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37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個臭皮匠

  非常不巧,收到曾立昌親自率軍西援常州戰場這個好消息的同一天,吳超越的便宜老爸老媽吳曉屏夫婦也派人送來書信,說是將在近日乘船抵達上海蔘加兒子的婚禮,吳超越的便宜奶奶吳老買辦的正室也要來,還說都十分想念已經五年多沒見面的吳超越,希望儘快能和吳超越見面。

  對此,無論於情還是於理,吳超越最應該的就是留在上海等候祖母和父母的到來,第一時間向她們磕頭問安,但是蘇州戰場的戰機太過難得,就算吳超越可以不在乎為了創造這一戰機向怡良和許乃釗行賄的銀子,為了保住買辦爺爺的晚節和海關監督的肥差,吳超越也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即便就連吳老買辦也要求寶貝孫子務必要到碼頭上迎侯他的老黃臉婆和不孝兒子,吳超越還是匆匆佈置好了進兵計劃,當天晚上就化裝成了普通百姓啟程動身,只帶了一個哨就先行奔蘇州戰場,重賞船家多僱水手日夜兼程,只用了一天兩夜時間就趕到了蘇州,與駐紮在蘇州城外的江蘇巡撫許乃釗見了面。

  見吳超越風塵僕僕的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許乃釗當然被嚇一大跳,驚訝問道:「吳臬臺,你怎麼會突然來了?你不是再有一個月就要完婚了麼?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裡?」

  「國事為重,戰機難得,所以下官就來了。」吳超越擦著瘦臉上的汗水回答得理直氣壯,然後又不等坐定就迫不及待問道:「許撫臺,怎麼樣了?長毛分兵的情況如何了?」

  「我軍斥候已然探明,匪首曾立昌只帶著三千左右的長毛去了常州。」許乃釗答道:「無錫那邊的長毛也有出兵常州參戰,只是兵力數量還沒有探明。但蘇州城裡的長毛數量少說還有七八千人,還在曾逆走後明顯加強了守禦,顯然還在防著我們乘機攻城。」

  「長毛分兵後,許撫臺你們有沒有分兵去追?」吳超越趕緊又問道。

  「沒有。」許乃釗搖頭,說道:「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是很多,追擊長毛援軍又要深入長毛控制地的腹地,糧草彈藥很難補給,所以我和和軍門商量了一下後,就沒去追。」

  「可惜!」吳超越大叫惋惜,說道:「如果你們追一追就好了,看到你們分兵,長毛說不定都有可能主動出城和我們決戰啊。」

  許乃釗翻白眼了,心說你吳臬臺想得倒是美,為了你爺爺的官位,巴不得我和和春全為你們老吳家賣命啊?不過也還好,吳超越也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許乃釗與和春絕無可能繼續為自己當炮灰,所以惋惜過後,吳超越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只是趕緊帶了一隊人化裝成清軍兵勇的模樣,匆匆趕到蘇州城下了解現場情況。

  現場勘探的結果讓吳超越大皺眉頭,已經有兩千多年曆史的蘇州城經過多次的改建增築,城牆的平均高度已經達到了兩丈八尺左右,經過疏浚的護城河又寬又深,四面保護城牆,還每道旱門都築有甕城,設有千斤閘可以隨時堵塞城門。同時城外被戰火破壞的城下町也已經被太平軍徹底夷為平地,露出密如蛛網的大小河流,既不利於兵力展開和重炮移動,也讓攻城方無法在城下獲得安全的立足隱蔽地,方方面面都對進攻方十分不利。

  好在蘇州城也有三個弱點,第一是過寬的護城河註定了守城方無法使用吊橋,為了交通方便又必須保留護城河上的堅固石橋,吳軍和清軍可以通過石橋直抵蘇州城下。——當然,太平軍也肯定會用火力封鎖石橋,吳軍和清軍想過橋也肯定得付出不小代價。

  蘇州城的第二個弱點則是火炮數量明顯偏少,即便是遭到清軍許乃釗部直接威脅的葑門和蛇門,兩道城門上合計也只有十二門火炮,其他相對比較安全的城門上能有多少火炮助戰可想而知。

  第三個弱點也是最大的弱點,蘇州大城的城牆總長度達到四十二里以上,而城中太平軍的數量了不起也就八千來人,就算全部派上城牆,也無法做到在每個垛口都安排一個士兵值守,給了吳軍和清軍乘虛而入的一定機會。但是吳軍和清軍如果做不到迅速大量的上城,也照樣抓不住這個弱點一舉破城。

  對蘇州的城防情況大概有了底,吳超越這才重新回到清軍營地與許乃釗商量破城之策,結果才剛見面,看到吳超越神色凝重的模樣,許乃釗就猜到了究竟,笑著向吳超越問道:「吳臬臺,怎麼樣?是不是發現蘇州城不好打了?」

  吳超越點點頭,坦然承認蘇州城比自己預想得要難打得多,說道:「除非長毛在守城戰時出現重大失誤,否則拿下蘇州城絕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打上一年半年都有可能。」

  善意的笑出了聲,與吳超越相處還算愉快的許乃釗這才說道:「吳臬臺,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最好還是做好吳參政被撤差的最壞打算,皇上給你的三個月期限已經只剩下一個月零八天了,三十八天時間裡,我們能有多少把握拿得下蘇州城?」

  說罷,許乃釗又安慰吳超越道:「不過你之前故意在上海按兵不動,也不算是白白用計,至少長毛已經中計分兵,給了我們圍城打援的機會。和軍門之前已經對我提過建議,讓我馬上把你調來參戰,攔住出城長毛的回城道路,先用你的野戰優勢幹掉長毛的城外之兵,然後再回過頭來從容收拾城裡的長毛。這一點,不知你意下如何?」

  和春的這個提議確實非常不錯,堵死曾立昌的回城道路,不給太平軍回援蘇州城的機會,以吳軍練勇現在的狀況和實力完全可能做得到,收拾了外面的太平軍後,再想回過頭收拾城裡的太平軍陳仕保部,自然就可以輕鬆愜意許多。

  當然,這麼做最坑爹的一點就是耗時漫長,不把蘇州城裡的太平軍圍上半年時間以上,休想讓太平軍糧儘自破。

  也正是因為如此,吳超越並沒有接受和春的穩妥建議,還很快向許乃釗提出了自己構思的破城計劃——由清軍負責打主攻,大量吸引太平軍的守城兵力,等太平軍露出破綻後,再由吳軍練勇發起奇襲破城。

  然而很可惜,聽完了吳超越的計後,許乃釗卻是大搖其頭,說道:「吳臬臺,不是本官怕吃虧,是本官麾下那些兵丁是什麼德行你也清楚,就算本官派督戰隊逼著他們攻城,他們也最多就跑到城下去開開槍,躲在遠處打打炮,絕不敢真的發起蟻附戰。」

  「還有和軍門那邊,他也絕對不會答應。」許乃釗又指出道:「他手下的三千多人,都是他的直屬嫡系,是他在向榮面前說話的本錢,打光了,他在江南大營裡說話就沒有底氣了。」

  既沒有直接調動指揮許乃釗與和春的權力,官職還比他們都小,吳超越當然也就老老實實的不再吭聲,不敢也無法逼迫許乃釗與和春執行自己的作戰計劃。那邊許乃釗則是令人準備宴席酒菜,又叫來了麾下眾將做陪,一起為吳超越接風洗塵。

  許乃釗麾下的虎嵩林和秦如虎等將都是吳超越的老相識,見吳超越突然出現在許乃釗帳中,當然也是大感驚喜,趕緊與吳超越互相見禮,歡喜敘舊,吳超越則要求他們暫時保密自己到來的消息,絕不能讓太平軍那邊刺探到這個情況。結果虎嵩林和秦如虎等人倒也紛紛點頭,其中虎嵩林還笑著說道:「明白明白,吳大人你祕密趕來蘇州,肯定是為了破城大事,我們那能壞了你的事?」

  說罷,虎嵩林還又趕緊好奇的問道:「吳臬臺,你的團練到了沒有?打算用什麼辦法攻城?是不是象上次在上海一樣,想辦法讓長毛自己打起來?」

  「我的練勇大概兩天以內就能抵達。」吳超越隨口回答,又很是無奈的說道:「至於用什麼辦法破城,說實話,我還沒想好,算得上是束手無策。」

  「不會吧?」秦如虎有些不敢相信,說道:「誰不知道你吳大人是出了名的用兵如神,錦囊妙計層出不窮,在江寧保護陸制臺突圍的時候,一條計策就幹掉了長毛的偽北王,能沒辦法拿下蘇州城?」

  吳超越一聽更是苦笑,說道:「黔驢也有技窮的時候,我這頭驢這次是真沒……,等等!」

  苦笑到了這裡,吳超越突然心中一動,趕緊揮手製止眾人的說話,向秦如虎說道:「秦將軍,你剛才說了什麼?我在江寧保護陸制臺突圍?」

  秦如虎莫名其妙的點頭,說自己確實提到了這件事,而吳超越也頓時心中大動,暗道:「能不能複製一下這條計策?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後來我的狙擊手也一直沒機會再撈到大魚了,太平軍那邊,也該好了傷疤忘了疼了吧?」

  琢磨到這裡,吳超越的瘦臉上便開始露出笑容了,一雙綠豆大的三角眼,也開始仔細打量高座大帳正中的許乃釗了,而許乃釗也很有天分,見吳超越的笑容不對先是滿頭霧水,然後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向吳超越驚訝問道:「吳臬臺,你該不會想讓本官象已經殉國的陸制臺一樣,出面把長毛偽丞相陳仕保騙出來,給你製造打冷槍的機會吧?」

  「撫臺大人,你真是英明神武聰明可愛啊!」

  吳超越的馬屁噁心,臉上的笑容更噁心,滿臉諂媚的說道:「撫臺大人你想想,如果你把長毛偽丞相陳仕保騙出來,讓他往箭垛旁邊一站,那下官麾下的神槍手們,不就有機會把他一槍幹掉了?我們把他一槍幹掉了,蘇州城裡的長毛群龍無首,我們再想拿下蘇州城,光復你的巡撫駐治之所,不就易如反掌了?」

  「好主意啊!」虎嵩林和秦如虎等清軍將領轟然叫好,都說道:「肯定能行,以撫臺大人你的身份,親自出面要和陳仕保當面談話,別說是把陳長毛騙上城牆了,就是把他騙出城門隔著護城河談話都有可能。」

  「現在長毛那邊又不知道吳大人已經來了,肯定不會提防我們的冷槍,肯定會上當!」

  「太好了!早就聽說過吳大人麾下的神槍手槍法如神,一百五十步內說打那就打那,以前沒機會,這次我們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了!」

  七嘴八舌群情振奮,著急報答買辦爺爺的吳超越還迫不及待湊到了許乃釗的面前,想暗許好處讓許乃釗出這個面,結果早就已經臉色大變的許乃釗卻搶先一拍桌子,大喝道:「住口!由本官親自出面誘騙長毛偽丞相現身?你們說得好聽!怎麼就不想一想,本官將要面臨何等危險?吳臬臺用的長射洋槍,長毛那邊現在難道沒有麼?」

  眾人紛紛閉嘴,吳超越也這才想起,擅長學習的太平軍在一度控制上海時,也確實向洋人購買了許多米尼槍,還因為米尼槍相對擊針槍比較容易獲得的緣故,裝備的米尼槍數量還相當不少。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許乃釗這麼一個巡撫出面誘敵,確實十分危險。

  這時,之前提醒吳超越想出冷槍斬首戰術的秦如虎又開口了,小心翼翼的說道:「撫臺大人,如果你不願親自冒險的話,那末將倒是有個主意,反正長毛那邊也沒什麼人見過你,找個不怕死的穿上你的官服戴著珊瑚頂子出面,不就行了?」

  「好主意。」虎嵩林又嚷嚷起來,說道:「這麼一來,就算長毛也打放冷槍的主意,也威脅不了撫臺大人你的安全。」

  「撫臺大人,如果你不喜歡別人穿你的官服,那下官送你十套新官服,二十套也行!」吳超越趕緊也說道。

  碰上這麼一群無良部下,許乃釗也算是徹底無語了,很是無奈的說道:「好,本官可以讓人冒充我,但是你們打算用什麼藉口把長毛偽丞相騙出來?沒有合情合理的充分理由,長毛偽丞相能不懷疑這是我們的誘敵之計?」

  許乃釗這個問題終於問住了吳超越等人,吳超越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合情合理的藉口理由誘騙陳仕保現身——總不能象陸建瀛那次一樣,讓許乃釗也出面向太平軍詐降吧?

  還好,人多就是力量大,一起開動腦筋之下,雖說清軍眾將想出來的都是一些異想天開荒謬荒唐的藉口理由,但一向比較蠢笨的虎嵩林卻突然超水平發揮,說道:「這樣行不行?我們這些天來多少抓了一些出城哨探的長毛,長毛那邊也抓了一些我們的弟兄。」

  「撫臺大人你如果覺得可以的話,可以寫封信射進蘇州城裡,就說我們聽到傳言,說長毛虐待亂殺我們的俘虜,我們這些做將領的氣不過,也要把抓到的長毛兵全部活生生燒死。你撫臺大人是讀書人,不忍心這麼做,也不相信長毛這麼做,想約個時間和長毛偽丞相談一談,讓長毛偽丞相證明他沒有虐殺我們的弟兄,也順便商量一下如何交換俘虜。」

  「好主意!」吳超越一聽大喜,忙對許乃釗說道:「撫臺大人,這個辦法應該可行。撫臺大人你在河南當學政的時候,黃河決口連河道總督都跑了,惟有你冒著生命危險組織百姓搶修河堤,保住了萬家生靈;在江蘇你又發起以捐代賦,減輕窮苦百姓的負擔,在民間是出了名的好官,長毛那邊肯定聽說過你的名字。你用這樣的藉口邀請長毛偽丞相見面談話,陳仕保那個長毛很可能會中計!他只要一中計,我們就有希望了!」

  琢磨了半晌,覺得這個計劃不用冒生命危險,成了可以拿回本應該由自己稱王稱霸的蘇州城,不成也可以讓自己本來就不錯的好名聲更好,許乃釗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信我可以寫,但本官還得提醒你們一點,如果長毛那邊也派一個假陳仕保出面怎麼辦?吳臬臺麾下的神槍手不可能見過他,怎麼用冷槍幹掉他?」

  吳超越一聽又皺眉頭,知道這個可能性雖然很小很小,但也絕對不能排除這個萬一。然而讓吳超越喜笑顏開的是,虎嵩林和秦如虎竟然異口同聲的說道:「撫臺大人放心,沒事,我們麾下有見過長毛偽丞相陳仕保的人,叫他們帶上千裡鏡給吳臬臺的神槍手幫忙,絕對不會認錯!」

  「你們麾下有見過長毛偽丞相的人?」許乃釗驚訝問道。

  「撫臺大人有所不知,陳仕保那個匪首甚是勤于軍務,每天都要登上蛇門和葑門巡視防務,還穿著他的偽官袍,所以我們的弟兄有不少人見過他。」虎嵩林和秦如虎都是這麼解釋道。

  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藉口推辭拒絕,無可奈何之下,老奸巨滑的偽君子許乃釗也只好提起毛筆,親自做書以互相善待俘虜和交換俘虜的藉口,約陳仕保第二天清晨辰時二刻在葑門見面,當面商談關於俘虜的事。

  末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後,許乃釗頗有氣憤的把書信扔給虎嵩林,又更加氣憤的說道:「拿去!碰上你們這些部下,本官還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這一次,說不定本官的一世清名,就得毀在你們的手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中了沒有?

  清軍的動作很快,議定計策後還不到一個時辰,許乃釗親筆的書信就已經被弓箭射進了城,也很快就被送到了蘇州太平軍目前的統帥陳仕保面前。

  看完了許乃釗文縐縐的書信,陳仕保當然是感覺莫名其妙,太平軍為了掌握清軍的情況和動向,這段時間是抓了幾個清軍士兵,數量很少,同時因為清軍士兵的貪生怕死,那些俘虜也是問什麼回答什麼,為了活命自願剪去辮子加入太平軍,殺都沒有殺一個,就更別說是毒打虐待了。現在許乃釗卻寄書譴責太平軍虐殺俘虜的不人道行為,根本沒做過這些事的陳仕保自然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自軍虐待俘虜的謠言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了?

  本來陳仕保完全可以把許乃釗的書信置之不理,然而考慮到清軍方面如果真的用什麼殘忍手段報復自軍俘虜,未免有些太對不起那些冒著風險出城哨探的忠勇將士,所以陳仕保還是把許乃釗的書信內容告訴給了部下,向兩個得力副手周海坤和楊萬勇諮詢意見。

  「陳丞相,用不著理那個清妖,清妖真敢對我們被俘的弟兄下毒手,我們也照樣奉還就是了。」楊萬勇大咧咧的回答道。

  「丞相,末將認為不妨給清妖一個答覆。」讀過幾天私塾的周海坤意見相反,說道:「讓清妖那邊知道我們如何善待抓到的普通妖兵,既可以讓我們不幸被俘的將士少受些罪,又可以打擊清妖的軍心士氣,讓清妖士兵知道只要向我們投降就可以活命,這樣和我們作戰時就不會拼死抵抗到底,對我們將來的戰事會大有好處。」

  頗為愛護士卒的陳仕保也是這麼考慮,便點了點頭有些動心,那邊的楊萬勇卻還是反對,說道:「丞相,最好還是別理的好,清妖那邊的狗官都是些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主動提出什麼善待俘虜,交換俘虜?」

  「楊兄弟,這點你就錯了。」周海坤搖頭,說道:「許乃釗這個狗官雖然數典忘宗,給滿清蠻夷充當走狗,但他的官聲還是相當不錯的,當上江蘇巡撫後第一件事就是搞以捐代賦,主張向窮苦百姓少收賦稅,逼著那些地主老財多捐銀子錢糧,因此救了不少的窮苦百姓,算是個難得有點良心的狗官。他向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算奇怪。」

  聽了周海坤的解釋,同是窮苦百姓出生的陳仕保也沒再猶豫,馬上就點頭說道:「周總制說得有道理,就這麼辦了,既然許狗官難得良心發現要交換俘虜,咱們和他換就是了,把被俘的弟兄救回來,也是好事一件。」

  見陳仕保已經決定,楊萬勇也這才閉上嘴巴,但轉念一想後,楊萬勇卻又靈機一動,忙向陳仕保說道:「陳丞相,末將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既然那個許狗官要和你見面談判,你也答應了,那明天見面談判的時候,我們先埋伏好一些槍法好的弟兄,拿著曾丞相從上海帶來的長射洋槍埋伏,然後你故意要求和許狗官直接談判,讓許狗官走到城下近處,我們的弟兄就突然站出來一起開槍,說不定一下子就能把清妖的巡撫直接幹掉啊?」

  陳仕保一聽大為動心,但還是有些猶豫,說道:「這麼做,不太好吧?且不說那個許狗官的官聲不錯,談判的時候突然偷襲,是不是太卑鄙了?」

  「管他什麼卑鄙不卑鄙!」楊萬勇一揮手,輕蔑的說道:「我們對清妖講仁義道德,清妖就會主動退兵不再打蘇州了?如果能把那個許狗官直接幹掉,至少南邊的清妖就會馬上一片大亂,等曾丞相打完了常州撤回來,我們裡應外合,大破城外的清妖易如反掌!」

  陳仕保更是動心了,稍一盤算後,陳仕保說道:「好吧,就先把埋伏準備好,至於是否發動埋伏偷襲許狗官,到時候我再決定!」

  就這樣,暗懷鬼胎之下,太平軍這邊也悄悄的做好了狙殺許乃釗的準備,再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時,陳仕保這邊還真收到報告,說是有一個營的清軍保護著一個清軍高官來到了蘇州城下,要求與陳仕保當面商談。

  領著一隊親兵匆匆上到位於蘇州城東南角的葑門,陳仕保第一眼就看到楊萬勇已經把埋伏佈置到位,二十來個槍法好的太平軍士兵個個手拿已經裝好彈藥的米尼槍,藏身在箭垛女牆之後,還每個人身邊都放有一支同樣裝好的彈藥米尼槍。陳仕保先是一笑,然後低聲了楊萬勇沒有命令不許開槍,然後才走到箭垛旁邊向外張望,也一眼就看到了城外裡許出的清軍隊伍。

  許乃釗還真在這支清軍隊伍裡,只不過穿上了軍衣化裝成了親兵模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假許乃釗則是由一個不怕死的師爺改扮而成,如果這個假許乃釗能夠活著回來,馬上就能領到整整三年的俸祿錢糧,如果不幸代替許乃釗而死,那他的家眷則可以收到他十年的俸祿錢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撈到點滿清朝廷的封賞。所以那穿著巡撫官服的師爺雖然都已經緊張得連腿都在發抖,卻也還能咬牙挺住。

  舉起單筒望遠鏡仔細看了城外情況,見被太平軍夷為平地的城下曠野上空空蕩蕩,連半個人影都沒有,許乃釗難免是萬分奇怪,忙向同樣化裝成親兵的吳超越問道:「吳臬臺,你不是說已經埋伏了六個神槍手了嗎?怎麼一個都看不到?」

  「撫臺大人,既然是埋伏,那當然是絕對不能讓長毛看到。」吳超越笑笑,說道:「放心吧,下官的狙擊手早就已經埋伏到位了,接下來只要你的師爺把陳仕保引出來,你就可以看好戲了。」

  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許乃釗這才派人上前,要求陳仕保出城和假許乃釗對面談話,可惜陳仕保這點警惕心還是有的,不但沒有立即露面,還要求許乃釗親到城下商談。

  再接下來自然就該假許乃釗出風頭了,眾目睽睽中,假許乃釗在一隊親兵的保護下先是騎馬走到距離城牆半里處下馬,然後靠著親兵的盾牌保護步行走向過河石橋,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假許乃釗和那些親兵才驚訝的發現,路旁那些又低又矮的房屋廢墟後,還真爬著手拿米尼槍的吳軍狙擊手,個個披著與土地顏色相近的布氈,還連米尼槍都用偽裝布給包了起來,不是走到近處根本就無法發現。

  暗暗欽佩了吳軍狙擊手的善於偽裝,假許乃釗等人戰戰兢兢的走到了護城河旁邊,在石橋前大聲呼喊,要求陳仕保出來答話,期間清軍士兵還用藤盾嚴密保護假許乃釗,忠心護主的演技也同樣十分出色。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心跳加快的陳仕保才真正下定了決心,低聲向楊萬勇吩咐道:「我出去引許狗官現身,一有機會,馬上給我開槍!」

  楊萬勇歡天喜地的答應,陳仕保也這才走到了城牆旁邊,在箭垛後露出小半個胸膛和腦袋,大聲說道:「許撫臺,請出來答話吧,放心,談判期間,本丞相不會對你開槍!」

  說罷,陳仕保還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暗道:「對,本丞相不會對你開槍,但是本丞相可沒說,我的手下不會對你開……。」

  「砰!砰!砰!砰!砰!砰!」

  陳仕保的得意嘀咕還沒說完,城下的曠野中已然先後響起了六聲槍響,然後不等眾人做出反應,身邊的箭垛石屑橫飛間,陳仕保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臉上胸上象是被重錘連敲了好幾下,整個人直接後仰躺倒,然後…………

  「狗清妖!無恥!」

  憤怒的吼叫聲中,城上的太平軍將士同樣是紛紛扣動扳機,把一顆顆憤怒的子彈打向城下的假許乃釗等人,假許乃釗等人則是撒腿就往後跑,期間也有好幾人接連中彈死傷,包括假許乃釗的屁股和後背都各中了一槍,好在真許乃釗的那些親兵還算講義氣,硬是架著他逃向了遠處,總算是沒讓他把小命送在蘇州城下——也替吳超越和真許乃釗省了不少錢糧俸祿。

  假許乃釗等人撒腿逃命的時候,六名吳軍狙擊手和六個見過陳仕保的清軍助手同樣是扔掉偽裝撒腿後逃,結果帶隊的吳大賽連滾帶爬的衝到吳超越的面前時,吳超越卻不但沒有讚揚吳大賽等走狗的槍法出色,還劈頭蓋臉的問道:「看清楚了沒有?打中了沒有?」

  「小的沒拿望遠鏡,只是儘量瞄準了開槍,有沒有打中根本看不清楚。」吳大賽如實回答,又疑惑的向吳超越反問道:「孫少爺,你拿著望遠鏡,有沒有打中難道你沒有看到?」

  「隔得太遠,看不清楚啊。」吳超越苦惱的回答——距離五百米以上,這個時代的單筒望遠鏡精度也不是很高,所以剛才吳軍狙擊手開槍偷襲時,吳超越僅僅只是看到陳仕保立即從箭垛後消失,卻根本無法看清陳仕保是否中彈。

  另一邊,真許乃釗和秦如虎也已經迫不及待的向那六個清軍助手問起是否看清陳仕保中彈,結果那六個狙擊手卻回答不一,有的說好象看到陳仕保中彈,也有的說看到子彈打在了陳仕保旁邊的箭垛上,也有的說看到陳仕保好象是仰面摔倒,應該是已經中彈的模樣,但誰也不敢保證清楚看到陳仕保被子彈打中。結果這也把許乃釗氣得直跺腳,破口大罵,「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那麼近的距離,還都拿著千里鏡,居然就沒有一個看清楚有沒有打中!」

  「撫臺大人,先回營再說吧。」貪生怕死的吳超越提議道:「長毛如果發瘋出城,咱們這點人可扛不住。」

  得吳超越提醒,真許乃釗這才趕緊下令退兵回營,結果看到假許乃釗呻吟著必須要靠親兵抬著才能行動時,吳超越又是靈機一動,忙大喝道:「快,哭!都給我大聲的哭!裝成許撫臺已經被長毛打死的模樣!」

  「吳臬臺,你少咒本官幾句行不行?」許乃釗不滿的說道。

  「撫臺大人,下官這是為了幫你儘快光復蘇州城啊。」吳超越嬉皮笑臉的解釋道:「如果長毛以為你老人家不幸殉國了,那不管我們有沒有打中陳仕保,長毛都肯定會有些動作,長毛動起來,我們不但有機會抓俘虜問口供,還有機會在野戰裡幹翻長毛啊?」

  覺得吳超越的話有點道理,雖然覺得有些不吉利,不幸攤上了吳超越這麼一個惡毒部下的許乃釗還是一咬牙,同意讓隨行士兵放聲大哭,製造自己已經中彈殉國的假象。

  被吳超越料中,憤怒的太平軍果然派出了一支軍隊出城追殺,好在清軍這邊提前撤退,又在這幾年練出了一身逃命好本領,個個腳步飛快,屁股後面都能帶起滾滾黃砂,順利搶在被太平軍追上前逃回了南面的自軍營地,留守營地虎嵩林也早早在柵欄旁邊佈置好了清軍士兵開槍開炮,乒乒乓乓打得太平軍不敢靠近,成功接應吳超越和許乃釗進營。那邊太平軍也不敢強攻工事堅固的清軍營地,遠遠的大罵了一通就趕緊收兵回營,同時還帶走了不幸中彈受傷的同伴,沒給清軍抓俘虜問口供的機會。

  再接下來,吳超越第一件事除了命令駐紮白鶴港的兩個吳軍練勇營立即過來增援外,第二件事當然是逼著許乃釗在營門掛孝,讓清軍將士放聲號哭,繼續製造他已經殉國的假象,許乃釗鬱悶萬分,但思起想後為了升官發財,許乃釗還是咬牙下令依計行事。結果這一手有沒有讓太平軍中計不知道,倒是在北面立營的和春被嚇了一個屁滾尿流,趕緊親自率領一支騎兵過來了解情況。

  和春也還算有些天分,看到許乃釗安然無恙的高坐帳中,又看到出了名詭計多端的吳超越笑嘻嘻的上來行禮,和春頓時猜到究竟的同時,也長長的鬆了口氣,衝吳超越和許乃釗埋怨道:「許撫臺,吳臬臺,你們用計詐敵,先告訴我一聲啊?你們知不知道,聽說你們這裡掛孝,我差點沒被嚇死。」

  「怪他!」許乃釗憤怒的一指吳超越,說道:「本官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竟然碰上這麼一個按察使當部下,又是逼著我出面詐敵,又是要我裝死騙長毛,本官將來要是真的不得善終,那就是他害的!」

  事不關己的和春沒心沒肺的放聲大笑,又從許乃釗和吳超越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後經過後,和春頓時也是激動萬分,趕緊追問道:「打中沒有?我們的神槍手,確認打中長毛偽丞相沒有?」

  吳超越和許乃釗都是苦笑搖頭,然後才向和春介紹了無法確認是否成功狙殺陳仕保的情況,和春一聽大失所望,說道:「無法確認,那就算真的打中又有什麼用?長毛只要密不發喪,封鎖消息,我們還不是拿蘇州城毫無辦法?」

  「所以下官才堅持懇請撫臺大人詐死誘敵,讓長毛也摸不透我們的虛實。」吳超越答道:「假冒許撫臺那位李師爺在城下中槍,長毛居高臨下應該看得很清楚,下官又故意製造了許撫臺已經殉國的假象,那不管我們的冷槍有沒有打中陳仕保,長毛或是為了報仇,或是為了抓住戰機,於情於理都很有可能乘機出兵偷襲。只要長毛出了兵,我們就有希望抓到俘虜,抓到俘虜一問口供,我們到底有沒有打中陳仕保就可以知道了。」

  和春點點頭,盤算著說道:「如果長毛要發起偷襲的話,最好的時機莫過於今天晚上。這樣吧,你們今天晚上準備好埋伏,我也安排好一支軍隊隨時準備出動,收到長毛偷襲你們的消息,我馬上出兵攻打長毛的背後,幫你們破敵。」

  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謝了和春的主動施援,也反過來提醒和春在出兵的同時要做好營地防禦工作,別給太平軍聲南擊北的機會,和春也點頭謝了吳超越的好意。而已經在給自己準備喪禮的許乃釗卻是繼續窩火,抱怨道:「別是白白辛苦吧,長毛如果識破了你們的用意,今天晚上故意不出兵,那本官可就是白裝死了!」

  被許乃釗的烏鴉嘴言中,當天晚上,儘管清軍方面早早就做好了迎戰準備,和春那邊也安排好了一支精兵,隨時準備出動增援許乃釗,可是整整一個晚上過去,太平軍卻是沒有那怕半個人出城,同時城上的太平軍也沒有半點軍心動搖或者舉喪的跡象。餵了一個晚上蚊子的清軍士卒怨聲載道,許乃釗也更是大為埋怨吳超越亂出餿主意,然後也不理吳超越的阻攔,馬上就讓人扯下了營門上那些不吉利的白布不再裝死。

  第二天中午,駐紮在白鶴港的兩個營吳軍練勇在黃大傻的率領下,順利趕到蘇州城下,先行與許乃釗軍會師一處。然而平安度過了沒有可靠精銳的危險時刻後,吳超越卻不但沒有半點的輕鬆,相反還把眉頭皺得更緊,「到底打中了沒有?陳仕保那個長毛,到底被打死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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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沒幹過好事

  儘管先期抵達的吳軍練勇只有兩個營兵力,但吳超越還是毫不猶豫的率軍駐紮到了蘇州西北角八里外,側倚運河當道下寨,以兩營之力同時面對蘇州太平軍與無錫太平軍的威脅。

  駐紮在滸墅關的蘇州太平軍偏師聞報,立即加強戰備並馬上向無錫太平軍求援,無錫太平軍也火速出兵增援滸墅關,與蘇州太平軍聯手南北包夾吳超越。但吳超越卻絲毫不懼,立營剛定便立即著手修築營防工事,目的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堵住曾立昌的回援道路,不給曾立昌返回蘇州主持大局的機會!

  然而也很可惜,到目前為止,吳超越仍然還不知道自軍狙擊手究竟有沒有打中陳仕保,更不知道陳仕保現在是死是活,自軍冒險駐紮在蘇州西北角到底是一劍封喉,還是空自冒險白入險地。

  但吳超越更知道,如果自己切斷了曾立昌的回城道路,那麼自己也許還有按期拿下蘇州城的希望;如果自己不切斷曾立昌的回城道路,那自己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最後期限九月初十前拿下蘇州城,保住自己比真正親人還親的買辦爺爺了。

  太平軍的反應沉穩得讓吳超越都有些心虛,吳軍立營期間,蘇州城裡的太平軍別說出兵阻撓了,連相應的城防兵力部署都沒有做出調整,僅僅只是派出了少量斥候遠遠觀察吳軍練勇的動向,從容不迫得怎麼看怎麼象是胸有成竹,怎麼看怎麼象根本不把吳軍練勇的威脅放在眼裡。

  一天後,趙烈文和鄧嗣源率領著後續援軍趕到蘇州戰場,不但給吳超越帶來了包括炮營在內的五個營援軍,還帶來了吳老買辦臭罵寶貝孫子不孝的書信,一同隨軍趕來的聶士成還十分尷尬的告訴吳超越,說道:「兄長,爺爺叫我告訴你,你可以不去迎接你的奶奶和父母,但你如果敢誤了和玉茹的婚期,爺爺他就不認你這個孫子了。」

  心煩的揮揮手,對買辦爺爺的威脅不做任何答覆,吳超越只是趕緊把之前的情況告訴給趙烈文,讓天性不良的趙烈文幫自己琢磨和分析敵情。結果趙烈文也是大為皺眉,說道:「慰亭,你這叫我怎麼猜啊?既沒有情報支持,長毛的反應又絲毫不露破綻,不出兵不出城不交戰,我怎麼能猜得到陳仕保死沒死?如果我要是猜錯了,那後果誰敢承擔?」

  吳超越不吭聲,也知道這事很難揣測,一旦猜錯必然要付出慘重代價。不過也還好,趙烈文又說道:「不過慰亭也用不著急,還好我們還有點時間,我們無法掌握蘇州城裡的具體情況,但可以觀察長毛主力曾立昌的動向,看他的反應是什麼。他如果立即放棄攻打常州回師蘇州,那不用說,陳仕保肯定出了事,就算不死也至少受了重傷。他如果還是堅持攻打常州,那……。」

  「那還有兩個可能。」吳超越接過話頭,眉頭也皺得更緊,「第一是陳仕保沒事,第二是曾立昌故意虛張聲勢,迷惑我們的同時繼續爭取拿下常州城。」

  「第二個可能很小。」趙烈文也打斷吳超越的話,說道:「除非曾立昌能夠立即拿下常州城,否則曾立昌沒有長時間虛張聲勢的本錢,無錫是被怡制臺和謝長沙聯手打爛的,就算謝長沙傾其所有為曾立昌提供後勤補給,無錫現在的錢糧物資也絕對不足以支持曾立昌長期孤立在外。」

  覺得趙烈文的分析有道理,吳超越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就耐心多等幾天,等曾立昌那邊有了反應,咱們再決定如何行事。」

  「在這之前,我們不妨出兵滸墅關,先拿下滸墅關這個關口再說。」趙烈文又建議道:「拿下了滸墅關,我們用一個營的兵力就可以確保守住關口,為我們的主力應變爭取時間,這麼一來,就算曾立昌和謝長沙聯手傾巢來攻,我們也可以從容應對。」

  吳超越有些動心,但稍一盤算後,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急著打滸墅關,現在去打滸墅關,曾立昌為了確保與蘇州城的交通聯繫,很可能會立即退兵,到時候他退兵的理由合情合理,我們也更難判斷蘇州城裡的具體情況,先讓長毛暫時控制住滸墅關,對我們來說才更有利。」

  雖然覺得吳超越的決定有些冒險,但是考慮到如果判斷錯了敵情,吳軍強行攻打蘇州城時只會更危險,趙烈文還是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是建議吳超越加強對大小道路的監視封鎖,儘可能攔截太平軍之間互相聯繫的信使,同時又建議吳超越儘快選擇好攻城突破口,先以優勢火炮儘可能摧毀太平軍的城防工事,減輕正面攻堅時的壓力。結果吳超越一併採納,也破天荒的下了一道擾民命令,讓吳軍練勇全面封鎖無錫與蘇州之間的水陸道路,不許包括婦孺老弱在內的任何人通行。

  後續援軍立營的同時,吳超越和趙烈文也很快找到了相對比較理想的攻城突破口,選擇以城外地勢比較開闊和河流比較稀少的齊門為主攻方向,並且立即出動了炮營以火炮猛轟齊門,儘可能摧毀太平軍在齊門修築的各種城防工事。同時還大量準備浮壘飛梯等攻城武器,十分難得的準備打一場正面攻堅戰。

  破壞太平軍城防工事的計劃倒是進行得十分順利,在吳軍苦味酸炮彈的轟擊下,護城河旁邊的拒馬鹿角防線很快就化為了一片火海,再起不到阻攔吳軍練勇搭建浮橋增加過河道路的作用,可以駐兵藏兵的裡外兩座城樓更是被轟成了兩座火樓,還有甕城的外門也被吳軍火炮直接轟開,逼得太平軍只能是用土石沙包自行堵塞城門甬道,自行放棄出擊主動權,又報廢了太平軍在城外修築的羊馬牆防線。同時吳軍又組織百姓在齊門外修築四丈高的炮臺,準備居高臨下直接轟擊蘇州城內。

  靠著武器裝備方面的優勢,吳軍練勇在火炮戰中倒是佔據了絕對上風了,然而曾立昌那邊的反應卻是讓吳超越和趙烈文傷透了腦筋——狙擊陳仕保一事過去了整整六天,早就應該收到消息的曾立昌居然一直都在常州城下按兵不動,沒有半點回師來救蘇州的跡象,吳超越和趙烈文自然也就沒辦法通過他的反應,判斷出蘇州太平軍目前的真正情況。

  在此期間,無錫太平軍也十分狡詐的全力切斷了吳軍與常州戰場的直接聯繫,導致吳軍與常州清軍之間情報交換隻能繞道鍾溪太湖或者江陰常熟,既耗時漫長,又同樣還有被太平軍攔截的危險。

  朋友們肯定要問了,既然情報不足猜不到陳仕保是否已經中槍昇天,那吳超越為什麼不用火力直接攻城?答案很簡單,吳軍練勇並不擅長攻堅攻城,派少量兵力攻城難以起到偵察作用,大舉進攻的話,如果陳仕保真的已經掛了還好說,群龍無首的太平軍沒有統一指揮,倒是有可能給吳軍破城機會。

  但如果陳仕保沒什麼鳥事或者只是受了輕傷,那吳軍練勇將要付出的代價可就是不止一般的大了,九月初十前拿下蘇州的夢想,也將徹底的變成水中月鏡中花。所以吳超越即便無比懷疑太平軍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打腫臉充胖子,卻也下不定這個冒險決心。

  又是三天時間過去,正午時,趙烈文突然拿著一道書信急匆匆進到吳超越的軍帳,向正在吃午飯的吳超越說道:「慰亭,我姐夫剛剛派人走常熟送來的,他那邊已經扛不住了,長毛正在挖地道威脅常州城牆,又逼他的誘敵內應儘快動手開城,怡制臺怕常州城有什麼閃失,要立即執行誘敵攻城之計,儘快逼迫長毛放棄攻打常州。我姐夫勸不住,只能是趕緊給我們來信,讓我們早點做好準備。」

  吳超越放下筷子,臉色陰鬱的心中盤算,許久都不吭一聲,趙烈文怕吳超越遲疑誤事,便又說道:「慰亭,你得趕緊下決心,如果曾立昌回師蘇州,就算被我們攔住進不了城,只要在滸墅關一立營,我們腹背受敵,再想攻下蘇州就是難上加難。」

  吳超越還是不吭聲,還從懷裡拿出了一枚銀圓在手裡玩弄,玩弄了片刻後,吳超越突然把銀圓彈得飛起,讓銀圓翻滾著落到桌子上,然後飛快一把按住了銀圓。趙烈文見了苦笑,說道:「慰亭,想不到你也有對天買卦的時候。」

  「不能不求老天指點保佑啊。」吳超越苦笑說道:「猜錯了的話,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那你賭那一面是攻城?」趙烈文看著吳超越的瘦手好奇問道。

  「字是攻城,花是不攻。」吳超越隨口回答,又抬起了頭來,看著帳篷頂喃喃說道:「老天爺啊,我一輩子行善積德,扶危濟困助人為樂,做了無數的善事,你就保佑我一次吧,告訴我怎麼做才對。」

  說罷,吳超越把瘦手一抬,再飛快向銀圓看去時,卻又無比鬱悶的看到,那枚墨西哥銀圓是老鷹圖案向上。趙烈文見了也是大失所望,說道:「慰亭,看來這是天註定了。」

  「****!我不信什麼天註定!」吳超越突然破口大罵,抓起了那枚銀圓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老天爺這是在故意整我,知道我說的是假話,我這輩子就從沒幹過什麼行善積德的好事!立誓時說話不要臉,所以老天爺故意告訴我錯的!」

  咆哮著,吳超越抓起那枚銀圓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傳令全軍,立即著手備戰,明天清晨辰時出兵,猛攻齊門!」

  「慰亭,你下定決心了?」趙烈文沉聲問道。

  「下定了!」吳超越咬牙切齒的說道:「無論如何得賭一把,這是我報答爺爺的唯一機會!就算是賭輸了,我也心甘情願!」

  趙烈文嘆了口氣,說道:「也罷,既然你要賭,那我也不攔你,好在曾立昌應該把長毛精銳大部分帶走了,陳仕保就算真的沒死,我們也還有一定希望。不過慰亭,許撫臺和和軍門那裡,你必須得打一個招呼,就算他們不願意真出力,也得讓他們出兵多少佯攻一下,多少給我們分擔一點壓力。」

  吳超越點點頭,立即著手備戰的同時,又派人與許乃釗、和春聯繫,要他們在第二天出兵給自己幫忙,好在許乃釗與和春還算夠意思,全都一口答應並沒有推辭,但也早早就一同聲明,說他們只是負責佯攻,絕不會打沒把握的硬仗。

  確實也是最後的機會,當天半夜,吳軍斥候又從太湖水路給吳超越送來了一個壞消息,說是曾立昌的地道攻城戰術因為不小心挖到地下水脈而失敗,同時金阿狗那邊又遲遲沒有動靜,所以曾立昌已經在今天上午解除了對常州的包圍,率軍向無錫撤退,速度還非常之快。

  太平軍的行軍速度有多快吳超越領教過可不是一次兩次,算路程時間,急行軍的話,太平軍很可能在第二天傍晚左右就能抵達滸墅關,所以留給吳軍練勇的攻城時間,實際上很可能已經只剩下一個白天。對此,吳超越面沉如水,卻又斷然否定了放棄攻城的念頭,還立即封鎖消息,以免動搖軍心士氣,同時還把許乃釗、和春這兩個滑頭也給瞞了。

  一夜時間在煎熬中過去,次日清晨七時,吳超越按時出兵還只留下一個營守衛營地糧草和輜重,親自率領著六個營直接推進到蘇州齊門城下,然後吳超越又迅速的調兵遣將,安排炮營負責炮火掩護,又安排鄧嗣源率領兩個營擔任架設浮橋和攔截太平軍其他城門出兵增援齊門的任務,而負責打蟻附先鋒的任務,則被吳超越交給了擅長近身戰的未來老丈人馮三保。

  戰機稍縱即逝,安排好了先鋒將領,吳超越又讓黃大傻擔任了第二波攻城任務,然後向眾將說道:「今天我們就打三次蟻附進攻,馮三保先鋒,大傻你第二輪進攻,第三輪進攻由我的本營擔任,由我親自率領攻城,我上了前線後,我軍總指揮由趙烈文暫時擔任,不管什麼發生情況,你們都要聽從趙烈文趙師爺的指揮!」

  眾將譁然,紛紛驚問吳超越說自己是否聽錯?吳超越怎麼也要參加死傷最慘重也最危險的蟻附戰?吳超越則平靜說道:「你們當然沒聽錯,前兩輪打不下來,第三輪就由我上!今天這一戰,關係到我爺爺的晚節和仕途,我這個當孫子不上,誰上?」

  眾將再度大譁,紛紛勸說吳超越千萬不要冒險,吳超越則吼道:「住口!就這麼定了!馬上準備攻城,我們沒時間了!記住,告訴全軍將士,我攻上去以後,不管是死是傷,你們都得給我務必聽從趙師爺的指揮調遣!」

  裝模作樣的苦肉計收到了讓吳超越滿意的效果,知道吳超越將要親自參加蟻附戰,吳軍將士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全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量攻城作戰。頂著槍林彈雨,鄧嗣源麾下的吳軍練勇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在齊門兩旁的護城河上,搭建起了整整四道過河浮橋,極大的增強了吳軍練勇向城牆戰場投入兵力的速度。

  驚天動地的炮聲和連綿不絕的槍聲中,吳家軍自成軍以來的第一次蟻附攻城正式展開,五百吳軍將士兵分五路扛著飛梯踏橋過河,將一架架飛梯搭上蘇州城牆,期間不斷有吳軍將士中彈受傷或落水,也有一些吳軍士兵因為過於膽怯而後退逃亡,但更多的吳軍將士卻還是毫不猶豫的踏著飛梯攀爬上城。

  蟻附登城中,未來老丈人馮三保一度中彈摔下飛梯,然而滿臉是血的爬起來後,馮三保卻咬著砍刀重新衝上飛梯,手腳並用的飛快攀登,還一舉衝上了城牆,成為第一個殺上蘇州城牆的吳軍勇士。吳軍將士見了當然是歡聲雷動,士氣也為之大振,咬著牙齒衝得更快更猛,接二連三的登上蘇州城牆,與玩命抵抗的太平軍以命相搏。

  太平軍的抵抗也十分激烈,從始至終都沒有停止開槍射擊,也絲毫不畏懼與吳軍練勇的近身白刃戰,刺刀見紅的與吳軍練勇打得難分難解,並且靠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始終佔據上風,始終沒給吳軍練勇大量迅速的上城機會,激戰超過了一個小時,吳軍練勇也只是控制了一塊不到三丈寬的城牆陣地。

  馮三保的攻勢所阻,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命令黃大傻出擊,發起第二輪進攻在城牆上搭建起更多的上城飛梯,然後更加沒有猶豫的率領直系營上前列隊,準備發起第三輪進攻。而當吳超越那面張牙舞爪的吳字帥旗出現在了前線後,太平軍方面當然是上下一片大譁,吳軍練勇則是士氣再為高漲,捨死忘生的衝鋒也更加猛烈洶湧。

  當黃大傻營也陸續衝上了城牆陣地時,打腫臉充胖子的太平軍也終於原形畢露——新上城助戰的太平軍預備隊,不但在白刃戰中根本打不過吳軍練勇,使用的武器也十分原始粗陋,還被吳軍練勇的幾個手雷彈就炸得鬼哭狼嚎,四處逃散。吳軍練勇乘機高歌猛進,大量登梯上城,佔據大塊的城牆陣地,逐漸打成了吳軍練勇最為拿手的列隊作戰態勢。

  見形勢危急,值守齊門的太平軍師帥幾次派人趕往位於吳小城裡的指揮部向陳仕保求援,說是他和領近城門的主力戰兵已經快要打光,城裡的預備隊又太過孱弱,請求陳仕保立即派遣援軍營救齊門。然而陳仕保卻始終沒有露面,始終都是陳仕保的副手周海坤出面敷衍,要齊門守軍堅持堅持再堅持,象擠牙膏一樣的一點點從其他城門抽調戰兵增援齊門,說什麼都不肯讓齊門信使見到陳仕保。

  最後,還是發現實在支持不下去了,周海坤才十分勉強的帶著守吳小城的中軍主力出動,趕來齊門這邊增援,而這時候,吳軍都已經有近一個營的兵力登上了齊門城牆。

  與此同時,已經發現情況不對的清軍和春部與許乃釗部也發了力,真正向蘇州城牆發起猛攻,其中有太平軍猛將楊萬勇坐鎮的篈門這邊倒還點,一時半會還扛得住。然而遭到了和春猛攻的太平軍婁門守軍卻是心驚膽戰,趕緊也是向已經十天沒有公開露面的陳仕保派出了求援信使。

  沒有周海坤的出面敷衍,婁門守將派出的求援信使直接與陳仕保的直屬衛士見了面,要求與陳仕保直接見面時,陳仕保的衛士卻流下了眼淚,哽咽說道:「陳丞相在休息,他誰也不見,他也誰都見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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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半路失蹤

  吳軍設計狙擊陳仕保得手的第二天晚上,曾立昌就已經知道了蘇州戰場上發生的這件大事,但是周海坤和楊萬勇聯名寫給曾立昌的告急書信上,卻又說陳仕保只是受了重傷並沒有斷氣,所以曾立昌才沒有立即下定決心撤回蘇州城,僅僅只是回信命令周海坤暫時主持大局,代替陳仕保指揮蘇州太平軍。

  曾立昌沒有選擇立即撤軍,原因也有兩個,一是曾立昌並不知道陳仕保究竟傷得有多重,第二則是太平軍當時已經看到了攻克常州重鎮的希望,已經把城外的清軍抽得滿地找牙的滾回城裡去守城,地道已經開挖,同時金阿狗也再次與曾立昌取得了聯繫,表示只要太平軍發起攻城,他就馬上想辦法打開城門迎接太平軍進城。貪圖常州重鎮,又覺得憑藉蘇州城的堅固城防工事和有利地形,守住一段時間絕對不成問題,曾立昌就做出了錯誤決定,白白錯過了最好的回師時機。

  戰場上的決策失誤當然得付出慘重的代價,收到吳軍練勇火速增援蘇州戰場的消息時,曾立昌大驚失色之餘,再想立即回師已經晚了,回援道路已經被吳軍練勇當道切斷,強行回師不但沒有把握,還肯定要付出慘重代價。不得已之下,曾立昌也只好將錯就錯,一邊拼命封鎖陳仕保已經重傷的消息,一邊全力挖掘地道準備攻打常州城。

  碰上吳超越時的太平軍總是黴運不斷,地道即將挖成時,全部由煤炭工人組成的太平軍土營將士居然難得失手了一次,無比倒黴的挖到了地下水脈,地下水洶湧灌入地道,雖然太平軍將士轉移得快沒出現什麼傷亡,但馬上就能挖到城牆下的地道卻因此徹底報廢。同時金阿狗那邊也遲遲不見動靜,太平軍幾次發起進攻都不見他打開城門,隱約察覺不妙的曾立昌也這才下定了決心趕緊撤圍退兵,但是此時此刻,太平軍已經整整浪費了七天七夜的寶貴時間。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形勢還絕對不算糟糕,因為周海坤和楊萬勇十分聰明的嚴密封鎖了陳仕保的死訊,為了防止走漏消息甚至還主動放棄了與曾立昌的聯繫,雖然造成了曾立昌對事態的危急程度不夠了解,卻也暫時嚇住了包括吳超越在內的清軍文武官員,始終沒敢向蘇州發起那怕一次正面強攻。事發後的第九天晚上,當曾立昌帶著太平軍急匆匆來到無錫城下與謝長沙會師時,無錫太平軍提供的情報依然顯示,清軍方面仍然還沒有向蘇州城發起進攻。

  鬆了口氣後,曾立昌這次再沒敢掉以輕心,在無錫城下只休息了半個晚上,第二天的天還沒亮,曾立昌就已經帶著太平軍精銳主力啟程出發,琢磨著那怕不能立即突破吳軍封鎖進駐蘇州城內,只要能夠趕到仍然被太平軍控制的滸墅關駐紮,就可以從背後牽制住最為危險的吳軍練勇,讓太平軍的死對頭吳超越不敢拿出所有力量猛攻蘇州城。

  比吳超越預料的行軍速度更快,當天下午才四點左右,曾立昌軍就已經趕到了滸墅關,守關的太平軍大將高明輝慌忙出關迎接,結果曾立昌劈頭蓋臉第一句話就問道:「怎麼樣了?蘇州城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超越小妖今天早上向蘇州城發起了進攻。」高明輝的回答讓曾立昌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說道:「斥候報告說打得很激烈,但是超越小妖的妖兵封鎖了水陸道路,我們的細作斥候只能走太陽山這邊的小路繞遠路傳遞消息,沒辦法隨時掌握蘇州城的戰事情況,只知道截止到下午未時正左右,超越小妖還沒打進城裡,只是攻上了城牆。」

  「一個半時辰了,居然還沒新消息送來,你的細作斥候都是吃乾飯的?」曾立昌十分不滿的呵斥了一句,然後也沒做多想,馬上就喝道:「叫你的人馬上全部出動,東進增援蘇州城,不要你打什麼勝仗,只要從背後牽制住超越小妖就行!」

  高明輝忙不迭答應,趕緊組織自己的麾下兵馬準備出擊,曾立昌則指揮自軍立即接管滸墅關,同時也匆忙安排第二支援軍準備出擊。然而就在高明輝的兵馬全部出關的時候,太陽山那邊的小路上卻突然衝來了一個穿著百姓衣服的男子,高舉著太平軍的身份令牌跌跌撞撞的直接衝進了滸墅關中,曾立昌見了大急,慌忙迎上去向他問道:「怎麼樣了?蘇州城怎麼樣了?」

  好不容易趕回來報信的細作氣喘吁吁,嘴巴還沒張開,眼中就已經湧出了兩行淚水,哭泣著說道:「蘇州城,破了,超越小妖親自率軍殺進了城裡,城裡的弟兄抵擋不住,只能是從胥門棄城突圍……。」

  眼前一黑,曾立昌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左右親兵趕緊把他攙住時,曾立昌卻一把推開這些親兵,衝那細作大吼道:「那陳丞相呢?陳丞相他如何了?」

  細作搖頭表示不知道,曾立昌大怒,立即喝令高明輝繼續進兵去增援棄城突圍的蘇州太平軍,命令蘇州太平軍停止突圍重新回城作戰,而後又匆匆安排了黃生才率領一軍駐守滸墅關,自領主力匆匆去救蘇州城。但是……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當高明輝帶著只有區區千餘人的太平軍趕到蘇州城郊外時,除了遭到留守營地的吳軍練勇迎頭痛擊外,棄城突圍的蘇州太平軍也已經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高明輝不要說是讓蘇州太平軍重新集結起來發起反攻了,就是想找到周海坤和楊萬勇等高級將領傳達曾立昌的命令都是難如登天。而再當曾立昌帶著主力來到現場時,胥門城頭早已插上了吳軍大旗,曾立昌怒不可遏,強行催動軍隊向蘇州城發起反攻,然而吳軍那邊卻動作更快,早已登上了城牆開槍射擊,連飛梯都沒有一架的太平軍又如何能重新殺入蘇州城內?

  最後,還是從嚎啕大哭的周海坤口中得知陳仕保已經在中槍當夜傷重而亡,還有自己讓周海坤暫時主持蘇州城防的書信命令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沒能送到蘇州城中,曾立昌才明白了蘇州城淪陷的真正原因——沒有統一指揮,精銳戰兵數量的又太少。後悔得捶胸頓足之餘,曾立昌也只能是乖乖下令撤退,不敢讓連續急行軍的太平軍將士連夜作戰下去,吳軍和清軍也乘機徹底肅清了城內殘敵,勝利光復蘇州城還奪得大量的糧草輜重。

  吳超越也在這次攻城戰中受了點傷——被流彈擦破了胳膊,僅僅是出了點血上了點藥就已經止住。不過當興高采烈的許乃釗與和春等人見到吳超越時,卻大吃一驚的看到,吳超越的半個身體已經被鮮血染紅,胳膊上包著厚厚紗布還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許乃釗與和春等人大驚,趕緊詢問吳超越的傷勢情況如何。吳超越則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沒事,一點小傷,將養幾天就沒事了。」

  見吳超越的神智清醒不象是隨時可能斷氣,許乃釗和和春暗罵蒼天無眼的同時,又趕緊稱讚吳超越的身先士卒和勇冠三軍,居然敢親自參加蟻附戰——這在清軍高官中可是十分罕見的行為。吳超越則有氣無力的謙虛道謝,又懨懨的說道:「許撫臺,和軍門,蘇州城雖然勉強拿下來了,但長毛主力也已經回師到滸墅關,這仗十天半個月內怕是還打不完,我們得趕緊派出一支軍隊去滸墅關外駐紮才是。就算一時半會拿不回滸墅關,也可以牽制住長毛主力,不給長毛又來反攻蘇州的機會。」

  「吳臬臺所言有理。」許乃釗立即點頭,又馬上對和春說道:「和軍門,吳臬臺受了重傷,本官要重建巡撫衙門和主持蘇州城裡的善後事宜,現在唯一能抽出身來的就是你了,繼續辛苦你一下如何?」

  和春的臉拉得比驢還長——好不容易打下蘇州城,正是和春軍姦淫擄掠的大好機會,和春當然不想馬上又去和太平軍主力正面對峙。但是沒辦法,吳軍練勇是第一支打進蘇州城的軍隊,吳超越還在攻城戰裡受了不輕的傷,蘇州城又是許乃釗這個江蘇巡撫的駐治地,全都有名正言順的充足理由留守蘇州城,所以和春心裡即便有一萬個不樂意,也只能是無可奈何的挑起這個重擔。

  不過也還好,許乃釗和吳超越還算要點臉,一致同意把繳獲的戰利品分給和春軍三成,許乃釗軍拿三成,血戰入城打開局面的吳軍練勇拿四成,用相對比較公平的戰利品分配堵住了和春的嘴,也讓和春對部下有了一個交代。吳超越乘機脫身躲過與太平軍主力繼續正面抗衡,許乃釗則讓他的駐治躲過一場浩劫,對蘇州城裡的老百姓也有一個交代有利於重建江蘇巡撫官署,一起皆大歡喜。

  和春軍也絕對不算吃虧,移駐到了滸墅關外駐紮後,儘管太平軍那邊也是一萬個不甘心,但整體實力不如有吳軍練勇助戰的清軍,背後還有常州清軍牽制又沒有援軍可以依靠,所以曾立昌也沒再敢隨意發起戰事,只是想方設法與南京城裡的楊秀清取得聯繫,請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然而曾立昌大概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現在的楊秀清,已經對吳超越的態度發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

  導致楊秀清改變對吳超越態度的原因來自洪仁玕,隨著小包令的使節團抵達南京後,洪仁玕當然第一時間就向接待英國使節團的太平軍官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太平軍官員大驚之餘也沒敢怠慢,趕緊把洪仁玕請進城裡,領到美女如雲的天王府中讓洪秀全辨認。

  真相很快大白,由洪秀全親自證明了洪仁玕的身份不假後,洪仁玕當然在南京城裡受到了最為熱烈的歡迎和款待,就連眼高於頂的楊秀清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了為洪仁玕接風洗塵的宴會。結果洪仁玕也還算冷靜,當著太多的外人沒有聲張,直到宴會結束後,洪仁玕才主動開口請求獲得了與洪秀全、楊秀清單獨交談的機會,也這才把他在上海與吳超越打交道的前後經過報告給了洪秀全和楊秀清,也複述了吳超越要他轉達的話——和平相處,對大家都好。

  「超越小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這是對誰說?想和誰和平相處?」

  除了裝神弄鬼外一無所長的洪秀全滿頭霧水,半點都不明白吳超越這話的意思更不知道抓住重點。天賦很高的楊秀清卻是眼珠子亂轉,只稍一盤算就立即問道:「仁玕兄弟,超越小妖認出了你的身份沒有?」

  「不知道。」洪仁玕如實回答,說道:「不過我認為,他很可能已經認出我了,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故意沒有戳穿我的真正身份。」

  「詳細說說,越細緻越好。」楊秀清趕緊吩咐道。

  洪仁玕答應,這才把吳超越對他的幾次試探對楊秀清仔細說了,也坦然承認他當時都已經做好了被發現真正身份的心裡準備,無法控制的神情反應基本上都已經出賣了他,但是吳超越就是不肯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有把他繩之以法。最後,洪仁玕還又說道:「我後來左思右想,總覺得超越小妖說的我的親戚三哥和拜把兄弟,就是天王和東王你們。超越小妖故意把我放走,真正目的就是想讓我把話帶給你們,替他和你們暗中聯絡。」

  「裝神弄鬼!」洪秀全哼了一句他最沒資格說的話,說道:「超越小妖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心,明明已經猜到了你的身份還故意不揭穿?仁玕,你想多了。」

  正貪圖洪秀全即將賞賜的榮華富貴,洪仁玕當然是只敢附和不敢反駁,然而太平天國真正的掌權者楊秀清卻是始終不吭聲,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陳年往事——當初江寧大戰時,太平軍佯兵佈置疏忽險些暴露真正的主攻目標,坑蒙拐騙時一出手就是無解死間的吳超越卻突然犯下低級錯誤,派了一個廢物點心江寧練勇出城偵察,還當做那個廢物練勇主動說出了清軍的真正打算,幫太平軍彌補漏洞,也掩護了太平軍的總攻得手。

  那件往事畢竟與洪仁玕轉達的吳超越善意毫無牽涉,楊秀清雖然生疑,卻也沒有和不敢斷定吳超越其實根本不想和太平軍血拼到底,再加上神經兮兮的洪秀全因為韋昌輝的事痛恨吳超越入骨,楊秀清便也沒有動心想和吳超越取得聯繫,化干戈為玉帛再不無謂死拼白白便宜滿清朝廷,事情就此作罷。但是這件事卻也在楊秀清的心裡釘下了一個楔子,讓楊秀清開始懷疑吳超越對太平軍的真正態度。

  真正讓楊秀清大概明白吳超越用心的時間還是在曾立昌書信送到南京城的那一天,在書信上得知蘇州城已經被吳超越攻佔,陳仕保遇害,曾立昌軍失去可靠立足地還孤立無援。楊秀清在大怒之餘,一度還動心想給曾立昌派去援軍,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水西門的守軍卻把一個少女送到了楊秀清的東王府門前,說是那少女有機密大事要向楊秀清稟報。

  很有些奇怪的下令召見時,被領到楊秀清面前的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妙齡少女,那做百姓打扮的少女得知了楊秀清的身份後,也馬上向楊秀清雙膝跪下,恭敬行禮說道:「天國無錫女營周秀英周卒長帳下親兵葉荷花,見過東王九千歲。」

  「周秀英的親兵?」楊秀清先有些糊塗,然後猛然想起在千里之外向自己揭發張繼庚的周秀英,頓時吃了一驚,忙問道:「你是周秀英的親兵?那她呢?她人呢?本王要她來天京見我,怎麼是你一個人來?」

  「東王……。」葉荷花突然哭出了聲,哽咽著說道:「稟東王殿下,周卒長她失蹤了。」

  「失蹤了?」楊秀清又是一驚,忙又問道:「她是怎麼失蹤的?在那失蹤的?」

  葉荷花哭哭啼啼的如實稟報,說她和三個同伴隨同周秀英化裝前來南京時,在路上週秀英也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一個勁的嘔吐不止,全身無力行路困難,不得不在茅山的小山村裡休息了幾天,然後周秀英就突然失蹤,沒有留下任何消息只帶了一點隨身行禮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葉荷花和其她親兵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周秀英的下落。

  不得已,葉荷花等人只能是一分為二,兩個同伴繼續尋找周秀英的下落,葉荷花則和另一個女親兵繼續趕來南京報信,結果在繞道方山時,葉荷花等人不幸被清軍巡邏士兵發現,逃亡中另一個親兵與葉荷花走散,最後周秀英一行五人中,就只有葉荷花一人僥倖到得南京。

  聽完了葉荷花的介紹,楊秀清當然是大失所望,知道關於張繼庚的事很可能將會成為一個不解之迷。然而葉荷花卻又說道:「東王九千歲,小女還有一件大事要向你稟報。周卒長她在患病時,擔心她難以到達天京,悄悄對小女交代了一件機密大事,要小女一定要當面稟報給你,還絕對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

  「快說,是什麼機密大事?」楊秀清趕緊催促道。

  「周卒長要小女告訴東王九千歲,張繼庚的事,是超越小妖要她告訴你的。周卒長還說,超越小妖想和東王殿下你做朋友。」葉荷花回答道。

  「什麼?」楊秀清這一驚非同小可,猛的跳起來問道:「張繼庚的事,是超越小妖要她告訴本王的?」

  葉荷花點頭,說這是周秀英對她的單獨交代,楊秀清更是震驚,趕緊又問道:「周卒長和超越小妖,是什麼關係?」

  「這……。」葉荷花有些為難,說道:「小女不知道,周卒長當時也拒絕回答小女這個問題。但小女一直都懷疑,時常與周卒長在租界單獨密會那個男子,很可能就是超越小妖。」

  楊秀清趕緊又追問詳細,葉荷花則老實交代了她隨周秀英在租界採購武器時與一個神祕男子的兩次交集,還說了周秀英和那男子兩次在租界的飯店裡長時間祕密相處。楊秀清聽了更是驚疑不定,趕緊又問道:「那個男子長什麼模樣?」

  葉荷花如實回答了那個男子長得又幹又瘦象根蘆柴棍,楊秀清聽了也沒遲疑,馬上叫人取來了太平軍收集情報繪製的吳超越畫像。結果只看得一眼,葉荷花就說道:「象他,很象他,又瘦又幹,很好認。」

  真相大白,確認了周秀英在租界祕密相會的人就是吳超越後,楊秀清雖然還不敢完全確定,卻也大概猜到了吳超越一再通過周秀英和洪仁玕向自己帶話的目的——希望太平軍別再接連不斷的主動去找吳超越的麻煩了。而明白了這一點後,楊秀清也突然發現,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兵去和吳超越這個強敵正面硬拼,實在是太過不智,既沒有多少勝算,還註定要白白犧牲眾多的忠勇將士,白白便宜太平軍最大的敵人滿清朝廷。

  想通了這一點,當天晚上,楊秀清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去信命令曾立昌和謝長沙主動放棄已經被徹底打爛的無錫地區,向清軍薄弱處流竄突圍,有機會就攻佔新的城池立足,建立新的根據地,沒機會就返回南京,補強因為分兵過多而有些空虛的南京太平軍兵力。

  放下了筆後,楊秀清又在心裡說道:「得想辦法儘快和超越小妖取得直接聯繫,看看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想法,能不能象捻軍一樣,成為我們天國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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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回上海

  詐傷讓吳超越躲過了繼續與太平軍正面對峙消耗,也給了吳超越理直氣壯不去攻打滸墅關的藉口,同時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的曾立昌也沒敢出兵來找吳超越的麻煩,消極對峙間,一轉眼,吳超越的婚期就已經快要到了。

  婚姻大事當然不能兒戲,儘管很是猶豫是否真的推倒楊玉茹,但吳超越還是跑到許乃釗的面前告了假,決定留下四個營由趙烈文和鄧嗣源等親信統率,幫助和春、許乃釗防範太平軍反攻蘇州,率領三個營護送部分傷員返回上海完婚和就糧,減輕蘇州這邊的錢糧負擔。許乃釗一口答應,還和和春都給吳超越送了一份價值不菲的賀禮,讓吳超越白揀了一個小便宜。

  順便說一句,聶士成和馮三保都謝絕了吳超越要把他們帶回上海休整的好意,都表示要抓緊時間熟悉軍旅,以便將來更好更得力的給吳超越做幫凶。吳超越雖然沒有勉強,卻也擔心這兩個直腸子被和春、許乃釗忽悠了去猛攻滸墅關,便又在私下裡一再叮囑得力副手趙烈文,叫他千萬別犯傻又跑去和太平軍打硬仗。趙烈文則笑著說道:「慰亭放心,愚兄我別的不行,只佔便宜不吃虧還有點把握。」

  知道趙烈文有多精明,吳超越這才放心帶著三個營的練勇在九月初一這天啟程出發,走吳凇江水路返回上海,並在三天後順利抵達吳凇江碼頭。結果讓吳超越頗為愧疚的是,他的便宜奶奶和吳曉屏夫婦竟然反過來到了碼頭上迎接自己,吳超越也沒敢怠慢,剛下船就向便宜奶奶和父母雙膝跪倒,磕頭說道:「奶奶,孫兒不孝,爹,娘,孩兒不孝,你們來上海的時候,我沒去迎接你們,還反過來要你們……。」

  話還沒有說完,吳超越就已經被便宜奶奶給摟進懷裡,老太太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把一個食盒硬塞給吳超越,哭泣著說道:「超越,你想死奶奶了。快,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杏仁餅,奶奶在香山親手給你做的,你快六年沒吃到奶奶親手給你做的杏仁餅了吧?都怪那個老不死,一定要把你帶到上海來親自管教,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聽到便宜奶奶這番話,即便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奶奶,但吳超越還是感動得淚滿盈眶,與便宜奶奶抱頭痛哭。吳母也在旁邊抹眼淚,吳曉屏卻在旁邊大擺父親架子,呵斥道:「超越,你都是朝廷的三品命官了,還當眾這麼失態?快起來,有什麼話,回家了再說……。」

  還是沒有把話說完,便宜老爸吳曉屏就已經捱了便宜奶奶的巴掌,一邊打一邊罵,「閉嘴!當娘的和孫子說話,你這個當兒子有什麼資格插口?滾一邊去,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別打擾你娘!」

  罵完了兒子,便宜奶奶又把寶貝孫子摟在懷裡繼續痛哭,吳曉屏滿臉尷尬的乖乖退下,吳超越則是悄悄翻白眼,總算是明白真正的吳超越為什麼會被慣得那麼不成器,也總算是明白買辦爺爺為什麼堅決不肯把結髮妻帶來上海了。

  最後,還是一幫洋人朋友把吳超越從老太太的懷裡給拯救了出來,一起向吳超越道喜之後,英國傳教士麥都思還對吳超越說道:「吳,今天晚上,請你務必來一下租界的英國領事館,有幾位很尊貴的客人要見你。」

  「尊貴客人?誰?」吳超越疑惑問道。

  「我們英國的新任駐華公使,包令爵士。」麥都思如實回答,「他的兒子小包令先生,你的老朋友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先生,還有美國駐華公使,麥蓮先生。」

  「他們都在上海?」吳超越小小吃了一驚。麥都思點頭,又說他是受包令父子之託來邀請吳超越,吳超越見麥都思的神情嚴肅,又知道這幾個洋鬼子的身份都非同尋常,便也一口答應了晚上去和這些洋鬼子見面。

  讓黃大傻帶著軍隊去了營地駐紮後,吳超越這才隨著吳曉屏等人返回上海城去給買辦爺爺請罪,結果見面後吳超越還沒來得及說話,吳老買辦就已經一把將寶貝孫子給提溜到旁邊,低聲問道:「聽說你在蘇州受了傷,傷到那裡了?好些沒有?」

  老實交代了自己的傷勢並不嚴重,但吳老買辦卻還是不放心,又逼著吳超越脫下衣服給他檢查傷勢,結果看到了吳超越胳膊上的傷口已經結疤後,吳老買辦倒是鬆了口氣,早就覺得事情不對的吳老太太卻撲了上來,一看寶貝孫子受了傷,老太太心疼得放聲大哭之餘,又一把揪住了吳老買辦的花白辮子就亂打,「老不死的,超越受了傷,你居然不告訴我,你居然連我都瞞,超越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娘就和你拼了!拼了!」

  「哎呀,夫人啊,我不告訴你,還不是怕你擔心?以你的脾氣,要是知道了超越在蘇州受傷,你還不得馬上衝到蘇州去?蘇州那邊在打仗,你去了不是給我和超越添亂麼?」

  「添亂?老娘疼我的孫子,是給你添亂?你這個老不死的,你的獨苗孫子受傷,你還嫌我給你添亂?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吳老買辦的解釋換來了吳老太太的更多拳腳,難得聚在一起的吳家人又哭又笑,又打又罵,親情融融,也讓飽受軍旅之苦的吳超越很是享受了一番吳家小皇帝的待遇。

  傍晚時分,費盡了口舌才推辭掉與家人聚宴,吳超越按約到了租界參加洋人為自己舉辦的歡迎宴會,也果然在英國領事館裡見到了包令父子、布爾布隆和麥蓮等洋人權貴,還有阿禮國、勞瑞歐和阿化威等老熟人。

  宴會在十分熱烈的氣氛中展開,原本吳超越還以為今天又得和這幫洋人假惺惺的虛偽客套一個晚上,然而禮節性的互相致詞之後,老包令卻單刀直入的對吳超越說道:「吳,今天晚上把你請到這裡,首先我要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經過磋商,我和布爾布隆先生已經決定組成聯合艦隊北上,到黑龍江去幫助清國抵禦俄羅斯人的野蠻侵略。還有,我和布爾布隆都已經致書國內,請求國內出面向俄羅斯施壓,逼迫俄羅斯人歸還從貴國掠奪的所有土地。」

  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舉杯向老包令和布爾布隆道謝,並表示自己相信英國和法國的正式承諾,可以提前交出新式火藥的配方。老包令和布爾布隆也十分欣賞吳超越的爽快,馬上就拿出了一份提前擬定的條約,讓吳超越過目後簽字。然而仔細看完了那份用英文、法文和中文寫成的條約後,吳超越卻苦笑了,因為那份條約上中方的抬頭是清國朝廷。

  苦笑過後,吳超越只能是把條約遞還給老包令,說道:「尊敬的包令爵士,十分抱歉,這份條約是正式的外交條約,必須要由清國皇帝和朝廷委任的欽差大臣簽字才能生效,我不是欽差,沒有資格簽訂這份條約。我只能以個人身份,與你們簽訂一份私人協議。」

  「吳,難道你沒有把這件事上報給你們的朝廷?」老包令驚訝問道。

  吳超越點頭,又苦笑說道:「報了也沒用,我們的朝廷一碰到關於外交的事就只會扯皮推委,不會很快同意也基本上不可能答應。但是還好,新式火藥是我個人研究開發的,我自己可以做主。」

  儘管來華時間不長,但老包令卻與對滿清朝廷的愚昧保守十分了解,聽了吳超越的解釋後倒也沒怎麼驚訝,只是與布爾布隆匆匆商議了片刻,然後很快就答應了吳超越的要求,同意以私人身份和吳超越簽訂協議——英法兩國都已經在克里米亞和俄國人幹上了,這時候新開遠東戰場既可以為歐洲戰場分擔壓力,又可以避免俄羅斯染指英法兩國早就視為囊中物的中國市場,開戰對英法兩國都有利無害,又可以獲得新式火藥的祕密,老包令和布爾布隆當然不會介意是和吳超越簽訂什麼性質的協議。

  敲定了這件事後,宴會正式開始,按照洋人的習慣,各自端酒與相熟的人討論一些自己感興趣的內容,結果吳超越也再一次成為了宴會的焦點,老包令、布爾布隆和麥蓮三個貴客都一直纏住吳超越,要求吳超越這個唯一瞭解歐美的中國人出面,極力促成他們向滿清朝廷的修約要求。

  平心而論,英法等國提出的修約要求並不苛刻,除了允許鴉片貿易合法化這一條吳超越無法接受外,開放全國市場、開放長江航線和允許洋人在中國自由投資這些,實際上都是在幫助中國引入現代科技和發展工商業,利遠大於弊。然而很可惜,吳超越是太清楚現在的滿清朝廷是什麼德行,更知道自己如果攙和進這些事只會惹火燒身,所以吳超越只能是搖頭拒絕,並且坦然告訴了幾個洋人公使其中原因,請求老包令等人體諒自己的苦衷。

  還好,除了美國來的牛仔麥蓮不太明白吳超越為什麼會這麼為難外,已經十分熟悉中國的老包令和布爾布隆倒是接受了吳超越的解釋,沒有強迫吳超越攙和進這件事,同時還幫著吳超越對麥蓮耐心解釋。而好不容易明白了吳超越的意思後,麥蓮又驚訝說道:「幫助我們歐美國家與清國朝廷外交聯絡也是犯罪?上帝啊,清國皇帝的脖子上,長得到底是人頭還是豬頭?」

  「是野豬頭。」吳超越心中回答,也半點不介意美國人對野豬皮九世的侮辱。

  老包令和布爾布隆一起放聲大笑,都邀請麥蓮隨他們的聯合艦隊北上,去親眼看看滿清朝廷到底愚蠢愚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而麥蓮搖著頭又發表了一通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言論後,突然對吳超越說道:「吳,如果你是清國的皇帝就好了,那我們一定會避免無數的無謂衝突,還一定會成為最友好的國家。」

  即便是在租界,是在幾乎都是洋人的宴會上,聽到麥蓮這話,吳超越的臉色還忍不住變了一變,然而讓吳超越更加心虛的是,老包令和布爾布隆兩條老狐狸不但放聲大笑,還一起定睛看住了自己,注視自己的神情反應。吳超越不敢怠慢,忙強笑出聲,說道:「尊敬的麥蓮先生,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如果傳出去,說不定會讓我的腦袋落地。」

  「吳,我是認真的。」麥蓮神色很嚴肅的說道:「美國政府派遣我來中國,不是為了發起戰爭,是想開發清國市場,銷售我們美國的工業產品,獲得清國的原料供應,但因為你們清國皇帝和朝廷的愚蠢,我幾乎沒有任何的進展。吳,你是唯一懂西方的清國人,你如果能夠成為清國的統治者,那我的外交任務就一定能夠成功。」

  吳超越還是連連搖頭,趕緊岔開話題又和麥蓮等人客套了幾句,然後就藉口與雒魏林商量治吳軍傷員的事,乘機脫身混到了神父人群裡,不敢再和心直口快的麥蓮討論那些敏感問題。老包令和布爾布隆等洋人公使則繼續低聲討論,還時不時的偷看吳超越,心懷鬼胎的模樣溢於言表。

  宴會接近尾聲時,小包令突然出面,邀請吳超越到老包令的辦公室裡去坐一坐,吳超越還道老包令是想和自己商量協議的事欣然從命,然而進到了辦公室後,老包令卻把一份中文寫成的文書遞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說道:「吳,這上面有三十個問題,請你務必一一回答。」

  滿頭霧水的接過了那份文書,讓吳超越更加疑惑的是,文書列舉的三十個問題都和自己個人無關,全是些關於宗教、政治和軍事戰略的問題。不解之下,吳超越只能是向老包令問道:「尊敬的包令爵士,這是什麼意思?」

  「吳,你不必多問,只是請你回答就行。」老包令答道:「這些問題也沒有對錯,只要回答你的個人看法就行。」

  知道老包令此舉必有深意,吳超越便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不過問題太多,我需要一些時間,等我把答案一一寫在紙上,我再送來交給你。」

  老包令一口答應,又頗為心急的說道:「吳,你現在能不能先口頭回答一兩個問題,我很希望知道你的世界觀究竟是什麼。」

  吳超越仔細看了那些問題,指著其中一條說道:「尊敬的包令爵士,那我回答這一條吧,這一條是詢問我認為什麼樣的國家制度最適合中國,為了謹慎起見,我不能留下文字,現在我就口頭回答你這個問題。」

  老包令很是歡喜,趕緊請吳超越暢所欲言。吳超越則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才無比謹慎的用英語說道:「尊敬包令爵士,在我看來,無論什麼樣的國家制度,只要它能對中國有利,對中國的人民有利,對有心與中國和平相處的友好國家有利,那它就是最好的制度。如果可能,我可以接受與貴國相似的君主立憲制,也可以接受類似法國的民主制,美國的民主聯邦制,但是我更喜歡的,還是貴國的君主立憲制。」

  「為什麼?」老包令神情歡喜的問道。

  「我認為君主立憲制,最適合目前的中國。」吳超越答道:「中國的君主集權制已經實施了兩千年,無論是官員士紳、知識分子,還是普通百姓,都已經習慣了有一位君主承擔起領導國家的責任。要想扭轉這種被奴役、被壓迫的習慣,絕不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所能做到。」

  「所以在我看來,如果想要讓現在的中國人接受新的政治制度,接受來自西方的先進制度與科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實施君主立憲制,限制君權擴大民權,將國家權力逐步交給議會,也逐步開啟民智和引入西方的先進知識。除此之外,貿然推行民主制,聯邦制,不但很難成功,還必然會導致君主集權制的反撲,走回頭路重新閉關鎖國。」

  吳超越說這些話的時候,老包令一直在傾聽,始終沒有插口,還是等吳超越說完了,又沉默了許久後,老包令才搖了搖頭,說道:「吳,如果不是親自聽到你這些話,我絕不會相信在保守閉塞的中國,還能有你這樣開明的中國人。」

  又嘆了口氣,老包令這才說道:「吳,我很期待你對剩下二十九個問題的回答,請儘快。對了,明天就是你結婚的日子,不知道你能否我去參加你的婚禮?」

  「尊敬的包令爵士,你這麼尊貴的英國貴族能夠參加我的婚禮,是我最高的榮耀。」

  吳超越假惺惺的回答,老包令聽了大笑,起身與吳超越握手,吳超越知道他是逐客,便也老實提出了告辭。老包令也沒挽留,只是客氣的把吳超越送出了門,然後就重新回到了自己辦公桌前,拿出了一疊厚厚的公文觀看——是老包令寶貝兒子小包令從南京帶回來的太平天國的公文,上面寫的是太平天國給英國的三十個答案,問題則與老包令向吳超越提交的三十個問題完全一模一樣。

  「天王共主,降旨主斷,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軍師遵旨處決,便為制度。

  一統****界,山河萬重新。士民皆歡樂,成頌太平春。

  貴賤宜分上下,制度必判尊卑。遵官職製造穿著,無官之人,僅準紅色包頭,其汗袍、蚊帳、足裘尤不準用,以判崇卑,如有不遵定製,即斬首不留……。」

  扔下了那份厚得怕人的公文,老包令搖頭苦笑,喃喃說道:「愚蠢,愚昧,希望洪秀全能夠幫助我們傳播西方文化,打開中國市場,議會那一幫議員真是犯傻。倒是吳……,不知道國內是什麼意思,還有吳本人又是什麼態度。」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五十章 不約而同

  很湊巧,恰好就在九月初五吳超越大婚這天上午,咸豐大帝的聖旨送到上海,旨意中咸豐大帝對吳超越如期光復蘇州萬分滿意,兌現諾言對吳老買辦寬大處理,決定把吳老買辦降為從五品的松江府同知,讓吳老買辦仍然兼任江海關監督。同時咸豐大帝還對在攻城戰中受傷的吳超越大加讚賞,好言安撫,讓吳超越安心養傷,好生休養,以便將來更好也更賣力的為野豬皮家族賣命。

  這道旨意對提心吊膽了許久的吳家祖孫來說當然是好消息,同時送聖旨來的欽差又偏巧是肅順的死黨景壽,與吳超越打過交道還處得勉強不錯。所以即便下午就要拜堂成親了,吳超越還是在百忙中抽出時間,擺設了一桌宴席款待景壽。

  景壽也還算知道分寸,知道吳超越下午就要拜堂成親怕誤了吳超越的事,便也沒有象以前那樣強灌吳超越的酒,只是與吳超越隨意小酌了幾杯,也順便聊了聊朝廷裡的事。結果在談到咸豐大帝這次對吳老買辦的從輕發落時,景壽還對吳超越說了實話,道:「慰亭,吳老大人這次真的是運氣不錯。」

  「本來許多朝臣都認為吳老大人與你祖孫兩人同省為官,還把駐治都設在上海,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雖然沒有上書要求皇上重處吳老大人,卻也提議把吳老大人調出松江,與你隔開。皇上也一度動心想把吳老大人調到福建去任官,以掩朝臣之口。」

  「景兄,那皇上為什麼又改了主意,讓我爺爺繼續留在上海任上?」吳超越趕緊問。

  「吳老大人的運氣好啊。」景壽微笑說道:「恰好就在怡制臺為你紅旗報捷那天,湖北那邊也有紅旗報捷,慰亭你的老師曾國藩率領湖南團練光復武昌,攻破武昌城那天還恰好和你攻破蘇州是同一天,都是八月十三日。主子見了大喜,說一天之內同時光復兩座重鎮,是大清朝廷平定長毛匪患的大吉兆,難得的大喜事,就沒理群臣反對,給吳老大人額外開恩,讓吳老大人繼續留在上海任職,也方便你這位大清能臣侍侯年邁祖父,可以忠孝兩全。」

  恍然大悟,慶幸買辦爺爺的運氣確實不錯的同時,忘恩負義的吳超越卻又生出了妒忌心思——武昌可是吳超越早就盯上了的未來工業基地和後勤基地,也是吳超越最為看好的起家地盤。暗暗嫉妒之下,吳超越乾脆又向景壽問道:「景壽兄,我的恩師既然立下了這樣的大功,那皇上給了他什麼封賞?」

  「主子當時特別高興,一張口就讓曾大人署理湖北巡撫。」

  景壽的回答差點沒讓吳超越把眼珠子瞪出來,然而還好,景壽泯了一口酒後,又說道:「不過很可惜,因為祁寯藻祁中堂的堅決反對,主子又收回了成命,僅僅只賞還了曾大人的兵部侍郎頭銜。」

  無比眼紅湖北巡撫這個位置的吳超越悄悄鬆了口氣,又無比好奇的問道:「景壽兄,我如果沒記錯的話,祁中堂他和我的老師曾大人關係一直非常不錯啊?記得少荃曾經說過,咸豐元年的時候恩師上書向皇上陳述流弊,言語不敬讓皇上十分不滿,皇上大怒要治他的罪,是祁中堂苦苦為他求情,皇上才收回成命寬恕了恩師(史實)。現在恩師立了大功,皇上讓他署理湖北巡撫,祁中堂怎麼又站出來堅決反對?」

  「祁中堂一向就是這脾氣,對事不對人。」景壽隨口解釋道:「祁中堂認為曾大人丁憂在家,無官無權閒居鄉里,形同鄉野百姓,舉臂一振卻有上萬鄉人響應,主動捐錢納糧還不圖回報,這樣的事如果過於褒獎,恐非社稷之福。皇上聽了覺得有理,這才不顧百官反對,又收回了讓曾大人署理湖北巡撫的成命。」

  吳超越默默無語,既有些兔死狐悲,知道自己遲早會象曾國藩一樣被滿清朝廷猜忌提防,也多少有些欽佩祁寯藻老狐狸的眼光之毒辣,一眼就看出曾國藩遲早會成為尾大不掉的亂世軍閥,鼓勵曾國藩這樣的行為只會是取亂之道。——當然,欽佩歸欽佩,象祁寯藻這樣的人,吳超越還是希望越少越好。

  景壽很有談興,又主動說道:「對了,當時祁中堂在反對重用曾大人時,還舉了慰亭你的例子,對慰亭的謹慎穩重大加褒獎。說慰亭你請命回鄉辦理團練,不貪多不求濫,一味只練精兵,既不給朝廷國家增加負擔,又行事謹慎從不越權,與大部分同僚都能和睦相處,與各路友軍的配合也相當默契,遇事爭先還從不爭功搶功,足可為各地團練之楷模,遠比曾大人更值得大力褒獎。」

  大奸似忠到了能夠讓祁寯藻這樣的老狐狸都看走眼,吳超越當然頗是得意,又趕緊問道:「景壽兄,那皇上當時是什麼反應。」

  「主子當然是龍顏大悅了。」景壽笑著說道:「主子還當眾說,如果不是慰亭你的年齡實在太小了些,主子還真想讓你巡撫一省,做一個封疆大吏,既鼓勵各地團練向你效仿,也可以讓你大展拳腳,為主子更多的分憂,為朝廷更多的建功。」

  雖說距離從二品的巡撫一職已經只差半品,但吳超越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年齡資歷,再想往前一步肯定千年萬難,三年兩載都走不完也毫無希奇,現在肅順的死黨景壽竟然說咸豐大帝已經有這個打算,吳超越當然是心中狂喜,下意識的生出了這麼一個狂妄念頭——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把湖北巡撫的職位給弄到手?

  生出了這個念頭,吳超越也沒客氣,馬上就涎著臉向景壽問道:「景壽兄,小弟再多問一句,以你之見,皇上有沒有點我為湖北巡撫的可能?」

  無比愕然的看了吳超越一眼,見吳超越的瘦臉上笑得雖然輕鬆眼神卻十分認真,景壽這才說道:「慰亭,難道你盯上了湖北巡撫的位置?」

  「是人都有上進心,滿朝官員中,有幾個不希望自己的官職越高越好的?」吳超越毫不客氣的反問,又說道:「況且對朝廷來說,把我放到湖北去,也對平定長毛匪患更有利一些。江蘇這邊已經有兩位欽差大臣和怡制臺、許撫臺他們坐鎮,已經足以對付江寧和鎮江的長毛,江蘇有我不多,無我不少。」

  「但是湖北那邊官軍的力量卻十分薄弱,如果把我放到湖北去,不但可以增強湖北的官軍力量,不給匪勢繼續向西蔓延的機會,我還可以替朝廷控制長江上游,伺機順江而下,收拾安徽的長毛。」

  景壽聽得直吐舌頭,是既驚訝於吳超越的野心,也更佩服吳超越的膽量胃口——不到二十歲就敢瞄上封疆大吏的寶座。吐完了舌頭後,景壽也只能是這麼說道:「慰亭,如果僅以功績而論,你想當巡撫功績倒是已經足夠。但你的年齡還是太小了,資歷也太淺,恐怕想讓主子下定這個決心很難。不過你放心,你的想法我會稟報給肅中堂,如果有機會單獨侍侯皇上的話,我也會替你在主子面前進進言。」

  吳超越趕緊道謝,又拿出了不少銀子替買辦爺爺感謝景壽送來好消息,景壽假惺惺的推辭了幾下也毫不客氣的收下,末了又趕緊派人去採購禮物,拿老吳家銀子買禮品給吳超越大婚道賀,互相之間禮尚往來不提。

  下定了決心向湖北巡撫的位置發起衝刺後,騰出手來準備和楊玉茹拜堂成親的時候,吳超越也這才知道吳老買辦為了自己的婚事揮霍了多少銀子,在糧價飛漲的情況下,吳老買辦竟然開設了十座粥棚連施十天米粥,賑濟上海饑民用來給未來曾孫祈福。至於其他的排場就不用提了,要多奢侈有多奢侈,老吳家住的那條街連樹都全部被紅布給包了起來,大串大串的鞭炮堆積如山,點燃的時候鞭炮聲比當初上海大戰時的槍聲還要密集。同時上海的綠營兵和吳軍練勇也全部跟著沾光,整整三天都有好酒好肉供應,吃得一幫丘八滿嘴流油,也不斷祈禱上天保佑,讓吳超越多結幾次婚,讓他們可以多跟著沾一些光。

  婚禮現場更是熱鬧,松江一帶凡是上點檯面的官員士紳全部親自到場,周邊幾個州府的地方官員也全都派出了代表攜帶重禮前來道賀,租界裡有點身份的洋人更是來了兩百來人,其中許多神父還一定要吳超越和楊玉茹用西洋禮節成親,最後吳超越還真的請馬丁主持,讓楊玉茹蓋著紅巾和自己手拉手,在眾多客人善意的大笑聲中互相說了一句我願意。結果這種中西合壁的婚姻禮儀還登上了租界、香港和海外的報紙,成為了許多知識青年和許多買辦子弟效仿的榜樣,同時也讓更多的外國人知道了中國有吳超越這麼一個活寶怪胎不提。

  最神聖也最痛苦的時刻當然是進洞房的時候,被客人灌得醉醺醺的進了洞房後,掀起了紅蓋,紅蓋下的楊玉茹小籮莉滿面嬌羞,動人無比,吳超越卻顧忌她的年齡猶豫著不敢下手。最後,吳超越只能是拿出了上次的辦法拋銀圓決定。

  拋銀圓的結果是老天爺要讓吳超越當一段時間的活鰥夫,吳超越也已經認命的準備忍受一段時間的荷爾蒙琢磨,可是看到楊玉茹雙頰紅暈的把一塊白布放到床上時,熱血上湧的吳超越卻又改了主意,忍無可忍的把楊玉茹按在了床上合法滾床單…………

  「相公,你輕點,別那麼用力……,疼。」

  堅持隨著練勇一同訓練的吳超越身體素質相當不錯,第二天到了早上十點楊玉茹都還下不了床,最後在吳超越的幫助下勉強起身後,年齡畢竟還小的楊玉茹又一整天都行動不便。見此情景,吳超越倒是頗為愧疚,吳老買辦夫婦卻是笑得連嘴都合不攏,當天就讓人給楊玉茹準備起了酸梅湯,做夢都想第二年就抱上曾孫,給人丁單薄的老吳家傳宗接代。

  成親後的吳超越仍然沒有多少享受蜜月的時間,除了必須抽時間回答老包令提出的古怪問題外,吳超越還得關心蘇州戰場,安撫受傷將士和慰問陣亡將士的家眷,此外又得盡點職處理一下按察使任上的公事,忙得腳不沾地,別說是去安撫註定心靈受傷的馮婉貞和傅善祥兩個側室了,就是陪新婚妻子的時間都沒有多少。

  最後,還是在老包令和布爾布隆等人率領聯合艦隊啟程北上後,吳超越才稍微抽出點空,找到了自己的買辦爺爺做了一次深談,要求買辦爺爺拿出大把的銀子,為自己活動湖北巡撫這個職位。結果讓吳超越哭笑不得的是,吳老買辦雖然無比希望寶貝孫子在仕途上更進一步,卻又根本看不上湖北巡撫這個位置,還衝吳超越直接就是一連串的呵斥。

  「糊塗!湖北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就算你真的當上了湖北巡撫,又能有多少油水可撈?大清督撫裡,直隸地位最高,兩廣缺份最肥,就算你是廣東人當不上廣東巡撫,起碼也得找一個富一點太平一點的省份當巡撫吧?浙江和福建才是好地方,那怕是山東也比湖北強得多,起碼有招遠的金礦和膠州灣可以發財!你謀其他省份的官職可以,但湖北絕對不行,那裡不但被長毛徹底打爛了,還大半個省份都在鬧長毛,去了既沒油水又不安全,花出去的銀子能不能撈回本都成問題!」

  翻著白眼聽完了買辦爺爺的官場生意經,吳超越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才苦口婆心的對買辦爺爺鬼扯了起來,說自己不是隻想糟蹋買辦爺爺的銀子而不想撈回本,是自己現在的年齡太小和資歷太淺,去謀山東、福建和浙江這些太平省份的巡撫官職根本毫無可能,想盡快當上封疆大吏就只能是先挑苦地方和難地方,先進了步然後再想辦法平調到其他太平省份撈銀子才是上策。

  同時吳超越還十分不孝的恫嚇買辦爺爺,說現在是自己升官發財的最好機會,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趕快升官,趕快跑出江蘇這個混戰泥潭,那自己將來就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被向榮或者琦善千方百計拖到寧鎮戰場那個苦海去吃苦受罪,仗白打人白死功勞讓琦善或者向榮揀。第二個下場就是長毛一旦被平定,自己沒了用武之地,再想升官發財比登天還難,投入的本錢更多,撈回本的可能更小,風險也更大——太平時節,滿清朝廷對貪汙腐敗的容忍程度肯定沒有亂世時那麼大!

  還別說,吳超越的這番恫嚇還真起到了作用,覺得寶貝孫子的話頗有道理,又無比希望寶貝孫子更進一步出人頭地,最後再加上已經逐漸建立起來的對寶貝孫子軍事能力的信心。吳老買辦盤算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做一筆冒險買賣,點頭說道:「那好吧,既然你下定了決心,那爺爺也不攔你,五十萬兩銀子隨你支配,你自己看著辦。但老夫有話在先,你如果把事辦成了,到了湖北巡撫的任上,你起碼得把本錢給老夫撈回七成來!不然我們吳家就太虧了!」

  「爺爺放心,一定,一定,我是你的孫子,你的其他長處我學不了,撈銀子本事我還是學到了一點。」

  吳超越嘴上倒是答應得無比漂亮,心裡卻有一些犯虛,暗道:「爺爺,對不起了,真當上了湖北巡撫後,為了搞工業建工廠,還有擴辦團練,我肯定還得向你繼續伸手要銀子。所以,你在海關任上,最好還是幫我多貪汙一點。」

  …………

  也該來看看吳超越倒黴老師曾國藩這邊的情況了,無巧不成書,恰好就在九月初五吳超越黑著良心糟蹋楊玉茹的那一天,咸豐大帝賞還曾國藩兵部侍郎頭銜的聖旨,也恰好送進武昌城中,送到了翹首以盼的曾國藩面前。

  平心而論,賞還兵部侍郎頭銜雖然也還算不錯,起碼恢復了曾國藩的正式官職,讓曾國藩有了和各省巡撫平起平坐和在州府道縣官員面前耀武揚威的資格,但是對於目前的曾國藩來說,這個封賞卻遠遠不夠,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原因也很簡單,手裡沒有地方實權,曾國藩就沒辦法從地方上撈銀子養活湘軍,想要軍費就只能靠戰場繳獲和繼續向地方士紳攤派,來源既不穩定還很是得罪人。所以聽完了咸豐大帝的聖旨後,曾國藩在外人面前倒是滿面笑容,喜不自勝,回到自軍營地裡當著曾國荃和曾國華等親兄弟的面,曾國藩卻摔了茶碗,怒吼道:「白辛苦!白白辛苦!不給我地方實職,我拿什麼籌餉養軍,拿什麼鼓勵將士賣命殺賊?!」

  「兄長,你在丁憂前就已經是兵部侍郎,怎麼現在朝廷重新起用你了,還是讓你掛一個兵部侍郎的虛銜?」曾國華萬分不解的問,又說道:「現在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一同出缺,武昌城又是你拿下的,這個總督和巡撫,怎麼都該有一個是你的吧?」

  「我怎麼知道?!」

  暫時還不知道是祁寯藻搞鬼的曾國藩滿臉鐵青,又盤算了片刻後,曾國藩說道:「估計還是銀子,現在想升官想抓實權,沒銀子肯定不行!二弟,我們現在能動用的銀子,有多少?」

  「最多三萬兩。」曾家老二曾國潢回答道。

  「太少了。」知道京城行情的曾國藩臉色還是無比難看,但是又盤算了一下後,曾國藩卻還是說道:「不管怎麼樣,都得試一試,二弟你對京城的情況熟悉,帶著這三萬兩銀子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替我把湖廣總督或者湖北巡撫的職位活動下來。」

  「兄長,肯定不夠吧?」曾國潢擔心的說道:「雖說你在京城裡的故舊很多,門路多辦事方便,但是區區三萬兩銀子,絕不可能活動到督撫這個級別的官職啊?」

  「你先去,我想辦法再替你弄十二萬兩銀子!直接送到京城去交給你!」曾國藩一揮手吩咐道。

  「兄長,倉促之間,你上那弄這麼多銀子?」曾國荃疑惑的問道。

  曾國藩很勉強的一笑,說道:「忘了我有個很有錢也很孝順的學生了?我這個老師開口,他不會不借吧?他爺爺為了捐一個四品道臺,前前後後花了整整四十五萬兩銀子!十二萬兩銀子,對他家來說,小意思罷了。」

  注:道光三十年時,野豬皮八世曾下令裁撤督撫同城的巡撫,讓總督兼理巡撫事,湖北巡撫一度取消。後來為了鎮壓太平天國起義,野豬皮九世又恢復了湖北巡撫一職,仍駐武昌,復設後的首任巡撫為常大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7
第一百五十一章 請旨進京

  吳軍練勇又吃敗仗了。

  九月十三那天,在無錫賴了一年多時間的太平軍突然放棄已經被打成一片焦土的無錫地區,向清軍力量最為薄弱的宜興地區流竄,已經吃夠了運動戰苦頭的和春遲疑著不敢立即追趕,暫代吳超越指揮吳軍練勇的趙烈文卻貪功冒進,馬上出兵追擊,結果就中了太平軍的埋伏。

  還好,貪功輕進的趙烈文還算知道保持前後軍之間的距離,鄧嗣源率領的吳軍練勇被太平軍的伏兵包圍沒過多久,趙烈文親自率領的中軍就已經趕到事發地點救援,吳軍練勇又最為擅長打陣地防禦戰,在損失不算太大的情況下,鄧嗣源軍終於還是成功突出重圍,與趙烈文合軍一處北逃。但是在逃亡戰中,為了保護武器彈藥,吳軍練勇又不得不拋棄了大部分的糧草和其他輜重,損失不小之餘,也再沒物力可以隨同和春追擊太平軍,只能是乖乖重新撤回蘇州侯命。

  消息傳到上海,吳超越當著眾人把趙烈文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之餘,也乘機致書許乃釗,說上海這邊因為戰火破壞,百業凋零,富戶士紳都很難拿出大把銀子供應吳軍練勇跨縣跨府遠距離作戰,決定把吳軍練勇撤回上海就糧,減少開支也補充彈藥。然後吳超越也不管許乃釗與和春是否答應,徑直下了一道命令就召回了並非正規軍至今還掛著上海團練招牌的吳軍練勇,毫不客氣的把追擊太平軍的責任一腳踢給了許乃釗與和春。

  吳超越這麼做的目的朋友們都知道,一是保存實力,二是不想被太平軍拉進爛泥潭一般的寧鎮戰場。許乃釗與和春這兩條老狐狸也對吳超越的惡毒用意心知肚明,可是沒辦法,吳軍練勇是地方民兵並非官軍,既不拿滿清朝廷的軍餉也不受許乃釗、和春指揮,強要吳軍練勇加入追擊戰既得得罪吳超越,又得涉及軍餉糧草等後勤問題,等把這些經濟問題扯完皮,黃花菜早就涼成黃花醬了。

  所以再是對吳超越的自私自利不滿,和春許乃釗也拿吳超越毫無辦法,也只能是拿出老辦法各自敷衍塞責混日子,許乃釗藉口重整蘇州無錫也不肯出兵,和春則打著追殺長毛的招牌跟著太平軍的屁股背後到處亂跑,說是追擊實際和禮送太平軍出境沒多大區別。同時老奸巨滑的和春也早早就打起了逃出江蘇爛泥潭的主意,暗請好友新任安徽巡撫福濟上書咸豐大帝,把自己調到安徽去助剿,說什麼都不想再回南京和鎮江去受向榮、琦善的鳥氣!——這兩位欽差大爺搶功委過的德行,可不是一般的爛!

  吃了敗仗的趙烈文率領吳軍練勇回到了上海後,當然沒受到吳超越的任何責罰,相反的,吳超越還擺了一桌上好酒席為趙烈文和一同回到上海的周騰虎接風洗塵,當面感謝趙烈文的聰明機智,以很小的代價就讓吳軍練勇巧妙脫身,擺脫了被強行拉進寧鎮爛泥潭的厄運。——雖然趙烈文事前沒請示,事後也沒報告解釋,但奸猾過人的吳超越卻是早就明白端倪,知道趙烈文是故意吃敗仗也故意丟掉其實並不多的糧草。

  謙虛謝過了吳超越的誇讚之後,趙烈文對吳超越說道:「慰亭,這樣的辦法偶爾用上一次可以,用得多了肯定會出問題。惟今之計,你最好還是早做安排,儘快想辦法應對朝廷接下來對你的徵調,不然的話,你遲早還是會被強行拉進寧鎮戰場,去受向榮或者琦善的擺佈指揮。」

  點了點頭,承認趙烈文的話很有道理,然後吳超越才向趙烈文和周騰虎這對無良郎舅道出了自己想要謀取湖北巡撫一職的打算,也如實說了吳老買辦已經同意拿出五十萬兩銀子支持自己行事。最後吳超越才說道:「前天我收到京城消息,我為弢甫先生謀取上海縣令的事已經成了,委任狀要不了幾天就能送到上海。到時候上海這邊有弢甫先生你和我爺爺坐鎮,我可以高枕無憂,如果再能順利湖北巡撫這個職位,那大事就好辦多了。」

  趙烈文和周騰虎都沒問吳超越想辦什麼大事,也都沒有立即吭聲附和,只是各自盤算不語,過了不少時間後,周騰虎才微皺著眉頭說道:「慰亭,以你的戰功,謀求一個巡撫的職位倒是足夠,資歷也不是太大問題,你的師兄江忠源,同樣是只用了一年多時間,就從一個沒有官職的書生積功升遷到了巡撫。但是你的年齡實在太小了些,不到二十歲就想出任巡撫,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也知道難度很大,想當湖北巡撫首先年齡這關就是大問題。」吳超越說道:「好在我的銀子不成問題,有資格出任湖北巡撫的朝廷官員中,恐怕沒第二個人能象我一樣,能夠拿得出整整五十萬兩銀子買這個巡撫官職。」

  說到這,吳超越又補充了一句,說道:「而且我也有門路,不是拎著豬頭也找不到廟門。皇上面前的頭號紅人肅順一直都對我青眼有加,恭親王那裡也對我家頗有照顧,還有********載垣,甚至就連皇上的寵妃懿妃,都是可以走走門路,也都能替我在皇上面前說上話。所以不管把握大不大,我都想試一試。」

  周騰虎還是有些皺眉頭,覺得吳超越此舉雖然是有一點希望,但是把握卻仍然還是不大。倒是一直沒吭聲的趙烈文突然開了口,問道:「慰亭,那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想請你們二位的其中之一替我辛苦一趟,帶著五十萬兩銀子去一趟京城,替我活動這個職位。」吳超越對趙烈文和周騰虎倒是十分信任,連五十萬兩銀子這樣的鉅款都敢交給他們帶走。

  「我做不到。」趙烈文回答得十分直接,說道:「而且我認為,就算我姐夫能夠脫身去京城,他也沒這個把握替你把湖北巡撫的位置活動下來。」

  「沒關係。」吳超越誤會了趙烈文的意思,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們只要盡了力,實在辦不成我也不會怪你們。」

  「不,不,慰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趙烈文搖頭,說道:「我不是說我們不願盡力去試,我只是覺得,如果是讓我或者我姐夫出面去替你活動湖北巡撫的職位,無論我們如何的努力,都基本上沒有可能成功。」

  吳超越驚訝問起原因,趙烈文答道:「很簡單,決定你能否出任湖北巡撫的人,並不是肅中堂或者怡親王他們,也不是皇上的親弟弟恭親王或者懿妃能夠左右,只有皇上本人,才能力排眾議,乾綱獨斷,破格任命你為湖北巡撫。」

  「不管我們送出去多少銀子,肅中堂和恭王爺他們在皇上面前替你說多少好話,皇上不點頭,你的湖北巡撫位置還是拿不到,花出去銀子也只會是白白浪費。所以我認為,你如果想當湖北巡撫,就不能走朝臣的門路,只能直接走皇帝的門路,讓皇帝覺得只有你出任湖北巡撫才對平定長毛匪患最為有利,力排眾議破格啟用於你,你才有希望坐上湖北巡撫的寶座。」

  琢磨了半晌,覺得趙烈文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吳超越這才沉吟著說道:「話雖有理,但是皇帝的門路怎麼走?」

  「很簡單,你上道摺子,主動請旨進京面聖,由你親自到京城去活動職位。」

  趙烈文輕描淡寫的說道:「見到了皇帝后,慰亭你就直接向皇帝提出這個請求,向皇帝陳述你出任湖北巡撫的各種有利之處,只要你的陳述能夠打動皇上,再有肅中堂和恭親王他們幫你說幾句好話,那湖北巡撫肯定就是你的了。吳老大人給你的五十萬兩銀子也可以省下許多,用來辦更重要的大事。」

  一語點醒夢中人,吳超越也頓時發現自己之前鑽了牛角尖,只想讓幫凶走狗出面行賄送禮活動差使,全然沒想過這件事由自己親自出面去辦,不但走門路更加容易,還可以直接見到野豬皮九世當面忽悠,成功希望更大還可以節約無數買辦爺爺辛苦貪汙來的銀子。再然後,無比懊悔的拍了拍腦門,吳超越馬上就衝趙烈文說道:「惠甫,那就麻煩你馬上替我寫一道摺子,請皇上同意我進京面聖述職,當面陳述破賊之策。」

  趙烈文答應,立即提筆做書,那邊周騰虎則突然說道:「慰亭,見到了皇上後,你不妨主動提出把上海團練繼續留在蘇南,言明你只帶少許精銳骨幹去湖北重新建軍,把上海團練留在江蘇繼續保衛蘇南財富重地,這樣皇上必然大為歡喜,同意你出任湖北巡撫的可能也更大。」

  看了周騰虎一眼,吳超越雖然萬分的捨不得,但考慮到要求帶著嫡系軍隊去湖北上任必然會引起滿清朝廷的警惕懷疑,還有上海這個經濟要地也必須留下可靠軍隊保衛,吳超越還是咬牙點了點頭,又說道:「弢甫先生,真成了,上海財源和上海的團練,我可就要拜託給你了。」

  「請臬臺大人放心,學生必然不會讓你失望。」周騰虎很坦然的回答道。

  趙烈文的摺子很快寫成,看完了摺子覺得沒什麼問題後,吳超越立即在摺子上簽了字用了印,通過驛站以加急快馬送往京城,同時也開始琢磨起如何說服野豬皮九世同意讓自己出任湖北巡撫的說詞。然而令吳超越頗為意外的是,自己耐心等候野豬皮九世答覆的時候,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聯繫的老師曾國藩,又突然派人通過水路給自己送來了一道書信,一開口就要借十二萬兩銀子,還要吳超越派人把銀子送到京城去交給他的二弟曾國潢。

  遠隔數千裡,吳超越當然不知道便宜老師為什麼一開口就要借這麼多銀子,還要自己派人送到京城去交給他的弟弟曾國潢。送信來的也只是一個普通幕僚,同樣不知道曾國藩借銀子的原因,只是說曾國藩希望吳超越看在師生情分上,幫他這個大忙,借給他這筆銀子救急。

  十二萬兩銀子當然不是什麼小數目,那怕老吳家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全國排得上號的大富豪,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也得仔細掂量一下情況。然而考慮到與曾國藩派系保持友好關係的重要性,還有自己一旦成功就任湖北巡撫,肯定要和曾國藩還有湘軍眾人打更多交道,吝嗇小氣的吳超越悄悄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好,我借。」

  信使大喜,趕緊又請吳超越儘快派人護送這筆鉅款進京,當面交給曾國潢。吳超越再次一口答應,又盤算了一下就說道:「這樣吧,正好我因為一些朝廷大事已經上了摺子請求進京面聖,如果皇上同意讓我進京,我就親自帶著這筆銀子去當面交給曾二叔。如果皇上不同意,我再另外派人送去京城不遲。」

  曾國藩的信使一聽更是大喜,趕緊把吳超越的答覆寫成了兩道書信,一道送到湖北交給曾國藩,一道讓人捎到京城去交給曾國潢。結果書信各自送到曾國藩和曾國潢的面前後,曾家兄弟也是一起大喜,還一起在心裡這麼琢磨道:「慰亭如果也親自進京就太好了,他背後的肅順、恭親王和怡親王這些人,可也是在皇上面前很能說得上話的重臣啊。」

  …………

  再接下來當然必須來看咸豐大帝這邊的反應了,很巧也很不湊巧的是,吳超越請求進京述職的摺子送到京城時,咸豐大帝正在為吳超越那幫洋人朋友而犯愁,心情不是很好。

  犯愁的原因是吳超越那幫洋人受夠了兩廣總督葉名琛的一再拖延,直接把軍艦開到了大沽口,直接向滿清朝廷提出了修改已經到期的《南京條約》要求。結果冒著滾滾黑煙的蒸汽船開到大沽口,馬上就把京城裡的八旗老爺們個個嚇得屁滾尿流,也把咸豐大帝嚇得趕緊下旨備戰,同時又斷然拒絕了老包令等人到天津談判修約的要求,並反過來要求老包令和布爾布隆等人繼續等待答覆,不許洋人踏上陸地一步。

  再然後,無比荒唐的事發生了,面對著洋人提出的外交交涉,咸豐大帝不但不自己拿主意做決定,還用六百里加急與遠在廣東的葉名琛聯繫,要葉名琛上呈撫馭之方,替咸豐大帝和滿清朝廷拿主意該怎麼辦。(大致相似的史實,歷史上咸豐大帝是要當時正在上海的吉爾杭阿拿主意。)

  早就知道滿清朝廷的外交辦事效率有多高,老包令等人也沒浪費時間,同意等待滿清朝廷答覆的同時,老包令和布爾布隆等人又馬上帶著聯合艦隊北上,直接趕往黑龍江口去找俄國人的麻煩,還直接告訴出面交涉的長蘆鹽政文謙,說聯合艦隊這次北上是去收拾俄羅斯人,幫咸豐大帝教訓在領土問題上胃口大得象無底洞一樣的俄國佬,逼著俄國佬把幾十年前就已經搶佔的庫頁島歸還給中國。

  咸豐大帝當然不會相信洋人會好心幫自己討回領土,無比懷疑洋人是不安好心想玩鬼花樣,可是沒辦法,咸豐大帝是既不敢派水師阻攔聯合艦隊北上,渤海灣裡那些小破船也絕不可能是聯合艦隊蒸汽炮船的對手,只能是乾瞪眼白著急,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在這樣的背景下,吳超越請求進京述職的摺子再送到咸豐大帝的面前時,當然讓咸豐大帝生出了幾分疑慮,差點就懷疑這不是什麼偶然巧合,而是與洋人極有淵源的吳超越故意為之。而因為僧格林沁的事和吳超越結仇的惠郡王綿愉更是乘機進讒,道:「主子,洋人前腳剛走,吳超越後腳就送來摺子請旨進京,這是不是太巧了?巧得都讓人不敢相信?奴才懷疑……。」

  「你懷疑什麼?有話直說!」咸豐大帝很是不耐煩的催促故意賣關子的五叔。

  「奴才懷疑,吳超越會不會是替洋人來充當說客?幫洋人對朝廷威逼利誘,逼迫大清朝廷答應洋夷的無理要求?」綿愉陰森森的提醒,又說道:「不然的話,世上那有這麼巧的事?他吳超越當上江蘇按察使才幾天時間,能有什麼大事需要面聖述職?」

  咸豐大帝也露出了狐疑之色,但還好,對吳超越確實非常不錯的肅順馬上就說道:「惠王爺是不是太多慮了?吳超越在摺子裡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進京除了述職,還有關於平定長毛匪患的大事方略要向主子面呈,有那句話那個字提到了洋人的事?憑什麼就認定他是來給洋人充當說客?」

  「肅中堂,那吳超越如果只是找藉口呢?」綿愉不服氣的反問道:「他如果只是找藉口進京面聖,進了京後乘機為洋人充當說客,那又如何是好?」

  「那一刀砍了吳超越不就是了?」肅順說道:「吳超越請旨進京述職,面呈平賊方略,進京後卻替洋人充當說客,那他的欺君之罪馬上成立,他親筆簽名的摺子就是鐵證,砍了他名正言順,誰能說什麼?他孤身一人進京沒帶軍隊,朝廷還用怕他勾結洋人裡應外合了?」

  綿愉徹底的啞口無言,乖乖閉上臭嘴,咸豐大帝的眉頭也終於放緩,旁邊新入值軍機處的鬼子六也乘機說道:「皇兄,臣弟認為不妨答應讓吳超越進京,除了讓他當面進呈平賊方略外,只要查清楚他不是為洋人充當說客,皇兄你也可以有一個較為了解洋人的諮詢對象。吳超越此前陪同臣弟在大沽口與洋人談判時,辦差還是相當勤勉的,也沒有做出任何的賣國之舉。」

  點了點頭,咸豐大帝也終於做出了一個影響巨大的決定,說道:「傳旨,准許吳超越進京述職。用六百里加急,叫他趕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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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衣錦還京

  「後天!不行,大後天你再來,到時候或許有機會見到我家大人。」

  「胡爺,能不能通融一下?下官已經等了四天了,實在等得太久了,下官知道肅中堂這會就在家裡,煩請你通稟一聲,這是一點小意思,胡爺你拿去喝茶。」

  「不行!我家老爺是何等人,是個客人就要立即接見,他老人家還不得忙死?才等四天就等不了,那你乾脆別見我老爺算了!看到沒有,那位白大爺,我家老爺家生的奴才,都已經排五天隊了,今天能不能見到我家老爺還兩說!你去問問他,他敢說等得久麼?走走走走,快給我走,別擋在這裡礙事!」

  連推帶趕的又把一個外官趕走,肅順的門子胡大爺這才一屁股坐在門房旁的搖椅上,敲起二郎腿搖晃著抱怨,「他娘的,是個官就想見我家老爺,是個官就想給我家老爺磕頭,煩死了!老爺煩,我也跟著煩!」

  門房裡捧著沉重禮盒排著隊等候肅順接見的大清官員很多,也幾乎都聽到了那位胡大爺的抱怨,可沒有一個官員敢在嘴上多說一句廢話,臉上還都陪著笑,心裡所琢磨的,也都是希望奇蹟能夠出現,讓咸豐大帝面前的第一紅人肅順肅中堂能夠接見自己,給自己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

  這時,一輛馬車出現在了衚衕口,還直接轉進了衚衕向肅府大門這邊過來,然而衚衕裡早已停滿了肅府客人的大小轎子,擠滿了轎伕隨從,那輛馬車沒走得幾步就難以動彈了,趕車的車伕一不小心,還撞到了一架三品及三品以上大員才有資格乘座的四人抬官轎。旁邊的幾個轎伕大怒,又欺那輛馬車只是普通的民用馬車,便衝了上去把那車伕揪了下來,二話不說就是一記耳光,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撞到我家老爺的轎子了沒看到?賠錢!賠錢!」

  正閒等得無聊,旁邊的其他轎伕隨從當然是馬上圍了過來看熱鬧,就連管肅府門房那位胡爺也好奇的站了起來看熱鬧。結果這時候,那輛馬車的車簾掀開,一個乾瘦如柴的青年走了出來,向那幾個轎伕說道:「喂,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就打人。我僱這個車伕是撞了你們的轎子,但撞壞了沒有?憑什麼要賠錢?」

  欺那乾瘦青年年輕,又見他穿著便衣坐的也是民間馬車,那幾個轎伕馬上就掉轉槍口,衝那乾瘦青年大聲嚷嚷,「吆嗬,羊群裡跳出來一隻兔子,你算什麼東西?知不知道我家大人是誰?知不知道這裡是……?」

  「吳大人!吳大人!」

  突然響起的親熱叫喊打斷了那幾個轎伕的狗仗人勢,眾人定睛細看時,卻見肅府是那位眼高於頂的門子胡大爺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還直接衝到了那乾瘦青年面前,二話不說就是單膝跪倒打千,滿面諂媚的說道:「小的胡二,給吳大人請安。吳大人,你還記得小人不?兩年前你來拜見我家大人時,就是小的接待的你。」

  那乾瘦青年回憶了一下,這才一拍額頭說道:「想起來了,上次我來拜見肅中堂,確實是你接待的我。快請起,快請起,肅中堂在家不?我又來給他請安了。」

  「在在在。」胡大爺點頭哈腰,說道:「我家老爺早有交代,說大人你這幾天要進京,如果你來見他,不必通報,直接把你帶去見他就是了。吳大人快請,小的這就領你去見我家老爺。」

  「多謝。」那乾瘦青年含笑道謝,又說道:「稍等等,我僱的車伕撞了別人的轎子,等我先把這事料理了再說。」

  再接著,不等那乾瘦青年再說什麼,那頂轎子的真正主人早已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就給了他的幾個轎伕幾個大耳光,逼著他們給那乾瘦青年和他的車伕賠罪。那幾個狗仗人勢的轎伕也知道踢上了鐵板,趕緊向那乾瘦青年和他的車伕磕頭賠罪,連聲道歉,好在那乾瘦青年也很大度,揮了揮手就了結了這件事。而與此同時,那頂轎子的主人自然向那胡大爺低聲打聽起了這乾瘦青年的身份來歷,胡大爺則無比得意的低聲說道:「吳超越吳臬臺的鼎鼎大名,聽說過沒有?」

  別看年紀輕入仕時間不長,但吳超越的名字在大清官場裡卻早已是頂風臭十里,舉凡是稍微關心點時政的,就沒有不知道吳超越的人。一聽面前的這個乾瘦青年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吳超越吳臬臺,轎子的主人和在場的其他官員也馬上就生出結交討好之心,但是很可惜,事情剛過,吳超越馬上就被肅府下人給請進了肅府,那些官員也只能是跺著腳暗叫惋惜,無比懊悔錯過了與當朝風頭最勁的少年新晉拉關係套交情的大好機會。

  兩年時間不見,肅順的官威明顯更足了一些,吳超越在後堂見到他時,他正把一個官員訓得象一個孫子一樣。不過肅順對吳超越的態度卻又完全不同,剛看到吳超越突然出現,正在發飆的肅順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笑著罵道:「小傢伙,又來氣我了?怎麼現在才來?老實交代,來京城後,先去誰家才來我這裡?」

  「肅中堂,天地良心,下官進了城後,可是馬上就直接來這裡給你請安了,誰家都沒去啊。」吳超越一邊喊冤,一邊趕緊向對自己確實不錯的肅順行禮。

  「算你這個小傢伙還有點良心。」肅順笑罵,揮手打發了那個挨訓的倒黴蛋,又親手來攙吳超越,說道:「快起來,讓我看看兩年時間,你這小傢伙長什麼樣了。不錯,壯實多了,真沒想到,兩年多前在我面前放肆的那個小混蛋,現在也是三品大員了。」

  「還不是多虧了中堂大人的提攜,沒有中堂你的提攜照顧,下官那有今天?」吳超越這話倒是難得發自肺腑,也確實,如果不是肅順自帶乾糧在京城裡給吳超越當靠山,吳超越在官場上絕不可能混得這麼逍遙自在。

  「也是你自己爭氣。」肅順笑著拍拍吳超越的肩膀,笑道:「因為你,主子幾次誇我為國舉賢,提攜你這個少年名將,讓主子少****無數心。」

  又誇獎了吳超越幾句,肅順馬上叫人安排酒宴,在百忙中抽時間親自為吳超越接風洗塵,吳超越也趕緊呈上以上海土特產命名的豐厚禮物,肅順推託了幾句後還是賞臉收下,然後才對吳超越笑道:「小傢伙,聽說你的官聲還不錯,從沒什麼盤剝百姓的傳聞,打下什麼城池也從不允許士卒洗劫百姓,手裡應該沒什麼積蓄,這些東西,又是花你爺爺的銀子吧?」

  見肅順說話這麼坦白,吳超越也更坦白,點了點頭就說道:「不敢欺瞞中堂大人,確實是我爺爺的銀子。不過也請中堂大人放心,都是乾淨銀子,我家在廣州開的同順洋行生意一直不錯,不用耍什麼花樣也有銀子花。」

  「哄鬼去吧。」肅順笑笑,說道:「回去後,叫你爺爺收斂點,盯上他的清流御史早就不是一個兩個了,如果讓這些人抓到了把柄,我和恭王爺在朝廷裡也很難迴護他。」

  傻笑著點頭,吳超越也在心裡決定是得好好規勸一下買辦爺爺,別那麼竭澤而漁的大肆貪汙,適當收斂點細水長流才是正道理。這時,肅順又突然問道:「你這次主動請旨進京述職,說是要向皇上當面陳述破賊之策,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吳超越一楞,有些不明白肅順為什麼要這麼問,然後才說道:「當然是真的,本來下官呈獻的破賊之策也可以寫成摺子向皇上呈遞,但下官覺得最好是向皇上當面陳述的比較好,而且下官進京還想辦一件大事,所以就請旨進京了。」

  「還想辦什麼大事?」肅順有些擔心的追問,生怕吳超越是為了洋人要求修約的事而來。

  到時候肯定要請肅順幫自己在咸豐大帝面前美言,吳超越倒也沒有隱瞞,很是扭捏的回答道:「下官斗膽,想來活動湖北巡撫這個職位,萬望中堂大人成全。」

  「湖北巡撫?」肅順瞪大了眼睛,驚訝問道:「你真的盯上湖北巡撫這個缺?前些天景壽從上海回來,說你想當湖北巡撫,我還以為你是隨口說說。」

  「中堂大人恕罪,下官當時真不是隨口說說。」吳超越誠懇答道:「下官確實想補湖北巡撫這個缺,目的嘛,當然是想再升升官,但下官更多的是為了朝廷著想,想為朝廷補強湖北官軍力量,替朝廷守住湖北,堵住長毛的西竄道路,不給賊勢繼續向西蔓延的機會。待時機成熟,再從湖北順江而下,直搗江寧,一舉攻滅朝廷主力。」

  「你在上海不也一樣可以為國殺賊麼?為什麼一定要去湖北?」肅順疑惑問道。

  「大不一樣。」吳超越搖頭,振振有辭的說道:「下官在上海辦理團練,雖然也可以直接出兵殺賊。但朝廷之兵,大半已在江蘇的江南江北兩座大營,有下官的團練不多,沒下官的團練不少,下官就算去江寧鎮江參與平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起不了決定性作用,反倒又會因為遠離上海松江,失去地方上的富商士紳錢糧支持,增加朝廷的軍費負擔,得不償失。」

  「但如果讓下官去湖北辦理團練就完全不同了。」吳超越接著說道:「為了平定長毛匪患,湖廣官軍早已被抽調一空,就連周圍的河南、四川和貴州等地的官軍也基本上被調走,由朝廷直接控制的官軍力量已經薄弱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撲滅賊變和防範長毛西竄,完全只能依靠地方團練作戰,地方團練能打勝仗倒還好,可是一旦打了敗仗,局勢就會不可收拾。」

  「請肅中堂想一想,在這樣情況下,如果下官能夠在湖北辦起一支類似上海團練那樣的精兵,以地方財政之力供給軍隊而不再依賴民間樂輸,那麼皇上朝廷和中堂大人你是否還需要擔心湖北的地方上又生民變?是否還需要擔心長毛西竄和賊勢繼續蔓延?順江而下直搗賊巢的時候,中堂大人你是否又需要擔心下官因為軍餉錢糧掣肘,錯過破賊良機?」

  覺得吳超越的話頗有道理,肅順倒是點了點頭,又疑惑問道:「聽你口氣,如果你去湖北上任,你不帶上海團練去湖北?」

  「當然不帶。」吳超越答道:「下官辦的團練,是松江地方上的富商士紳捐錢捐糧組建而成,下官當然要把團練留在松江為朝廷保衛蘇南財富重地,也為朝廷在江蘇留下一支可以應急的精兵。所以下官早就想好了,如果皇上和中堂大人你給下官這個機會,下官就把上海團練留在松江,最多隻帶一些舊將老兵去湖北,幫下官訓練軍隊,讓湖北新軍儘快成軍。」

  「你還真捨得。」肅順笑了。

  「上海團練是下官為朝廷辦的,讓他們為朝廷效力,下官有什麼捨不得的?」吳超越微笑答道。

  肅順又笑了笑,很是滿意吳超越對野豬皮家族的耿耿忠心,而再盤算了一下後,肅順又說道:「小傢伙,別怪我潑你冷水。不錯,以你的戰功,封一個巡撫確實已經是綽綽有餘,而且朝廷也有破格起用江忠源為安徽巡撫先例,同樣破格超拔你也不是多大問題。但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是你的年齡,連二十歲都不到,實在太小了。第二嘛……。」

  說到這,肅順頓了一頓,這才說道:「關於湖北巡撫這個缺,皇上又改了主意,又想讓你的老師曾國藩補這個缺了。」

  「皇上又改主意了?」吳超越一驚,忙問道:「不是說因為祁中堂的堅決反對,皇上收回了讓我老師補這個缺的旨意,怎麼又變了?」

  「因為你老師又打了勝仗。」肅順笑著說道:「九月二十九那天,你的老師兵進田家鎮,以四個營的兵力在馬嶺坳大破上萬長毛,旗開得勝斬獲頗多。你的老師紅旗報捷,主子龍顏大悅,惠王爺、花尚書和杜軍機他們乘機舊事重提,力勸皇上重用你的老師以為嘉獎,鼓勵湖南團練奮勇殺敵,平定長毛。」

  「中堂大人,那皇上又怎麼說?」吳超越趕緊追問道。

  肅順笑笑,答道:「主子金口玉言,打下了田家鎮,把長毛徹底逐出了湖北,自會考慮。」

  歷史稀爛,不知道歷史上田家鎮大會戰的勝負結果,更不知道湖北那邊的具體情況,吳超越當然是憂心忡忡。肅順卻是沒心沒肺的十分喜歡欣賞吳超越的沮喪神色,又微笑著繼續打擊吳超越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也支持讓你的老師出任湖北巡撫,為了這事,我還和祁中堂在主子面前吵過一次架。」(史實,祁寯藻在咸豐四年十一月負氣辭官,起因就是因為反對肅順重用湘軍。)

  「中堂大人。」吳超越快哭出來了。

  哈哈大笑,欣賞夠了吳超越的沮喪緊張,肅順敲起了二郎腿,笑道:「急什麼?主子能改主意,我就不能改主意?」

  「你是我的人,你是老師是穆彰阿的人,我不提攜你,難道還要去全力提攜別人的門生?」

  「放心吧,你的事我會對主子說的,只是成不成我現在也不敢給你保證。你的老師麼,他如果真的喜歡當巡撫,江西和安徽這些地方的巡撫出缺,我再考慮他不遲。」

  吳超越大喜,趕緊離席向肅順下拜道謝,肅順則沒再攙扶吳超越,只是搖晃著二郎腿說道:「謝倒不必了,記住我對你有多好就行了。臭小子,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第一次見面時那麼頂撞我,我偏偏就把你恨不起來,還特別喜歡你的楞勁。」

  再次真誠謝了肅順對自己的一再提攜眷顧,難得真心的把肅順這份恩情記在了心裡,吳超越這才起身提出告辭,還明白告訴肅順,說自己今天還要替買辦爺爺去拜見鬼子六。知道吳老買辦和鬼子六關係的肅順大度揮手,說道:「去吧,該盡的禮必須得盡。恭王爺現在也進了軍機了,他那邊你是得去走一走。放心,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不會懷疑你這是想改換門庭的。」

  告辭離開了肅順府,吳超越馬不停蹄,又趕緊帶著重禮直奔位於什剎海旁邊的恭王府,結果讓吳超越悄悄撇嘴的是,已經進了軍機處的鬼子六王府同樣是門庭若市,門房中坐滿了等候召見的大小官員。但撇嘴歸撇嘴,為了鞏固吳老買辦在朝廷裡的靠山讓買辦爺爺可以在上海放心為自己貪汙關稅,也為了爭取支持自己出任湖北巡撫的盟友,吳超越還是乖乖的上前向門子塞門敬,報出姓名和官職,請求拜見鬼子六。

  讓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同樣眼高於頂的恭王府門子聽說了自己的名字官職後,不但沒敢刁難推託,還趕緊把門敬奉還給吳超越,點頭哈腰的說道:「吳大人稍等,我們王爺早有交代,說你如果前來求見,要小的們立即通稟,不得耽誤,小的這就進去給你通稟,你請稍等。」

  硬是又把門敬塞給了那個門子後,吳超越馬上就被門房裡的大小官員重重包圍,問禮的問禮,請安的請安,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還無比興奮的擠上前來,衝吳超越說道:「慰亭,知道我是誰不?你的老師曾國藩,是我的兄長,我是你老師的二弟,曾國潢。」

  「曾二叔,學生吳超越,見過曾二叔。」吳超越不敢怠慢,趕緊向曾國潢行禮問安,然後又好奇問道:「二叔,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替你老師來的。」曾國潢順口回答,又趕緊一拉吳超越,低聲說道:「慰亭,幫我個忙,我在這裡已經排了兩天隊了,都還沒能見到恭王爺。恭王爺這麼重視你,你見到了他以後,務必替我求個情,讓他抽點時間見見我。」

  「二叔,你這麼急著拜見恭王爺,是為了什麼?」吳超越還是在問出了這句話後才發現自己純粹是多餘——肅順明明已經說過了,綿愉和花沙納等人舊事重提,力勸咸豐大帝讓曾國藩補湖北巡撫的缺,綿愉和花沙納這些爺,沒收曾國潢的銀子能費這個勁?

  果不其然,曾國潢果然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含糊以對,只是要求吳超越務必幫他的忙讓他儘快見到鬼子六。然後沒過多久,之前那個門子就飛奔了出來,說是恭親王有請吳超越,吳超越趕緊隨著門子進門時,曾國潢又在背後叮囑道:「慰亭,記住我剛才對你說的話。」

  再然後,進到了京城佔地面積最大的恭王府後堂見到了鬼子六後,吳超越昧著良心給鬼子六行禮,不曾想鬼子六卻一張口就吐糟,「不敢當!真不敢當啊!吳臬臺快快請起,本王何德何能,那敢當你的大禮?吳大人你還是一個六品京官的時候,在京城住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想過到我這裡來走一走,現在吳大人你可是三品大員了,本王那還敢再當你的大禮?」

  萬沒想到鬼子六會一張嘴就噴毒,吳超越還真楞了一楞,然後才哭喪著臉說道:「王爺,下官以前沒來拜見你,不是怕你忙,不敢給你添麻煩麼?」

  「那你現在怎麼又不怕給本王添麻煩了?」鬼子六同樣敲起了二郎腿。

  「那是因為下官聽說王爺你進了軍機處,所以不管王爺你再忙,下官都得來給你道個賀,道個喜啊。」吳超越嬉皮笑臉的回答道:「不然的話,下官豈不是對王爺太過有失恭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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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危言聳聽

  鬼子六其實遠比肅順虛偽得多,表面上倒是和吳超越有說有笑,調侃打趣,可實際上話語中卻遠不及肅順對吳超越那麼坦率直接,更不象肅順那麼直接了當的詢問吳超越來京城的真正目的,僅僅只是以瞭解吳超越任職情況為名,在話語中不斷的旁敲側擊試探吳超越,也主要就是試探吳超越主動請旨來京是否與洋人要求修約有關。

  鬼子六也純粹就是白白浪費力氣,吳超越主動要求來京和洋人要求修改條約完全就是碰巧湊在了一個時間段上,人正不怕影子歪,吳超越當然是有什麼答什麼,鬼子六三番兩次故意提起洋人來京的事,還一度試探性問起吳超越對洋人要求修改條約的看法,吳超越則是坦然回答,「王爺恕罪,下官在上海時,與英法等洋夷公使有過接觸往來,還一度共宴聚飲,為了避嫌,在這件事上,下官不敢發表任何意見看法。」

  「慰亭這麼小心?」鬼子六微笑問道。

  「下官不得不小心。」吳超越苦笑回答,說道:「王爺,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上次下官隨同你到天津去簽訂大沽口條約的事?當時那份條約簽訂之後,下官在直隸一帶馬上就是臭名遠揚,惡名昭著,被人從背後吐口水,被人在背後罵,有一次在圓明園旁邊的謝莊,下官還被人從家裡攆出來過。從那以後,下官就發誓再不牽涉條約的事,怕的就是重蹈覆轍,讓下官在這方面本來就不好的名聲更加臭不可聞。」

  聽吳超越回答得坦白,又見吳超越的態度誠懇絕非作偽,多少還是擔心吳超越是洋人說客的鬼子六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笑道:「那件事也不是你一個人倒黴,本王簽了那份條約後,在民間還不是有了一個鬼子六的壞名聲?」

  吳超越強忍住笑,心說你本來就是鬼子六,最多隻是這個罵名提前了幾年而已。而鬼子六卻是自嘲大笑,然後才揮了揮手,說道:「算了,不提那些傷心往事了,說點別的吧。對了,慰亭,你是什麼時候進的京?到吏部報到了沒有?」

  「下官是今天中午到的京城,進京後第一件事是先去吏部報到,然後馬上去了肅中堂府上,接著就來這裡給王爺你請安了。」

  吳超越的誠實回答讓鬼子六的臉上肌肉動了動,盤算了一下後,鬼子六才微笑著埋怨道:「來來回回的跑,你也不嫌累得慌。也罷,難得來京城一次,那都別去了,今天晚上就住我這裡吧。來人,給吳大人安排一個院子。」

  旁邊下人答應,吳超越卻慌了,馬上就明白鬼子六這是想把自己拉上他的賊船——雖說吳超越並不介意倚上鬼子六這座大靠山,但吳超越如果敢住進鬼子六的王府,這兩年一直自帶乾糧給吳超越當靠山的肅順就肯定得和吳超越翻臉!

  不過還好,吳超越還有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可以推辭,趕緊就行禮說道:「多謝王爺好意,但下官的隨從已經在廣東會館為下官安排了住處,下官一會還要去拜見林汝舟林伯父,給林文忠公的靈位磕頭上香,所以下官就不打擾王爺了。」

  鬼子六的眼中閃過失望,可是沒辦法,吳超越推託的藉口找得太好——要去給與老吳家極有淵源的名臣林則徐靈位上香,有情有義忠孝兩全,就是鬼子六也挑不出毛病。毫無辦法,鬼子六也只是點了點頭,微笑說道:「那隨便你,替本王給林鏡楓帶個好。」

  吳超越忙不迭的答應,又趕緊獻上吳老買辦和自己送給鬼子六的厚禮,鬼子六坦然收下,又微笑著對吳超越說道:「慰亭,你和吳老大人禮物雖重,但本王喜歡的是什麼,你心裡最清楚。」

  吳超越心中叫苦,知道鬼子六這是又向自己伸出了橄欖枝,可吳超越卻不敢接,只是唯唯諾諾的點頭,又趕緊轉移話題,說道:「對了,王爺,有件事下官想求一個恩典,下官的老師曾國藩派了他的二弟曾國潢前來拜見於你,已經排了兩天的隊都沒能見到你。不知王爺能否……?」

  這點小麵子鬼子六當然不會不給,隨口吩咐了一句,下人馬上出門去叫曾國潢進來給鬼子六磕頭,吳超越乘機趕緊提出告辭,鬼子六也沒挽留,只是隨便叫了個人領吳超越出去。而看著吳超越離去的背影,鬼子六眼中閃爍的卻全是異樣光芒,心中暗道:

  「以前真是看走了眼,讓肅順揀了個大便宜,這樣的人才不能為本王可用,實在是太過可惜。得想個辦法,讓他和肅順翻臉,讓他乖乖的滾回本王腳下來磕頭。」

  也是走出了鬼子六接見自己的客廳後,吳超越才想起忘了懇求鬼子六在自己出任湖北巡撫一事上幫忙,但吳超越卻並沒有又跑回去向鬼子六提起這件事,只是在心裡說道:「少和鬼子六打點交道為好,先不說肅順對我確實夠意思,光一個改換門庭的罵名就夠噁心我的。好在歷史上野豬皮九世活著的時候,肅順一直混得相當不錯,鬼子六今天又收了我的重禮,在湖北巡撫這件事上就算不支持,最起碼也不會反對。」

  「至於將來嘛,野豬皮九世歸天以後,鬼子六是掌了一段時間的權,但他好象是靠政變把肅順攆下的臺,只要他的政變不成功,或者我又抱上了慈禧大侄女的大腿,照樣用不著怕他!」

  心裡琢磨著出門的路上,吳超越又迎面碰上了被下人領進鬼子六府的曾國潢,低聲向吳超越道了謝後,曾國潢又趕緊問起吳超越住在那裡,吳超越如實說了自己住在廣東會館,曾國潢忙又說晚上去找吳超越,吳超越知道他是去借銀子,更猜到他借銀子是為了替曾國藩活動實缺,可是之前已經答應過借錢,吳超越也不能言而無信,只能是含笑答應。

  為了避免繼續刺激鬼子六,離開了恭王府後,雖說時間已經不早,但吳超越還是趕緊往林汝舟家裡跑了一趟,結果雖然受到了林汝舟的熱情接待,卻也習慣性的又捱了林汝舟一頓訓,又被強行灌輸了一通忠君愛民的封建腐朽思想,末了還被林汝舟強留在他的家裡吃了一頓粗茶淡飯,直到二更才得脫身。

  曾國潢也很有耐心,快三更了,吳超越打著呵欠回到廣東會館時,曾國潢竟然還在會館裡等著吳超越,吳超越無可奈何,只能是趕緊把曾國潢請到自己的房間,一邊解釋自己回來晚的原因,一邊讓親兵拿來十二萬兩銀子的現銀交給曾國潢。這些天已經在向銀號錢莊借了不少銀子的曾國潢鬆了口氣,然後又得寸進尺的對吳超越說道:「慰亭,聽說肅順肅中堂一直對你不錯,把你視為心腹,叔父想請你再幫一個忙,領著我去見見肅中堂。」

  「叔父,你見了恭王爺又要去見肅中堂,到底是想幹什麼?」吳超越明知故問。

  曾國潢也很坦白,如實說了曾國藩想補湖北巡撫實缺的事,又介紹了湖北財源對湘軍的重要性,末了曾國潢還更坦白的說道:「叔父這幾天已經打探明白,皇上此前是有讓兄長署理湖北巡撫的打算,只是因為祁中堂強烈反對才收回了成命,但是肅中堂對這件事又呈支持態度。所以叔父想去替兄長向肅中堂道一個謝,也看看能不能請肅中堂為兄長再爭一爭。」

  吳超越猶豫萬分了,盤算了許久才決定把這件事直接挑明,搖頭說道:「二叔,不是小侄不願領你去見肅中堂,是去了也沒用。小侄今天去拜見肅中堂時,也談到了湖北巡撫這個問題,肅中堂直接告訴小侄,他也改了主意,想要向皇上全力推薦另一個人補湖北巡撫的缺。」

  「誰?」曾國潢趕緊問道。

  吳超越苦笑,拱手說道:「叔父恕罪,就是小侄我。」

  曾國潢的嘴巴張得都能塞進兩個雞蛋了,滿臉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吳超越,半晌才喃喃說道:「你?賢侄,你今年好象才十九歲吧?肅中堂居然要舉薦你出任湖北巡撫?」

  吳超越苦笑著點頭,又幹脆說道:「叔父放心,如果小侄能夠僥倖升遷,那麼在錢糧軍餉的問題上,小侄必然全力支持老師。」

  直接把話挑明有個好處就是吳超越不必藏著掖著,用不著擔心突然成功後刺激到曾家兄弟,也反過來把難題推給了曾國潢,讓曾國潢無法應對這個突然變局——曾國潢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厚到要求吳超越放棄把升官機會讓給曾國藩吧?心亂如麻的盤算許久,曾國潢也只能是強做笑容,說道:「若能如此,當然是最好不過。對了,還忘了向賢侄道賀,望賢侄能夠馬到功成,再次榮升。」

  聽出曾國潢話裡的不情願,可吳超越也沒法多說什麼,只能是假惺惺的向曾國潢道謝。好在曾國潢也還算識趣,見吳超越呵欠連天累得夠戧,又客套了幾句就告辭出門,是夜同樣住在廣東會館裡,心裡所盤算祈禱的,也都是希望咸豐大帝千萬別犯糊塗,把湖北巡撫的實缺給了吳超越,浪費了自己之前已經送出去的大把銀子。

  吳超越知道曾國潢心裡肯定不舒服,但也沒時間去管他,第二天早上先去吏部點了個卯,得知咸豐大帝並未下旨當天召見後,吳超越又抓緊時間往載垣家裡跑了一趟,結果雖說同樣受到了載垣的熱情歡迎,還恰好碰到了端華和仁壽兩個********,十分招滿清奴才眼紅的陪著三個********一起聽戲喝酒,可吳超越又十分鬱悶的突然發現——矢志反清的自己,在京城裡的幾個得力靠山,竟然都是根紅苗正的野豬皮子孫!

  感嘆完了造化弄人,逮到機會,吳超越又悄悄把自己想補湖北巡撫實缺的打算對載垣說了,懇求載垣這個領侍衛內大臣也幫自己美言。而載垣滿臉驚訝的上下打量了吳超越一通後,還是笑著說道:「成,幫你說幾句好話肯定沒問題。不過本王有言在先,沒把握,不到二十歲就象當上巡撫,這事可不止一般的難。」

  「王爺,這事是有些難,但是以你在皇上面前的身份地位,再難的事還不是你的三言兩語?」

  載垣這邊搞妥,慈禧那邊吳超越雖然沒辦法直接走門路,卻早已託景壽把惠徵的親筆信送進了皇宮交給她,順利的話最遲今天晚上慈禧或許就能向咸豐大帝吹枕頭風了,吳超越剩下的事,也就是和咸豐大帝見面拍馬屁伸手要官了。結果也還好,當天吳超越就收到了消息,要吳超越第二天早上就到景運門遞牌子等侯召見。

  把該做的準備都準備好,又把自己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玉樹臨風,第二天一大早,吳超越就趕到了景運門遞上了自己的身份名牌,結果倒也沒多等,早朝才剛散不久,內廷就傳來旨意,要吳超越到養心殿去拜見咸豐大帝。吳超越不敢怠慢,慌忙隨著侍衛趕往已經去過一次的養心殿裡,也終於在時隔兩年之後,再一次見到了乾瘦醜陋與自己有得一比的野豬皮九世。

  咸豐大帝明顯很重視這次召見,養心殿裡除了肅順和載垣兩個吳超越的鐵桿靠山在場外,半靠山鬼子六和軍機處首席祁寯藻也在場,此外還有幾個吳超越沒有見過的人。但吳超越對這些情況卻視若無睹,只是醞釀著情緒緩緩走到了咸豐大帝的面前,無比莊重的雙膝跪下行禮,而後嘴才張開,吳超越的兩行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眼淚滾滾泣不成聲,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吳超越,這裡是養心殿,君前不得無禮!」一個穿著郡王服色的中年男子看不下去,直接開口呵斥。

  「是,臣有罪……。」吳超越哽咽著答應,又抹了抹眼淚,然後才強忍著淚水說道:「微臣吳超越,叩見吾皇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到這,吳超越又忍不住哭出了聲,之前那個郡王見了更是不爽,又呵斥道:「吳超越,你發什麼瘋?拜見皇上,哭什麼哭?」

  「惠王爺,吳大人已經兩年多沒見到皇上了。」肅順也看不下去,替吳超越幫腔道:「眷戀思主,這是人之常情,還望王爺念在吳超越對皇上的耿耿忠心份上,寬恕一二。」

  綿愉恨恨閉嘴,那邊有些奇怪的咸豐大帝則也得到了肅順的提醒,忙向吳超越微笑問道:「吳愛卿,就這麼想念朕?」

  「是。」吳超越哭泣著點頭,哽咽說道:「微臣上一次在蘇州被長毛的子彈打中的時候,差點就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皇上了,今日僥倖又得見到龍顏,見皇上聖體安康無恙,心中不勝感慨,所以就……,就情不自禁……。」

  說著,吳超越又哭出了聲音,咸豐大帝聽吳超越說得可憐,鼻子忍不住也有一些發酸,便吩咐道:「來人,替朕攙一攙吳愛卿,讓朕仔細看一看,吳愛卿這兩年來長變了多少。」

  左右侍衛答應,立即上來幫吳超越起身,讓咸豐大帝可以仔細看清吳超越現在的模樣。結果也是王八湊綠豆容易對上眼,見吳超越雖然壯實了不少,乾瘦醜陋卻依然和自己有得一比,咸豐大帝倒也十分開心,又說道:「來人,給吳愛卿賜座,也給其他愛卿都設個座,坐下了慢慢談。」

  眾人道謝,各自坐下,咸豐大帝也這才向吳超越問道:「吳愛卿,你剛當上江蘇按察使沒多久,怎麼就火急火燎的請求進京述職?難道江蘇的刑名方面,出了什麼大事?」

  「回皇上,江蘇的刑名沒出大事。」吳超越恭敬回答道:「但是微臣必須進京,必須要拜見皇上面呈機宜。」

  「面呈什麼機宜?」咸豐大帝問道。

  「請皇上立即加強湖北軍力,不要再給長毛賊勢蔓延的機會!」吳超越拱手說道:「此前朝廷為了平定長毛,將湖廣官軍抽調一空,連帶著又把周邊的河南、四川、貴州甚至雲南的官軍主力,都被抽調到了江蘇和安徽平叛剿賊,致使西南數省幾無可戰之兵,倘若長毛大舉西竄進入湖北境內,那麼周邊各省便將一起告急,局勢也將更難收拾!」

  吳超越的描述雖然危急,但養心殿裡的眾人卻大都神色輕鬆,綿愉還忍不住又呵斥道:「危言聳聽!吳超越,你一個江蘇按察使,不關心江蘇境內的刑名案件和長毛匪患,替湖北操什麼心?」

  「這位王爺,天下興亡尚且匹夫有責,下官身為大清臣子,關心大清江山,這不算是錯吧?」吳超越不客氣的反問道:「如果江蘇的官員只關心江蘇境內的匪患,對近在咫尺的省外長毛視若無睹,那就是盡了臣子本份嗎?」

  「你……!」綿愉大怒,也終於明白他的死黨僧格林沁為什麼那樣痛恨吳超越了。

  「五叔,省省力氣吧。」咸豐大帝笑笑,說道:「別和吳愛卿鬥口,你鬥不過他。」

  笑罷,咸豐大帝又轉向了吳超越,說道:「吳愛卿,你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也不盡對,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老師曾國藩曾愛卿不但已經光復了省城武昌,又在田家鎮大破長毛,都已經快把長毛給趕出湖北了,湖北全省的長毛,也快都被徹底肅清了。」

  「皇上,不夠,微臣認為還遠遠不夠!」吳超越斬釘截鐵的答道:「湖北依然還是危機四伏,必須還得繼續加強官軍力量!」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還差一點

  「都已經快把長毛趕出湖北了?還不夠?」咸豐大帝詫異的問道。

  「皇上恕罪,請容微臣強調一句,是快要把長毛把趕出湖北!但是還沒有把長毛徹底趕出湖北!」吳超越沉聲回答道:「而且就算把長毛徹底趕出了湖北,大清徹底平定長毛匪患,也依然還是遙遙無期!」

  咸豐大帝的臉色有些難看了,那邊肅順看情況不妙,忙出面呵斥道:「吳超越,聖上面前,說話謹慎些,也少說些不吉利的話!」

  「皇上恕罪,微臣是有些出言不吉。」吳超越慌忙在肅順的提示下請罪,又說道:「但微臣實在是太急了,長毛髮匪禍害數省,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黎庶苦不堪言,皇上你也為平叛大事操夠了心,傷透了神,微臣心疼啊!微臣恨不得能在一夜之間將長毛髮匪殺光宰絕,恨不得在一天之內把江南匪患徹底平定!為皇上和朝廷多分分憂……。」

  說到這,吳超越的眼圈又有一些泛紅,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咸豐大帝聽了則心裡既是認同,也頗有一些傷感,道:「愛卿所言極是,朕的心思,也和你一模一樣,大清朝廷裡,如果能多有幾個象你一樣的臣子,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那朕就不知道可以少操多少心,少費多少神了。」

  「臣等有罪!」

  在場的滿清臣子一聽急了,趕緊全部離座跪下請罪,咸豐大帝則揮了揮手,說道:「都平身吧,吳愛卿,起來說話,告訴朕,你為什麼覺得湖北的官軍力量還不夠?」

  「謝皇上。」吳超越先道了謝,然後才起身說道:「皇上,微臣認為湖北的官軍力量不夠,是因為湖北的位置太過重要,既得防範長毛西竄侵犯西南數省,又得承擔順江而下,救援江西和光復安徽、江蘇等地的責任。如此重地,朝廷若是不以精兵強將坐鎮,對西竄長毛形成壓倒性優勢,那麼大清朝廷在剿滅長毛髮匪的戰事中就無法佔據戰略上風,更難在短時間內蕩清長毛,屠滅髮匪!」

  說到這,吳超越提高了一些聲音,張牙舞爪的說道:「所以,微臣認為,欲破長毛,應該先重湖北!在湖北集中優勢之兵,大清便可立於不敗之地!退可保西南數省不受匪患之苦,進可順江而下,定江西復安徽,繼而直搗江寧,生擒洪楊髮匪,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大清一統江山萬萬年!」

  吳超越倒是說到慷慨激昂了,肅順、祁寯藻和鬼子六等人卻是無動於衷,綿愉也悄悄的不屑撇嘴——因為類似的話他們聽得實在是太多太多。不過還好,最關鍵的咸豐大帝對吳超越的這番話倒是頗為重視,點頭說道:「愛卿言之有理,湖北地處中原腹心,通衡九省,戰略位置是最重要不過。但是吳愛卿,還是那句話,你的老師曾國藩曾愛卿已經快把長毛趕出湖北了,這難道還不夠嗎?」

  「皇上,恩師他在湖北是打得很漂亮,但是他麾下的團練力量仍然還是嚴重不足。」吳超越恭敬答道:「老師麾下的團練,初始不過十個營五千兵力,後幾經加強,也仍然不過二十三營一萬一千五百人,而長毛髮匪的烏合之眾少說也有數十萬人,其中精銳老兵不下十萬,蟻多噬象,積沙成塔,整體實力上依然還佔據上風,恩師麾下的將士再是忠勇善戰,急切之間也很難給長毛以致命一擊,徹底奠定勝局。」

  說到這,吳超越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而且還有一點,恩師麾下的團練也是新兵居多,武器裝備也很一般,兵員素質和槍炮銳利都不及真正的長毛精銳,即便目前打得比較順利,也很難一直把勝勢保持下去。」

  「那曾愛卿不能繼續擴軍?」咸豐大帝反問道。

  吳超越不敢吭聲,只是悄悄去看一直在警惕曾國藩的祁寯藻,結果也不出吳超越所料,即便沒收吳超越的銀子,為人固執的祁寯藻也馬上站了出來,拱手提醒道:「皇上,曾大人麾下的兵馬都是團練,並非朝廷官軍,過於擴大,同樣不是朝廷之福。」

  所有人都把目光悄悄看向曾經為曾國藩和祁寯藻吵過架的肅順,然而很可惜,肅順這次已經改變了立場,故意沒有吭聲借祁寯藻的刀削弱曾國藩。而同樣對這些事很忌憚的咸豐大帝也微微點了點頭,吳超越察言觀色,趕緊又說道:「皇上,微臣認為,讓恩師繼續擴辦團練固然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如果能在恩師的身後,再部署一支朝廷強兵,更能確保萬一!」

  又點了點頭,咸豐大帝這才說道:「愛卿所言極是,可是正如愛卿你所言,朝廷在南方的主力官軍,大都已經加入平叛戰事,朕上那裡去找一支強兵部署在湖北?總不能從京畿抽調吧?」

  「皇上放心,微臣不才,願去湖北為朝廷組建一支新軍!」吳超越趕緊說道。

  「你去湖北為朕組建新軍?」咸豐大帝詫異問道:「那松江上海怎麼辦?蘇南戰場怎麼辦?」

  「皇上放心,微臣早就想好了。」吳超越朗聲答道:「倘若皇上恩准微臣前往湖北組建新軍,那微臣只帶少許老兵舊卒前往湖北,幫助微臣將新軍迅速訓練成熟。上海團練,微臣仍然留在松江,全力固保蘇南財富重地,也隨時聽候皇上差遣!」

  和周騰虎預料的一樣,聽到吳超越主動表示要把嫡系軍隊繼續留在上海,咸豐大帝不但心中大動,也更加喜歡吳超越的不計個人得失。暗喜之下,咸豐大帝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遲疑著道:「愛卿所言確實甚是,但湖北按察使並未出缺?還有,辦理新軍的錢糧軍餉,又從那裡來?」

  「皇上,微臣聽說,湖北巡撫出缺了。」

  吳超越小心翼翼的圖窮匕見,養心殿上已是一片大譁,咸豐大帝也瞪大了眼睛,笑著問道:「愛卿,你想毛遂自薦,出任湖北巡撫?」

  「皇上明鑑,微臣確實是想自薦出任湖北巡撫。」吳超越叩首,朗聲說道:「本來官職高低,都是出自上賞,微臣不該貪圖倖進。然而巡撫之職既掌兵,又掌財,微臣若能擔任湖北巡撫,便可在湖北境內自籌錢糧軍餉,為皇上和朝廷組建精銳新軍!所以微臣斗膽,想求皇上對微臣再次破格超拔,讓微臣暫代湖北巡撫一職!」

  就連老狐狸祁寯藻都瞪大了眼睛,萬沒料到吳超越能坦白到這一步,直截了當的向咸豐大帝索要湖北巡撫一職。而那邊綿愉更是忍無可忍,跳出來咆哮道:「大膽!吳超越,你來京城到底是向聖上面呈平寇機宜?還是伸手要官?」

  「王爺,下官這不是伸手要官,是毛遂自薦。」吳超越平靜答道:「這也是下官向皇上面呈的機宜之一,下官自信巡撫湖北後,能夠在不給皇上和朝廷增加太多錢糧負擔的情況下,為皇上和朝廷再打造出戰之能勝的精兵,所以下官才斗膽自薦,這難道有錯嗎?」

  「呸!」綿愉的口水差點沒噴在吳超越臉上,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窺視封疆大吏的官職?資歷,功績,這些東西你有嗎?」

  「惠王爺息怒,惠王爺息怒。」載垣站了出來打圓場,笑嘻嘻的說道:「還有,惠王爺,慰亭的功績好象也足夠吧?自辦理團練助剿長毛以來,慰亭打的大小勝仗可不比任何人少,至於資歷嘛,慰亭的師兄忠烈公江忠源,不也是入仕僅一年多就升遷到了安徽巡撫一職,慰亭可是入仕兩年多了。」

  「那他的年齡呢?」綿愉指著吳超越向載垣憤怒問道:「他才多大?二十歲都不到,就能當巡撫了?」

  年齡確實是吳超越的最大弱點,那怕是載垣也找不出話來反駁綿愉,不過還好,吳超越在養心殿裡還有一個更靠譜的靠山叫肅順,肅順馬上就站了出來,微笑說道:「惠王爺,朝廷選官可不是選壽星佬,恭王爺去年二十一歲的時候,不也是直接進了軍機處了麼?如果選官一定要看年齡,那吏部倒是輕鬆了,不用看考績功勳,直接挑七八十歲的老吏當官就行了。」

  「你……。」綿愉怒瞪肅順,目前正紅得發紫的肅順則笑得更加輕鬆,把綿愉的憤怒根本不當回事——都姓野豬皮,深得咸豐大帝信任的肅順當然不怕到現在都還混不上一個親王爵位的綿愉。

  「好了,好了,都給朕住口。」咸豐大帝終於開口,先是喝住了眾人,然後才向吳超越問道:「吳愛卿,你請旨進京,除了自薦官職外,還有什麼機宜需要呈奏?」

  「回皇上,微臣還有一些關於刑名案件方面的事需要呈奏。」吳超越拿出隨身帶來的一疊公文,捧著說道:「微臣就任江蘇按察使的時間雖然不長,期間又大部分時間是在署理軍務,但微臣還是抽空清理了一下江蘇刑獄,查處刑名案件一百餘起,平反冤案一十三起,其中兩起還是人命案。這是微臣的述職奏報,請皇上過目。」

  太監上前接過公文轉呈到咸豐大帝面前,咸豐大帝隨便翻看了幾份見大概無誤就放下,笑道:「難得你還算盡心盡職,不錯,能武能文,確實難得。」

  「皇上,那微臣自薦的事……?」吳超越小心翼翼的問道。

  「別急,容朕想一想,過幾天再給你答覆。」咸豐大帝揮揮手叫吳超越不必過於焦急,然後說道:「吳愛卿,你的才幹確實出眾,朕也很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更加大展拳腳,但是你的年齡……,讓朕想想,然後再決定。」

  沒能一下子說服咸豐大帝讓自己出任湖北巡撫,吳超越當然是大失所望,可是又無可奈何,好在咸豐大帝也沒把話說死,事情仍然還有希望。然而就在吳超越以為談話就要結束時,咸豐大帝卻又說道:「吳愛卿,你對夷事比較精通,洋人以《南京條約》到期為名,請求朕派遣欽差與之談判修改條約,這件事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你怎麼看?」

  「皇上恕罪,瓜田李下,微臣不敢發表意見。」吳超越拿出應對鬼子六的辦法回答,恭敬說道:「微臣與洋人常有往來,還曾見過英夷法夷的駐華公使,今番微臣若是在這件事上發表意見,必然會引來無數閒言碎語,甚至還有誤導聖上決策的可能,所以請皇上寬恕,允許微臣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見吳超越回答得這麼漂亮,本想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綿愉等人當然是大失所望,咸豐大帝卻不依不饒,說道:「沒關係,說吧,兼聽則明,朕就是想聽聽你這個通夷之人是什麼看法。」

  吳超越萬分為難,再次拒絕攙和這件事,咸豐大帝卻堅決不許,吳超越被迫無奈,也只好叩首說道:「皇上,那微臣就斗膽直言了,洋人要求修改條約,如何應對,其實就是皇上你一句話的事。皇上如果覺得條約可以修改,那就派欽差大臣與洋人談判修改,皇上如果覺得條約不必修改,那就直接拒絕就行了,用不著和洋人廢話。」

  「可以直接拒絕?」咸豐大帝一楞,鬼子六和肅順等人也是張口結舌。

  「回皇上,確實可以直接拒絕。」吳超越如實答道:「就微臣所知,洋人公使向大清朝廷遞交的是外交照會,僅僅只是表明他們的外交態度,按照洋夷國家的規矩,除非朝廷是想和洋人斷交,不再往來,否則都應該給一個答覆,覺得可行就答應,覺得不可行就拒絕,讓洋人知道皇上你的態度就行。」

  「那朕如果斷然拒絕,那洋人會不會乘機挑起戰端?」咸豐大帝趕緊又問。

  「這個……。」吳超越有些猶豫,回答道:「微臣不知,事關重大,微臣也不敢輕率出言斷定。」

  咸豐大帝大失所望,然而稍一盤算後,咸豐大帝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又問道:「還有,洋人還告訴朝廷,說他們要出兵幫大清抵禦羅剎洋兵,還要幫我們大清討還被羅剎國侵佔的東北土地和庫頁島,這又是什麼意思?洋人怎麼會突然變得好心?幫我們大清和羅剎國打仗?」

  「皇上,你不知道洋人主動如此示好的原因?」吳超越很詫異的問道。

  「朕不知道啊?朕怎麼能知道這些事?」咸豐大帝更詫異的反問。

  「難道就沒有廣東官員向皇上你奏報?」吳超越更詫異的問道:「那麼大的事情,香港和澳門的報紙早就傳遍了,就連上海租界裡都有不少人知道,廣東下轄香港和澳門,難道就沒人向陛下你奏報?」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大事?」咸豐大帝更糊塗了。

  「皇上有所不知,歐羅巴諸洋夷國,去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吳超越答道:「歐羅巴的英國、法國、普魯士和奧地利等洋夷國,因為領土問題,一起向羅剎國宣了戰,並且在一個叫做克里米亞的地方和羅剎國大打出手,戰事膠著難分勝負。英法等洋夷國為了分擔西線壓力,決定效仿我大清的圍魏救趙之策,新開東線戰場與羅剎國交戰,使羅剎國首尾難顧,腹背受敵。」

  說到這,吳超越頓了頓,然後說道:「現在羅剎國的東線兵力,主要就集中在他們從我大清搶去的領土上,英法等國要想消滅東方的羅剎兵,就必須奪回我大清被羅剎國搶走的土地,但英法等國人口稀少,兵力不足,就算奪得了這些土地也無法守住,同時還會背上侵佔我大清土地的罵名,激怒大清朝廷影響他們和大清的貿易往來。所以洋人才想做一個順水人情,把羅剎國搶走的疆土奪回來獻給大清朝廷,既消滅了羅剎兵削弱羅剎國,又可以討好皇上你和大清朝廷,一石二鳥,一箭雙鵰。」

  「這麼說,洋人真是幫朕奪回疆土了?天下能有這麼好的事?」咸豐大帝這一喜非同小可。

  「皇上,這是洋人的習慣。」吳超越苦笑說道:「幾十年前,法國出了一個叫拿破崙的洋人皇帝,他幾乎佔領了整個歐羅巴大陸,但是英國人又拉著洋人諸國的殘兵敗將把拿破崙給打敗了,奪回了所有被拿破崙搶走的土地,全部歸還給洋人諸國,英國洋人自己連一寸土地都沒要。」

  咸豐大帝目瞪口呆,半晌才一拍龍案,咆哮道:「這個葉名琛,身為兩廣總督,總理洋夷諸國的通商大臣,卻對洋人的戰事情況和風俗習慣一無所知,更沒有向朕及時奏報,簡直無能!」

  「慰亭,你確定洋人從羅剎國手裡奪得土地後,不會賴著不走?」鬼子六不敢放心的追問道。

  「王爺,這點微臣敢擔保。」吳超越很有自信的回答道:「英法兩國沒有足夠人力兵力控制那些土地,且東北天氣酷寒,海水結冰港口封凍,補給困難,他們強行霸佔那些土地得不償失,所以他們除了雙手奉還大清朝廷之外,再無更好選擇!」

  精明過人的鬼子六還是將信將疑,咸豐大帝卻是面露狂喜,一拍龍案說道:「好,如果真如你所言,洋人的炮船北上只是為了和羅剎國開戰,替朕奪回東北龍興之地,那朕就封你為湖北巡撫!」

  吳超越一聽急了,忙說道:「皇上恕罪,容微臣提醒一句,英國和法國的洋夷要幫我們大清奪回東北土地,是要把羅剎人打得招架不住了,停戰談判時才能逼著羅剎人把土地還給我們,洋人在克里米亞那一仗不知道要打多少時間,三年五載都有可能,湖北巡撫的缺,怎麼可能等那麼長時間?」

  「要這麼久?」咸豐大帝也是一楞,又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那……,容朕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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