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26
mk2258 發表於 2016-3-9 09:32
第二十六章 (下)各有打算

  聽了寶貝孫子這話,足足花了五十萬銀子才買到現在這個四品官職的吳健彰有些動心了,但稍一盤算後,吳健彰卻又為難的說道:「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但爺爺現在的頂帶已經沒了,沒資格直接上摺子啊?再說了,就算我用罪員身份寫了這道摺子,又遞給誰?又有誰敢替我把摺子遞交給朝廷?」

  「爺爺,你可以把摺子遞給兩江總督陸建瀛,請他代為呈遞給朝廷。」吳超越又指點道:「今天洋人為了把軍艦開進黃浦江,在吳淞口是開了炮的,吳淞口的守軍肯定不敢瞞報這麼大的事,肯定要向主管兩江軍事的總督陸建瀛奏報,陸建瀛不敢和洋人開戰,更不敢把事情繼續擴大,肯定左右為難,爺爺你把這道奏摺交給他,就等於是給了他一個推卸責任的藉口,他為了不背黑鍋,絕對會馬上把你這道奏摺送到京城告翁心存的黑狀。」

  說到這,吳超越還露出了一點奸笑,道:「到時候,說不定陸建瀛還會替爺爺你多說好話。因為爺爺你是蘇鬆太兵備道,是他的部下,你背了黑鍋他也得吃瓜落,把所有罪名都推到翁心存這個京官的身上,他陸建瀛才可以置身事外,用不著擔心受到牽連被朝廷責備。這麼一來,爺爺你官復原職的希望就更大了。」

  聽了寶貝孫子的話覺得有道理,吳健彰更為心動,但是卻還是有些擔心,說道:「你的主意倒是不錯,但他翁心存既是欽差又是工部尚書,官比我大得多,我如果這麼做,不是就把他得罪到……。」

  「爺爺,你以為你放他翁心存一馬,他就會放過你了?」吳超越打斷買辦爺爺的話,飛快說道:「洋人炮轟吳淞口和揚言宣戰這麼大的事,朝廷裡肯定要找人背黑鍋當替罪羊,你如果不趕快把翁心存推給朝廷當替罪羊,他翁​​心存肯定就要想辦法讓你背這口大黑鍋了!現在我們只能先下手為強,乘著他翁心存沒膽量把那些外交照會遞交給朝廷,還沒有對我們下手的機會,搶先一步把屎盆子扣死在他腦袋上!不然等他緩過氣來,想出辦法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我們,我們才是真的叫死定了!」

  聽了吳超越的這番分析,又想起袁祖悳的教訓,吳健彰終於下定決心,立即提筆以罪員身份寫了一道奏章,把洋人軍艦開進黃浦江和炮轟吳淞口的責任全都推到翁心存腦袋上,一口咬定是翁心存濫用職權阻止洋人傳教經商和無理阻止洋人進城所導致,請兩江總督陸建瀛代為呈遞給滿清朝廷。同時吳健彰又採納吳超越的建議,除了詳細陳述整件事的經過外,又把西方各國領事已經向翁心存遞交外交照會的事也直接奏明,讓陸建瀛和滿清朝廷都知道翁心存已經收了洋人的照會,不給翁心存瞞報那些照會的機會。

  本來吳健彰還想把自己打算忠於職守繼續替滿清朝廷徵收關稅的事也寫在摺子上,然而吳超越卻阻止道:「爺爺,這件事不能急。因為我們還不能確定洋人是否會乖乖交稅,不能說了做不到,讓陸建瀛和朝廷空歡喜一場。而且如果把這件事順便寫在彈劾翁心存的摺子裡,那麼就算爺爺你替朝廷關稅收上來了,朝廷和陸總督也只會覺得你這麼做不過是將功折罪,不會怎麼的感激你,也不會過於重視你這個功勞。」

  「所以,現在這件事爺爺你提都暫時別提。」吳超越微笑補充道:「先讓朝廷和陸建瀛擔點驚受點怕,等我們確定了洋人真的乖乖繼續交稅後,爺爺你再把你忠於職守的事單獨寫一道奏章,向朝廷和陸建瀛表功請賞,才可以讓朝廷和陸建瀛喜出望外,對你更滿意更喜歡。」

  「有道理。」吳健彰拍案叫好,歡喜道:「還是我孫子聰明,這件事如果寫在彈劾翁心存的摺子裡,是會讓朝廷和陸總督覺得我不過是將功折罪,不會怎麼在意,如果洋人不肯乖乖交稅,事情還肯定更糟。只有把這件事確定了下來,單獨奏報這件事,朝廷和陸總督才會喜出望外,更高興更滿意!」

  叫完了好,吳健彰還又稱讚道:「想不到你這小兔崽子比我這個爺爺還了解官場,這一套你到底是跟誰學的?爺爺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還有這些本事?」

  吳超越笑著不說話,只是在心裡回答道:「這些事還用學?在我以前那個單位裡,什麼偷雞摸狗,坑蒙拐騙,推責任搶功勞,不用學,看都看會了。」

  也順便來看看翁心存父子這邊的情況,和吳超越預料的一樣,翁心存確實沒有在事發當天就向滿清朝廷奏報洋人救走吳家祖孫的事,不為別的,就是因為西方諸國領事公使強塞給他那些外交照會。

  翁心存現在是既不敢向朝廷呈報這些照會,也不敢扣下這些照會,按洋人要求呈遞這些照會,咸豐震怒派人徹查,深陷其中的翁心存就算不被殺頭抄家,至少也是一個丟官罷職的下場!

  而如果扣下這些照會,洋人收不到答覆肯定要鬧事,鬧出事來咸豐派人往根源一查,翁心存肯定更是死無葬身之地!

  進退維谷,左右為難,所以被攙回了住處後,翁心存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口中不斷哀怨,「麻煩了,麻煩了,這次真的麻煩了,西方諸夷如果真的因為這件事向我大清宣戰,那老夫就給朝廷闖下了大禍了!麻煩了,真的麻煩了,這樣的麻煩事,怎麼偏巧就攤到了老夫我的頭上了啊?」

  誰勸都不聽,翁心存始終都呻吟不斷,還是到了天色全黑後,協助袁祖悳佈置城防的翁同龢從城上回來到翁心存身邊侍侯,翁心存才終於停止哀怨呻吟,掙扎著坐起向兒子問道:「洋人攻城沒有?」

  「沒有。」翁同龢搖頭,如實答道:「但洋人的砲船也沒走,就停在租界旁邊的江面上,還派軍隊守住了進租界的路。還有,下午時收到消息,今天早上洋人的砲船為了開進黃浦江,在吳淞口那邊開了炮,逼著吳淞口守軍讓了路。」

  「在吳淞口開了炮?」翁心存一驚,然後又一下子躺回了床上去,哀嘆道:「完了,這次是想瞞都瞞不住了!吳淞口那邊肯定會把事情稟報給陸建瀛,陸建​​瀛也肯定會派人來查問原因,無論如何都瞞不過去了。」

  「父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翁同龢也知道形勢嚴峻,說道:「吳健彰祖孫通夷賣國,固然罪該萬死,但西方諸夷的外交照會上卻聲稱他們祖孫無辜,要求朝廷承認他們祖孫無罪,還不惜為了這件事向我們大清宣戰,這朝廷如果扛不住洋人的壓力做出妥協,那吳健彰祖孫就此逍遙法外姑且不說,處事不當和冤枉無辜這口大黑鍋你可就背定了。茲事體大,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應對這一局面啊。」

  「還能有什麼辦法?」翁心存哀嘆著有氣無力的說道:「難道要為父向朝廷奏報吳健彰祖孫無罪?再要為父奏請朝廷派人與洋人談判?為父這麼做了,不是黑鍋背得更大?死得更慘?」

  「當然不能這樣做。」翁同龢搖頭,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但父親你也絕對不能向朝廷如實奏報上海的事,只能是先把吳健彰賣國通夷的罪名坐實,讓朝廷和皇上覺得洋人炮打吳淞口是因為吳健彰通夷賣國,認定是吳健彰祖孫引洋人進黃浦江,然後再把洋人的外交照會遞交給朝廷,朝廷和皇上才只會更恨吳健彰祖孫,不會責怪於你。」

  「先讓吳健彰坐實通夷賣國的罪名,然後再把洋人的外交照會遞交給朝廷?」翁心存複述了兒子建議的重點,又疑惑問道:「這麼做有用嗎?」

  「絕對有用。」翁同龢很是自信的說道:「父親你可以想想,只要朝廷和皇上認定了吳健彰祖孫通夷賣國,那麼再聽到洋人炮打吳淞口的消息,還有洋人搶走吳健彰祖孫的消息,最後再看到洋人要求朝廷承認吳家祖孫無罪的什麼外交照會,朝廷和皇上能不認定這一切都是因為吳健彰祖孫賣國求榮導致?又怎麼還會讓你背激怒洋人這個罪名?」

  盤算了一下,翁心存發現兒子這個建議確實可行——只要先給吳健彰祖孫扣上通夷賣國的罪名,那麼先入為主之下,朝廷和咸豐肯定會認為洋人炮打吳淞口和揚言宣戰都是因為吳健彰祖孫賣國所致,不會再怎麼責怪自己。所以點了點頭後,翁心存也是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具體怎麼做?」

  「請父親馬上寫一道奏章,聲稱說你在上海查訪發現吳健彰祖孫與洋人勾結極緊,還暗中唆使洋人以堅船利炮逼迫我大清朝廷向洋人讓步,甚至還有把上海獻給洋人的打算。」翁同龢的聲音十分陰狠,道:「總之就是往狠裡說,然後用六百里加急立即送往京城呈交軍機處,再然後朝廷不管是收到什麼奏報,都只會認定是吳家祖孫勾結洋人所為!」

  翁心存不再說話,又盤算了片刻後,翁心存直接披衣起身,徑直走到書桌旁邊提筆寫摺子,翁同龢又趕緊提醒道:「父親,這道摺子不能直接送進軍機處,要先送給通政司再轉遞軍機處,讓越多的京官知道這件事越好,京城裡有的是閒著沒事幹的清流言官,聽到了這麼重大的消息,自然會給我們幫腔幫忙。」

  翁心存再次點頭,又隨口說道:「你也別閒著,替筆給你的兄長寫道書信,讓他在京城裡多聯絡一些御史言官上表彈劾吳健彰,直接告訴他,彈劾吳健彰的人越多越好。」

  翁同龢含笑應諾,暗暗佩服父親的手腕伎倆——因為翁同龢的兄長翁同書雖然只是一個六品京官,卻偏偏是在閒官刺頭最多的翰林院擔任編修,讓翁同書出手聯絡御史言官彈劾吳健彰,那麼彈劾奏章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4-4 07:06
第二十七章 事件進展

  如吳家祖孫所料,儘管已經把軍艦開進了黃浦江和開槍示了威,但這些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上海租界的進出口貿易,救出吳家祖孫的第二天早上,西方諸國的大小商船照樣停靠到了碼頭上裝貨卸貨——當然,為了安全起見,洋人軍隊也全副武裝的到了碼頭站崗設卡,防範上海守軍出城襲擊。

  各國領事完全是白擔心,只有幾百綠營兵的上海守軍除了只會趴在城牆上向碼頭張望外,壓根就沒有一個人敢出城和洋人交戰,縣城四門緊閉,城外的大小店鋪也基本上都已經關門歇業,住在城外的百姓也幾乎都沒敢怎麼出門,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全沒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還好,老吳家的幫會打手劉麗川還算得力,威逼利誘好歹還是弄來了兩百多工人在碼頭上接活,西方商船才不至於連裝貨卸貨的工人都不找到,上海碼頭也因此勉強還能維持部分正常運轉。

  讓劉麗川和吳超越都十分震驚的還是吳健彰所預言的關稅徵收情況,儘管昨天才把吳家祖孫從清軍手裡救回來,但是當吳健彰與西方各國的公使領事交涉,要求各國商船繼續向交納關稅時,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竟然都一口答應,同意讓吳健彰繼續向他們國家的商人繼續徵稅。

  當然,唯利是圖的西方商人並非也沒有想過就此賴掉關稅,就連已經和吳超越簽了合同準備合資建廠的英國商人比利,也跑到阿禮國的面前反對讓吳健彰繼續徵收關稅,然而阿禮國卻直接告訴比利道:「我親愛的比利先生,現在賴掉關稅只會讓你一時受益,但是長遠來看,卻會讓你受到巨大的商業損失,因為一旦取消了關稅,肯定會引發各國商人的惡性競爭,於市場穩定十分不利,你是希望在一個動盪無序的市場裡經商盈利?還是想在一個穩定有序的市場裡做生意?」(史實,歷史上的阿禮國可真是這麼說這麼做的。)

  外交權限更大的法國駐華全權公使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的看法一致,還有美國領事祁理蘊也認為應該維護中國的市場穩定和將來開拓更大的中國市場而同意照常納稅,結果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目光長遠的公使領事全力支持,連印章都是連夜趕刻出來的吳健彰才得以繼續履行職責,繼續替滿清朝廷徵收已經越來越重要的上海關稅。——同時為了討好滿清朝廷多爭取一點官復原職的希望,吳健彰在貪汙關稅這方面也主動收斂了許多。

  對此,並不熟悉晚清海關歷史的吳超越在大吃一驚之餘,難免也有些暗暗佩服西方人的這點自覺自律。倒是吳健彰對這件事並沒有任何的奇怪,吳超越和劉麗川向他的先見之明表示恭維時,吳健彰還十分不屑的說道:「這算什麼?當年老夫追隨文忠公時,連仗都已經打起來了,老夫還不是照樣說服了除英國外的各國洋船繼續向我們大清的廣州海關交稅?」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以前怎麼沒聽爺爺你說過?」

  吳超越既是糊塗又是好奇的向吳健彰問道:「還有,文忠公是誰?」

  讓吳超越失望的是,吳健彰似乎並不願意過於提起以前那件事,轉移話題道:「過去的事,你不知道就用不著知道了。對了,你給我老實在租界呆著,到租界外收稅的事老夫去就行了,要防著翁心存他們派人出城抓人,老夫一個人脫身方便。」

  說罷,吳健彰領了劉麗川和幾個住在城外的海關小吏匆匆出了租界,留下吳超越在原地疑惑琢磨,暗道:「文忠公是誰?歷史上好像沒有這個名字啊? 」

  吳健彰也是白擔心,又過了一天多時間後,雖然松江府治婁縣那邊派來了幾百綠營兵增援上海,但這些綠營兵到來後卻連碼頭都不敢靠近,直接就住進了上海城,然後就再沒出城過一步。而又過了幾天,雖然上海城門一直緊閉不開,但是看到洋人軍艦一直與清軍相安無事,因為害怕戰亂而關門閉戶的城外居民還是逐漸壯著膽子重新走出家門,或是繼續經商營業,或是繼續到碼頭上攬活求生,上海碼頭也因此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繁忙景象。

  在此期間,吳健彰也先後兩次派人趕赴江寧,向兩江總督陸建瀛遞交了兩道奏摺,然而陸建瀛卻始終沒有任何的答覆。對此,吳健彰一度還有些擔心寶貝孫子的計劃不能成功,吳超越卻十分自信的說道:「沒答覆才正常,這麼大的事,朝廷沒有態度之前,陸建瀛絕對不敢隨便站隊,但我可以肯定,陸建瀛一定會替爺爺你轉遞奏摺,不然爺爺你的第二道表功奏摺就送不進兩江總督府,陸建瀛絕不會收。」

  覺得寶貝孫子的話有道理,吳健彰便也耐下了心來繼續等待消息,可是已經習慣了滿清官場辦事效率的吳健彰有耐心,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卻沒有什麼耐心,足足等了十天都沒有迴音後,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一大幫子洋人乾脆又找到了吳家祖孫交涉,還一見面就問道:「吳,你們的朝廷為什麼效率如此之慢?我們的照會都已經遞交了整整十天了,你們的朝廷為什麼還不給我們答覆?我們的照會,到底有沒有遞交到你們的皇帝面前?」

  吳健彰和吳超越當然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是盡力勸說安慰,讓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耐心等候,但布爾布隆和阿禮國卻還是不依,又說道:「吳,你們能不能想辦法讓你們的朝廷快點處理我們的照會要求?我們可以等,但我們的艦隊可不能等,尤其是那些武裝商船,他們每等一天都要付出經濟損失,再這麼等下去,他們的損失誰來承擔?」

  「九成九又是野豬皮家拿中國老百姓的血汗錢來承擔。」吳超越心裡嘀咕,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能是攤手說道:「各位尊敬的公使領事先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也知道,清國的交通和通訊都十分落後,沒有鐵路更沒有電報,傳遞消息全靠驛站,所以我們朝廷的答覆肯定會非常慢。還有,說不定我們的朝廷都還不知道上海的發生的事,所以你們必須得繼續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吳超越這話既是推託,也是陳述事實,但一幫子洋人卻不幹了,全都操著各種各樣的語言抗議抱怨,其中一個臉很大的白人聲音最大,用英語吼叫道:「我認為不必再等了,直接開砲!用大砲讓清國朝廷立即給我們答覆!」

  還別說,這個臉大白人的吼叫還真引起了不少共鳴,馬上就有好幾個領事贊同附和,西班牙領事勞瑞歐抱著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態度還出起了餿主意,建議道: 「說得對,是應該開砲,象四年前的青浦教案一樣,把我們的聯合艦隊直接開到江寧城下,炮轟江寧城,逼清國朝廷立即給我們答覆!」

  那臉大白人一聽叫好,還馬上要求其他國家的領事同意這麼做,良心還沒被狗吃光的吳超越則被嚇得魂飛魄散,心說南京在歷史上已經夠慘了,真要是來這麼一下,那我將來還有什麼臉去炎黃老祖?所以吳超越也趕緊衝那臉大白人連連拱手,說道:「這位先生,請你冷靜,請你聽我一言。對了,請問你的姓名,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馬修.培裡!美國准將!」那臉大白人傲然回答。(熟悉鬼子歷史的朋友應該知道這傢伙是什麼貨色。​​)

  「原來是培裡將軍。」吳超越趕緊又拱手,說道:「培裡將軍,你請冷靜,你還是太不熟悉我們清國的朝廷制度了,四年前青浦那件事是地方民政,歸兩江官府管理,所以英國的軍艦開到江寧城下,馬上就得到了答覆。但你們這次要求建廠、通商和自由進出港口城市,只有我們清國的朝廷才能決定如何答覆,所以你們就算把聯合艦隊開到江寧城下,兩江官府也沒有辦法和權力給你們任何的答覆。」

  說罷,吳超越又趕緊把滿清朝廷的大概制度對培裡說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讓培裡明白把軍艦開到南京城下也沒用的道理。然而吳超越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培裡雖然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但是再稍一考慮後,培裡竟然又提議道:「各位先生,既然我們把軍艦開到江寧沒用,那我們直接把聯合艦隊開到清國的京城附近,直接向清國的朝廷施壓如何?」

  「不會吧?這不是八國聯軍提前成立麼?」

  吳超越一聽更是叫苦,剛想繼續反對時,唯恐天下不亂的西班牙攪屎棍勞瑞歐卻已經搶先開口叫好,「好辦法!我贊同!我記得當年鴉片戰爭時,英國的軍艦就是直接開到了清國的天津大沽口開砲,才成功逼迫了清國朝廷與英國代表展開談判,那裡距離清國的京城又只有不到兩百公里,和清國朝廷聯絡十分方便,在那裡向清國朝廷施加壓力,最直接也最方便!」

  勞瑞歐這麼慫恿當然是因為聯合艦隊中只有一條西班牙武裝商船,聯合艦隊開到大沽口就算真和滿清朝廷翻臉開戰,也有英美法三國的軍艦頂在前面,輸了損失不大,贏了利益均霑。而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雖然非常清楚勞瑞歐的用心,但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如果臨陣退縮也就沒辦法向國內交代,所以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不但沒有指出勞瑞歐的險惡用心,相反還認真討論起了直接把聯合艦隊開到大沽口直接向清廷施壓的可行性,本國船隻還從沒去過中國北方的布爾布隆和祁理蘊等人還乘機打起了藉助英國軍艦幫助熟悉北方航線的注意,也因此十分傾向於把聯合艦隊直接開到大沽口的計劃。

  西方各國的公使和領事倒是討論得熱火朝天,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卻是旁邊聽得瘦臉雙雙蒼白了,盤算了一下後,吳健彰還顫抖著低聲對吳超越說道:「孫兒,如果情況不對,你就給我馬上往香港跑,用不著管我,你先跑出去要緊!還有,這事沒完以前,你不準離開租界一步!」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4-26 07:27
第二十八章 明白人多的是

  吳超越說大清朝廷可能還不知道上海發生的事,這點卻多少有些低估了大清驛站的消息傳遞速度,事實上就在吳家祖孫被洋人救出後的第六天,大清朝廷就已經收到了關於上海這件事的第一份奏報。

  只是很可惜,因為吳健彰的摺子必須先送到江寧遞交給兩江總督陸建瀛,請他代為轉奏給大清朝廷,路程較遠又浪費時間,所以大清朝廷所收到的關於這件事的第一份奏摺急報,是欽差大臣翁心存汙衊吳健彰準備向洋人出賣上海的奏摺。

  翁同龢這次也算是把準了大清朝廷和咸豐大帝的脈,派翁心存擔任欽差去上海查案,本來就是因為有人彈劾吳健彰縱容孫子幫洋人傳教和買地,結果不查還好,一查之下那些彈劾不但完全屬實鐵證如山,居然還又發現吳健彰唆使洋人進攻大清和準備把上海獻給洋人!所以翁心存的摺子被通政司轉遞到了軍機處後,不要說穆蔭和麟魁等排外派軍機大臣暴跳如雷怒吼震天了,就是上次順手拉了一把吳健彰的首席軍機大臣祁寯藻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真有這事,逼著大清朝廷在沒有剿滅太平軍的情況下又和洋人開戰。

  震驚歸震驚,但稍微冷靜下來後,祁寯藻卻又很快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一是祁寯藻知道吳健彰的一些往事,覺得吳健彰不可能會這麼做;二是這麼重大緊要的事,翁心存怎麼沒有把摺子直遞軍機處,反而把這道摺子不經密封呈交給通政使司代為轉遞?——別看祁寯藻的人品絕對算得上不錯,但是幾十年的官場混下來,老成精的祁寯藻怎麼都得稍微懷疑一下這點是否翁心存故意為之?

  翁心存的運氣相當不錯,祁寯藻也根本沒機會表示他的懷疑,當咸豐大帝還在目瞪口呆的反覆閱讀翁心存奏章沒機會龍顏大怒的時候,江寧那邊已然送來了了加急軍情,奏報說洋人的軍艦炮轟吳淞口並強行開進黃浦江!結果這麼一來,翁心存的奏報也就連證據都不要呈交了,先入為主的咸豐大帝也立即認定這件事和吳健彰的通夷賣國有關了,所以在震怒之下,咸豐大帝不但當場掀翻了龍案,還圓睜著帥氣的金魚眼放聲大吼…………

  「傳旨!立即逮捕吳健彰全家!把他全家給朕抓到京城來,凌遲處死!誅滅九族!」

  看到咸豐大帝氣成了這樣,又親眼看到了似乎鐵證如山的軍情急報,原本還多少有點懷疑的祁寯藻祁大軍機再敢有半句廢話,趕緊親自提筆為咸豐大帝擬旨,急令翁心存和廣東官府立即逮捕吳健彰全家,不許放跑半個。然而咱們的咸豐大帝卻還是沒有解氣,仍然還是在咆哮不斷,「吳健彰,逆賊!逆賊!朕不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難消朕心頭之恨!難消朕心頭之恨!」

  這時,原來就不喜歡吳健彰買辦身份的穆蔭也站出來落井下石,建議咸豐允許翁心存權宜行事,可以在必要時就地處死吳健彰全家,將首級懸之上海城門,讓洋人知道他們的內應已經伏誅,不敢再對上海生出窺視之心。結果咸豐雖然一口答應,卻又被穆蔭提醒想起應該加強上海的軍事防禦,只能是趕緊與幾個軍機大臣商量如何抽調軍隊增援上海和補強兩江防禦,然後又因為大量軍隊被太平軍牽制在湖南而兵力捉襟見肘大傷腦筋,不斷大發脾氣。

  如翁同龢所料,翁心存彈劾奏摺送到京城的第二天,京城裡那些閒得全身癢癢的御史言官果然開始行動了,舉凡是有點門路能夠知道這件事的御史言官,就沒有一個沒有就這件事趕緊上表彈劾吳健彰,大罵吳健彰心如莽行如操貪贓納賄通夷賣國效仿家門吳三桂豬狗不如,建議把吳健彰抄家滅門者比比皆是,自告奮勇要把吳健彰全家親手掐死者數不勝數,才一個上午時間,就有二十來道類似的奏章送到了軍機處,也很是讓咸豐大帝感嘆了一番大清還是忠臣多,奸佞少。

  最精彩的還是在翰林院裡,收到了親弟弟隨同奏摺送來的家書,翁心存的長子翁同書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就在翰林院中奔走串聯,慫恿同僚同事上表彈劾吳健彰,結果也收到了讓翁家父子萬分滿意的效果,那些清淡得快要滴水的翰林為了討好著名清流翁心存,更為了討好鹹豐爭取外放實權官職的機會,無一不是立即奮筆疾書,義正言辭的聲討吳健彰的通夷賣國之罪,力請將吳健彰立即明正典法,抄家滅門!

  當然,也不是所有翰林都上了書,至少一個模樣與吳超越同樣乾瘦的翰林院編修就拒絕寫這樣的彈劾摺子——不但不寫,甚至還力勸幾個與他相熟的同僚也別急著上表,結果那些同僚都大惑不解了,都向那乾瘦編修問道:「工部翁堂官,不是你的太老師嗎?他的大公子勸你上表,你怎麼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這件事太大。」那乾瘦編修嚴肅答道:「洋人的軍艦既然炮轟吳淞口,又強行開進黃浦江,這就說明洋人已經做好了和我們大清刀兵相見的準備。眼下我大清的主力軍隊又被長毛髮逆牽制在了湖南,皇上是否能下定決心再和洋人開戰還很難說,所以我們在這件事上最好不要隨便攙和,否則一旦站錯了隊,後悔晚矣!」

  說罷,那畢竟還太過年輕的乾瘦編修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補充了一句,「還有,這件事目前還只是翁堂官的一家之言,尚未得到完全證實,如此重大緊要之事,翁堂官沒有把摺子直接遞交給軍機處,反而請通政使司代為呈遞,這點似乎有故意洩密之嫌。情況複雜難明,我們最好是稍安勿躁,先看看情況再說。」

  正因為有這個乾瘦編修的勸阻和帶頭拒絕,翁同書才沒能做到讓所有翰林院同僚都上表彈劾吳健彰,然而對那乾瘦編修來說很遺憾的是,他的那番話卻被人故意洩露到了翁同書耳中,翁同書勃然大怒之餘,也馬上把這個乾瘦編修的名字記進了小黑帳本,發誓一定要百倍報復!

  事實證明那乾瘦編修確實很有先見之明,三天後,當御史言官的口水都快能淹死吳家祖孫的時候,兩江總督陸建瀛突然派快馬送來了吳健彰陳述事情經過和彈劾翁心存濫用職權激怒洋人的奏摺。而看完了吳健彰的奏摺後,穆蔭和麟魁等排外派代表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卻還是不敢扣下這道摺子,乖乖的在祁寯藻的建議下立即把吳健彰的摺子呈交到咸豐面前,請咸豐大帝聖裁。

  這下輪到咸豐大帝傻眼了,翁心存彈劾吳健彰通夷賣國引洋人進黃浦江,吳健彰告翁心存濫用職權激怒洋人,導致洋人開砲示威並遞交照會威脅開戰,兩道奏摺內容自相矛盾,截然相反,咸豐大帝就是再英明再神武,在這個時候也真的分不清楚誰是奸臣誰是忠臣了。

  儘管幾乎所有的咸豐近臣都覺得應該相信翁心存,不能相信靠洋人吃飯的二鬼子買辦吳健彰,但是站在大清忠臣的立場上,祁寯藻卻又為吳健彰說了一句好話,「皇上,微臣認為應該暫停抓捕吳健彰家人,另外選派一名欽差趕赴上海,重新徹查此事,看看翁心存與吳健彰到底誰說了假話,誰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事有巧合,咸豐大帝還在猶豫是否採納祁寯藻建議的時候,翁心存的第二道奏章卻又送到了軍機處,而在這道奏章上,翁心存也終於奏報了吳家祖孫已經被洋人救走的實情,同時也終於附上了西方諸國公使領事逼迫翁心存轉遞的外交照會。

  事情變得更復雜了,雖然咸豐已經多少有些懷疑翁心存所奏是否屬實,但是這個時候如果選擇相信吳健彰,無疑就是承認朝廷派去欽差是混蛋,差不多和洋人穿一條褲子​​的吳健彰才是好人,不僅大傷咸豐大帝的顏面,接下來勢必還得考慮與洋人談判建廠傳教,還有承認吳家祖孫幫洋人傳教建廠無罪等更加丟臉的問題,所以咸豐大帝遲疑躊躇了許久都拿不定主意,也只能決定在第二天叫大起討論此事,把這個皮球踢給朝廷裡的奴才,讓他們去替咸豐大帝考慮如何應對。

  翁心存都已經當上工部尚書了,老翁家在大清朝廷裡自然有著一定勢力,所以還沒等京城裡的四品官都收到咸豐大帝叫大起的旨意,翁同書就已經知道了吳健彰反過來彈劾他老爸的消息。震驚與憤怒之下,翁同書乾脆要求翰林院的所有人都與自己聯名上表,再次彈劾吳健彰,以便在大朝召開時向咸豐大帝施壓。

  義正言辭與詞藻華麗的聯名摺子很快寫好,看在翁同書的面子上,幾乎所有的翰林都在摺子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上次那個乾瘦編修卻還是拒絕簽名,並且極力鼓動與他相善的幾個同僚拒絕簽名。而翁同書這一次也終於是忍無可忍了,直接就向那乾瘦編修質問道:「這麼說來,你是認為通夷賣國的吳健彰狗賊無辜了?」

  「非也。」那乾瘦編修斷然搖頭,說道:「我只是還無法判斷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所以才不能簽,也不敢簽!」

  「這麼說,你是懷疑你的太老師、我父親謊言欺君了?」

  翁同書這句話才剛吼出口,馬上就有一個他的下人飛奔到了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大公子,軍機處消息,剛才陸督憲用六百里加急又轉送來了一道吳健彰的奏摺。」

  「內容是什麼?」翁同書趕緊問道。

  「吳健彰說他自己忠於職守,仍然還在為朝廷徵收上海關稅,而且經過他的勸說,洋人的商船也照常在向上海海關納稅,所以吳健彰請朝廷和皇上不必擔心上海的關稅會流失一兩一錢。」

  那通風報信的下人說的聲音雖然極小,但是正好就站在旁邊的那個乾瘦編修卻聽得清清楚楚,結果那下人的話才剛說完,那乾瘦編修也馬上就慶幸的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謝天謝地,幸虧我上次沒上摺子彈劾吳健彰。」

  距離太近,那乾瘦編修的話也同樣被翁同書聽得清清楚楚,然後翁同書自然是馬上勃然大怒了,衝那乾瘦編修吼道:「李鴻章,你說什麼?!」

  「我說幸虧我上次沒上摺子彈劾吳健彰。」那乾瘦編修李鴻章毫無懼色,微笑著衝翁同書說道:「還有,祖庚兄,看在太老師的份上,我勸你一句,這道聯名奏摺就別上了,不然只會害了你,說不定還會連累許多我們翰林院的無辜同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翁同書又驚又怒,再次開口質問,李鴻章卻不再理他,只是扭頭去看紫禁城的方向,心中暗道:「這麼淺顯的道理,皇上應該立即就能看出來吧?不過沒關係,就算皇上當局者迷,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他的旁邊也一定會有明白人看明白。」

  …………

  幾乎同一時間的紫禁城內,吳健彰忠於職守繼續為大清朝廷徵收關稅那道表功摺子,也被祁寯藻陰笑著送到了咸豐的面前,送到了正在與一個寵妃聊天談心的咸豐大帝面前。結果祁寯藻大概介紹了摺子內容後,咸豐大帝也馬上就是驚喜萬分了,脫口道:「還在為朕徵收關稅?吳健彰那個狗才連頂子都被翁愛卿摘了,竟然還在為朕徵稅?」

  「吳健彰素來忠於職守,這是微臣早就向萬歲奏明的。」心中有了底,祁寯藻也不再吝嗇為吳健彰多說幾句好話,又微笑說道:「還有一個喜訊,吳健彰奏,上海海關僅是今年上半年徵收的關稅,就已經達到了二十三萬餘兩,順利的話,今年上海海關的關稅必然要超過去年,再次位列五大海關之首!」

  「這個狗東西,在這方面還算讓朕省點心。」

  咸豐大帝龍顏大悅了,然而他旁邊那個寵妃卻不動聲色的起座離身了,向咸豐大帝跪奏道:「皇上,大清有祖制,後宮不得干政,但是為了大清江山的長治久安,臣妾今天必須進一句言——翁心存妄言欺君,為求自保不惜汙衊大清臣子通夷賣國,罪在不赦!」

  「蘭兒,你這話什麼意思?」咸豐大帝驚訝問道。

  「皇上恕罪,皇上剛才與臣妾閒談之時,提起翁心存與吳健彰互相彈劾奏參之時。」那寵妃嚴肅說道:「當時臣妾不知事情真相,不敢妄言,但臣妾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件事是翁心存欺君妄上!吳健彰實屬無辜!」

  「蘭兒,你如果能夠肯定?」咸豐大帝趕緊又追問道。

  「很簡單的道理,吳健彰既然決心賣國求榮,甚至向洋人獻出上海,那他為什麼還要繼續替朝廷向洋人徵收關稅?」那寵妃反問,又道:「皇上,吳健彰既然堅持繼續替朝廷向洋人徵收關稅,洋人也乖乖交納關稅,這就足以證明吳健彰並沒有任何賣國之舉,洋人也壓根沒有攻佔上海的打算!否則的話,洋人為什麼還要向我們大清的上海海關交稅?被洋人霸佔的香港和澳門,向我們大清朝廷交納海關的稅賦嗎?!」

  說到這,那寵妃頓了一頓,又說道:「僅憑這一點,臣妾就可以斷定,此事定是那翁心存濫用欽差職權,倒行逆施激怒洋人,導致洋人炮轟吳淞口並威脅開戰,然後翁心存懼怕皇上怪罪,倒打一耙汙衊吳健彰通夷賣國,妄圖讓皇上認為這一切都是吳健彰導致,然後他乘機脫身,卻不惜將我大清拉入同時與長毛髮逆和西方洋夷兩線作戰的窘境!」

  確實是一時轉不過彎,在旁人的提醒下終於轉過了這個彎後,咱們的咸豐大帝終於是恍然大悟了,也很快就咬牙切齒了,「翁心存,老東西,你給朕等著!」

  「二銘兄,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你自己扛著吧。」

  祁寯藻也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然後又瞟了一眼那仍然還跪在咸豐大帝面前的寵妃,心中繼續暗道:「久聞蘭貴人聰明過人,才學不輸鬚眉,今日方知傳聞不假。 」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5-30 21:14
第二十九章 千鈞一髮

  咸豐在京城,翁心存在上海,咸豐大帝發現翁心存妄言欺君而龍顏大怒這點,短時間內翁心存當然不可能知道,並且與之相反的是,首先送到上海的那道咸豐旨意,還是對翁心存父子而言可以算是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讓翁心存逮捕吳健彰一家,並且允許翁心存權宜行事,在必要時處死吳健彰祖孫,以絕洋夷內應。

  看完了這道用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旨意,翁心存和翁同龢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些天來一直緊懸在嗓子眼上的心臟也總算暫時放回了肚子裡,因為翁心存父子已經知道了吳健彰仍然還在替大清朝廷向洋人徵收關稅的事,也擔心大清朝廷一旦知道此事會生出疑心,懷疑吳健彰到底有沒有通夷賣國,到時候如果再派人來細查,那翁心存的麻煩可就大了。

  也就是暫時鬆口氣,雖說可以拿著這道聖旨直接把吳健彰祖孫一刀砍了,但是吳家祖孫現在卻全都躲在租界裡,吳超越寸步不出租界,吳健彰即便離開租界到碼頭上徵稅,也是躲在一條船上辦公,身邊還有雙刀會的打手嚴密保護,同時洋人的軍隊也已經接管了碼頭治安,翁心存父子想把吳家祖孫抓來正法絕對沒有那麼容易。不管翁心存和翁同龢如何的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把吳家祖孫抓來一刀砍了殺人滅口。

  正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收到聖旨的第二天上午,正當翁心存父子發愁如何把吳家祖孫抓來正法的時候,縣令袁祖悳卻屁顛屁顛的跑來道喜,說是洋人的砲船已經離開了上海碼頭。結果翁心存父子也頓時大喜過望了,連聲追問道:「洋人的砲船真的開走了?往那去了?碼頭上還有沒有洋人的軍隊把守?」

  「稟欽差大人,洋人砲船真的全開走了,往黃浦江下游去了,具體去了那裡現在還不知道。」袁祖悳喜滋滋的稟報導:「洋人在碼頭上軍隊也撤走了,就是租界那邊還有些洋兵把守,但人數少了許多,估計才一百多不到兩百人。」

  「天助我也!」翁心存父子同時歡呼,然後翁同龢又迫不及待的問道:「那吳健彰呢?那個老賊是否還在碼頭上收關稅?」

  和翁家父子是拴在一起的袁祖悳笑了,笑得還十分的開心…………

  …………

  事實上,吳健彰和吳超越在頭一天就已經知道了聯合艦隊要從上海碼頭離開的計劃,也出於各種原因苦勸力阻,只可惜西方各國的公使領事卻執意不聽,無可奈何的吳健彰也只好採納吳超越的建議,又寫了一道摺子向大清朝廷奏報聯合艦隊的撤離原因和具體去向,派人送往江寧呈交給兩江總督陸建瀛,讓大清朝廷提前做好準備也說明這件事與自己無關。

  其後,因為聯合艦隊只留下了一個連的海軍陸戰隊保衛租界,再沒有多餘力量去控制外洋碼頭,吳超越也非常擔心翁心存父子會乘機出城抓捕吳健彰,力勸買辦爺爺不要再離開租界。然而吳健彰卻根本不聽,認為自己是在方便逃跑的船上辦公,又有劉麗川帶著雙刀會的人嚴密保護,不用擔心什麼安全問題,又為了儘可能爭取官復原職的希望,堅持仍然要到碼頭上去徵收關稅,吳超越苦勸無用,也只好再三囑咐吳健彰小心,並請求劉麗川務必要保護好自己的買辦爺爺。

  還別說,吳超越似乎還真是白替買辦爺爺操心,聯合艦隊離開上海後,接連三四天的時間裡,吳健彰雖然每天都到碼頭上去辦公收稅,上海縣的城門卻從來沒有開啟過一次,不見一兵一卒一個公差出城,倒是居住在城外的百姓看到洋人軍艦撤走,紛紛又回到碼頭上謀生,讓上海碼頭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也讓吳健彰更加相信自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耐心只是等候大清朝廷的新消息。

  在此期間,寸步不離租界的吳超越倒也不是完全閒著,除了忙活幫助麥都思開設教會學校的事外,又新結識了許多洋人朋友,還在馬丁神父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叫做布朗的美國柯爾特公司業務代表,而布朗刻意結交吳超越的目的則是想請吳超越幫他推銷軍火,尤其是推銷柯爾特公司引以為傲的左輪手槍。只可惜吳超越現在是連租界都不敢出,即便明知道布朗賣的全是好東西也找不到買主,只能是答應將來有機會一定給布郎幫忙,同時又向布朗訂購了十支左輪手槍和一些彈藥,準備用來給自己和吳健彰防身,還有交給劉麗川用於保護吳健彰。

  除此之外,在與英商比利商議開設紡織廠時,吳超越又意外發現這個時代的苦味酸竟然還是隻被當做黃色染料使用,還沒有任何國家任何人發現它的軍事價值,同時吳超越還清楚記得苦味酸如果想要裝在砲彈中使用,只需在砲彈內壁塗上一層石蠟就可以防止自爆和防止腐蝕彈殼,但吳超越卻沒有把這個祕密透露給洋人朋友,只是深深藏在心裡留做自己的一條退路——如果在中國實在呆不下去,跑到國外去開軍火廠也是一條發財門路。

  聯合艦隊離開上海碼頭後的第五天,軍火推銷商布朗如約把吳超越訂購的左輪槍送來,吳超越還在反覆練習如何裝填紙殼彈藥的時候,雙刀會的二當家林阿福卻帶著幾個打手突然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吳家祖孫借住的小院,剛進門就大吼道:「孫少爺,快,快去找洋人領事,請他們派兵去救你爺爺!」

  「救我爺爺?我爺爺出什麼事了?」吳超越大吃一驚。

  「你爺爺被抓了!」林阿福慘叫道:「剛才阿源哥派人來送信,說是你爺爺被袁五八帶著人抓了,要押到城裡去!叫我趕快來給你報信,讓你去求洋人救你爺爺!」

  「怎麼被抓的?我爺爺在船上收稅,身邊還有人保護,怎麼會被人抓了?」吳超越大驚問道。

  「阿源哥中了周立春的調虎離山計!」林阿福解釋道:「周立春那個龜兒子不是賣了孫少爺你和爽叔麼?今天他突然在碼頭上出現被阿源哥看見,阿源哥為了給你和爽叔報仇,就帶著人去追殺他,結果阿源哥前腳剛走,袁五八就帶著一些人衝上船抓走了你爺爺,阿源哥發現上當,回來的時候晚了一步,你爺爺已經被袁五八他們抓住了。現在阿源哥堵住他們,但又怕城裡出兵,就叫我來……。」

  林阿福還沒把話說完,吳超越就已經把兩支裝滿了子彈的左輪槍插在了前後腰帶上,用長袍蓋了藏好,然後打斷林阿福的話說道:「別說了,我和你們一起救人,快走。」

  「孫少爺,你去有什麼用?」林阿福慘叫,又道:「快去求洋人,求洋人派兵救你爺爺!不然的話,城裡一旦出兵,阿源哥他們就擋不住了。」

  「洋人只留了一個連的軍隊保衛租界,根本分不出兵!而且還未必會答應。」吳超越怒吼道:「就算洋人答應派兵去救人,領事軍官的一個個找下來,我爺爺早被抓進城裡去了!少廢話,馬上走!到了那裡再說!」

  說罷,吳超越帶頭奔出小院,林阿福無奈,也只好帶著其他打手緊緊跟上吳超越,一路飛奔出租界直向黃浦江碼頭這邊趕來。期間經過租界崗哨時,吳超越也用英語向洋人守軍說明了情況,結果不出吳超越所料,那些受命保護的租界洋兵果然不敢擅離職守去幫吳超越救人,僅答應向阿禮國報告情況,看阿禮國如何決定,吳超越早知是這個結果也沒怎麼在意,只是急匆匆趕往碼頭。

  到得碼頭,吳健彰收稅船停靠的那一帶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地上也已經躺下了好幾個全身帶血的人,同時還有一個雙刀會的打手飛奔到吳超越和林阿福等人面前,向林阿福說道:「阿福哥,不好了,袁五八那幫人拿吳大人做人質,逼阿源哥他們讓路,不然就要殺了吳大人,現在阿源哥他們動都不敢動。」

  林阿福聽了叫苦,趕緊帶人直衝過去,吳超越卻十分冷靜的先去看了小東門那邊的情況,見城門依然緊閉,不見守軍出城,吳超越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知道翁心存等人還在害怕洋人軍隊乘機進城,所以不敢把大批守軍派出城來抓人,然後吳超越再不遲疑,也是跟著林阿福等人向現場衝了過去。

  到得現場,還沒擠進人群中間,吳超越就已經聽到了劉麗川的怒吼聲,「姓袁的,馬上把我爽叔放了,我讓你走!敢傷我爽叔一根毫毛,老子今天就把你大卸八塊,亂刀分屍!」

  「少廢話!快讓路,否則我一刀砍了這個老不死!咱們同歸於盡!」

  聽到袁五八熟悉的聲音時,吳超越已經遠遠看到了人群裡的情況,劉麗川帶著上百打手攔住道路,袁五八則帶著二十來人挾持著吳健彰被包圍在中間,同時讓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翁心存那個寶貝兒子翁同龢竟然也在現場,還正操著公鴨嗓子叫嚷威脅,「你們想造反?你們想造反是不是?吳健彰是皇上親自下旨捕拿的欽犯,你們救他就是造反,是謀逆!要滿門抄斬!要誅滅九族!讓路,馬上給我們讓路!」

  單以人數而論,雙刀會這邊倒是佔著絕對優勢,但袁五八卻親自提刀架在吳健彰的脖子上,讓劉麗川等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只敢吆喝恐嚇,同時上海城裡的守軍也隨時可能出城接應,而洋人軍隊那邊是否會出兵幫忙卻還是兩說。見此情景,吳超越難免心中大急,知道城裡的守軍一旦出動,自己就永遠沒有救回買辦爺爺的機會了。

  越急越見鬼,偏在此時,小東門那邊高懸的吊橋突然緩緩放下,同時城上還敲響了戰鼓,顯然城裡已經下定了決心出城救人。看到這一情況,翁同龢和袁五八一行人當然是歡聲如雷,劉麗川這邊卻是心中大駭,旁邊的林阿福也是趕緊對吳超越說道:「孫少爺,你快回租界,不然你也會有危險!」

  吳超越不吭聲,只是先看看被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挾持的吳健彰,又回頭遠處看看已經打開的城門,眼珠子亂轉著迅速盤算,然後又突然一把拉過林阿福,附到他的耳邊飛快嘀咕……

  「孫少爺,這行嗎?」

  「只能冒險了!想救我爺爺,這是唯一的辦法!記住,按我指點的做!」

  回答了這一句,吳超越拉住林阿福就往人群裡硬擠,連踢帶打的分開人群,強行衝進人群中間。結果看到吳超越突然出現,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當然都是眼睛一亮,吳健彰卻是大吃一驚,張口就要叫孫子趕緊回租界……

  「阿源叔!我爺爺派我來通知你們,不要管他的替身了!所有人都先回租界!」

  吳超越搶先大喊出了這句話,結果聽到吳超越這話,不但翁同龢和袁五八等人傻了眼睛,被袁五八等人挾持著的吳健彰和劉麗川等人也全都傻了眼睛,吳超越卻根本不去看買辦爺爺,只是衝劉麗川喊道:「源叔,被抓的是我爺爺的替身!我爺爺還在租界裡,用不著管他,城裡出兵了,我們先回租界再說!」

  「你爺爺的替身?」劉麗川傻眼,指著被挾持著的吳健彰驚叫道:「他是你爺爺的替身?我怎麼不知道?」

  「為了保密,我和爺爺以前沒告訴你!」吳超越飛快說道:「我爺爺為了安全起見,祕密準備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替他出租界收稅!這個是假的,用不著管他,我們先回租界!」

  劉麗川徹底傻眼了,對面的袁五八和翁同龢等人也傻眼了,倒是被挾持著吳健彰閉上了嘴巴,眼珠子亂轉著盤算分析寶貝孫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場面一時陷入僵持……

  幾百清軍士兵列隊出城向這邊衝來時,翁同龢已經回過了神,放聲大笑道:「吳公子,真有一套啊,想救你爺爺,連替身都能鬼扯出來,你想走就走吧,只要抓住你爺爺……。」

  翁同龢大笑到這裡就笑不下去了,因為局勢又發生了一個讓他傻眼的變化——雙刀會的二把手林阿福,突然一把反抄住吳超越的雙手,用刀架在吳超越的脖子上,大聲說道:「翁公子,你沒猜錯,那個吳阿爽是真的,這個吳超越也是真的!」

  事起突然,在場眾人無一不是大吃一驚,林阿福則乘著眾人吃驚失神的機會,挾持著吳超越大步上前,劉麗川等人也這才回過神來怒吼阻攔,林阿福則吼叫道:「讓路!否則老子一刀砍死這個小癟三!劉阿源,老子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這麼好的機會,老子也不忍了!讓路!快讓路!」

  吼叫著,林阿福逼迫著吳超越上前,劉麗川等人更加投鼠忌器,更加不敢有大的動作,林阿福則把吳超越推著前進,又衝翁同龢說道:「翁公子,這是小的送你的見面禮,以後我跟你混了!」

  原本就沒指望過能把成天躲在租界裡的吳超越也給逮了,萬沒想到雙刀會的打手會臨陣倒戈把吳超越送來,翁同龢當然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了,連連點頭說道:「壯士為國鋤奸,為朝廷擒賊,我一定會請父親稟明朝廷,請朝廷嘉獎壯士!」

  「多謝翁公子!」

  大聲答應著,已經走到近處的林阿福突然把吳超越往翁同龢面前一推,左腳踢右手刀砍,踢開砍翻上來擒拿吳超越的翁同龢部下。與此同時,吳超越也飛快用左手一把揪住翁同龢的衣領,右手裡則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左輪槍,用槍指住翁同龢的腦袋,大聲喝道:「都給老子住手!」

  見此情景,旁邊眾人當然是被接二連三的意外變故驚得目瞪口呆,乘此機會,林阿福再度上前,幫吳超越抄住翁同龢的雙手,同樣把刀架在翁同書的脖子上,吳超越又大吼道:「都給老子把刀放下!否則老子一槍打死這個翁同龢!」

  翁同龢帶來的人全都傻了,翁同龢本人也傻了,傻眼看著面前黑洞洞的槍管,根本就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後悔不該逞能親自來指揮調虎離山計捉拿吳健彰之餘,嘴裡說的也全都是些沒邊際的話,「吳超越,你好大膽!你知道我是誰不?你敢拿洋槍對著我……?」

  「少他娘廢話!」吳超越一耳光抽在他的臉上,喝道:「叫你的走狗放了我爺爺,我放你!一命換一命,否則同歸於盡!」

  「你……做夢……。」

  翁同龢顫抖著反駁,結果卻換來了吳超越往他臉上的重重一槍柄,直接把他的鼻子給砸出了血,然後吳超越才冷冷說道:「是不是做夢,你翁同龢考慮好!我爺爺今年幾歲了,你今年才幾歲?你有什麼前途,我爺爺還能有什麼前途?一命換一命,你自己說誰吃虧誰佔便宜?」

  這時,圍觀百姓接連不斷的驚叫聲中,終於回過神來的劉麗川等人已經衝了上來給吳超越和林阿福幫忙,幫著趕開吳超越等人身邊的打手,與袁五八等人再一次處於了對峙狀態,然後吳超越才衝袁五八喝道:「袁五八,馬上放了我爺爺,我放翁同龢!」

  袁五八不敢吭聲,遲疑著不敢有什麼動作,吳超越則又一槍柄砸在翁同龢的臉上,把翁同龢的鼻血砸得更加飛濺,喝道:「叫袁五八放了我爺爺,我放你!快!」

  「放……,快放人。」

  翁同龢顫抖著吩咐,但袁五八卻還是沒敢動彈,只是帶著哭腔說道:「翁公子,這是欽差大人要抓的人,小的不敢放啊!」

  「少廢話!」翁同龢的哭音更是明顯,「欽差大人就是我父親,快給我放人!」

  害怕洋人軍隊做出反應,清軍士兵來得極快,轉眼就已經衝到了近處,圍觀的百姓紛紛四散躲避,就連雙刀會的打手也被嚇跑了一大半——畢竟是烏合之眾。而帶隊的綠營把總則指揮綠營兵等人直接包圍現場,吳超越趕緊又大聲吼叫,說翁心存的寶貝兒子翁同龢正在自己手裡,要求清軍士兵不得輕舉妄動。

  吳超越這一手還真起到了作用,害怕吳超越狗急跳牆提前替北洋水師和鄧世昌報仇一槍崩了翁同龢,那清軍把總沒敢下令發起進攻,只是派人趕緊回去報信,向正在城上的翁心存請示該如何處理。

  這裡必須誇獎翁心存一句,即便寶貝兒子被吳超越捏在手裡當做人質,翁心存再是如何的心如刀絞,卻也不肯接受吳超越的威脅,猶豫了許久後,翁心存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向傳令兵吼叫道:「抓人!用不著管老夫的兒子,國事為重!」

  傳令兵又飛奔回了現場轉達翁心存的命令,那清軍把總也沒猶豫,立即揮手下令道:「抓人!儘量保護翁公子的安全!」

  「住手!住手!」

  突然傳來的大吼聲音再次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吼叫聲中,幾匹快馬飛奔到了現場,為首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操著京城口音大吼,「都給我住手!本官肅順,是皇上新派來的特旨欽差!皇上有旨,不得捕拿吳健彰及其家人!吳健彰留職待參,翁心存就地停職!一切等本官查明真相再說!」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6-12 16:25
第三十章 解鈴繫鈴

  雖然還沒進軍機處,權勢遠沒有將來那麼顯赫,官職也只是內閣學士鑲藍旗副統領,但肅順卻仍然還是咸豐大帝面前的第一紅人,那怕軍機大臣、六部尚書見了肅順說話也得客客氣氣,想抱肅順粗大腿的朝廷命官更是數不勝數,然而很遺憾的是,吳超越留給肅順的第一印象卻非常不好。

  原因是吳超越實在是太多疑了,那怕肅順已經表明了身份,說明了來意是來重新調查吳家祖孫勾結洋人一案還承諾讓吳健彰暫留原職待參,但吳超越卻堅持不肯放開翁同龢,非要肅順先出示咸豐聖旨然後再放人,那怕是吳健彰開口規勸也不聽,還直接說明道:「爺爺,不能輕信,得防著他們是想先把翁同龢騙到手,然後乘機把我們一網打盡!」

  最後肅順也沒了辦法,只好拿出了咸豐的聖旨當眾朗讀,證明自己此來確實是來收拾翁心存而不是找吳家祖孫麻煩,吳超越這才放開翁同龢併到肅順面前請罪。肅順心中大為不滿,忍不住呵斥道:「吳公子,你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本官都已經當眾表明來意了,你還如此多疑,難道你連本官都信不過?」

  「肅大人恕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對給大清朝廷八旗當奴才毫無興趣,吳超越說起話來十分直接,坦白答道:「小人從來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當然得防著翁心存突施詭計,派人冒充假欽差騙走他的兒子,然後乘機把我和我爺爺殺人滅口,所以小人不得不謹慎一點。」

  更加不滿的哼了一聲,肅順立即就把吳超越加入了自己不喜歡的黑名單,但也還好,肅順也是一個肚量頗大的人,倒也沒去琢磨什麼報復吳超越對自己的不敬之罪,只是招呼吳健彰祖孫儘快進城,到城裡去和涉嫌妄言欺君的翁心存當面對峙。結果吳健彰倒是歡天喜地的一口答應了,吳超越卻還是擔心被大清朝廷一網打盡,藉口租界那邊正在準備出兵,自己要回租界去向洋人解釋安撫,不肯跟隨肅順進城,還勸說吳健彰也隨自己回租界去與洋人交涉。吳健彰雖然明白寶貝孫子的心思,但是為了爭取官復原職,吳健彰卻沒有答應與孫子同回租界,只是要吳超越先回租界去向洋人解釋,自己則隨肅順進城與翁心存對峙。

  因為擔心與洋人的衝突更進一步擴大,肅順倒也同意了讓吳超越先回租界去和洋人交涉安撫,於是吳超越便與吳健彰互相著叮囑小心保重暫時分別,吳健彰隨肅順進了上海城,吳超越則回到租界向各國領事介紹情況,結果阿禮國和祁理蘊等人聽了無不冷笑,都說這麼做已經晚了,不逼著愚蠢自大的大清朝廷做出事實讓步,聯合艦隊絕不會就此返回!吳超越聽了苦笑,但是又無可奈何。

  事實證明吳超越這次是白擔心了,天色全黑的時候,吳健彰喜滋滋的回到了租界,告訴吳超越說翁心存已經被肅順就地拿下,袁祖悳也被就地免職,之前被抓捕的吳府家人全部釋放,被翁心存查抄的家產也如數歸還,同時肅順還對吳健彰在身負不白之冤的情況下仍然忠於職守一事大加褒獎,說是咸豐大帝對這件事也十分滿意,老吳家平安度過這場風波已經大有希望。

  「爺爺,那我和洋人合資建廠還有我幫洋人傳教的事怎麼說?」吳超越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肅大人說這些事還要仔細調查,查明一切真相後奏報朝廷,請朝廷定奪。」吳健彰如實回答,然後又拍了拍吳超越的肩膀,安慰道:「放心,這件事鬧到了這個地步,朝廷應該不會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了,爺爺改天再多給肅大人送點銀子,請他在摺子上為你多說幾句好話,稀裡糊塗的含糊過去就沒事了。 」

  「怕是沒這麼簡單。」吳超越可不敢象買辦爺爺這麼樂觀,提醒道:「爺爺你別忘了,洋人​​的聯合艦隊是去大沽口直接找朝廷交涉,到時候洋人炮轟大沽口,逼朝廷做出更多讓步,還牽涉到我們的事,朝廷和皇上震怒,未必不會又拿我們開刀!」

  吳健彰臉色一變,立即點了點頭,認可寶貝孫子的這個擔心,然後吳健彰臉色又是一變,出聲叫苦道:「糟了,我怎麼忘了把洋人艦隊是去大沽口的事告訴給欽差大人了?」

  叫完了苦,吳健彰竟然還要立即返回上海城去向肅順報告這件大事,吳超越趕緊阻攔,力勸吳健彰不要再冒險進城,最好是繼續留在租界裡另外派人向肅順報告此事。但吳健彰卻官迷心竅,認為不管下一步該如何發展,現在都必須要捧好鹹豐面前的大紅人肅順,堅持又回了上海城,吳超越苦勸無用,也只好任由吳健彰去拍肅順馬屁,然後又嘀咕道:「看著吧,這件事恐怕一兩個月都完不了。」

  被吳超越的烏鴉嘴言中,得知洋人的聯合艦隊撤離上海是為了攻打大沽口後,肅順在大驚失色之餘,果然逼著吳健彰連夜返回租界與洋人交涉,要求洋人艦隊撤回上海重新商量,吳健彰苦笑著說自己早就勸過但根本沒用,結果還捱了肅順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只好又灰溜溜的跑回來又找阿禮國等人交涉,但鐵了心要逼大清朝廷更進一步開放國門的阿禮國等人仍然還是斷然拒絕,讓吳健彰夾在中間兩頭受氣,來回奔波兩面不是人。

  心疼買辦爺爺的尷尬處境,吳超越又給吳健彰出了一個餿主意,勸說吳健彰以約束子孫不力遞交辭呈,引咎辭職躲過這場風波,把皮球踢回肅順面前讓他自己去想辦法,吳健彰開始還有些捨不得,但最後實在是被肅順逼迫不過,吳健彰一咬牙還真的遞交了辭呈。然後也不出吳超越所料,害怕背上這口大黑鍋的肅順果然不但不許吳健彰辭官,還沒敢再象之前那樣對吳健彰過於逼迫,只是玩命的把激怒洋人導致洋人出兵的責任往翁心存身上推,上摺子請咸豐大帝定奪。

  與此同時,吳健彰之前請兩江總督陸建瀛轉遞的告警奏摺,也已經被陸建瀛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咸豐面前,咸豐大帝大驚失色之餘,還沒來得及給大沽口派去援軍,大沽口那邊就已經送來了軍情急報,報告說洋人的艦隊已經兵臨大沽口,還有送來了布爾布隆代表西方六國領事聯名的外交照會,要求咸豐大帝派遣全權代表與西方六國就之前照會提出的各項內容展開談判。咸豐大帝被迫無奈,只能是趕緊召開朝會,與群臣商議對策。

  這個朝會完全就變成了一個吵架會,以穆蔭、麟魁和僧格林沁為代表的排外派堅決主張與洋人開戰,但是也有許多朝臣畏懼洋人的船堅砲利,更不願在太平軍越鬧越歡騰的情況下再開對外戰場,主張談判言和,適當讓步換取和平。主戰派與主和派爭執不休,吵得差點在金鑾殿上打起來,商議半天都沒有商議出任何結果。

  也是湊巧,就在咸豐大帝對是否再與洋人開戰這件事猶豫不絕的時候,湖南那邊又傳來了一個壞消息,說是一直在湘桂交界與清軍捉迷藏的太平軍突出奇兵,攻佔了湖南的軍事重鎮道州縣城,受命封堵的湖南提督餘萬清連太平軍的面都不敢見,搶了民船直接逃往藍山,賽尚阿和向榮等人等清軍將領則是直到道州淪陷才知道太平軍主力所在,一時半會根本來不及向道州發起反撲,湖南腹地門戶大開,連累旁邊的廣東也跟著告急。

  收到這個消息,龍顏大怒的咸豐大帝立即下旨處斬餘萬清之餘,也就更沒了再和洋人開戰的心思,只能是決定委屈求全,派遣全權大臣與洋人展開談判,爭取和平處理此事。然而令鹹​​豐大帝吐血的是,他在朝會上宣佈了這個決定之後,竟然沒有一個大臣願意擔任這個代表去和洋人談判,全都是你推我讓,互相謙虛,半天都不見一人自告奮勇。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件事還真不能怪朝廷上的大清臣子不肯盡忠盡職,而是此前受命與洋人談判的大清臣子就沒有一個能有什麼好下場,簽訂《穿鼻草約》的琦善差點被道光砍了腦袋,權傾朝野的穆彰阿被咸豐大帝親自擼倒,然後咸豐大帝又親筆手詔要砍答應讓洋人進出廣州城的耆英腦袋,最終雖然在眾人力勸下只擼了耆英的官職,但這些也足以讓文武百官引以為鑑,不敢再有什麼人去接這個註定要背黑鍋的差使。

  最後沒辦法了,咸豐大帝只能是直接點名下旨,讓吏部尚書花沙納去背這口大黑鍋,然而花沙納哭喪著臉跑到了大沽口去和洋人談判後,卻又很快送來摺子,說洋人這次不是獅子大張口,而是鯨魚張口!提出了包括開放天津為通商口岸、允許洋人在天津駐軍和允許洋人在京城建立大使館等等苛刻條件!花沙納再是全權大臣,也沒膽子答應讓洋人駐軍在天子腳下,只能是乖乖的如實向咸豐大帝奏報,請咸豐大帝定奪。

  還是很湊巧,花沙納這道摺子被祁寯藻送到咸豐面前時,和上一次一樣,咸豐大帝又是正好和最寵愛的妃子蘭貴人在一起,而看完了花沙納的摺子後,咸豐大帝龍顏震怒之餘,難免又再一次陷入了左右為難的窘境,有心打沒膽量,想談判又無法接受洋人的條件。無可奈何之下,咸豐大帝也只能向送摺子來的祁寯藻問道:「祁愛卿,以你之見,此事應當如何是好?」

  事情太大,一句話說不好就有可能背上大黑鍋,所以祁寯藻的回答得十分油滑,答道:「皇上,微臣於通夷之事並不熟悉,難有意見可供萬歲參考,但皇上不妨再開朝會,再與群臣討論此事。」

  咸豐皺著眉頭不說話,既不想再聽群臣吵架,也不願當朝討論如何向洋人低頭認栽。而旁邊的蘭貴人卻是欲言又止,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又強行忍住,最後咸豐發現了這點後,便主動說道:「愛妃,你怎麼看?」

  「皇上,後宮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蘭貴人假惺惺的回答——也確實假得夠可以。

  「直言無妨,朕只是問你怎麼看。」咸豐大帝揮揮手,並不在意最寵愛的妃子在這件事上發表議論。

  「那臣妾就斗膽直言了。」蘭貴人倒也沒有怎麼謙虛,直接就說道:「臣妾認為不妨讓花沙納與洋人爭上一爭,洋人漫天要價,我們就地還錢,未必就不能讓洋人讓步。」

  「洋人都是海外蠻夷,不識義禮,無可理喻。想讓花愛卿與他們據理力爭,怕是很難。」咸豐搖頭,對花沙納也對自己的外交能力毫無信心。

  「皇上,臣妾認為未必。」蘭貴人又說道:「洋人固然都是蠻夷不假,但前段時間他們炮轟吳淞口之後,還不是照樣在吳健彰的交涉下如數向我大清海關交納關稅,有例在前。」

  「那是因為那個吳健彰有點通夷之才,與洋人素有水乳之和。」咸豐順口答道。

  「皇上,那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讓吳健彰進京,幫著花沙納與洋人談判?」

  蘭貴人這句話差點沒讓咸豐大帝跳起來,然後咸豐大帝吃驚的扭頭去看心愛妃子,道:「讓吳健彰進京?愛妃你胡說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洋人這次兵犯大沽口,就是因為他和他的那個孫子而起?」

  「正因為這件事是因他而起,所以臣妾才建議皇上你起用他。」蘭貴人嫵媚一笑,說道:「皇上,難道你忘了有一句話,叫做解鈴還需繫鈴人?吳健彰有通夷之才,這件事又是因他而起,調他進京幫著花大人與洋人談判,豈不是方便許多?」

  「那個狗賊與洋人勾結甚緊,如果他利用談判之便,乘機向洋人出賣大清怎麼辦?」咸豐大帝厲聲問道。

  「那就一刀砍了他。」蘭貴人回答得無比直接,道:「他縱容子孫幫助洋人傳教建廠,洋人為他喊冤,皇上你不方便殺他,但他如果在談判中勾結洋夷出賣大清,皇上你將他斬首問罪,洋人自然沒什麼話說。而且這件事的最終裁定權還在皇上你的手裡,皇上你如果覺得吳健彰談下來的結果不滿意,不許花沙納簽字就是了,******還不是絲毫無損?」

  說到這,蘭貴人抿嘴嫣然一笑,又說道:「但如果吳健彰協助花沙納和洋人談下來的結果讓皇上滿意,皇上也可以順水推舟赦免他的前罪,豈不是一舉兩得?」

  咸豐終於明白小老婆的真正意思了,讓吳健彰參與談判是有可能給他通夷賣國的機會,但最終的決定權是在自己手裡,吳健彰真要是幹出什麼通夷賣國的勾當,自己不許花沙納在條約上簽字就是了,還可以乘機一刀砍了聽著名字就覺得不順心的吳三桂家門吳健彰,大大出口惡氣。但如果吳健彰幫著花沙納和洋人談得好了,自己順水推舟下旨赦免他的前罪,既滿足了洋人要求承認吳家祖孫無罪的要求,又可以不丟面子不讓外人覺得大清朝廷是被洋人逼著赦免了吳家祖孫,確實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看出咸豐已經動搖,蘭貴人便又乘機說道:「皇上,臣妾再斗膽提醒你一件事,上次吳健彰負責解決的青浦夷務,洋人都把砲船開到江寧城下了,但吳健彰只是奏請朝廷罷免了一個七品縣令,讓肇事百姓賠償了三百兩銀子,既沒簽什麼條約,也沒開什麼港口,就讓洋人的砲船退出了長江,徹底了結了那件夷務。與之相比,其他的夷事……。」

  說到這,蘭貴人乖巧的放低聲音住了嘴,沒再去戳咸豐心頭關於各種條約的道道傷疤,咸豐則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也這才發現吳健彰上次負責處理的青浦教案確實幹得相當不錯——起碼沒被逼著開什麼港口,賠什麼軍費,簽什麼讓大清朝廷顏面喪盡的條約。

  這時,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祁寯藻突然開口了,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關於吳健彰,微臣也有一件小事要向你稟報。昔日林文忠公在廣州時,就是點名以吳健彰為通譯,幫著他處理夷務,帶著他全程參與了廣州禁菸和虎門銷煙,期間吳健彰還不無微功……。」

  「有這事?」

  咸豐和蘭貴人都是一驚,然後蘭貴人還忍不住又多追問了一句,「林文忠公是何等正直之人?還能點名用吳健彰這樣的人為通譯?」

  「千真萬確,文忠公看中的是吳健彰家世清白,還有吳健彰為人還算講點節操道義,是當時唯一不肯做鴉片生意禍國殃民的廣東十三行商人,所以文忠公才挑中了他。後來五口通商,廣州的洋行紛紛破產倒閉,就連十三行首富伍秉鑑都身死家敗,吳健彰的生意卻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就是因為文忠公念在吳健彰的功勞節操份上,對他多加提攜照顧。」

  祁寯藻如實回答,又說道:「微臣與林文忠公熟識,這事是他親口告訴的微臣,先皇時青浦夷案之所以委派吳健彰與洋人交涉,也是因為時任雲貴總督的林文忠公大力舉薦,先皇才破格啟用僅是候補道的吳健彰全權負責青浦夷務。」

  咸豐有些張口結舌了,祁寯藻則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暗道:「其實上次翁心存彈劾吳健彰通夷賣國時,我馬上懷疑翁心存是構陷汙衊,就是因為這些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7-22 21:44
第三十一章 陳年舊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鬆太兵備道、江海關監督吳健彰,久沐天恩,職俸累進,然不思回報,未經朝廷允許,縱使其孫吳超越私自幫助洋人傳教買地,理當交部議罪。辜念其忠於職守,辦差勤勉,停職期間仍以朝廷賦稅為重,未誤本職,似尚可挽救,今有洋夷屯兵大沽口,寄書乞和,著吳健彰急赴京師,協助欽差大臣與洋夷諸國商談議和諸事,將功贖罪。欽此!」

  跪著聽完了咸豐大帝這道厚顏無恥的旨意,吳健彰當然是瞠目結舌如在夢中,半晌才回過神來,向唸誦聖旨的肅順連聲問道:「肅大人,下官沒有聽錯吧?這次洋人遞交的外交照會中涉及到了下官,皇上怎麼還要讓下官去協助談判?」

  「就是因為涉及到你,所以皇上才點名讓你去京城協助談判。」肅順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直截了當的對吳健彰說道:「皇上這是給你立功贖罪的機會,你把差使辦好了,翁心存汙衊你的事自不用說,你孫子未經朝廷允許幫洋人傳教買地的事,皇上也一併會給你免了。」

  吳健彰呆滯的點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肅順則不耐煩的催促道:「吳大人,該領旨謝恩了。然後把你的其他差事向下面安排一下,儘快動身去京城協助欽差大臣和洋人談判,別讓皇上等急了。」

  回過神來磕頭謝了恩,按照肅順的要求,吳健彰趕緊著手安排進京事宜,又派人去租界把情況告訴給至今仍然躲在租界裡的寶貝孫子,讓吳超越留在上海主持家事。結果吳超越一聽這消息大吃一驚,趕緊回城來和吳健彰見面,也是剛一見面就問事情真假,吳健彰則把聖旨直接遞給吳超越,微笑著說道:「聖旨在這裡,自己看吧。可惜時間太緊,否則爺爺一定帶你去京城開開眼界。」

  趕緊接過那道厚顏無恥的聖旨仔細看了,吳超越的眉頭立即就皺成了一個川字,說道:「爺爺,這件事你是否覺得有點奇怪?洋人的艦隊屯駐大沽口威脅開戰,追根溯源是因為我們而起,洋人遞交的照會裡,也明明白白提到了我們祖孫的事,要朝廷承認我們無罪。我們在這件事上牽涉得這麼深,朝廷和皇上為什麼還點名要你進京參加這次的談判?」

  「皇上和朝廷那是給我立功贖罪的機會。」吳健彰如實說道:「肅大人在宣旨時把話說得很明白,這件差事辦好了,皇上就不再追究你幫洋人傳教建廠的事。」

  「那差事如果辦砸了,或者沒辦好,那怎麼辦?」吳超越追問,「那是不是兩罪並罰,新帳老帳一起算?」

  吳健彰呆了一呆,然後才搖頭說道:「肅大人沒說。」

  「他沒說,是因為他不想說明白。」吳超越冷哼,又舉起咸豐大帝那道頗是厚顏的聖旨,指著其中一句說道:「爺爺你看,聖旨上其實就有這個意思,這句'似尚可挽救',明明白白就是說皇上和朝廷仍然認為我們祖孫有罪,只是還有挽救的可能,如爺爺你進京參加談判是給你立功贖罪的機會,但如果差事辦砸了,那就新帳老帳一起算!」

  吳健彰驚訝的接過聖旨重新細看,用心咀嚼那句話的真正含義,吳超越則又在旁邊潑冷水道:「如果孫兒沒猜錯的話,皇上應該打的是這個心思——把爺爺你叫進京參加談判,談得好論功行賞,順理成章的不再追究我幫洋人傳教的事,不讓外人覺得朝廷和皇上是被洋人逼著赦免我們。談得不好,或者發現爺爺你和洋人暗中勾結,出賣大清朝廷討好洋人,那皇帝和朝廷就一刀把我們砍了,新帳老帳一起算,出口惡氣,洋人也沒辦法因為我們的事繼續糾纏下去。」

  吳健彰的臉色有些變了,盤算了一會才說道:「這麼說,我這次進京除非把差事辦好,否則就有危險了?」

  吳超越點頭,然後又說道:「但是想把差事辦好也沒那麼容易,所謂把差事辦好,其實就是讓皇上滿意,皇上不滿意,爺爺你在談判桌上為大清朝廷爭到再利益也沒用,皇上照樣饒不了我們。至於如何才能讓皇上滿意,那恐怕就是誰也不知道的答案了。」

  接連捱了寶貝孫子的幾盆冷水,之前還對初次進京拜見咸豐大帝充滿憧憬的吳健彰徹底冷靜了下來,坐回了椅子上沉默盤算。吳超越心疼這個對自己極好的便宜爺爺,便又說道:「爺爺,依我看,你最好還是別去京城,把這個差事推給別人算了。」

  「胡說八道。」吳健彰呵斥了一句,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如何能違抗?」

  「是皇上的旨意,也是故意坑你的旨意。」吳超越很不給面子的反駁道:「爺爺你想想,這些年來凡是和洋人談判簽條約的朝廷大臣,那一個能有好下場?那一個能讓朝廷和皇上滿意?那一個沒被老百姓罵得狗血淋頭和被朝廷秋後算帳?」

  想想琦善、穆彰阿和耆英等人的下場,吳健彰悄悄打了一個寒戰,頓時就有些動搖起來,吳超越則壓低了聲音,說道:「想推掉這個差事,其實也很簡單,爺爺你裝病就行,反正你年紀這麼大了,突然病倒也是合情合理,就算肅順起疑心,你也可以吃點巴豆拉肚子,然後叫肅順請郎中來給你治,讓郎中證明你是真病了。」

  「這個……。」吳健彰有些動心,也有些猶豫。

  「爺爺,不能猶豫,和洋人談判簽賣國條約是遺臭萬年的事,這口黑鍋絕對不能背。而且談下來的結果一旦不讓朝廷滿意,下場還只會更慘。」吳超越勸說道:「這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不要也罷,大不了就是丟官罷職,回家養老就是了,總比遺臭萬年或者被抄家殺頭的好。」

  吳健彰聽了更是動搖,又盤算了許久,吳健彰才說道:「那容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決定是不是裝病。」

  有上次袁祖悳的前車之鑑,吳超越這次不敢再掉以輕心,一再力勸吳健彰趕緊躺到床上去裝病,吳健彰卻遲遲下不定這個決心。然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卻突然有人來報,說是肅順登門拜訪,吳健彰趕緊起身準備去迎接,急得跳腳的吳超越卻硬把吳健彰拉到床上睡下,低聲叮囑了爺爺如何裝病,然後自行去門外迎接肅順。

  和吳超越預料的一樣,看到是吳超越出門來迎接自己,肅順果然立即問起吳超越的情況,吳超越則愁眉苦臉的答道:「稟欽差大人,我爺爺突然身體有些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休息,所以才讓晚輩代為出門迎接欽差大人,失禮之處,萬望欽差大人恕罪。」

  「吳大人病了?」肅順有些吃驚,然後瞟了吳超越一眼,說道:「幾個時辰前,我和吳大人見面時,他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突然病倒了?」

  「天有不測風雲。」吳超越哭喪著臉說道:「我爺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年紀又那麼大,聽說皇上召他進京聽用,心情太過高興激動,所以就突然病了。」

  肅順眨巴眨巴眼睛,沒再質疑,只是提出要見吳健彰,吳超越忙把肅順領進後堂,而吳健彰被寶貝孫子強拉到床上躺下裝病後,這會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按照吳超越的指點在床上呻吟不斷,見了肅順艱難起身,又裝做氣力不支的模樣想要摔倒。吳超越趕緊上前攙扶時,肅順卻眼明手快搶先扶住吳健彰,關切的說道:「吳大人,小心。怎麼樣了?那裡不舒服?」

  「多謝肅大人。」吳健彰呻吟著道謝,神情痛苦的說道:「頭暈的厲害,心蓬蓬蓬的一直急跳,手腳都發麻,動一下就困難。」

  說罷,吳健彰還摀住了胸口痛苦呻吟,半死不活的模樣裝得甚是惟妙惟肖,另一旁的吳超越則趕緊安慰道:「爺爺,沒事的,你這病在洋人醫院裡叫高血壓,只要多休息,不會有大礙。」

  吳健彰有氣無力的點頭,又轉向肅順說道:「肅大人,沒事的,下官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年紀大了病就多,讓肅大人見笑了。」

  肅順半信半疑的和吳健彰客套,同時小心觀察吳健彰的神情模樣,旁邊的吳超越看出肅順已然生疑,便向肅順懇求道:「欽差大人,你是從京城裡來,認識的名醫多,能否指點一二名醫,草民這就去請他們來給我爺爺看病。」

  說罷,吳超越還又在心裡冷笑道:「儘管叫郎中看來吧,沒有血壓計,我看那個中醫能夠查得出高血壓是真是假。」

  聽到吳超越這話,原本還有點想叫郎中來檢查吳健彰是否裝病的肅順立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知道吳健彰要麼就是真病,要麼就是有把握讓郎中也查不出是真病還是假病——否則吳超越也不會這麼有恃無恐。所以盤算了一下後,肅順搖頭說道:「我這次沒沒帶太醫來,對上海這邊的情況也不熟,這事幫不上忙,賢侄你還是找別人打聽好的名醫吧。 」

  吳超越表情失望的答​​應,肅順則又向吳健彰說道:「吳大人只管放心休息,我來這裡就是看一看你去京城的準備情況,沒別的大事,大人如果覺得不舒服,只管躺下休息就是了。哦,對了,吳大人你的出行車船準備好了沒有?進京是打算走陸路還是走水路?」

  「準備走水路,船也已經準備好了。」吳健彰有氣無力的回答,又呻吟著說道:「請肅大人放心,明天只要下官還能動得了,就一定按時起程,絕不會誤了朝廷大事。」

  說罷,吳健彰也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暗道:「如果我還是動不了,又拉上了肚子,那可就怪不了我啦。」

  肅順點點頭,眨巴眨巴眼睛,又突然微笑著說道:「這點我​​當然放心,吳大人你可是文忠公向朝廷舉薦的人,有文忠公的榜樣在前,我還用得著擔心什麼吳大人你因病不能起程赴京?」

  聽到這話,吳健彰裝出來的呻吟頓時戛然而止,還十分驚訝的向肅順問道:「肅大人,你知道下官和文忠公的事?」

  「文忠公的長子林汝舟在京城任內閣侍講,我是內閣學士,時常見面,關係還相當不錯,所以聽他說過吳大人你和文忠公的事。」

  肅順笑吟吟的回答,又微笑著說道:「吳大人,我也不瞞你,我來上海時,你組織的會黨成員圍困翁心存派出城的官差,你的孫子挾持翁心存之子為人質,這些事我之所以沒有向朝廷奏報,其實就是看在文忠公和鏡楓兄(林汝舟字)的面子上。」

  吳健彰張口結舌了,另一旁的吳超越則既是驚訝又是好奇,趕緊插口問道:「爺爺,肅大人,文忠公是誰?」

  「連文忠公都不知道,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肅順呵斥吳超越。

  「我真不知道。」吳超越如實回答,又補充道:「我爺爺也沒對我說過。」

  肅順也有些驚訝的去看吳健彰,卻見吳健彰垂著頭不吭聲,心中猜到一些原因,便哼道:「吳大人,你和文忠公的事,你沒有不告訴你的孫子,為什麼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文忠公的眷顧提攜,你豈能有今天?鴉片戰爭後,廣東十三行的商人不是破產就是倒閉,被逼得自殺的都有好幾個,偏偏你可以獨善其身,原因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吳健彰更加沉默,也更加不敢去看肅順,肅順則站起身來,淡淡說道:「吳大人,我走了,明天再來給你送行,去年文忠公身患重疾,卻毅然前往廣西上任,不幸病逝在潮州,我看你的身體文忠公好得多,區區小病,肯定影響不到你起程赴京。這件事因你而起,又因為你鬧大,我希望還是由你去了結。」

  說罷,肅順轉身就走,而吳超越雖然已經從肅順的弦外之意裡聽出他已經看破自己的爺爺是在裝病,卻已然不再首先關心這事,一個勁的只是向吳健彰追問那位文忠公到底是誰?吳健彰卻神情黯然,過了許久才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文忠公就是林則徐,大名鼎鼎的林則徐。」

  「林……,林則徐?」吳超越徹底傻眼了,許久後才驚叫問道:「爺爺,你認識林則徐?」

  「豈止認識?」吳健彰苦笑,說道:「鴉片戰爭那段時間,我一直都是文忠公的通譯,廣州禁菸,虎門銷煙,廣州保衛戰,我都一直跟隨在文忠公身邊,可以算是文忠公當時的一個助手,也多少給文忠公幫了點忙。」

  吳超越的三角眼瞪成銅鈴眼了,驚叫問道:「有這事?幫著林則徐廣州禁菸!虎門銷煙!這是多光彩的事啊?爺爺你以前為什麼一直沒告訴過我? 」

  「因為……,我沒那張臉。」

  吳健彰神情頹然,回憶著往事,喃喃說道:「當年文忠公到廣州禁鴉片,十三行的商人為了抱上他的大腿,爭著搶著要給他當通譯,文忠公誰都看不上,卻偏偏挑上了我,後來鴉片戰爭,十三行的富商個個被逼著捐出鉅款充當軍餉,廣東首富伍秉鑑,還被文忠公派人抓捕下獄,押解遊街示眾,惟獨我置身事外,這些是因為……,都是因為……。」

  「因為什麼?」吳超越心癢難熬的追問。

  「因為那時候的廣州十三行,我是唯一一個不做鴉片生意的十三行商人。」

  吳健彰說了實話,然後又無力的垂下了腦袋,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我沒保住晚節,沒臉去見文忠公。」

  吳超越沉默了,也終於明白買辦爺爺為什麼始終沒有提起過他和林則徐的關係了,祖孫倆相對無言,許久都沒人再說一句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健彰抹了抹眼角,起身說道:「孫兒,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肅順既然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了林文忠公,又提起文忠公和我那些陳年舊事,說明他已經看出我是在裝病了,故意給我警告,也是好意給我警告,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躺京城,儘量的爭一爭,也多少做點對得起文忠公的事。乘著現在你還是自由身,快回租界去吧,情況不對你就去香港找你父親,用不著管我。」

  吳超越嘴脣動了動,又猶豫了一下,吳超越這才咬著牙齒說道:「爺爺,我和你一起進京,去幫你和洋人談判!」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4 09:26
第三十二章 原來是同行

  決心陪買辦爺爺進京雖說有些衝動,但肅順明顯已經看出吳健彰是在裝病,再硬裝下去只會麻煩更大,吳健彰已經非得進京一趟不可了,而這次進京偏偏又是危機重重,稍有閃失就有可能人頭落地,做為一個良心還沒被狗吃光的便宜孫子,吳超越還真想盡盡孝道,去京城給買辦爺爺幫點忙,儘可能把談判的事處理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吳超越知道了吳健彰和林則徐那些事後,對買辦爺爺已然不止是感動,還多少有了那麼一點敬重,即便不想給大清八旗當奴才,也有些想像買辦爺爺那樣,多多少少為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做點事。

  為了保護唯一的孫子,吳健彰當然極力反對寶貝孫子跟隨他進京,吳超越則明白告訴他,「爺爺,這些天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比你更懂洋人,也比你更瞭解西方國家,和洋人帶上我,你把談判的差事辦好至少可以多三成希望。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的危險,到了大沽口如果情況不對,我往洋人的軍艦上一跑,比留在上海還安全!」

  覺得寶貝孫子的話有道理,也無比感動寶貝孫子的一片孝心,吳健彰最終還是答應了讓吳超越陪同他進京,但還是十分羅嗦的反覆叮囑道:「那你要答應爺爺,情況不對就馬上給往洋人的軍艦上跑,用不著管我,先保住你的小命要緊!」

  就這樣,吳超越回租界去匆匆準備了一番後,第二天的上午,在林阿福等幾個雙刀會好手和一些吳府下人的保護下,吳家祖孫在吳淞江碼頭登船啟程,走水路去京城給咸豐大帝當牛做馬了。肅順也言而有信的親自到碼頭給吳健彰送行,並很好心給了初次進京的吳健彰不少指點,讓吳健彰進京後不至於兩眼一抹黑連拜誰的碼頭都不知道,吳健彰由衷道謝,對肅順甚是感激。

  儘管並不是很喜歡吳超越的奸詐多疑,在臨行時,肅順還是也給了吳超越一些指點——要吳超越在京城收斂言行舉止,別像在上海一樣一味的任著性子胡來,給吳健彰惹到不必要的麻煩。吳超越客氣謝了,心裡納悶肅順並不像電影電視上那麼殘暴無能,雖然不學無術不知道肅順是晚清時期對貪汙腐敗打壓最狠的權臣,還是最重視漢人官員的權臣,卻也對肅順的印象好了許多。

  從吳凇江轉入黃浦江,繼而進長江,溯流而上到鎮江轉入運河,一路上吳家祖孫連船都不用下就可以直接趕路,同時走水路又可以日夜兼程,不必停下來休息浪費時間,所以吳家祖孫走得很快,農曆五月底從上海出發,六月初九就已經到了山東腹地的東平州。然而令吳家祖孫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座船還沒能在東平州的碼頭靠岸,地方官卻又轉來了朝廷用加急驛馬送來的咸豐旨意,要求他們再一次加快行程,務必要在六月十五之前趕到京城。

  雖說六天的時間還算比較充足,按時抵達京城問題不大,但為了謹慎起見,吳家祖孫還是再度加快了行程,同時也向轉遞旨意東平地方官打聽原因,結果卻得到了一個讓吳家祖孫眉頭緊皺的答案——以布爾布隆為首的聯合艦隊因為不滿大清朝廷的效率低下,在大沽口開了炮,攻佔了大沽口砲臺並封鎖海河口,同時又把一味拖延時間的花沙納趕回了京城,要求大清朝廷和咸豐大帝另換一個有效率的欽差大臣去大沽口談判。

  面對局勢的這一變化,吳健彰當然是憂心忡忡,知道這次差事肯定更加難辦。吳超越卻是害怕事態更進一步惡化,導致第二次鴉片戰爭提前爆發,把自己和買辦爺爺的名字永遠銘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所以也是和買辦爺爺一起催促船伕儘量快行,結果靠著正對北上有利的風向,緊趕慢趕的吳家祖孫總算是提前一天多時間,在六月十三這天趕到了通州碼頭。

  到了通州後,吳家祖孫又從百姓的議論中得知,聯合艦隊攻佔了大沽口後,很是幹了一些燒殺搶掠的事——這也是白皮殖民者的天性,還把軍糧城的軍糧都給搶了不少,導致難民大量湧向京城,也讓直隸一帶本就不小的排外情緒更加強烈,對洋人恨之入骨者比比皆是。吳健彰聽了更是叫苦,趕緊囑咐從人收斂言行,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吳健彰的買辦身份,更不能讓外人知道洋人艦隊這次攻打大沽口有一個幌子是給吳家祖孫討回公道。而原本還打算穿著西裝進京城的吳超越也打消了之前這個念頭——直隸山東一帶的義和團,可是反洋反到連用火柴的人都殺,死在他們手裡可不划算。

  在通州僱了車一路趕到京城,按照肅順之前的好意指點,吳家祖孫走東便門進了北京外城,又轉到崇文門進內城。然而在進崇文門時,吳健彰不得不拿出官憑印信證明拿出自己的身份,結果這一下子就闖了大禍,查看吳健彰官憑的稅吏馬上就是臉色大變,還一把揪住了吳健彰的衣領,吼叫道:「老王八蛋!你總算是來了!老子今天不抽死你,就沒臉再姓章佳氏!」

  吼叫著,那稅吏還真的一巴掌就往吳健彰的臉上抽,幸得旁邊的吳超越眼明手快,搶先一把抓住那稅吏的手腕,憤怒問道:「幹什麼?為什麼要打我爺爺?」

  「老子打的就是他!」那稅吏一把甩開吳超越的瘦手,然後還直接去拔腰間挎刀,吼叫道:「老子不但要打,還要砍死這個老……。」

  那稅吏吼叫到這裡就已經吼不下去了,因為吳超越的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支左輪槍,指住了他的面門,冷笑說道:「有膽子就再動一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

  崇文門本就是京城最熱鬧的內城城門,吳超越和那稅吏這麼一鬧,城門前自然是馬上就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人山人海的把吳家祖孫等人包圍得水洩不通,吳健彰見了大急,趕緊向那稅吏又是點頭哈腰又是拱手作揖,還開口要求吳超越把槍放下。吳超越不聽,那稅吏也沒理會吳健彰的苦苦哀求,還衝著旁邊的城門兵嚷嚷道:「弟兄們,快來幫忙,吳健彰!這條老狗就是引洋人到大沽口的吳健彰!」

  眾城門兵一聽紛紛怒吼了,只是顧忌吳超越手裡的洋槍不敢上來就動武,同時旁邊看熱鬧的百姓也是叫嚷不斷,全都是痛罵吳家祖孫引洋人到天津的聲音,還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準備上來打人,嚇得吳大賽和林阿福等隨從趕緊組成人牆保護吳家祖孫。

  面對著這一場面,身上帶著兩支左輪槍的吳超越毫無懼色,還用普通話大聲喊道:「嚷什麼嚷?恨洋人就到大沽口去和洋人拼命,欺負一個老人家算什麼本事?老子今天把話擱這裡,誰敢動我爺爺一下,老子就一槍放倒他!」

  「洋人就是你爺爺引來的!」

  人群中有人怒吼,引得群起響應,吳超越則馬上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把洋人引來的人是翁心存,是他公報私仇栽贓誣陷我爺爺,把洋人惹火了才把軍艦開到大沽口!你們要恨就去恨翁心存,關我爺爺**事?!」

  人群喧譁,有些人議論吳超越的話真假,但更多的人卻還是大罵吳家祖孫賣國求榮,繼承吳三桂衣缽——沒辦法,這些人惹不起洋人,也就只有拿乾瘦如柴的吳家祖孫出出氣了。

  僵持間,巡街御史帶著五城兵馬司的士兵趕到,驅開人群瞭解情況,吳超越也這才放下左輪槍。結果問明瞭事情經過後,那巡街御史雖然呵斥了那挑事的稅吏幾句,對吳健彰祖孫卻也是沒有半點好臉色,還衝吳超越呵斥道:「大膽,崇文門重地,你竟然敢動刀動槍,你該當何罪?」

  吳健彰趕緊拱手作揖的賠罪,吳超越卻針鋒相對,反問道:「這位御史大人,我如果不亮出洋槍,那我爺爺不是白被打了?我爺爺是朝廷命官,又是奉旨進京,你的部下不但阻撓朝廷命官進城,還動手毆打朝廷命官,又該當何罪?你是他的上司,又該當何罪?」

  那御史無言可對,只能是趕緊搖頭,道:「他不是我的部下,他隸屬於崇文門監督,我管的是五城兵馬司。」

  吳超越聽了冷笑,剛想繼續斥責那巡城御史偏袒包庇時,吳健彰卻已經攔住了他,又向那巡街御史不斷點頭哈腰,好說歹說才沒讓那御史繼續和吳超越爭辯,也揮手讓吳家祖孫一行人進了內城。結果在無數路人與滿清官兵的怒視中進了內城後,吳健彰馬上就向吳超越埋怨道:「小祖宗,你能不能少給我惹點事?這裡不是上海,是京城,這裡隨便一個官都比我大,你隨便惹到一個,你和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爺爺,這道理我知道,但我們總不能光站著讓他們白打吧?」吳超越反問,又說道:「對這些欺軟怕硬的尿包,唯一的辦法就是以硬對硬,我們如果軟了,在京城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吳健彰聽了搖頭,既知道孫子說的是正理,又明白如果再這麼下去肯定會惹來大禍,左右為難,進退不得,最後也只能是長嘆無語,帶著寶貝孫子趕緊走人了事。

  吳健彰的正差是蘇鬆太兵備道,進京後必須先到兵部報到,但又因為是第一次來京城不知道路該怎麼走,也只能是向路人打聽路徑。結果讓吳家祖孫無語的是,他們的身後始終都跟著一些閒得發慌的八旗老爺,不斷故意的向路人嚷嚷吳家祖孫的身份,導致過路百姓都不肯給吳家祖孫指路,對吳家祖孫的詢問不是視若無睹,就是咒罵著大步走開,氣得吳超越幾次都想拔槍,吳健彰也是不斷搖頭,唉聲嘆氣不止。

  還好,終於有一個過路的百姓給吳家祖孫指了路,然而正當吳健彰點頭哈腰的向那指路人道謝時,旁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吳大人,別上當,他指的路是錯的,還故意指的是反方向!」

  聽到這話,後面那些閒得發慌的八旗老爺不是放聲大笑,就是開口大聲怒罵那提醒吳家祖孫的人,吳健彰和吳超越趕緊扭頭看去時,卻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開口提醒自己祖孫,那身材幹瘦程度和吳家祖孫有得一比的年輕人還直接走了過來,微笑說道:「吳大人,別理那些閒人,我帶你們去兵部。」

  說罷,那乾瘦年輕人又給吳家祖孫指明瞭正確道路,要求吳家祖孫跟他走,吳健彰連聲道謝間,後面卻有幾個閒人衝了上來,指著那乾瘦年輕人大罵道:「王八蛋!你他娘的算什麼東西,敢給姓吳的老漢奸指路?馬上給老子滾,否則老子今天揍死你!」

  「有膽子就來。」那乾瘦年輕人亮出一個印信,冷笑說道:「我可是朝廷命官,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當街毆打朝廷命官,看是誰倒黴!」

  聽到這話,那幾個閒人這才沒敢繼續動手,只是罵聲依然不斷,那乾瘦年輕人卻不再理會他們,只是招呼吳家祖孫跟他走,吳健彰趕緊向他道謝時,那乾瘦年輕人又低聲說道:「用不著謝,這事是翁同書搞的鬼,他知道吳大人你要進京,就指使翁心存的門人弟子在京城裡散播謠言,一口咬定是你吳大人把洋人引來的大沽口,故意煽動百姓與你為難,為他父親報仇。他也許還有後手,你得防著點。」

  吳健彰連聲道謝,吳超越也向那乾瘦年輕人拱手道謝,說道:「多謝兄臺指點,在下吳超越,是吳道臺的孫子,敢問兄臺高姓大名,官居何職?」

  「超越兄弟客氣。」那乾瘦年輕人拱手還禮,平靜答道:「在下李鴻章,現任翰林院六品編修。」

  「李……,李鴻章?!」吳超越差點沒喊出來,心裡也一下子通徹無比,暗道:「難怪這小子寧可捱罵也要幫我們,原來是同行啊。」

  察覺到吳超越的震驚神情,李鴻章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只是又衝吳超越微笑說道:「超越兄弟果然是至孝之人,這麼危險還敢護送你的祖父進京,又在崇文門外舍身保護祖父,至孝至勇,愚兄佩服。」

  「過獎,過獎。」吳超越苦笑著謙虛,心中暗道:「其實我才佩服你,簽了那麼多賣國條約,臨了還混了一個善終,以前我就覺得你不容易,現在我才知道,你比我想像的更不容易啊!」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11-19 07:30
晚清之亂臣賊子 第三十三章 朋友登門

  託了那張乾瘦醜臉的福,吳越一向就很難給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就連乾瘦程度和吳家祖孫有得一拼的李鴻章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吳越護送祖父進京和拔槍救長輩這些事還能讓李鴻章勉強瞧得起,李鴻章大概話都懶得和吳越多說一句。但即便如此,吳越給李鴻章留下的第一印象仍然不算太好,覺得吳越是個愛闖禍的愣頭青,也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紈褲公子。

  與之相反,吳越對李鴻章的第一印象卻非常好,除了感謝李鴻章的仗義施援外,更對同屬一路人的李鴻章有著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去兵部的路上也不斷的和李鴻章套近乎,那怕李鴻章在態度上明顯有些不愛搭理吳越,吳越也毫不介意,口口聲聲都是與李鴻章以兄弟相稱,親熱得簡直就象想和李鴻章當場燒黃紙做兄弟一樣,弄得吳健彰吳大賽都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吳越為什麼要這麼巴結初次見面的李鴻章。

  宗人府正對面的兵部衙門很快就到了,謝過了李鴻章的引路後,吳健彰親自拿了官憑印信到門前請求入內報到,然而也不知道是門子故意刁難,還是吳健彰卷著舌頭現學現賣的官話不夠標準,守門的差役半天都不聽不懂吳健彰的廣東普通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正準備和吳越道別的李鴻章剛想過去幫忙,不曾想頗被李鴻章鄙夷的吳越卻搶先上前,一邊用字正腔圓的京城話(也就是普通話)幫買辦爺爺翻譯,一邊往那門子手裡塞了點東西。

  那門子當然知道吳越塞的肯定是銀子,但斜眼一看現竟然是一塊不小的金子後,那門子臉上的趾高氣昂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諂媚笑容,也馬上能完全聽得懂吳健彰的廣東普通話了,畢恭畢敬的把吳健彰請進了門房等候,然後立即飛奔進去為吳健彰轉遞名刺。見此情景,李鴻章難免有些好奇,向重新退回來的吳越問道︰「吳公子,你以前來過京城?」

  吳越搖頭說自己是第一次來京城,李鴻章也更加好奇,忙又問道︰「那你這口官話是跟誰的?怎麼比我說得還地道→d ng→點→小→說,2♀3o﹀< s="arn:2p o 2p o"><srp p="/aasrp">s_;</srp></>?」

  在電影電視上學了一口普通話的吳越當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倒是旁邊的狗腿子吳大賽插口,得意說道︰「李大人,這算什麼?我家孫少爺的洋話才叫說得好,我家老爺和洋人打了幾十年交道,都還承認孫少爺的洋話比他說得好。而且我家孫少爺不但會說洋話,還能寫洋文!」

  「吳公子,你能夠讀寫洋文?」李鴻章這一驚非同小可,也馬上把想要告辭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吳越也沒謙虛,微笑著點點頭,又補充道︰「只有英語能做到,其他外語不行。」

  「這也就很了不起了。」李鴻章稱讚,然後又問道︰「那麼西洋各學科,吳公子你瞭解那些?」

  「這個……。」吳越有些為難,盤算了一下才答道︰「西洋的物理化學,地理天文,法律政治,哲學生物學,醫學數學微積分,進化論相對論霍金悖論,這些我都略懂一些皮毛,就是都不精通。」

  說罷,愛面子的吳越還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化學、機械和天文地理這些科目,我還算有點自信,那怕是到了洋人的皇家科學院裡也不怯場。」——吳越這話還真不是吹牛,單就吳越一直藏在心裡苦味酸祕密一旦拋出來,就足以讓所有的西方國家瘋狂。此外還有硝酸甘油加 藻土做成的安全炸藥,也絕對可以讓吳越在科學史上留下名字。

  李鴻章臉上的驚喜神情消失了,心裡也給吳越加上了一條愛吹牛皮的評語,失望之下,李鴻章再次拱手,說道︰「想不到吳公子對西洋學科如此精通,在下佩服,但時間不早了,在下還有些事,先告辭了,待改日有機會再向吳公子討教。」

  早就看出李鴻章對自己不是很待見,吳越也沒勉強,只是拱手還禮,道︰「少荃兄請便,今天的事多謝少荃兄了,改日小弟一定到少荃兄府上登門道謝。」

  李鴻章含笑點頭,客套著與吳越告辭,走遠了之後,李鴻章還忍不住在心裡冷哼道︰「物理化學,天文地理,醫學數學生物學,這些西方學科什麼都懂?才多大點年紀就敢吹這樣的牛,你要是真的什麼都懂點,那恩師給我天縱奇才的評語,就該讓給你……,等等!」

  自言自語到這,李鴻章突然全身一震,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吳越,心中驚叫道︰「不對啊?他怎麼知道我號少荃?剛才我沒說過啊?」

  吳越當然不知道他隨口的一句話已經讓李鴻章徹底改變了對他的印象,在兵部門口只是耐心等候吳健彰報完到出來,但是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後,吳健彰雖然總算是重新出現在吳越面前,卻吩咐道︰「孫兒,隨便給我留幾個人就行了,其他的人你帶著住到廣東會館去,辦完了事我到那裡去找你。」

  「爺爺,你的事還沒辦完?」吳越趕緊問道。

  吳健彰點點頭,神情有些複雜的說道︰「剛才兵部的右侍郎曾大人接見了我,說是要帶我去軍機處拜見各位中堂大人,商議和洋人談判的事。還說如果我的福分到了,說不定還能見到皇上。」

  現在這個情況下,見到咸豐未必就是什麼好事,這點吳越非常明白,但吳越也沒其他辦法,只能是低聲叮囑道︰「爺爺,不管能不能見到皇上,在軍機處裡,你的話千萬不能說死,只能說盡力而為,不然的話,麻煩只會更大。」

  「這個不用你教,爺爺好歹當了幾年的官,知道這個道理。」吳健彰嘆了口氣,然後也是叮囑道︰「到了廣東會館就住在這裡,別四處亂跑,也別動不動亮你的洋槍。」

  吳越答應,叮囑了吳健彰要讓僕人準備好點心吃食預防萬一,然後按照吳健彰的吩咐,留下了幾個隨從給吳健彰使喚,又向剛才塞金子的門子打聽到了廣東會館所在,吳越便帶著餘下的隨從重新出了崇文門,一路尋到現在龍潭公園旁邊的廣東會館,在會館裡租了幾個房間安歇,也將就著在會館裡吃飯。然而就在吃飯的時候,卻有人來到廣東會館門前,點名道姓的要和吳越見面。

  剛到京城就有人點名要見自己,吳越一度還以為是剛認識的李鴻章,還歡天喜地的親自迎出門去,結果卻現來人是一個從沒見過的三十多歲的男子,吳越疑惑問起來人姓名時,那人拱手答道︰「不才宋晉,翰林院六品編修,吳公子,久仰大名了。」

  一聽是李鴻章的同事,吳越倒也沒有怠慢,慌忙把宋晉請到會館中設酒款待,然後又小心問起宋晉的來意,宋晉也沒客氣,直接說道︰「吳公子,我是替同年來向你賠罪的。今天你進崇文門時,與稅吏生衝突,巡街御史、也就是我那個同年範會一時不明就裡,言語中對你多有冒犯,事後他非常後悔,還望你千萬恕罪。範兄說了,改日他還要做東向你當面賠罪,就是怕你不肯賞臉,所以就請我先來道聲罪,別計較他的失察之過。」

  「多大點事?」吳越一聽笑了,說道︰「宋兄請放心,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絕不會放在心上,你那位範年兄也用不著擺什麼酒,約個時間地點,我請你們吃飯,大家交個朋友。」

  宋晉一聽大喜,忙向吳越連連道謝,又十分客氣的一再舉杯向吳越敬酒,沒口子只是替那個巡街御史說好話,也不斷誇讚吳越的護送祖父進京的孝行,吳越雖然覺得這事有些唐突,但也沒有怎麼猜疑,只是與宋晉酒到杯乾,交談還算愉快。

  酒至近醉時,天色已然全黑,吳健彰始終沒有回來,宋晉也沒有任何打算告辭離開的意思,出於禮貌,吳越便邀請宋晉在廣東會館留宿,宋晉爽朗的一口答應,不過再當吳越叫下人去給宋晉開房時,宋晉卻揮手阻止,搖頭晃腦的對吳越說道︰「吳公子,你我一見投緣,酒也還沒有盡興,不如我們再叫一些酒菜到你房中痛飲,喝個一醉方休。」

  如果換成了以前那個吳越,肯定就是一口就答應了,然而現在的吳越卻必須時刻保持清醒頭腦,以便給買辦爺爺當參謀出主意,所以吳越開口就想謝絕,那曾想宋晉卻搶先拋出一塊碎銀子叫酒叫菜,還叫小二直接送到吳越的房中。吳越無可奈何,只好同意,同時吳越的心裡也終於起了一點疑心,暗道︰「不對啊?這個宋晉,怎麼好象要故意把我灌醉一樣?」

  畢竟是在國企裡混過,心裡起了疑,吳越便生出了許多警惕,與宋晉回房繼續痛飲時,吳越不但把吳大賽留在了房裡侍侯,還搖頭晃腦的裝出了前言不搭後語的酒醉模樣。結果也不出吳越所料,之前還在說一些京城閒聞趣事的宋晉果然逐漸轉移了話題,扯到吳健彰這次進京和洋人談判的事上,故做隨意的說道︰「吳兄弟,聽說吳道臺這次奉旨進京,是來幫著欽差大人和洋人談判的,是真的嗎?」

  「果然來了。」吳越心中冷哼,腦袋卻搖晃著含糊說道︰「當然是真的,不然我爺爺來京城幹什麼?」

  「朝廷這次真是選對了人啊!」宋晉大聲感慨,晃著腦袋說道︰「從澳門到廣州,再從廣州到上海,幾十年的光陰,吳道臺一直就是和洋人打交道,都不知道認識了多少洋人朋友,朝廷這次把吳道臺召進京和洋人談判,真是找對了人,選對了人啊!」

  「那是當然。」為了試探宋晉的真正用意,吳越故意順著他的話說,一邊給宋晉斟酒故意滿出杯外,裝出已經醉得不輕的模樣,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我……,我爺爺不但,不但認識的洋人多,還認識許多洋人裡的大人物,什麼東印度公司的股東,英吉利國的領事,比利時國的領事,美國領事祁理蘊,還和我爺爺是莫逆之交,我在租界就住他家的隔壁……。哦,對了,就連這次來大沽口的洋人艦隊的談判代表,布……,布希麼來著,反正就是法國公使,他和我爺爺也是好朋友,鐵哥們……。」

  舌頭牙齒打著絆的說到這裡,吳越已然醉得都已經爬在了桌上,在房裡侍侯的吳大賽趕緊過來攙扶,卻捱了吳越的罵,「滾,我沒醉,我和宋大人一見如故,我還要和他再喝三壺,再喝十壺……。」

  宋晉的城府極深,臉上仍然還是一幅醉醺醺的表情,只有眼中偶爾閃過一些異樣色彩,同樣口齒不清的向吳越說道︰「那……,那吳兄弟,吳道臺這次進京前,應該早就在上海租界和洋人領事商量好該怎麼談了吧?」

  「你問這個幹什麼?」吳越不再一味的裝傻,警惕的反問,也大概猜出了宋晉的真正來意。

  「隨便問問。」宋晉一揮手,搖頭晃腦的笑道︰「吳道臺和洋人的關係這麼好,出的地方又是洋人領事扎堆的上海,說洋人事先沒找吳道臺商量談判的事,我可不信。」

  「原來如此,是來刺探情報的,想找我爺爺和洋人私下勾結的證據。」

  心中得出定論,吳越臉上卻笑著否認,醉醺醺的搖頭說沒這事,宋晉大笑,道︰「吳兄弟,你我一見如故,這樣的事還用得著瞞我?說,有沒有?有沒有?」

  「沒有,當然沒有。」吳越繼續笑著否認,先是手顫抖著給宋晉和自己滿上酒杯,然後又笑著說道︰「不過宋兄你放心,這次差事辦完了,我爺爺怎麼都得升上一級半品的,到時候我請你去上海租界喝酒,再在租界給你找幾個洋女人,咱們一邊玩洋女人,一邊……,一邊喝……。」

  說到這裡,吳越捂住了嘴巴,彎著腰就衝出了房間去找地方嘔吐,吳大賽也趕緊跟了出去侍侯,留下宋晉一個人在房中盤算,暗道︰「想不到這個紈褲的嘴巴還挺緊,不行,還得繼續套話,想要幫恩師脫罪,就只能從這個紈褲身上拿到吳健彰和洋人暗中勾結的鐵證!」

  很是過了一段時間,吳越才在吳大賽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回來,大聲嚷嚷著要和宋晉繼續再喝,宋晉求之不得,與吳越酒到杯乾,很是又喝了不少,期間宋晉又幾次提起吳健彰和洋人談判的事,吳越則是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言語中盡是暗示吳健彰事前與洋人有聯絡有交易,宋晉聽了暗喜,默默記住,最後吳越不勝酒力,再次在房中當場嘔吐,宋晉這才停止灌酒,與吳越同塌抵足而眠。

  天色微明時,宋晉忽然現有人在低聲呼喚吳越,趕緊繼續裝睡,同時小心睜開一點眼楮觀察情況,現是昨天晚上的吳大賽正在搖晃呼喚吳越。而吳越卻醉得厲害,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的醒來,口齒不清的問道︰「什麼事?」

  「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先生派人送來了一道書信。」吳大賽把一道書信遞到了吳越的面前,低聲說道︰「來人交代,讓老爺看完後立即燒燬!」

  「知道了。」吳越接過書信,順手往被窩裡一塞,聲音含糊的吩咐道︰「出去吧,早飯別叫我了。」

  吳大賽唱諾,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房間,還順手關上了房門,宋晉則是心中大喜,耐心等到吳越的鼾聲再起,又默默數了上百次鼾聲以確認吳越已經睡熟,宋晉這才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拿到了剛送來的那道書信,粗略看了一眼現書信被火漆密封著,宋晉稍一思索,馬上就把書信塞進了懷裡,然後悄悄的溜出了房間…………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12-3 21:00
第三十四章 表演過於出色

  也是到了吳大賽再次進房,說宋晉已經從後門出了廣東會館,吳超越這才打著帶有酒氣的呵欠起身,笑著吩咐吳大賽送來早飯,享用在上海都無法吃到的地道廣東早點。

  早飯快吃完的時候,去打探吳健彰消息的人回來報到,說吳健彰昨天晚上是住在了兵部衙門裡,今天清晨又進了宮去參加早朝,估計最少也得到中午才能過來。吳超越一聽買辦爺爺沒事倒也沒怎麼擔心,只是三下兩下喝完剩下的艦仔粥,然後一抹嘴就吩咐道:「吳大賽,帶兩個人跟上,咱們到翰林院玩一趟去。」

  「孫少爺,去翰林院幹什麼?」吳大賽滿頭霧水的問道。

  「笨!」吳超越笑罵,道:「那麼重要的書信丟了,我不表現得緊張點,對方能相信是真的?去鬧了準備坑我的人就會相信,相信了就肯定會有人跳出來,我也好乘機看看,到底是那個王八蛋在背後算計我。」

  吳大賽恍然大悟,趕緊又侍侯吳超越梳辮更衣時,吳超越卻再次搖頭拒絕,對著鏡子故意把腦袋背後的豬尾巴又弄亂一些,然後就穿了昨天的衣服還故意弄得不夠齊整,裝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慌張樣子,然後才領了吳大賽等狗腿子出門,一路趕往翰林院去找宋晉討要書信。

  …………

  吳超越還在路上的時候,宋晉就已經帶著那道火漆密封的書信回到了位於鑾駕庫旁邊的翰林院,徑直找到老師翁心存的長子翁同書,低聲說了他去和吳超越套近乎的詳細經過,也說了他從吳超越那裡偷來法國公使密信的事。結果翁同書頓時就又驚又喜了,忙問道:「這麼巧?書信在那?」

  宋晉趕緊拿出書信交到翁同書手裡,翁同書接過仔細一看,發現信封上沒有任何文字標誌,僅有火漆密封,心中也更是歡喜,知道這道書信裡如果真寫著吳健彰暗通洋人的內容,那麼不但可以馬上拿下吳健彰的腦袋,還可以乘機證明自己父親的彈劾不假,吳健彰確實和洋人暗中勾結。

  然而歡喜過後,翁同書卻又生出了一些疑心,狐疑的對宋晉說道:「錫蕃兄,你沒覺得這件事太巧了吧?你去刺探姓吳的是否暗中和洋人勾結,結果就恰好碰上了洋人給吳健彰送信,還順利拿到了書信,巧得都有些讓人不敢相信。姓吳的那個小兔子,該不會是布了個蔣幹盜書的圈套給我們鑽吧? 」

  「我也覺得這次的運氣好得有些過份。」宋晉也承認這事太巧,然後又說道:「不過沒關係,我們把書信打開看看裡面的內容就知道了。」

  翁同書點頭,剛想捏碎火漆時,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不能打開,如果這道信真是吳健彰勾結洋人的證據,那我們一旦打開了書信,難免就會背上偽造書信的嫌疑。而且這道書信如果是用洋文寫成的,那我們也看不懂。」

  「那怎麼辦?」宋晉問道。

  翁同書眼珠亂轉著盤算了片刻,這才說道:「先等等看,如果這道書信真是吳健彰勾結洋人的鐵證,那這麼重要的書信丟了,姓吳那小子肯定會急得跳腳,也肯定會疑心到你的身上,找你打聽這道書信的下落,到時候我們再稍加試探,應該就能試出真假了。」

  宋晉一聽叫好,當下與翁同書也沒急著打開書信,只是在翰林院裡耐心等待,結果不出翁同書所料,過了半個多時辰後,翰林院外還真有門子來報,說是有一個姓吳的公子哥求見宋晉,還說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和宋晉立即見面。翁同書和宋晉一聽大喜,忙一起到了翰林院門房與吳超越見面。

  到得門房一看果然,連辮子都沒梳齊整的吳超越正在門房裡焦急墊步,同時身上衣服也有些繚亂,很明顯來得很焦急。宋晉見了暗笑,拱手大聲說道:「吳兄弟,愚兄向你謝罪了,今天早上我急著來翰林院當職,見你睡熟就沒叫醒,不告而別,失禮之處,萬望賢弟海涵。」

  宋晉的客套話還沒說完,吳超越就已經撲了上來,一把拉住宋晉的袖子,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沒事,沒事,宋兄,有件事問你,昨天半夜,有人給我送來了一道書信,你看到沒有?你看到我把那道書信放在那裡沒有?」

  「沒有啊?」宋晉神情驚訝的說道:「昨天晚上有人給賢弟你送信?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可能因為昨晚上我醉得厲害,所以沒聽到任何動靜。」

  「那怪了?那書信去那了?」

  吳超越神情疑惑,又仔細看宋晉的神色,很明顯是對宋晉的話將信將疑,一旁的翁同書則乘機說道:「吳公子,誰的書信這麼重要?值得你如此焦急,直接到翰林院來找宋年兄?」

  「是啊。」宋晉也附和著問道:「吳兄弟,誰寫給你的書信,值得你如何焦急?」

  吳超越神情有些複雜,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是我一個遠房親戚的書信,裡面說了一些我家生意上的事,所以很複雜。」

  宋晉和翁同書悄悄的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宋晉又假惺惺的說道:「那賢弟你也用不著急,丟就丟了吧,寫封信給你那遠房親戚,說明原因,讓他把信的內容再對你說一下就沒事了。要不,愚兄這就為你代筆寫信如何?」

  「這……。」吳超越張口結舌,然後才搖頭說道:「不必了,信的內容不重要,關鍵是信裡還夾著銀票,丟了信就等於是丟了銀子。」

  「信中夾有銀票?」翁同書故做震驚,忙轉向宋晉說道:「錫蕃兄,既然信中夾有銀票,昨天晚上你又和吳公子住在一起,瓜田李下,你這嫌疑可背得不小。依我之見,你最好還是和吳公子馬上去順天府報案,請順天府派出差役調查這事。」

  宋晉一聽點頭,馬上就邀請吳超越同去順天府報案,吳超越則趕緊搖頭,連說不必,不必報案。宋晉則又驚訝問道:「吳兄弟,你的書信裡不是夾有銀票嗎?丟了銀票,怎麼能不報案?」

  吳超越無言可對,只是焦急的搓手捏指頭,又盤算了一會後,吳超越還乾脆附到了宋晉的耳邊,低聲說道:「宋兄,你說句實話,那書信是不是你拿了?如果真是你拿了,只要你還給我,我給你一千兩銀子如何?」

  宋晉的臉色變了,一把甩開吳超越的手,語氣憤怒的說道:「吳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拿一千兩銀子買回那道書信,難道你認為,是我偷走了那道書信?」

  「昨天晚上你和我住在一起,我的書信不是你拿了,還能有誰拿了?」吳超越也是急紅了眼,大吼道:「你開個價吧,要多少銀子才還我書信?一千兩銀子不夠,兩千兩夠不夠?」

  仔細觀察了吳超越的神色沒有發現破綻,翁同書再沒有遲疑,一拉宋晉就說道:「錫蕃兄,用不著和他廢話了,既然他這麼不相信你,這種朋友不交也罷!我們走!」

  宋晉點頭附和,抬腿就走,吳超越更是大急,趕緊攔住宋晉,吼叫道:「姓宋的,把信還我,不然我今天和你拼了!」

  「我沒拿!」宋晉仍然還是矢口否認,又說道:「你如果覺得是我偷了你的信,儘管到宛平縣或者順天府去報案!失陪!」

  說罷,宋晉與翁同書大步往院裡走,吳超越上來和宋晉撕扯,卻被宋晉和翁同書聯手推開,同時翁同書又叫來了差役,讓差役把吳超越驅逐出翰林院,吳超越大吼大叫只是要宋晉歸還書信,但雙拳不敵四手打不過宋晉和翁同書的聯手,更被翰林院的差役給強行架出了大門,直接摔下臺階,吳超越掙扎爬起,大哭著又想衝進大門,卻又被門子攔住,再也無法踏進翰林院大門一步。

  急得焦頭爛額的吳超越在翰林院門前放聲大哭間,旁邊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路人,同時翰林院裡也有不少翰林聽到聲音出來看熱鬧,再然後,很自然的,一個同樣在翰林院裡當差的乾瘦年輕人就走到了吳超越的面前,無比疑惑的向吳超越問道:「吳公子,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在這裡放聲大哭?」

  抬起朦朧淚眼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李鴻章,吳超越頓時就像被欺負的小弟弟看到了兄長一樣,一把拉住了李鴻章委屈大哭,一邊哭一邊求李鴻章給他幫忙,李鴻章聽得莫名其妙,忙安慰道:「吳公子,有話好好說,你要我幫什麼忙,仔細說清楚,我一定盡力。」

  「少荃兄,請你把那叫宋晉的編修叫出來……。」

  吳超越哀求的話還沒有說完,李鴻章的臉色就已經大變了,脫口打斷道:「宋晉?這事和他有關?」

  吳超越有些茫然的點頭——這次吳超越的茫然表情不是假裝的,是真不明白李鴻章為什麼這樣驚訝。李鴻章則連連跺腳,低聲說道:「吳公子,你這次太失誤了,你知不知道?宋晉宋錫蕃,是翁心存翁尚書的得意門生!翁尚書因為你家的事被革了職,還被押進京城交部議罪,宋晉正恨你入骨,你怎麼還和他扯上關係?」

  吳超越張口結舌,也立即就明白了宋晉為什麼刺探自家與洋人暗中勾結的證據了,李鴻章則又低聲說道:「還有,翁尚書的長子翁同書也在這翰林院裡當編修,還和宋錫蕃是至交好友,你跑到這裡來大鬧,不是正好給了他收拾你為他父親報仇的機會麼?」

  宋晉身邊的人是誰,剛才就覺得他有些眼熟的吳超越也馬上猜到了,再然後,吳超越的嘴巴里突然冒出了一些白沫子,搖晃著緩緩摔倒,絕對算是熱心腸的李鴻章趕緊把吳超越攙住,連聲詢問吳超越情況,吳超越則雙眼翻白,再也沒有半點聲音和反應…………

  再然後,得到吳超越被嚇昏在翰林院門前的消息,翁同書和宋晉再不遲疑,馬上就從側門出了翰林院,一路奔向皇城方向,急奔路上,兄弟兩人臉上還盡是喜色,也不斷的咬牙切齒,「姓吳的狗祖孫,你們的報應終於到了!」

  ………………

  該來看看吳健彰這邊的情況了,做為一個四品外官,能夠獲得參加早朝的機會,吳健彰當然明白這是因為要當朝商議與洋人談判的事,但是很不湊巧,這天的早朝又趕上了商議構建道州包圍圈困死太平軍的大事,還是先商量這件事,所以六十多歲的吳健彰在太和殿外足足跪了一個半時辰,這才聽到了宣他上殿的旨意。

  戰戰兢兢的上到金鑾殿,已經朝裡無人的吳健彰馬上就察覺有無數道不懷善意的目光射來,讓第一次上金鑾殿的吳健彰更是緊張萬分,還沒走幾步就已經雙膝跪下,口稱萬歲時還結結巴巴把自己的名字都說錯了,惹得滿殿大笑。

  還好,念在吳健彰收稅還算得力的份上,英明神武的咸豐大帝並沒有計較吳健彰的失言之罪,還賜了吳健彰平身,然後直截了當的向吳健彰問道:「吳健彰,這次朕宣你進京協助欽差與洋人談判,你臨行時,上海租界那些洋人可說了什麼?」

  「稟萬歲,微臣為了避免瓜田李下,接到旨意後,就再沒敢和洋人說一句話。」吳健彰如實答道:「所以洋人是什麼反應,微臣不知。」

  咸豐大帝悶悶不樂的點頭,既滿意吳健彰的謹慎,也失望不能提前知道洋人態度,而另一旁的穆蔭中堂卻根本不信,語帶譏諷的說道:「真的嗎?吳大人,本官可是記得吏部給你的評語就是與洋人有水乳之合,你進京協助欽差和洋人談判的事,上海租界的洋人能不知道?」

  「千真萬確。」吳健彰在這點上倒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坦然答道:「肅順肅大人可以為下官做證,下官接到旨意後,連上海城都沒出過一步,第二天一早就直接來了京城,肅大人還到吳凇江碼頭給下官送行,當時沒有半個洋人在場。」

  雖然是軍機大臣,但穆蔭還真有點惹不起咸豐面前的第一紅人肅順,所以也就沒再繼續糾纏下去,只是在心裡說道:「沒和洋人見面說話,就能證明和洋人沒關係了?你和洋人暗中書信聯繫,或者派人給洋人帶口信,還不是一樣和洋人勾結?」

  再接下來,勉強還算用人不疑的咸豐大帝倒是又問起了吳健彰對這次談判的看法,而吳健彰昨天在兵部右侍郎的引領下到軍機處拜見祁寯藻等人時,倒是已經知道了聯合艦隊開出的談判條件,這會倒也沒怎麼怯場,直接就叩首答道:「稟吾皇萬歲,洋人開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明顯留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微臣陪同欽差大人到了大沽口後,一定協助朝廷欽差與洋人據理力爭,全力爭取讓洋人儘快退兵。」

  「那就好。」咸豐大帝滿意點頭,又說道:「但記住幾點,一是在談判中絕不能辱及我大清朝廷的顏面國體,更不能讓洋人覺得我們大清朝廷是怕了他們,要讓洋人知道,我大清朝廷之所以與他們談判言和,全是為了罷息刀兵,也是為了他們好。」

  「第二,絕不能答應讓洋人在天津駐兵,也不能答應讓洋人在京城建什麼大使館。」

  「第三,不許再開港口,一個港口都不能開!尤其是天津!」

  「第四,不能割地!也必須少賠款!上次你處理青浦夷務,不是隻讓當地亂民賠了洋人三百兩銀子就把事情了結嗎?那事幹得好,這次要繼續,賠款越少越好!你如果能讓洋人不要賠款,那朕就記你大功一件!」

  咸豐大帝說一句,吳健彰就磕頭應諾一聲,臉上也益發的愁眉苦臉,知道這次的差事比想像中更加難辦。而咸豐大帝好不容易把他那些不切實際的要求胡說八道完了,這才想起另一件大事,說道:「也順便議議欽差的人選吧?那位愛卿願意擔任這個欽差,為朕分憂? 」

  金鑾殿上鴉雀無聲,文武百官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前些天被洋人攆回來的吏部尚書花沙納更是恨不得把腦袋揣在懷裡,生怕咸豐大帝一時興起,又點名讓他去背這口大黑鍋。已經被點名擔任副手的吳健彰也是默不作聲,心裡只是期盼負責談判的正使是個比較好說話的人,不然這次的差事肯定更難辦。

  面對著這一沉默場面,咸豐大帝的臉色難免有些難看,剛想盤算隨便揪一個朝廷重臣出來當替死鬼時,一個太監卻突然跑進了金鑾殿,附到了翰林院掌院大學士柏葰的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柏葰的臉色也頓時就變了,脫口道:「真的?」

  來報信的太監點頭,咸豐大帝也疑惑問起發生了何事,柏葰不敢怠慢,立即出列奏道:「啟稟萬歲,是翰林院兩個編修翁心存與宋晉來報,說他們拿到了吳健彰與洋人談判代表法國公使布爾布隆暗中勾結的鐵證,讓微臣立即代為稟奏萬歲,請萬歲定奪。」

  石破天驚!柏葰的話還沒說完,金鑾殿上就已經是一片大譁,吳健彰也頓時傻了眼睛,驚叫道:「我和布爾布隆暗中勾結?我怎麼不知道?!」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1-15 07:39
晚清之亂臣賊子 第三十五章 玩笑開大了

  (ps︰新人新書,求票求收藏。 `)

  吳健彰都不知道他何時與聯合艦隊的談判代表布爾布隆暗中勾結,咸豐大帝卻不管那麼多,一拍龍案就大吼道︰「大膽吳健彰,你該當何罪?」

  「微臣冤枉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和洋人的談判代表暗中勾結啊!」

  滿朝大譁中,吳健彰當然是聲淚俱下的拼命喊冤,但肅順在朝廷裡的政敵柏卻馬上又說翁同書和宋晉正拿著證據在東華門外等候,咸豐大帝也沒猶豫,馬上就怒氣衝衝的下旨宣翁同書和宋晉上殿,太監匆匆去傳旨間,滿朝文武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吳健彰身上,不少如穆蔭之流的排外派官員臉上還盡是獰笑,都盼著咸豐大帝早些下旨,把吳健彰這個和洋人穿一條褲子的捐班推出午門斬。

  很快的,根本沒資格上朝的翁同書和宋晉就被宣上了殿,好不容易逮到了在咸豐大帝面前露臉的機會,又得到了咸豐大帝親自開口鼓勵他們直言不諱,翁同書和宋晉當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邊呈上書信鐵證,一邊繪聲繪色的介紹起了他們現吳健彰通夷賣國的經過——還是宋晉替好友範會到吳健彰的孫子吳越面前賠罪,與吳越共飲間聽到吳越酒後吐真言,現吳家祖孫涉嫌暗通洋人,打算出賣大清朝廷在洋人那裡換取榮華富貴,然後到了夜裡,宋晉又聽到布爾布隆派人來給吳家祖孫送信,還要求吳健彰把書信看完後燒燬,宋晉就悄悄把那道書信帶走,準備用來揭吳家祖孫的通夷賣國罪行……

  宋晉的話還沒說完,吳健彰就已經嚇得是魂飛魄散了,生怕布爾布隆真給他送來什麼密信,趕緊哀號道︰「萬歲,冤枉啊,天地為證,微臣真的沒有和布爾布隆暗中聯絡啊!就算他真的給微臣送來什麼書信,微臣事先也毫不知情啊!」

  「吳大人,你真的事先不知情嗎?」翁同書那會給吳健彰事先不知情的藉口,馬上就微笑說道︰「吳大人,如果你真的事先不知情,那你的孫子吳越現書信丟失後,為什麼要跑到翰林院鬧事,想用銀子把這道書信從宋大人手裡買回去?被宋大人斷然拒絕後,他為什麼還被嚇昏在翰林院門前?」

  吳健彰張口結舌了,做夢也想不到最近一段時間聰明瞭許多的寶貝孫子會幹出這樣的蠢事,而咸豐大帝更是龍顏震怒,趕緊喝問詳細時,翁同書趕緊把吳越到翰林院索要書信的事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又說是自己覺得不對,就力勸宋晉立即帶著書信來皇城請掌院大學士代為稟奏,藉以分功。

  鐵青著臉接過太監轉呈到面前的那道書信,親手捏碎了至今完好無損的火漆,取出了其中的信箋仔細一看,見上面果然用洋文寫著幾句話,咸豐大帝當然更是龍顏震怒,大喝問道︰「誰認識洋文?替朕通譯!」

  無人回答,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是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替咸豐大帝擔任翻譯——關鍵是都不認識洋文。惟有想死個明白的吳健彰壯著膽子說道︰「皇上,微臣識得洋文,願為萬歲通譯。」

  吳健彰的話音未落,金鑾殿上早已是一片罵聲,許多官員都跳出來反對讓吳健彰翻譯,穆蔭更是公開質疑吳健彰是否想毀滅證據?咸豐大帝也吼道︰「朕信不過你!來人,去禮部主客司傳幾個懂洋文的通譯來!」

  傳旨太監唱諾,又飛奔出去宣旨,而咸豐大帝卻還是感覺不解氣,又怒吼道︰「把吳健彰拿下,再翰林院去把他那個孫子也給朕抓來,待通譯替朕解讀了洋文,就把他們祖孫二人一起推出午門斬!」

  …………

  該回過頭來看看吳越這邊的情況了,看到吳越突然昏倒後,李鴻章雖然猜到其中定有重大原因,但還是很人道的幫著吳大賽等狗腿子把吳越扶到路旁陰涼處,給吳越掐人中和揉胸順氣,費了不少力氣,吳越總算是悠悠醒轉,李鴻章也這才問道︰「吳公子,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你怎麼會突然昏倒?」

  一是提防還有人暗中監視著自己,二是想乘機看看李鴻章是什麼貨色,所以吳越不吭聲,神情呆滯只是看著翰林院的大門,彷彿已經瘋傻。  `倒是旁邊的吳大賽嘴賤,按照吳越事先指點的給路人說辭,向李鴻章說了吳越是因為丟了一道十分重要的書信,懷疑是被宋晉拿到,所以才來翰林院這裡找宋晉算帳。結果吳大賽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李鴻章的瘦臉上就已經如罩寒霜了,厲聲向吳越問道︰「吳公子,你對我說實話,那道書信為何如此重要?」

  吳越還是不吭聲,李鴻章也不再說話,把吳越往吳大賽等人面前一推,起身就要離開,吳越趕緊一把拉住他,哀求道︰「少荃兄,你不要走。」

  「你不肯說實話,我為什麼要留下?」李鴻章把話說得很坦白,道︰「吳公子,實話告訴你,昨天我之所以向你們祖孫伸出援手,不過是欽佩你祖父吳道臺公而忘私,勤於國事,這才寧可和翁同書把仇繼續結大也要幫你們!但你們祖孫如果真做出了什麼賣國之舉,我李鴻章第一個不會放給你們!」

  說這話時,李鴻章滿臉正氣,雙眼目光銳利,緊盯著吳越眼楮,仔細觀察著吳越的一切神情反應。結果讓李鴻章意外的是,吳越的反應竟然也是和他一模一樣,同樣緊盯著他的雙眼,目光之銳利,甚至還在李鴻章之上!而又過了不少時間後,吳越的眼中竟然還流露出一點讓李鴻章更加意外的笑意,喃喃說道︰「少荃兄就是少荃兄,不愧是世界三大傑出人才之一。」

  吳越的自言自語的聲音雖低,但李鴻章耳尖,還是聽到了不少,頓時滿頭霧水的問道︰「你說什麼?什麼意思?」

  「沒什麼。」吳越搖搖頭,先看了左右沒有外人偷聽,這才低聲說道︰「少荃兄,請教一件事,如果那道書信真那麼重要,那麼按照大清朝廷的規矩,他們應該把書信呈交給誰?」

  換李鴻章不吭聲了,凝視吳越了許久,見吳越眼中笑意更顯,李鴻章隱約猜到了一點什麼,便低聲答道︰「他們都是六品,沒有專摺奏事之權,按規矩,應該是把摺子和書信遞交軍機處審批,如果想繞過軍機處奏報皇上,就只能遞交給掌院大學士柏,請柏大人審閱後代為呈遞。」

  「那翁同書他們,和柏他有沒有什麼仇?」吳越低聲又問,道︰「還有,翁同書他們在軍機處有沒有什麼對頭?」

  李鴻章笑了,也終於肯定心中判斷了,微笑答道︰「柏大人和翁同書他們沒什麼過節,不過柏大人身為翰林院掌院,朝野公認的清流領袖卻是翁同書之父翁心存,在這點上,柏大人心裡或許會有一些不痛快。`至於軍機處嘛,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惜。」吳越惋惜了一句,然後又低聲說道︰「少荃兄之恩,小弟銘記在心,剩下的事不用少荃兄操心了,安心看好戲吧。」

  李鴻章嘴角含笑的點頭,這才抬步離開,吳越也低聲命令吳大賽背著自己離開,然而吳越剛在其他下人的幫助下趴到吳大賽的脊背上時,長安街的西面卻快步衝來了一隊穿著黃馬褂的侍衛,還遠遠就大聲喝問誰是吳越?對此,吳越當然是莫名其妙,李鴻章卻猛然醒悟,趕緊回頭對吳越低聲說道︰「吳公子,糟了!我忘了一件事,翁同書他們也許還可以乘著正在上早朝的機會,請柏大人現在就把那道書信捅到皇上面前!以他們的背景和關係,做到這點並不難!」

  「現在就捅到咸豐那裡?」吳越一呆,心裡頓時也有點叫苦,「麻煩!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

  再回過頭來看看吳健彰和咸豐大帝這邊的情況,很是等了不少時間,才終於有兩個禮部主客司的通譯被侍衛帶到了金鑾殿上,兩個通譯戰戰兢兢的叩間,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咸豐大帝揮手喝道︰「免禮平身,替朕把這封信翻譯成我大清的語言,念給朕聽!」

  眾目睽睽中,那道書信被太監用盤子抬到了兩個通譯面前,期間已經被摘去頂帶的吳健彰全身顫抖,看向那兩個通譯的目光中盡是哀求可憐,心中也不斷祈禱上天保佑,書信上別是什麼太過嚴重的內容。穆蔭、麟魁和僧格林沁等排外派大臣則個個滿臉冷笑,跪在殿上的翁同書和宋晉更是嘴角獰笑,眼前彷彿已經看到了吳家祖孫人頭落地的精彩畫面…………

  「撲通!撲通!」兩聲,讓咸豐大帝和大清百官傻眼的事生了,只粗略看得那道書信一眼,兩個通譯竟然都嚇得雙膝跪倒,以頭叩地,異口同聲的說道︰「皇上恕罪,微臣等萬死不敢通譯這道書信!」

  「為什麼?」咸豐大帝驚問。

  「因為……,因為這道書信上,全是罵人的髒話。」一個通譯小心翼翼的如實回答。

  「罵人的髒話?」滿朝再次大譁,咸豐大帝和滿朝文武個個瞠目結舌,萬沒料到書信上竟然全是罵人髒話,翁同書和宋晉兩個獻書人更是呆如木雞,一起在心裡驚叫道︰「這不是洋人公使寫給吳健彰的信嗎?信上怎麼會全是罵人髒話?」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咸豐大帝忙又問道︰「那罵的是誰?」

  「罵偷這道書信的人。」兩個通譯如實回答。

  兩個通譯的話才剛說完,吳健彰頓時就癱在了地上,心中大罵寶貝孫子不是東西,坑個人都差點把自己嚇死。宋晉和翁同書則是頓時面如死灰,一起在心裡慘叫道︰「糟糕!中計了!」

  再接下來,萬分好奇的咸豐大帝當然追問書信詳細內容,兩個通譯一起磕頭,戰戰兢兢的說道︰「皇上恕罪,那微臣等就通譯了,信上罵得十分難聽,還請皇上恕微臣等駕前失言之罪。」

  「少廢話,快通譯,朕赦你們無罪!」咸豐大帝更不耐煩的揮手。

  被迫不過,兩個通譯只能是把那道書信翻譯成了漢語念道︰「****!偷我書信的混蛋,****你母親!****妹妹!你媳婦沒結婚先和三十六個男人通姦!你的父親當初就應該把你射進馬桶,你母親生下你的時候,為什麼沒把你掐死?把你留在世界上丟人現眼?****你祖先十八代!」

  沒有半點笑聲,有的只是咸豐大帝的驚訝追問,「真是這內容?你們有沒有譯錯?」

  「稟皇上,微臣等敢拿腦袋擔保,沒有譯錯。」兩個通譯都磕頭回答,然後一個有些嘴碎的通譯還又補充道︰「只有**和**這兩個詞,**可以另外通譯成糞便或者狗屁,**通譯成操******或者……,或者……。」

  「或者什麼?」咸豐大帝大喝追問。

  「******的。」那通譯無可奈何的回答。

  群臣怒吼聲中, 裡啪啦,龍案上的筆墨紙硯灑滿一地,那個倒黴的多嘴通譯也頓時嚇得拼命磕頭,好在咸豐大帝沒有找他算帳,只是衝著翁同書和宋晉吼道︰「翁同書,宋晉,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這是洋人和吳健彰暗中勾結的書信麼?怎麼會變成了滿紙汙言穢語?」

  終於輪到翁同書和宋晉全身汗出如漿的拼命磕頭了,但咸豐大帝不肯罷休,仍然還是追問其中緣故,被迫無奈之下,翁同書也只好說了一點實話,磕頭說道︰「皇上恕罪,微臣等應該是被吳健彰的孫子騙了,他看出宋晉是去刺探吳健彰是否與洋人暗中勾結,就佈下了蔣幹盜書之計,藉此羞辱微臣等人。」

  「吳健彰的孫子看出宋晉是去刺探吳健彰是否與洋人暗中勾結?什麼意思?」咸豐大帝既疑惑又憤怒的繼續追問。

  不說實話肯定得人頭落地,說了實話雖然肯定要倒大黴,但至少有希望保住腦袋,明白這點利弊,翁同書也終於基本說了實話,說自己和宋晉擔心常年和洋人打交道的吳健彰會乘著談判的機會通夷賣國,就找了一個藉口讓宋晉去和吳越做朋友,想把吳越灌醉乘機套取吳健彰通夷賣國的證據,只是萬沒想到出了名貪酒好色的吳越其實比狐狸還狡猾,比毒蛇還陰狠,看出宋晉的真正來意不但沒有聲張,還將計就計布了這個局來坑宋晉和自己…………

  咸豐大帝的火氣遠比翁同書想象中更大,也遠比翁同書想象的精明,還沒等翁同書說完,咸豐大帝就拍著龍案咆哮道︰「住口!什麼懷疑吳愛卿通夷賣國?朕不是傻子!你爹翁心存為了推卸罪責,妄言欺君構陷吳愛卿,被朕下獄問罪,你對吳愛卿懷狠在心,所以就想找證據讓朕殺吳愛卿對不對?!」

  翁同書拼命磕頭連說不敢,咸豐大帝那裡肯信,只是喝令將翁同書和宋晉一起推出午門斬,翁同書和宋晉殺豬一樣的慘叫求饒間,與翁心存很有一些交情的僧格林沁站了出來,向咸豐拱手說道︰「萬歲息怒,請萬歲暫息雷霆之怒,聽臣一言。」

  僧格林沁當了出頭鳥,穆蔭、麟魁和一些與翁家交好的文武官員便也站了出來求情,請咸豐聽僧格林沁的進諫。得到咸豐大帝的允許後,僧格林沁這才說道︰「萬歲,翁心存與宋晉確實有罪,但他們刺探吳健彰祖孫是否與洋人暗中勾結,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是為朝廷著想,為了大清著想,還請皇上念在他們這點忠心份上,饒他們一命。」

  吳家祖孫瓜田李下的嫌疑確實很大,翁宋二人刺探吳家祖孫是否暗通洋人也確實多少算是忠心表現,考慮到這點,咸豐大帝這才揮了揮手,改旨意為把翁同書和宋晉交部議罪。僧格林沁謝了,卻還是不肯退會班列,又說道︰「皇上,翁同書和宋晉罪不可赦,但吳健彰那個孫子也同樣罪過不小,他看出宋晉是去試探於他,不但沒有向宋晉袒露胸懷,證明他和吳健彰實屬無辜,相反還佈下陷阱,用汙言穢語辱罵朝廷命官,以至這些汙言穢語轉呈御前,辱及聖聽,罪不容誅!」

  「皇上,微臣的孫子是罵偷信的人,不是故意辱及聖聽啊。」

  吳健彰趕緊給寶貝孫子求情,可惜朝廷上看吳家祖孫不順眼的人實在太多,幾次都沒把吳家祖孫整死的穆蔭馬上就接過話,喝道︰「吳健彰,你少在這裡為你孫子狡辯!你的孫子故意跑到翰林院鬧事,難道不是想故意讓當今萬歲看到他的那些汙言穢語?」

  象是垂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翁同書和宋晉馬上就磕頭說道︰「皇上,關於這件事,罪臣等也有話說,如果不是吳健彰的孫子故意跑到翰林院鬧事,讓我們相信這道書信是吳健彰和洋人暗中勾結的鐵證,罪臣等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這道書信直接送到皇上你的面前啊!」

  「皇上,吳健彰的孫子到翰林院鬧事,既擾亂朝綱,又惡意誤導翁同書與宋晉,用心實在可惡!」麟魁也惡狠狠說道︰「臣奏請皇上將吳健彰的孫子一併治罪,以儆效尤!」

  被幾個近臣這麼一慫恿,咸豐大帝對吳越難免也來了一些火氣,臉色也變得更加難看。吳健彰則拼命磕頭,帶著哭腔說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微臣的孫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

  「不是故意的?」僧格林沁冷哼,眼珠子又一轉,乾脆又向咸豐大帝拱手說道︰「皇上,左右之前萬歲已經下旨捉拿吳健彰的孫子,想來這會吳健彰那個孫子已經被拿下,既如此,皇上何不將他押上殿來,當面問他此舉是何用心,是否故意辱及聖聽?」

  聽到這話,穆蔭和麟魁等人都是眼楮一亮,猜到僧格林沁用意是想把吳健彰的孫子押上殿來,威壓恐嚇逼迫吳健彰的倒黴孫子承認他是故意把事鬧大,故意連帶著把咸豐大帝也給羞辱了,所以穆蔭和麟魁也沒猶豫,馬上就開口附和,慫恿咸豐大帝把吳健彰孫子押上殿來當面質問他的真正用心。最後老娘被無辜問候的咸豐大帝也覺得有些咽不下這口惡氣,便點了點頭,說道︰「好,把吳健彰的孫子押上殿來,朕要當面問問他,他為什麼要故意把這事鬧得這麼大!」

  穆蔭、麟魁和僧格林沁等人都笑了,因為他們都相信,一個紈褲少爺到了金鑾殿上,不馬上被嚇得屁滾尿流才叫怪了,再被他們恐嚇威脅幾句,不乖乖承認有罪才更叫怪!

  ...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