰場。

  也多少還是有些曙光,把容閎收入幕府後的第四天,崑山和春那邊就轉來了兩江總督怡良的告急文書,無緣無故回援無錫戰場的太平軍周立春部,果然向清軍陽湖營地發起了突然襲擊,清軍方面雖然也極力抵抗,奈何周立春軍在上海已經補充了大量的西洋先進武器,同時看似輔兵的周軍士卒也是太平軍的精兵改扮而成,清軍又中計去偷襲太平軍的背後,遭到了太平軍精銳的迎頭痛擊後損失慘重,連大營都不敢回就直接逃往了常州。

  最後,陽湖清軍雖然靠著營防工事勉強擋住了太平軍當天發起的進攻,卻因為損失慘重和友軍逃亡過多,不得不連夜棄營西逃,太平軍乘勢進擊,一口氣追殺到戚墅一帶方才停住腳步,怡良害怕太平軍乘機攻打常州城,只能是趕緊寄書求援,要許乃釗和吳超越趕緊出兵替他分擔壓力。

  對此,江蘇巡撫許乃釗心裡雖然一萬個不樂意,但也害怕背上一個對總督見死不救的罪名,不得不找來吳超越商議。而吳超越盤算了許久後,卻向許乃釗反問道:「許撫臺,對於這件事,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本官不是很懂軍事,雖有打算,卻不知是對是錯。」

  許乃釗倒也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坦然承認自己短處,說道:「本官認為,蘇州城大,工事堅固,糧草也非常充足,急切之間幾無可能攻破,但我們如果出兵蘇州,在城下立營只圍不打,那麼長毛必然不敢大舉進攻常州,常州之危立可化解,我軍也可以見機而行,有機會就攻城破敵,沒機會則守營自保,進退從容,可立不敗之地。」

  吳超越一聽笑了,說道:「撫臺大人實在謙虛,居然還說你不擅長軍事,在下官看來,你這個策略其實是我們現在最好的選擇。除了可以圍魏救趙替怡總督分擔壓力外,我們還可以憑藉吳凇江與京杭大運河的水路之便,源源不絕的獲得浙江的糧草和上海的武器彈藥補給,就算急切間破不了城,時間長了,耗也能把蘇州城裡的長毛耗死!」

  許乃釗一聽大喜,拍著大腿說對,就是這個道理,然後許乃釗又迫不及待的說道:「吳大人,既然你也贊同進兵蘇州,那你我趕快各自整頓兵馬,儘快出兵蘇州圍魏救趙如何?」

  吳超越又笑了,搖搖頭,然後突然離座,向許乃釗拱手行禮,說道:「撫臺大人,下官有一個不情之請,這一次進兵蘇州,下官不想去也不能去,只想請撫臺大人獨自領兵前往,萬望撫臺準允下官留守上海。」

  如果是換成了其他的江蘇官員向許乃釗這個堂堂巡撫提出這樣的要求,許乃釗不馬上和他翻臉那肯定叫怪。但吳超越不同,知道自己在軍事方面必須要倚重吳超越的許乃釗雖然聽得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動怒,只是疑惑問道:「吳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下官要爭取儘快光復蘇州。」吳超越坦然答道:「皇上聖旨,讓下官在三個月內光復蘇州,否則就要把下官的祖父貶為庶人,現在皇上給的期限已經只剩下兩個月零兩天了,下官如果不趕快想辦法拿下蘇州,就盡不了孝道了。」

  許乃釗能混到封疆大吏的位置當然也有他的過人之處,只稍一盤算,許乃釗就隱約明白了吳超越的意思,問道:「吳大人的意思是,讓本官率軍到蘇州去迷惑長毛,讓長毛認為蘇州的危險不大掉以輕心,甚至繼續分兵去打常州,然後你再突出奇兵,一舉拿下蘇州城?」

  「撫臺大人英明,確實如此。」吳超越沉聲答道:「長毛若見貴我兩軍合力進兵蘇州,那麼蘇州長毛必然全力固守,不會給我們速勝機會。但如果長毛見只是撫臺大人你的軍隊去蘇州城下立營,而我軍卻在上海按兵不動,那麼長毛必然會生出僥倖之心,或是抓緊時間全力進攻常州,或是冒險出城與我軍野戰,只要長毛動起來離開城牆保護,下官就有機會出奇制勝了。」

  還是那句話,如果換成了其他江蘇官員提出這樣的要求,讓許乃釗這個堂堂巡撫給他當藍領當苦力頂在前面,自己躲在後面等機會立功,那許乃釗肯定是一口唾沫就噴在他臉上。但吳超越不同,知道吳超越在軍事上有多靠得住,上海戰事期間又沒少跟在吳超越背後撈好處,同時光復蘇州城的功勞也絕對不算小,所以盤算半晌後,許乃釗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

  「多謝撫臺大人成全。」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向許乃釗連連道謝,指點許乃釗到了蘇州城下後立即深溝高壘,只守不戰,同時放出風去,就說吳軍練勇因為還沒有訓練成熟,同時自己又在幫著買辦爺爺重建江海關,所以一時半會去不了蘇州參戰。許乃釗一一記住,然後到了晚上,吳超越當然是又把一箱吳老買辦貪汙來的銀子送到許乃釗營中道謝不提。

  還有一件小事,因為周騰虎的家眷老小都在常州的緣故,吳超越又專門把太平軍進逼常州的消息告訴給了周騰虎,讓周騰虎趕緊轉移家眷。周騰虎則笑著答道:「多謝臬臺大人關心,沒關係的,其實早在長毛逃回蘇州的時候,下官為了謹慎起見,就已經讓家眷轉移到了江陰,隨時可以乘船直接來上海。」

  欽佩了一句周騰虎的深謀遠慮和未雨綢繆,吳超越又好奇向周騰虎問道:「弢甫先生,早在長毛逃回蘇州的時候,你就已經猜到長毛遲早要對常州下手了?」

  「不是猜到,是料定。」周騰虎答道:「長毛要想反攻上海,僅憑蘇州無錫兩地的錢糧人力,那是絕對不足,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強擊弱,向相對空虛的常州和丹陽下手,打通與江寧長毛的直接聯繫,也更進一步壯大力量,所以就算長毛一時半會沒這麼聰明,也遲早會對常州下手。」

  吳超越連連點頭,也一直認為蘇州太平軍目前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向常州下手。當下吳超越先把自己暫時按兵不動迷惑太平軍的打算告訴給了周騰虎,又問道:「弢甫先生,以你之見,我這一計有幾成把握成功?」

  「臬臺大人的計策確實是妙計,但……。」周騰虎說話很是直接,沉吟了一下就說道:「但學生認為,還缺最關鍵的一點。」

  「那一點?」吳超越趕緊問道。

  「讓長毛看到攻克常州城的希望。」周騰虎笑笑,說道:「臬臺大人,說句不禮貌的話,你在戰場上已經是出了名的狡詐如狐,指望長毛再上你的當,已經是難如登天,看到你在上海按兵不動,長毛縱然心動,也肯定不敢輕易分兵去攻常州。」

  說到這,周騰虎頓了一頓,又微笑說道:「但如果讓長毛看到攻克常州的希望就不同了,蘇常兩州距離並不遠,急行軍五天就可以走一個來回,而我們要想從上海趕到蘇州戰場,就算走水路也得兩天路程,只要長毛覺得攻克常州的把握很大,那就由不得他們不動這個心,打一個時間差先克常州,然後馬上回援蘇州。」

  「弢甫先生所言甚是。」吳超越連連點頭,然後又問道:「那麼以弢甫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讓長毛看到攻克常州的希望?」

  「讓常州那邊出面,假意詐降獻城,誘長毛去攻城。」周騰虎回答道。

  吳超越聽了先是心動,但稍微一盤算後,吳超越卻又皺眉說道:「但恐怕很難吧?怡制臺那條老狐狸算盤打得精著呢,怎麼可能答應用這樣的計策,讓他獨力應對長毛主力,讓我們乘機揀便宜?」

  「那要看誰去勸說怡制臺採納此計。」周騰虎冷笑,說道:「臬臺大人你只要拿出一萬兩銀子,再答應把光復蘇州的首功讓給怡制臺,讓學生去替你充當說客勸說怡制臺配合我軍行事,學生至少有六成把握可以成功。」

  雖說把握不是很大,同時又得出血出銀子,但考慮到買辦爺爺在海關監督任上貪汙一萬兩銀子也就是十天八天的小問題,吳超越還是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立即拿出了一萬兩銀子交給周騰虎,讓周騰虎走水路趕往常州活動,請怡良吃點虧配合自軍行事。

  也是湊巧,許乃釗率領清軍趕往蘇州的第二天,英國方面派來與太平天國聯繫的使節團,在新任駐華公使老包令寶貝兒子小包令的率領下抵達上海,準備在上海補給食物和煤炭後再繼續西進。收到了這個消息後,吳超越也專門去了一趟租界與小包令見面,瞭解小包令這次出使南京的大概情況。

  見面會談在無比虛偽的氣氛中展開,吳超越極力稱讚老包令來到中國為中英友誼做出的卓越貢獻,絲毫不提小包令即將出使南京的事,小包令則拼命誇獎吳超越對西方文化的瞭解和尊重,對建立英中友誼的創造性突破,末了還無比虛偽的主動說道:「吳,你放心,我這一次出使南京,目的只是為了就通商、傳教與太平天國展開談判,絕不會有任何軍事方面的往來。而且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必須要告訴你,關於你就我國出兵幫助貴國抵禦俄羅斯人野蠻入侵的邀請,我的父親已經在慎重考慮中,相信很快就會給你滿意的答覆。」

  吳超越更加虛偽的微笑謝了,又和小包令說了許多的客氣廢話,並應邀參加了阿禮國為小包令舉行的歡迎宴會。而到了宴席上,不出吳超越所料的是,胸口掛著十字架的洪仁玕果然出現在了小包令的隨行人群中,見吳超越的三角眼向自己看來,洪仁玕還趕緊縮了回去,想躲開吳超越的發現了。

  躲當然躲不掉,端著紅酒走到了洪仁玕的面前,吳超越先邀請洪仁玕與自己碰了一杯,然後又把洪仁玕請到了僻靜處,微笑問道:「水先生,上次和你說的那件事,給你親戚帶話的事,不知道你還記得不?」

  「記是記得,但是吳大人,學生實在不懂你的意思。」身在租界,洪仁玕的膽子也大了不少,多少有勇氣敢正面和吳超越相對。

  「你的親戚會明白。」吳超越笑笑,說道:「隨便再說一件事,你的親戚如果願意,可以讓你擔任使者,隨時和我取得聯繫。」

  早就懷疑吳超越已經識破自己身份的洪仁玕眼珠子都快瞪圓了,吳超越則再不理會他,端著紅酒又重新回到了英國使節團的人群中與眾人虛偽客套,心裡則說道:「洪仁玕這裡的事已經辦妥,接下來就該趕緊和秀英聯繫了。小寶貝,你可千萬一定要再來一次租界,再和我見一次面啊,不然的話,你很可能就要被楊秀清扣為人質了。」

  作惡多端的下場就是蒼天不佑,儘管小包令的輪船離開上海前往南京時,吳超越佈置在租界的眼線親眼看到了洪仁玕登上了駛往南京的蒸汽船,但是周秀英卻再也沒有出現在過租界,也再沒出現在過吳超越的面前。對此,吳超越心急如焚,可是又毫無辦法。

  不止一個女人讓吳超越煩心,還有和楊玉茹的婚事也讓吳超越頭疼無比,儘管吳超越不想太早和還沒滿十四周歲的小籮莉圓房,一再懇求吳老買辦推遲婚期,但這個時代的婚齡卻是隻有十四虛歲,楊玉茹又恰好已經符合條件,著急抱曾孫的吳老買辦也就說什麼都不肯同意推遲,還一定要在離任前看到寶貝獨苗孫子成親,便強行把吳超越和楊玉茹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並立即著手大操大辦,還早早就派人去香山給吳超越的父母送信,讓他們也來上海蔘加吳超越的婚禮。

  還有虛歲十三的馮婉貞,吳老買辦給她和吳超越定的成親日子是咸豐五年的正月初五,還主動表示以迎娶正妻的禮儀讓馮婉貞的花轎從正門進門。對此,楊玉茹和馮婉貞倒是紅著臉不說話也不反對,吳超越卻是叫苦不迭,大罵這個時代的荒唐計歲方法——居然一出生就算一歲,過一個又算一歲,害得自己要接連犯罪。

  不滿這個時代婚姻制度的吳超越倒是抱怨不斷了,然而無可奈何的接受了吳老買辦強加在自己頭上的犯罪行為後,看著吳超越那張垂頭喪氣的瘦臉,趙烈文卻是哈哈大笑,說道:「慰亭,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麼好的婚期,你竟然還這麼不樂意?」

  「太小了。」吳超越哭喪著臉說道:「玉茹是道光二十三年的三月才出生,用西洋的計歲方法,就算到了成親那天,她也只是十三歲半,這麼早成親圓房,對她身體不好,一不小心就會害了她。」

  「慰亭,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成親的日子對你的夫人好。」趙烈文笑笑,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個婚期對於我們光復蘇州來說,是再好再妙不過。」

  「什麼意思?」吳超越有些糊塗。

  「慰亭,你如果是蘇州長毛的首領,探到你正式成親的日子,你會怎麼想?」趙烈文笑著說道:「蘇州的長毛首領會不會覺得,在你正式完婚之前,你絕不可能親自率軍去打蘇州?」

  吳超越一呆,這才發現買辦爺爺其實是無意中給自己幫了一個大忙,曾立昌只要知道自己的成親日子如此之近,就一定會出現鬆懈心理,再配合周騰虎那邊的誘敵計劃,蘇州太平軍中計去打常州的可能性就馬上大增!而拍額懊悔之後,吳超越也沒遲疑,馬上就叫來黃植生,讓他替自己大寫請貼,邀請松江各地上臺面的人屆時參加自己的婚禮,同時又安排自軍將士四處放風,對外公佈自己的婚期,盡一切可能讓蘇州太平軍那邊知道自己的正式成親時間。

  「九月初八就九月初八,只要能拿回蘇州幫我爺爺保住海關這個肥差,大不了拜了堂上了床我不碰她就行了。」吳超越一度這麼打算,但一回想到自己未婚妻的動人臉蛋,吳超越卻又有些叫苦,知道自己在床上肯定得有一段難熬的日子過了。

  …………

  還是在同一天,在周騰虎的不懈努力與巧舌如簧的勸說下,兩江總督怡良終於還是點頭同意了採納吳超越的戰術計劃,讓常州清軍冒著風險吸引蘇南太平軍的主力攻擊,調虎離山為吳超越創造奇襲蘇州的戰機。但是當然,老奸巨滑的怡良又提出了一個苛刻條件,那就是計劃成功後,報捷摺子必須由怡良來上,摺子上的戰役總指揮也必須寫怡良怡制臺的名字。

  知道海關油水對吳超越擴軍備戰的重要性,周騰虎當然一口答應了怡良的無恥要求,然後再當怡良問起派什麼人去執行誘敵計劃時,周騰虎馬上就笑了,笑著說道:「怡制臺放心,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學生就是常州本地人,找死士死間去誘騙長毛來攻城,可以包在學生的身上。順利的話,說不定我們在常州戰場上也能小有斬獲。」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萬念俱灰

  其實周秀英並沒有真正說服曾立昌和陳仕保下定決心攻打常州,太平軍向無錫出兵,其首要目的不過是幫謝長沙擺脫常州清軍的糾纏,讓一直被常州清軍糾纏的謝長沙緩口氣,獲得點喘息機會。

  必須得這麼做,在無錫堅持了整整一年時間還多,謝長沙麾下的二線太平軍雖然進步明顯,實力增加了不少,但現在軍中也已經是彈藥匱乏,糧草難敷,急需休整休息,補充彈藥和糧草武器。曾立昌在蘇州這邊稍微緩過點勁,無論如何都得出手幫他一把。

  周立春軍一口氣打到戚墅也完全是因為常州清軍自己不爭氣,貪攻偷襲周立春軍的後隊,卻做夢都沒想到周立春背後的輜重隊竟是太平軍的精銳改扮而成,被抽了一個滿地找牙後又收不住潰勢,一口氣直接逃回常州,導致守營地清軍孤立無援,也只能是趕緊連夜棄營而逃。周立春軍和協助他作戰的太平軍黃生才部沒敢乘勢一口氣直接打到常州城下,只追到戚墅就趕緊止步,也是害怕孤軍深入後力不繼,給了常州清軍反敗為勝的機會。

  其後,並沒有參加陽湖戰事的周秀英繼續吃裡扒外,雖然又一次建議曾立昌和陳仕保繼續增兵,乘勢拿下錢糧豐足絕對不在蘇州之下的常州城,但這次卻遭到了曾立昌和陳仕保的斷然拒絕,原因則當然是蘇南太平軍本來就實力不強,過於分兵的話不但拿下常州的把握不大,說不定還會給清軍機會把蘇州也給一腳踹了。對此,周秀英當然是心中暗急,可是又無可奈何。

  再接下來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聽取了吳超越的建議,江蘇巡撫許乃釗率軍三千餘西進蘇州,在城外東南角的十里處建立營地,深溝高壘採取守勢,接著一度被太平軍打跑的和春也帶著軍隊偷偷摸摸的溜出崑山城,在蘇州城外的東北角側倚陽城湖安營,與許乃釗互為犄角威脅蘇州城。

  對此,曾立昌和陳仕保更加不敢冒險攻打常州的同時,還因為吳超越沒有親自率軍前來而更加不敢掉以輕心,生怕詭計多端的吳超越不來蘇州是假,憋著壞準備偷襲蘇州是真,對清軍的偵察與防範更緊。周秀英知道這個情況後則是有些失望,暗罵情人不明白她的心思,不給她與吳超越再見一面的機會。

  再接下來的戰局情況平淡而又乏味,許乃釗、和春一起只守不戰,拼命糟蹋咸豐大帝的銀子錢糧卻不思進取,從始至終都沒有向蘇州城發起過一次進攻。倒是太平軍主動向清軍營地發起過一次進攻,結果卻因為清軍死守營地不出沒能獲得取勝機會,激戰了半個白天就主動退兵,然後兩軍之間再沒有發生過一次象樣的戰鬥,基本處於消極對峙的狀態。

  蘇州戰場消極對峙,無錫戰場和常州戰場反倒小有斬獲,擺脫了常州清軍牛皮糖一般的糾纏後,無錫太平軍頻繁出擊,專挑周邊的地主富戶下手,接連擊敗多支地主武裝,劫到了相當不少的錢糧武器,部分緩解了無錫太平軍物資匱乏的危機。不過無錫這邊是早被打爛的,不管謝長沙再是如何的刮地三尺也是劫無可劫,所以無錫太平軍的處境仍然還是十分艱難,很難為常州戰場上的太平軍提供強有力的幫助。

  即便難以獲得無錫友軍的幫助,靠著武器和士兵素質的優勢,周立春和黃生才還是先後幾次打敗常州清軍的反撲,並一度打到常州城下,在城下町和周邊鄉社搶到了不少錢糧補給,可是卻因為整體實力不足,無法給蘇南戰場上實力相對最弱的常州清軍以致命一擊,同時光靠劫掠鄉里補給糧草顯然也不是長遠之計,所以周立春和黃生才又主動派人來與曾立昌聯繫,請示是見好就收,儘快撤回無錫或蘇州?還是繼續堅持下去,等待曾立昌的後續援軍?

  收到周立春和黃生才聯名的書信後,曾立昌與陳仕保也趕緊湊在了一起商議了一下如何答覆,本來曾立昌倒是覺得應該見好就收,讓周立春等人趕緊退兵了事。然而曾立昌的副手陳仕保卻考慮到了另一個層面,向曾立昌說道:「曾丞相,就此收兵當然是穩妥選擇,但我們不能忘了在揚州時的教訓,那時候我們同樣是把揚州城守得固若金湯,滴水不漏,可因為清妖切斷了我們的糧道,我們最後還不是隻能主動棄城突圍,白白犧牲了無數忠勇將士還毫無作用?」

  陳仕保這話提醒了曾立昌,咸豐三年時曾立昌受命守衛揚州,面對清軍江北大營的重重包圍,曾立昌及所部將士上下齊心,同仇敵愾,不知多少次打退清軍的瘋狂進攻,力保揚州不失,但因為清軍切斷了曾立昌的糧草補給,糧食逐漸吃完的太平軍將士後來只能靠樹皮草根充飢,吃光了城裡的鼠貓狗雀,艱難到了煮釘鞋底和煨牛皮箱為食,最後實在熬不下去也只能是被迫棄城突圍。

  蘇州戰場的情況其實比揚州戰場更糟糕更危險,揚州時起碼還有鎮江和南京的援軍可以指望,江北大營的清軍也比江南大營的清軍要孱弱得多;而現在的蘇州比揚州距離鎮江和南京遠得多,面對的敵人也更強大更奸詐。城外的清軍和上海的吳軍練勇固然很難攻破蘇州堅城,然而切斷太平軍的糧草補給卻是綽綽有餘,太平軍一旦糧食吃光卻還是沒有等到楊秀清派出的援軍,到時候蘇州太平軍將要面對何等艱難困苦的局面,已經吃盡苦頭的曾立昌當然心知肚明。

  考慮到了這些前車之鑑,還有現在的具體處境,曾立昌難免有些動搖,遲疑著向陳仕保問道:「陳丞相,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進兵常州了?」

  陳仕保先點頭,然後又搖頭,說道:「曾丞相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大舉進攻常州,我只是覺得現在的情況,就這麼放棄攻打常州未免有些可惜,和松江的三股清妖比起來,常州的清妖要弱得多,就連我們的偏師都可以在正面交手時佔據上風,我們適當往常州戰場上增派一些主力精銳,拿下常州未必沒有希望。」

  說到這,陳仕保頓了一頓,又說道:「所以我覺得,我們不妨再往常州增派一支軍隊,速戰速決能夠一舉拿下常州城當然最好。如果實在拿不下來,立即回師來守蘇州無錫,也不耽誤什麼事。就算蘇州這邊真有什麼危險,以我軍將士的行軍速度,從常州回援蘇州,兩天時間已經足夠,而且這條道路還盡被我們控制,也不怕清軍攔截阻擊。」

  性格謹慎的曾立昌遲疑著不敢輕下決定,盤算了許久才說道:「那這樣吧,先別急著讓周立春和黃生才他們退兵,容我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如果曾立昌真的立即下定決心棄打常州,那吳超越肯定就只能是欲哭無淚,不過曾立昌稍微這麼考慮一下吳超越就有機會了——事隔僅一天,周立春和黃生才又突然派人送來一道急信,說是有一個叫金玉山的常州團練首領,派遣心腹祕密與周立春等人取得聯絡,寄書請降並主動請求擔當太平軍的內應,承諾在太平軍攻城時在城內起事,打開城門迎接太平軍入城。此外金玉山還開出了投降條件,破城後賞給他白銀萬兩,還有把常州城裡著名富戶滕家的漂亮女兒滕玉涵賞給他做妾。

  除了報告這些重要情況外,周立春還大概向曾立昌報告了一下這個金玉山的情況,說他是無錫新安人,外號叫做金阿狗(史實人物),太平軍攻佔無錫後,這個金阿狗藉口辦團練拉了一幫人馬在太湖稱王稱霸,口口聲聲說打太平軍實際上卻是專門劫掠過往客商發財,私下裡還經常和太平軍做走私生意,與周立春和謝長沙都祕密打過交道。後來因為金阿狗劫了無錫太平軍的運糧船,激怒了無錫太平軍,捱了一頓暴揍還連老巢都被太平軍抄了,走投無路的金阿狗這才真正跑到常州清軍那邊去當走狗,但因為名聲過臭,在清軍隊伍裡也不是很受待見。

  看完了周立春和黃生才聯名的書信,曾立昌心中暗喜之餘也沒遲疑,馬上請來無錫太平軍出身的周秀英,讓周秀英觀看書信,也詢問已經被自己認為義妹的周秀英是否瞭解這個金阿狗。結果周秀英一聽就大皺眉頭,說道:「義兄,這個金阿狗不是什麼好東西,好色貪財,他兒子和他也是一個德行,每次和我見面,他和他兒子都……。」

  回想到以前與金阿狗見面時的情景,周秀英忍不住做了一個想要嘔吐的動作,說道:「別提那條老狗了,提起他小妹就想吐。」

  說罷,周秀英居然還真的有些噁心欲吐的感覺,曾立昌卻是又追問道:「義妹,那以你之見,這個金阿狗寄書請降,是真還是假?」

  「說不準。」周秀英搖頭,說道:「小妹和他接觸也不是很多,不過這條老狗貪財好色倒是真的,為了女人和銀子,他連親爹親媽都能賣!上次太湖劫糧,謝軍帥的人都已經明白告訴他是我們的糧食了,他和我們約好了互不侵犯也照搶無誤!太湖的漁家女,不知道被他和他兒子糟蹋了多少!」

  只要金阿狗真能打開城門獻城,曾立昌當然不會介意他的人品究竟卑劣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暗喜之餘,曾立昌當然也馬上盤算起了出兵常州的可能。結果也是湊巧,就在這時候,負責哨探事宜的太平軍大將黃子隆突然急匆匆的進來,將一道剛收到的細作急報呈到曾立昌的面前,說道:「曾丞相,安插在上海的細作送來急報,超越小妖要成親了。」

  「超越小妖要成親了?!」

  發出驚呼的並不是曾立昌和陳仕保,而是恰好就在現場的周秀英,聽到這個消息,周秀英的小嘴一下子就張得可以塞進兩個雞蛋,臉上也盡是難以置信的震駭表情。曾立昌見了奇怪,忙問道:「義妹,你怎麼了?超越小妖要成親,你怎麼驚訝成這樣?」

  「啊,啊。」周秀英無意識的啊了兩聲才回過神來,強壓住心頭的亂麻,強作笑顏說道:「小妹只是覺得奇怪,就超越小妖那副醜模樣,那戶人家這麼不長眼,會把女兒嫁給他?」

  「大驚小怪。超越小妖是清妖高官,清妖朝廷裡那麼多馬屁精,當然有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的。」

  曾立昌含笑斥責了義妹一句,然後才拿起了細作的急報細看,而當看到吳超越的婚期是定在九月初五時,還有看到吳軍練勇並沒有近日出兵的跡象時,曾立昌心中當然更是大喜,趕緊與陳仕保低聲討論起了乘機出兵去打常州的可能。周秀英則是心亂如麻,生怕繼續露出破綻,趕緊找了一個藉口告辭不提。

  也是回到了女營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時,趕出了在房裡侍侯的女親兵後,周秀英才鑽進了被子,用被子矇住了自己的腦袋流淚,既痛恨情郎的薄情負義,也後悔自己當初的傲嬌高調,錯過了與心上人結為正式夫妻的唯一機會,口中喃喃唸叨,也全是埋怨痛罵……

  「騙子!臭騙子!明明說了要娶我,還要去和別人成親,欺負了人家,要人家為你做這做那,最後還是和別人成親……。陳世美,臭陳世美……。」

  傷心過度,不吃不喝的周秀英當天就再沒離開過房間,還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周秀英才在女親兵關心的勸解下起床梳洗,勉強坐到桌邊喝了一碗稀粥,但即便勉強吃飯也是食不下咽,費了相當不小的勁才勉強把一碗稀粥喝下一辦。然而就在周秀英身體和心理都極度難受的時候,曾立昌卻突然派人來要周秀英去和他見面,周秀英不知究竟趕緊放下粥碗隨使者趕到太平軍指揮所,與義兄曾立昌又見了一面。

  曾立昌今天的神情非常奇怪,見周秀英的神色不對,曾立昌雖然先是關心問了周秀英的身體情況,被周秀英以受了些涼搪塞過去後,曾立昌卻又表情古怪的向周秀英問道:「義妹,你對我說實話,上次你讓我轉遞給東王九千歲的密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費了不少的勁,心裡正十分難受的周秀英才勉強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當下周秀英也沒立即回答,還很聰明的反問道:「義兄,怎麼了?東王九千歲那邊有答覆了?」

  「有答覆了。」曾立昌點頭,亮出了一道剛收到的書信,說道:「東王九千歲來信,要我馬上派人保護祕密前往天京,要和你直接見面。」

  周秀英沉默,知道被負心人料中,楊秀清果然要和自己見面了。當下周秀英向曾立昌行了一個禮,說道:「義兄,請相信小妹,那道密信的內容,與你和蘇州的天國大軍絕對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具體什麼內容,現在小妹還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曾立昌趕緊追問,周秀英搖頭拒絕回答,結果也還算好,被周秀英救過一命的曾立昌也還算知道知恩圖報,並沒有強迫周秀英一定要回答,搖了搖頭就說道:「好吧,既然你不願回答,那為兄也不能逼你。現在東王九千歲要你去天京,路上很危險,你去不去?」

  輪到周秀英猶豫了,本來在知道了吳超越吃幹抹盡卻另娶她人的消息後,周秀英已經無數次在心裡發誓要忘了吳超越,也絕不會再替吳超越做任何事。然而現在終於獲得了與楊秀清見面的機會後,周秀英卻又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在曾立昌再度追問時,周秀英才下定決心,點了點頭,用自己都不認識的聲音回答道:「小妹去。」

  「你真要去?」曾立昌神情嚴肅,盤算了一下後,曾立昌還趕走了旁邊的外人,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義妹,你是我義妹,為兄才警告你一句,慎重考慮。這一行不僅危險,要穿過清妖的控制地,就算你安全到了天京,見到了東王九千歲,也……。」

  說到這,曾立昌頓了一頓,然後才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也只會更危險!東王九千歲可不是一般的好色,以義妹你的容貌,見到了他,只怕……,只怕東王九千歲不會放過你。所以小妹,你要考慮清楚,你可以回絕,我也可以藉口被清妖攔截,無法執行東王九千歲的命令。」

  周秀英知道曾立昌是真把自己當做了妹妹,才在自己面前說出在太平軍中絕對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話,周秀英也很想就此回絕,但是一想到吳超越要求自己傳達消息的重要性,還有想到吳超越對自己的薄情負義,周秀英在萬念俱灰之餘,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義兄,小妹必須得去。小妹有一件無比重要的事必須要當面告訴東王九千歲,他如果一定要逼我,我就死!」

  雖然和周秀英接觸的時間不長,曾立昌卻也十分明白自己這義妹有多固執與堅定,知道已經無法勸說她回頭,便也只能嘆了一口氣,說道:「義妹,你也別這麼說,東王九千歲如果真的逼你,你就說你已經和我們軍隊裡的什麼人成親了,想來東王九千歲也會知道輕重,不會對你過於威逼。」

  周秀英點點頭,謝了曾立昌的關心指點,心裡卻說道:「我沒有嫁人,但我真的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這時,曾立昌又說道:「既然你決心已下,那你就趕快準備一下吧,後天和我一起出城,到了常州我再給你安排去天京的路線和假身份。」

  「到了常州?」周秀英一楞,驚訝問道:「義兄,你要去常州?」

  「嗯。」曾立昌點頭,隨口說道:「我和陳丞相已經商量好了,他守城,我帶一支軍隊去增援你爹和黃總制,爭取把常州拿下來,擴大我們的控制地,也拉近我們和天京的道路聯繫。」

  周秀英又呆了一呆,然後忍不住有些牙根癢癢的感覺,暗暗唾道:「陳世美,臭淫賊,你又得逞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