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01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1:13
第944節 物非人是

    眾人聽蛇頭說出大事的酬勞,均是興奮的不能自己,有人已叫道:「老大,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趕快去領單飛的相貌圖樣。」

    「我記得前幾天看到一個人,好生面善,說不定姓單。」又有一人急聲道,一副錯過萬金的懊喪。

    有人不由道:「面善就姓單嗎?那我們去白馬寺找找……那裡的和尚都很面善。」

    黃豆眼一記爆栗敲過來,呵斥道:「都在廢話,能整點兒有用的嗎?等老大發話!」

    蛇頭本想拉攏單飛入夥,可看單飛仍舊穩如泰山的坐著,不由尷尬道:「我初見兄台,就感覺兄台不是一般的人物,不過兄台既然無意,那我也不強求,買賣不成仁義在……」

    感覺單飛不好惹,他也強求不來,蛇頭終於放棄了和單飛合作的念頭,「夥計,這位兄台的粥錢,算在我的帳上。」

    他有些肉痛的掏出些銅錢,故作豪氣的交給夥計,率眾人出了粥鋪,就聽鋪中的單飛道:「仁兄稍等。」

    蛇頭先怔後喜,回頭道:「兄台肯加入我們一起去尋單飛了?」

    單飛緩緩踱出來,「萍水相逢,得仁兄請客,倒是無以為報。」

    蛇頭故作爽快道:「兄台說的哪裡話來,一點小錢算得了什麼。只要兄台肯加入我們……」

    「我不會加入你們。」單飛搖頭道:「我想請問一件事。」

    「你還得寸進尺了?」有人忍不住喝道。

    蛇頭一擺手,止住了手下,「兄台若問,我要是知曉,絕不隱瞞,就當交個朋友了。」

    單飛看了蛇頭片刻,「我想問問洛陽城內曹家所在?」

    「你找曹家做什麼?」蛇頭謹慎道。

    「我有點兒單飛的線索想要告訴他們。」單飛道。他本想悄然的過洛陽去邙山,尋河道入潛艇,不再過多理會旁的事情,可他知道曹家這些年一直辛苦的找他,如何會故作不知?

    眾人嘩然,呼啦啦的將單飛圍在其中。蛇頭愕然道:「這個……這個……」他倒不想瞎貓捉了個死耗子,居然撞到有線索的人,可這線索是人家的……

    「仁兄放心好了。」單飛看出蛇頭的擔憂,微笑道:「賞錢我一文不要,至於他們會給你多少,我倒不能確定。」

    眾人不由心中畫魂,暗想這人是不是傻,天下還有這般便宜的好事?

    蛇頭卻想就算線索有誤,最多不過挨頓呵斥,自己這種人挨的罵還少嗎?可若線索是真的呢,那可絕對是一筆大買賣!他權衡利弊,轉瞬拿定了主意道:「好,難得兄台這般痛快,我帶你去。」頓了片刻,蛇頭軟語相商道:「還請兄台言出有信。我等有了好處,定和兄台對半來分。」

    眾人簇擁著單飛,怕他跑了般跟隨蛇頭前行。蛇頭繞街走巷,走了約莫柱香的功夫,來到一間大鋪之前。

    那鋪面的周圍人頭湧動,單飛一見,倒感覺這些人不像是領賞,而是出了什麼事情。黃豆眼突然一拍腦門道:「老大,今天初幾?」

    「怎麼?」蛇頭望著前方的人群,皺眉反問道。

    「曹將軍這幾年一直在做著大善事,每到初一和十五,他們都會免費的發放粥飯,特別窮苦的人還能領點錢糧度日。」黃豆眼尋思道:「前面這麼熱鬧,是不是在發東西呢?」

    「今日才初八,要分粥還遠,不然我何以帶你們去吃付錢的稀粥?」蛇頭皺眉道。

    「那他們在前面在做什麼?」有人問道。

    「你又不是沒帶眼睛,不會自己看看?」蛇頭只想著一會兒見到曹家的人如何討點自己和手下的酬勞,單飛說的好聽,可知人知面難知心,一會兒這小子若是翻臉不認賬的話,自己豈非白忙乎一場?

    他話才落,就聽「呼呼」幾聲響,數道人影從那人群頂上飛出,重重的落在眾人身前不遠。

    蛇頭等人駭了一跳,慌忙散到一旁。

    那幾人摔的不輕,落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來。

    一人從散開的人群中大踏步的走了出來,一直到了那被摔出的幾人的面前。那人雖是臉有菜色、身材消瘦,骨子裡卻著實有股剽悍之氣。

    蛇頭這幫人見到那人這般威勢,不由再退,黃豆眼嘀咕道:「老大,怎麼回事?這人是哪個?」

    「他是曹將軍的人。」蛇頭壓低了聲音道:「此人叫做趙一羽,是曹將軍手下少有的高手,負責照看曹將軍在洛陽的場子。」

    他這般說話時,不由向單飛看了眼,就見單飛神思悠悠,不知在想著什麼。

    趙一羽立在那被摔出的幾人面前,沉聲喝道:「曹將軍決定初八亦開始發粥,救濟洛陽城還吃不上飯的窮苦百姓……」

    黃豆眼幾人雙眼放光,竊竊私語道:「初八,原來又多了頓吃白飯的機會,大家都記下了。」

    趙一羽又道:「這本是一件大善事。偏偏你們這幫人有手有腳、吃人飯不拉人屎,你們渾水摸魚的吃幾口閒飯也就算了,居然還欺凌弱小的奪取他人的口糧。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們家裡沒有婦孺老小嗎?」

    那些圍觀的百姓都是紛紛點頭,對那被摔的幾人指指點點,證明趙一羽所言不差。

    那被摔的幾人微有愧色,掙扎站了起來,抱頭鼠竄的逃了。

    趙一羽並不追趕,只是揚聲喝道:「這次放你們這些好吃懶做之輩一馬,下次被我撞見,拆了你們的骨頭!」

    他說話間,凌厲的目光從蛇頭等人身上掃過。眾人無不惴惴,那幾個要記住初八日子的人更是頭都不敢抬起。

    趙一羽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去,驀地頓在當場。

    風暖鳥聲細,日高車馬喧。

    趙一羽立在喧嚷的街市上,本是剽悍的身軀突然像發冷打擺子一樣,抖了片刻,他霍然回頭望去。

    他扭頭如此之快,眾人幾乎聽得到他脖頸骨的脆響。

    蛇頭見趙一羽圓睜雙眼的向他們的方向望來,都是駭了一跳,只以為趙一羽一口怒氣不出,轉瞬就要發在他們的身上。

    趙一羽雙目瞪起,幾乎和牛眼彷彿。他臉上先是驚愕,後是驚喜,下一刻的功夫,失聲叫道:「單老大,是……是……是……你?」

    他嘴唇哆嗦不已,驀地一個縱身就到了單飛的身前,雙手抓住了單飛的手腕,眼中已有淚花道:「單老大,真的是你?!」

    單飛望著昔日的兄弟,神色亦是唏噓,半晌終道:「是我!一羽,別來無恙!」蛇頭只知道眼前這人是曹洪的手下,他如何認不出這本是黑山軍出生入死的兄弟?

    黃龍青角雷公鳳,白騎浮雲一羽輕。趙一羽本是張飛燕手下眾多高手之一,當年黃龍、白騎、浮雲等人背叛黑山軍,趙一羽一幫人卻因為單飛出手救援絕處逢生,對單飛早就心服口服的當作親人一般。

    趙一羽突然怪叫一聲,一巴掌擊在自己的臉上。他出手如此之重,臉上立即留下了五條紅痕,可他仍不知痛般的大叫,「有點疼,是真的,是真的。單老大回來了,單老大回來了!」

    他狂叫聲中眼中已然淚下,死死的抓住單飛的手腕始終不放。

    蛇頭等人大是畏懼,一時間不知道眼前這漢子是不是瘋了,不由離二人更遠一些。

    半晌,趙一羽心情稍有平緩,盯著單飛不放,只怕他會憑空消失一樣,「單老大,你先容我做一件事情?」

    單飛見兄弟激動如此,亦是心中感慨,他微笑點頭,卻不知道趙一羽要做什麼。

    趙一羽從懷中掏出個竹筒,用力的向天空上拋去,竹筒箭一般的升空,空中「砰」的爆炸開來,著實震耳欲聾,響徹洛陽。

    下一刻的功夫,天空更有紅光明亮,四散而落,煞是耀眼奪目。

    單飛知道這是石來等人研造出來的傳信筒,知道趙一羽是在招呼兄弟,揚了下眉頭道:「飛羽,我只想告訴你們,我還在,你們不用費心懸賞萬金再找我了。我很快就要走的。」

    蛇頭一時間還沒有將單老大和那個很值錢的單飛聯繫起來,可聽單飛這話,蛇頭失聲道:「我的娘啊……」

    黃豆眼一旁忙道:「老大,你娘怎麼了?」

    「什麼?」趙一羽並沒有留意到蛇頭等人,聽單飛要走,緊緊抓住了單飛的手腕,急聲道:「單老大,你不能走,你絕對不能走!你不知道這幾年我們都在記掛著你,飛燕大哥知道你生死難斷,人在鄴城始終鬱鬱難歡,他一見兄弟們回到鄴城,第一句話就是問是否有你的消息……」

    單飛神色唏噓。

    趙一羽繼續道:「還有田堡主,這幾年身體不好了,但只要見到飛燕大哥,必定要聊起你來。我都數不清田堡主幾次落淚了,他一直說不知道臨死前還能不能見你一面!他說如果死前能知道你的消息,哪怕立即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單飛想起田元凱的蒼邁,一時無言。

    「還有……還有……很多很多人,一直都是惦唸著你。單老大,你知道嗎,曹洪將軍本是鐵公雞一樣,但為了你,真的肯和兄弟們湊錢找你。我們這兩年生意好了很多,黑山軍十數萬父老聽說要找你,有錢的出錢,有人的出人。這裡初一十五發放粥糧,固然是做個大善事,可也是曹小姐為了找你而做的主張……」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1:13
第945節 有才

    趙一羽說的極快,旁人一時間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單飛卻聽的清楚——他人在眾妙之門時,這些人為了尋找他一直做著不懈的努力。可他們哪怕再找,終究還是見不到他。當初單鵬驀地將他送回,他還是一時驚錯,可得知這些事情後,他終於明白了單鵬的明斷。

    單鵬知道他有牽掛,亦知道這裡才是他的家。

    趙一羽仍舊說個不停,「單老大,我們雖是傷心,不過曹小姐只怕比我們傷心百倍。她真是個好女子,只在人後暗自落淚,哭過之後卻是第一個提出來要找你。她說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的下落,這才在洛陽、許都、鄴城等地廣放錢糧,一方面為你祈福,亦希望借助各方的百姓探尋你的消息。不然以曹將軍的性子,如何會這般……出血?」

    他說到最後稍微壓低了聲音,看單飛仍在,知道自己不是做夢,趙一羽喜不自勝道:「單老大,你不能走,你一定不能走。你看我糊塗了,看到你後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來,先到鋪中去坐坐。」

    他只怕單飛不應,幾乎硬扯著單飛向前走去。

    單飛笑笑,不再拒絕兄弟的盛意拳拳。

    黃豆眼那幫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蛇頭卻終於回過神來,不由叫道:「單老大?」見單飛回頭望來,蛇頭鼓起勇氣道:「咱們說過的那事兒?」

    趙一羽皺下眉頭,他的一雙眼頗為老辣,如何看不出蛇頭這些人的不入流?適才他的一番告誡,本來也有警告蛇頭這些人的意思,聽蛇頭居然認識單飛,趙一羽倒有些意外,不敢怠慢道:「單老大,這是……」

    單飛笑道:「我和他們是偶遇,是聽他們提及,才知道你們一直在找我。說起來,他們也是幫了點兒忙的。」

    蛇頭喜出望外,忙道:「單老大客氣了。」他已經想到眼前這個單老大多半就是曹家要找的那個廚子,雖不知道這個廚子為何會讓許多人牽掛,可有發財的機會,他自然不想錯過。

    趙一羽立即客氣了許多,「原來如此,幾位朋友裡面請。」他一擺手,帶眾人入了那鋪中。

    街市那鋪面倒是極大,不過也是極為寒簡。單飛跟隨趙一羽入了大堂,感覺此間倒和黑山軍以往住的地方很是類似。

    趙一羽見單飛打量著周圍,搔頭笑道:「單老大,洛陽初興,我們這裡除了儲糧的地方用心些,其餘的地方都是例行節儉,只求能將物資用到最有用的地方。你看你來了,我這兒連茶水都沒有準備。」

    單飛笑道:「你若能備出茶水,我倒不敢前來找你了。」

    趙一羽先是一怔,隨即明白單飛是在調侃,「兄弟再是不成器,如何會有點兒位置後就連單老大都不認呢?單老大,黑山軍十數萬的百姓,都是仗著你的大恩,這才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若是知道你回轉……」

    他話音未落,院門「砰」的聲響,隨即有兩個人竄進來。那兩人身法如風,轉瞬就要撞在廳堂外站著的蛇頭身上。

    蛇頭無法躲避,幾乎駭得跌倒。

    不想其中一個頭髮微黃之人一伸手,已將他穩穩的送到一旁。另外一個老頭看起來七老八十,可身形卻如落葉般輕飄飄的落在堂中,低喝道:「一羽,為何傳出最緊急的訊號?究竟有什麼要緊的……」

    那老者話未說完,目光已定定落在單飛身上,不過片刻,一步就到了單飛的面前,驚喜道:「單老大?」

    蛇頭那幫人見狀驚異難言,實在難想這個老頭一聲老大叫的這般自然而然。

    另外那頭髮微黃之人亦是叫道:「單老大!」他雖不如那老者般親熱,可亦是喜悅難言的模樣。

    單飛認識這二人正是孫輕和雷公,亦是張飛燕的手下。當年他和這二人都有交手,不過曾經的不快早就風輕雲淡,眼見故人無恙,單飛亦是高興道:「孫老丈,你倒是越來越精神了。雷公,錘子沒有帶嗎?」

    雷公憨憨搔頭,偌樣的漢子居然靦腆的說不出話來。孫輕卻是老眼有淚,「單老大,你這幾年去了哪裡?倒讓兄弟們好一番尋找。你來的不巧,我等才送貨至此……」

    「那倒不巧。」單飛笑道:「你們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理會我的。」

    「單老大,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孫輕忙道:「我們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你回來了,我們都要放下!我是說,我們才送貨到此,看曹小姐已從洛陽前往許都,這會兒只怕出了城。她若是知道你回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老夫腿快,還能追她回來!」

    他倒是說走就要走,卻被單飛一把抓住。

    單飛目光複雜,半晌才道:「不用這般著急,有時間找人知會她一聲就好。」

    「單老大……」孫輕想說什麼,不過見到單飛的堅決,一時沒有說下去。

    趙一羽道:「單老大不急,可一幫朋友兄弟若知道我們找到單老大,卻沒有及時傳出消息,以後不得把我們煮了吃?」他說話間,向雷公用了個眼色。

    雷公悄然就要向外走去,可不等到了院門,院門處「砰」的又響,有人喝道:「鐘大人到!」

    眾人一怔。

    趙一羽神色訝異,嘟囔道:「他來做什麼?他和單老大你……」

    單飛知道他要問什麼,搖搖頭道:「沒什麼交情,不會是為我而來。」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向院門處望去,就見一長者徐徐走來。

    那老者官帽下的頭髮全白,雖是蒼老,腳步卻是穩健,舉止亦是從容。那老者身旁跟著幾個人,卻多少有點兒狂傲的模樣。

    趙一羽低聲道:「單老大,我去接一下。」這幾年來,黑山軍自和曹洪合作經營後,張飛燕為避嫌疑,沒有將一幫高手聚集鄴城,多數安插在曹洪的身邊。

    曹洪看似吝嗇,用人經營卻是極為擅長。他看出趙一羽有實力、為人處事能力不差,遂將洛陽大多業務交給趙一羽打理。

    趙一羽身份大漲,可面對洛陽第一人鐘繇,仍舊不敢有絲毫怠慢。

    疾步出了廳堂,趙一羽躬身施禮道:「不知道鐘大人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鐘繇官職雖高,人卻和藹,笑呵呵道:「一羽實在客氣,老夫是不速之客,不被主人逐客就已欣喜,如何能責怪什麼?」

    趙一羽亦笑,目光卻落在鐘繇身旁那幾人的身上,微有皺眉。那幾人看著趙一羽的眼神,遠不如鐘繇客氣。

    鐘繇眺向廳堂,遠望單飛道:「適才此間似乎出了什麼情況?還不知道一羽是否有貴客前來?」鐘繇人老經驗亦老,一見孫輕那種人都是垂手肅立在單飛的身旁,已知單飛來頭不小,可他真沒認出這人是哪個。

    趙一羽輕描淡寫道:「不是貴客。」

    「哦?」鐘繇略揚長眉,很有意外。

    趙一羽隨即道:「是家人,是我等一直在尋找的單老大今日回轉。鐘大人,對我等來說,今日實則是大喜的日子,我等不想壞了心情。」

    他說話時似有暗指,鐘繇身旁那幾人都是冷笑不語,有一人卻是吃驚叫道:「單飛回來了?他還活著?」

    鐘繇身軀微震,不理會趙一羽言語有送客之意,驚詫道:「單統領回來了?老夫久聞單統領大名,始終無緣相見。一羽,不知能否請你代為引見?」

    一言落地,眾人驚錯。

    蛇頭那些地痞幾乎要暈了過去。鐘繇何等人物?當年曹操在官渡之戰曾得鐘繇援助,亦是回信讚道——關右平定,朝廷無西顧之憂,足下之勳也。昔蕭何鎮守關中,足食成軍,亦適當爾。

    曹操的意思是,我在東方屋漏連夜雨,幸得閣下在西方還有點兒豔陽天,我老曹素來喜歡搶注,可安定關隴的功勞,都應算在你鐘繇的身上。你老的功勞就和漢初三傑的蕭何一樣。

    如今還算是漢室天下,老曹這種比擬,多少以劉邦自居,不過鐘繇倒沒多說什麼,始終對曹操盡忠盡職,或者更準確來說,此人是在為天下百姓盡責。若無鐘繇,關中、許都間千里地域只怕早就亂套,因為不止馬騰、韓遂對中原虎視眈眈,幾年前,若無鐘繇力抗袁尚的手下郭援、南匈奴單于呼廚泉和高幹聯手瓜分河東之舉,不要說洛陽,哪怕許都都是難保。如此的人物要見誰不能,可如今鐘繇居然讓趙一羽幫忙引見去見單飛?

    趙一羽心中驚詫,忙道:「鐘大人客氣了。單老大就在廳堂,還請鐘大人移步。」

    他知道單飛絕不會倨傲的給人尷尬,遂引鐘繇向廳堂走去。

    單飛早就聽到鐘繇的言語,他對鐘繇此人很有好感,見鐘繇如此,單飛起身疾走到了廳堂前道:「鐘大人客氣了,不才單飛正巧路過洛陽,不想驚擾了鐘大人。」

    鐘繇定定的看著單飛,良久才道:「單統領錯了。」

    單飛雙眉略展,「不知鐘大人有何見教?」

    鐘繇露出暖暖的笑,「當年洛陽初聞單統領之名,本以為萍水相逢,老朽遂未來見。可老朽做夢也沒有想到過,那隨著曹棺的少年不但有著無雙的妙手,還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一個能為民請命、救黑山軍十數萬眾,讓鄴城免受屠戮的單統領若是不才,這天底下還有哪個能算是有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1:13
第946節 人若初見

    鐘繇數言出,眾人神色迥異。

    趙一羽、孫輕等人聽了自然是眉飛色舞,比聽到鐘繇誇獎自己還要振奮,蛇頭一幫人卻是訝然難言,實在想不通一個做美食的廚子如何能有這大的本事?

    鐘繇身後那幾人卻均是神色不悅,一人突然道:「鐘大人,我等請你至此,是請你主持公道的。」

    單飛神色不變,早認出說話那人正是夏侯衡。

    數年匆匆,光陰暗轉,從相貌來看,夏侯衡自是成熟了些,可從骨子裡來看,夏侯衡和從前並沒有太多不同,就如夏侯衡身邊的荀惲般,對他單飛都還帶著深切的敵意。

    夏侯衡、荀惲竟然都到了洛陽。

    這世上許多人有個誤解,認為世人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成熟睿智,實際上,更多的人只是隨著光陰的流逝畫地為牢罷了。

    鐘繇聽出夏侯衡的「提醒」之意,心中不悅,還是笑道:「老朽當年錯過和單統領的相見,甚為遺憾。這幾年來,知曉曹家和黑山軍一幫人手始終在尋單統領,也盼望所有人能夠達成心願。今日得見單統領,心中實在替諸位歡喜,因此倒多說了幾句。」

    單飛施禮道:「多謝鐘大人掛念。」在旁的趙一羽客氣道:「堂外風冷,還請鐘大人堂中落座。」

    鐘繇點點頭,入堂落座。

    荀惲不等眾人坐穩,已然道:「單飛,數年不見,本來以為你死了,不過看起來倒是別來無恙啊。」他不等說完,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因為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單飛均是落魄十足,和以往的風光難以比擬。

    夏侯衡更是補了句,「單飛,這些年不知在哪裡高就呢?」

    眾人不顧趙一羽等人的怒然,放肆的大笑起來。

    這些人心中均想,別聽鐘繇誇得一套一套的,看起來單飛這幾年著實不見得如意,說不定單飛是想出去自闖門戶卻是弄得灰頭土臉,這才想起曹家的好,回轉找個投靠?

    一念及此,荀惲、夏侯衡本對單飛還有忌憚,如今反倒益發的輕視起來。他們自然聽說過單飛擊敗荀奇的事情,可很多時候,武功並不能決定一切,不然為何天皇老子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單飛淡淡道:「高就不敢當,如今看來,自然不如閣下富貴了許多。」當年許都時,夏侯衡等人已算是先富起來的那代,眼下夏侯衡、荀惲等人所穿更有金絲綵線的裝飾,二人佩劍的劍鞘上有寶石鑲嵌,看起來著實是富貴逼人。

    不過這也正常,單飛知道華夏素來韌性十足,只要給百姓幾年安穩的日子,自會豐衣足食,如夏侯衡這幫人能在上層掌控資源,定會最先富裕起來。

    單飛懶得理會這些人,趙一羽卻是忍無可忍道:「單老大,你倒不知,這世上有些人富貴後就會忘本的,做的事情連宵小都不如。」

    「你說什麼?」荀惲、夏侯衡均是拍案而起。

    這些年來,趙一羽的脾氣著實收斂了許多,可如何能容忍旁人輕視單飛?單飛不反駁,他卻是忍不住反唇相譏,不過他在外歷練多年,經驗亦足,見狀故作訝異道:「我說有些人富貴就會忘本,吃人飯不干人事的連宵小都不如,兩位為何這般憤慨,難道兩位就是我說的那種賤人?」

    單飛不由微微一笑,暗想這幾年荀惲等人依舊不成器,趙一羽倒是成熟許多。

    荀惲自負才學,被趙一羽這種武夫弄個啞口無言,不由面紅耳赤。旁座一人故作淡然道:「有些人倒是不會忘本,得志起來,就會重操強盜的舊業了。」

    趙一羽、孫輕等人臉色均變,知道這人是諷刺他們黑山軍儘是強盜。

    單飛聽出說話那人言語的尖刻,卻不認得那人是哪個。說話那人身材勻稱,十指修長有力,所配長劍並無任何贅物……以單飛的判斷,這人算是一把好手。

    武術成為舞術是習武者自尋死路,真正的練家子都知道一點——生死時刻,除非你有遠高對方的身手才能肆無忌憚,否則任何贅物只能妨礙你的出招,讓你深陷致命的境況。

    那人見單飛望來,挑釁的回視,眼中有著濃烈的仇視。

    單飛倒不解此人的仇恨由何而來,鐘繇見狀,微笑道:「單統領,你離開許久,恐怕不知近年來著實湧現了不少新秀。荀龍如今可說是荀氏數得上的好手,說起來,武功可能還在他已故的兄長荀奇之上。」

    鐘繇說的簡單,單飛倒立即明白荀龍為何痛恨自己。都說打狗看主人,當初他單飛在鄴城教訓了荀奇,荀氏中除了寥寥數人明曉事理,大部分還是在護犢子,只認為他單飛是在打臉荀氏,後來荀奇更算是因他單飛折於雲夢澤,這個荀龍是荀奇的弟弟,對他難免一腔怨毒。

    單飛回憶往事,一時意興闌珊。

    他此番回轉,除了要助夜星沉挽回遺憾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面對女修——向女修敘說單鵬一事,女修究竟如何反應他難以料想,數千年的癥結絕非那麼輕易可以化解,但他必須直面,這是最根本的解決之道。

    只是荀奇那般風光,不過轉瞬塵土;世上繁華飛舞,亦終黯然謝幕。他單飛既然看穿十二因緣的無奈,如何會和蚊蟻般的對手較真?

    荀龍或是荀氏高手,但在他單飛眼中,早已不足一哂。

    「不知道鐘大人此行有何見教?」單飛問道。

    鐘繇不等回話,荀龍已拍案怒喝道:「單飛,你也太過張狂!」他這幾年著實風光,見單飛聽他之名,如同未聞;知他開口,卻是故意岔開話題,如何能忍得住脾氣?

    單飛笑笑,「原來我這就是張狂了?似閣下這般動不動就拍桌子怒吼的人才是謙遜之人?」

    荀龍倏然握住劍柄,趙一羽已閃身立在單飛身側。

    堂中頓靜,劍拔弩張。

    荀龍緊握劍柄的右手青筋暴起,看了鐘繇一眼,終於緩緩鬆開,「單飛,聽聞你被人稱做破鄴城的第一勇士,我實在不信。」

    趙一羽喝道:「當年是司空大人親口認定此事,你難道懷疑司空大人所言?」

    荀龍心中微凜,知道這話頭不好接下去,無視趙一羽道:「單飛,你若真的有種,一個月後,你我在許都城堂堂正正的較量一場,看看究竟是哪個才配得上第一勇士的名頭?!」

    荀惲、夏侯衡均是精神振作。他們知道荀奇曾敗於單飛的手上,可在荀氏中,荀龍早被認定是遠超荀奇的高手,荀龍主動挑戰單飛,他們絕對是樂見其成。

    單飛只是笑笑,並不理會荀龍的挑釁,「鐘大人若是無事的話……在下倒是有事要先行告辭了。」他一言出,眾人錯愕,哪怕趙一羽、孫輕亦是不解,他們不想單飛會避而不戰,在他們眼中,單飛擊敗荀龍是絕無可疑之事。

    鐘繇忙道:「事情是這樣的……」略有猶豫,鐘繇道:「老朽是聽夏侯衡和荀惲言及,這些日子來,他們和曹將軍的手下有些衝突,老朽不揣冒昧,這才前來做個和事佬。大夥都是在為……朝廷和司空效力,洛陽新興,正要依仗諸位英才同心協力,既然如此,諸位還請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不計前嫌,攜手做事如何?」

    荀惲不快道:「鐘大人,我等雖想攜手,奈何有些人卻喜惹是生非,聽說就在不久前,還有人以行善之名,行欺凌弱小之實。」

    「你滿嘴噴糞!」趙一羽反擊道。

    荀惲喝道:「你嘴巴放乾淨一些!」

    趙一羽冷笑道:「對於斯文人,我不妨斯文一些,可對那些宵小不如的人,我客氣什麼?單老大,你才到這裡,恐怕有所不知。這些年來,黑山軍得仗你的幫手,將煤礦一事越做越火,而更有人發現,用煤炭助燃來錘煉兵刃更勝一籌。」

    單飛暗自點頭,「那又如何?」他知道中原的冶煉技術侷限於木炭的溫度,難以有大規模的突破,而煤炭效能遠高木炭,的確是大規模高效冶煉不可或缺的一環。

    趙一羽解釋道:「如此一來,煤礦之能源已成軍需,很得司空的重視。」

    單飛恍然,暗想這東西一提到國家層面上,自然有很大的油水。果不其然,趙一羽隨即道:「某些宵小本是哂笑我等挖煤如黑鬼般,知道司空很是器重此事後,不由紅了眼睛,這才屢次要求參與進來分一杯羹。」

    神色激動,趙一羽道:「可這本是我等十數萬鄉親父老的溫飽之本,一切又是曹將軍說了算。」

    單飛暗想,以曹洪的心性,正要囤積居奇的發一筆、趁機鞏固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會讓別人再來分好處?曹洪是大股東,他若不讓,哪怕張飛燕都是無法反駁,趙一羽更是無法做主。趙一羽借向他單飛解釋的機會,對鐘繇陳述一切,倒是聰明的舉動。

    見鐘繇仍是默然,趙一羽揚聲道:「我等不求旁的,但求規規矩矩的做好生意,安置好父母妻兒,可有些人鐘鳴鼎食還不滿足,仍舊把念頭放在盤剝那些積弱之人的身上。他們奈何不了曹將軍,這才屢次暗中對洛陽的我等進行搗亂,希望挑出事端渾水摸魚,今早那些地痞前來生事,多是那些人暗中主使。在下本想忍讓一二,不想將事鬧大讓鐘大人難辦,但事到如今,卻要請鐘大人明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1:15
第947節 故人未變

    單飛望見趙一羽的慷慨激憤,如同看到當年的自己般,內心著實感慨。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黑山軍這幫人本是因為和他性格投契,這才會聚在一起。趙一羽寥寥數語,單飛自行腦補,已經明白大概。

    當年官渡之戰時,曹操的很多手下都認為老曹幹不過袁紹,暗地勾結袁紹的書信用牛車都拉不完,在他們看來,忠義從來都是換取籌碼的本錢。曹操是個聰明的權術者,擊敗袁紹後搜到這些書信,知道人性如此難以強求,並沒有去看那些黑名單,反倒一把火燒了那些書信讓很多人慚愧不已,選擇重新效忠曹操。

    等北方已算平定,哪怕不是什麼謀臣智者、穿越人士,也能估摸出天下大勢已定,一些人認定這時候了,只有傻子才會再講義氣,聰明的都開始想著如何利用義氣來討得更多的利益。大夥出生入死的這多年,僥倖未死,那不得好好的享受一下?

    世人能共苦的有,但可同甘的卻不算多見。就因這樣,夏侯家才和曹洪明爭暗鬥,錢權一事,誰會嫌多?曹洪得他單飛相助找到煤礦,知道這本來就和地裡的黃金一樣,如何會讓別人染指?

    矛盾由此而來。

    如果不算曹操,夏侯氏根基渾厚,本來可和曹氏分庭抗禮,曹洪憑白多了件秘密武器,夏侯氏眼巴巴的看著曹洪日進斗金如何心甘?很多人不會建設,對破壞一事卻很是輕車熟路,因此不用問,趙一羽等人在洛陽的發展肯定多遭夏侯氏的破壞。

    曹洪看起來和口鐘一樣,計算的卻比秒錶還要精確,他不用自身的親信,反倒重用趙一羽,這其中恐怕就有門道。趙一羽為了黑山軍的十數萬百姓肯定不會退讓,曹洪恐怕就是看準了趙一羽的不會讓,大夥打就打,誰怕誰?真的搞個頭破血流的,大不了讓趙一羽、張飛燕他們背黑鍋好了,曹洪最後出場收拾場面,不動根本。

    單飛絲毫不懷疑曹洪這傢伙為了利益會做出這種缺德的事情,不過趙一羽也聰明了很多,為了黑山軍的老小委曲求全,並不激化矛盾,如今更會借力用力的將焦點轉到鐘繇的身上。

    鐘繇是智者,若非智者,這些年鐘繇如何能安撫關中的馬騰、韓遂,力定北方的叛亂?

    如今在洛陽,終究還是鐘繇說了算!

    眾人均是明白這個關鍵,不由都是注目鐘繇。鐘繇看著趙一羽的激憤,微笑道:「今天風和日麗,又是個大喜的日子,諸位何必這般衝動?不如老朽做東,給單統領洗塵,順便讓諸位消消火氣如何?」

    鐘繇這麼說,趙一羽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荀惲卻是嘿然道:「鐘大人如果就這麼決斷,未免……未免……」

    他「兒戲」二字不等說完,眾人霍然都向院外望去,因為驀地有馬蹄聲傳來。那蹄聲甚是急驟,眾人初聞時感覺還在半裡之遙,轉瞬的功夫,蹄聲已至門前。

    「咣」的聲響,院門撞開,一人衝到院中,如風般向廳堂中衝來。

    荀惲霍然站起,喝道:「保護鐘大人!」說話間伸手按劍。他對鐘繇不見得關切,卻要藉機展現他的關切。

    蛇頭等人早就躲得遠遠的,堂中眾人雖不如荀惲般,可都不免略有警惕,但等看清來人的容貌,又不由有些詫異。

    來的竟是個女子。

    女子如雲的秀髮戴著珠玉步搖,身著藍白的襦裙,看起來著實是個大家閨秀。可這個大家閨秀如今卻是拎起那襦裙的裙襬,幾乎如逃命般向廳堂衝來。

    不是逃命,更像是宿命!

    那女子撞入院門後,眸中就只有那廳堂裡坐著的單飛。哪怕廳堂中千百人的存在、哪怕單飛再是落魄不堪,她一眼看到的還是單飛,因為那是她一直以來、魂牽夢繞的惦念!

    「寧兒……」荀惲認出那女子的時候,立即手離長劍,迎向那女子,似要展現親熱。

    那女子伸手一推,荀惲做夢也沒想到那嬌滴滴的女子會有偌大的力氣,立足不穩的向後退去。

    「單大哥!」

    那女子根本無視荀惲的狼狽,呼喚聲中已經撲到單飛的身前,一把摟住了單飛寬厚的臂膀,螓首靠在單飛的胸膛,眼中淚下道:「你……你……終於回來了?!」

    堂中乒乒乓乓的一頓亂響,荀惲後退中正撞在桌案之上,險些摔了個跟頭,伸手強撐,卻把凳子絆倒在地。

    無人去看荀惲,所有人均是望著堂中那突如其來的女子,或訝異、或欣慰、或嘲諷、或憤懣……

    堂中終靜。

    單飛神色複雜,半晌,他伸手輕輕拍拍那女子的削肩,微笑道:「大小姐,多謝你的……牽掛。」

    那女子正是曹寧兒。

    單飛在曹寧兒撞開院門的時候,已經認出了玉人,看著曹寧兒不顧一切的衝來時,時光逆轉,他宛若看到了當年的那幕。

    足如霜雪。

    人似晨光。

    當年那少女不理翠兒的喊叫,不理董管家的錯愕,不理所有世人詫異的目光,就那麼義無反顧的衝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執著的望著他……

    ——單飛,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人活著一天,就要提醒自己,一定要活得不會對自己失望!」我也記得你和我說過,「每個人最有價值的事情都不一樣」,你可知道對我而言,最有價值的事情是什麼?

    他那時無言,如今亦無言;他那時不忍讓少女失望,如今呢,他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下,推開曹寧兒的傾心相見?

    良久,曹寧兒的螓首這才離開了單飛的胸膛,仍舊笑中帶淚的望著單飛,「單大哥,這幾年,你去了哪裡?我……我們很想念你!」

    蛇頭那幫人詫異的簡直吃得下自己的舌頭,不知道一個廚子如何會有這般峰迴路轉的劇情——一幫兄弟苦苦等待,洛陽第一人另眼高看,如今又有美女主動投懷送抱?

    「老大。」黃豆眼忍不住嚥著口水道:「咱們以後不要再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了,說不定專心廚術亦可前途無量?」

    蛇頭忍不住的點頭道:「可以考慮一下。」

    堂外竊竊私語,荀惲的臉上卻有些發綠。霍然拔劍,一劍斬在了桌案之上,荀惲喝道:「曹寧兒,你如今這樣,成何體統?」

    眾人怔住。

    曹寧兒蹙眉望著荀惲,「你在說什麼?我願怎樣就怎樣,關你荀惲何事?」

    荀惲綠臉變紅,怒然道:「曹寧兒,你不要忘記了,家父曾及曹府提親,曹將軍說會考慮你我的親事。如今曹將軍還沒有決定,你卻和別人摟摟抱抱,分明不把我放在眼中!」

    眾人微嘩,大半倒不知道這件事情。

    單飛卻是沒什麼詫異,暗想在曹洪眼中,權利難長存,女兒要嫁人。荀氏始終支持夏侯氏,荀惲雖不成器,可他的堂兄是荀攸,生父更是曹操依仗的重臣荀彧,荀彧親自為子向曹洪提親,曹洪怎麼會不慎重考慮?在曹洪眼中,借姻親一事將荀氏爭取過來未嘗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從來沒有將你放在眼中,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曹寧兒毫不留情面的呵斥道:「家父不想卷你爹的面子,可你莫要以為有什麼機會可言。」

    荀惲瞬間臉色發黑。

    眾人都有些同情的看著荀惲,夏侯衡反倒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樣子。荀龍神色憤怒,霍然站起喝道:「曹寧兒,我早就對長倩說過,你以前一直和下人單飛勾勾搭搭的很不像話,這種女子不能要!可長倩對你始終一往情深,對你以前和單飛的事情並不放在心上。」

    曹寧兒秀臉微紅,那一刻倒像是羞喜交加。

    荀龍更是怒然,「如今你不將長倩放在眼中,就是不將荀氏放在眼中。你考慮清楚了……」輕蔑的看了很是落魄的單飛一眼,荀龍道:「你真的會為這樣的一個人,和荀氏翻臉,得罪荀令君,讓曹將軍難堪?」

    他雖沒看穿單飛,不過卻看得明白曹寧兒的決定——一個女子在這種場面下不顧一切的抱著個男人,絕非友誼可言。

    旁人或是不解荀龍說的荀令君是哪個,曹寧兒卻知那是世人對荀彧的尊稱。曹寧兒對荀彧亦有尊重,可如今得見單飛,曹寧兒一反以往的禮數,毫不猶豫道:「我考慮清楚了,你們的難堪是你們自找的,與我何關?我警告你們,單大哥好脾氣,我卻不是好惹的。你們在洛陽做的那些齷齪事兒,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把我惹急了,詳細的將你們做的事情告訴司空,有你們好看!」

    荀龍微凜。

    荀惲卻是臉色如土,再是一劍將桌案劈成兩半,怒道:「曹寧兒,你不要給臉不要。你今日這樣掃我的面子,總有一日,你跪下來求我原諒,恐怕都是不能!」

    曹寧兒不屑道:「我跪下來求你?如今不到晌午,做夢還遠呢。」

    荀惲氣的幾乎吐血,收劍憤然向外走去。荀龍冷蔑的看了單飛一眼,揚聲道:「單飛,你若不是躲在女人背後的孬種,記得一個月後,與我許都的生死約定!」言罷,不待單飛回答,荀龍亦是大步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1:15
第948節 風雲再起

    荀惲和荀龍先後離去,夏侯衡見狀不由有點兒傻眼,暗想你們幹什麼來了?怎麼曹寧兒一到,就將你們全部帶的跑偏?

    心中不滿,暗道荀惲過於感情用事,夏侯衡肅然道:「鐘大人,我等今日前來,本想讓大人給我等主持個公道……」

    在單飛離去的日子,夏侯衡倒是沒少研究單飛的手段,暗想就你們會借力打力?我夏侯衡也是有長進的,你們看我不順眼,還敢打我不成?有鐘繇在,咱就不用那麼慌亂!

    鐘繇略有詫異的看了夏侯衡一眼,心道你是不是傻?荀惲、荀龍帶你們來鬧事,就是看準曹寧兒不在洛陽了,如今曹寧兒突然回轉,可以在司空那面說上話,荀惲這些人如何會授人以柄?你小子做了什麼虧心事,自己不明白嗎,一定要人將你的事情捅到上面去?

    他心中著實有些無奈,暗想夏侯淵一世英雄,如何生子這般不成器?不過他為人老邁,處事亦是圓通,不動聲色道:「這個公道嘛,其實也好主持。夏侯公子,不如老朽做東,請諸位喝上幾杯,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夏侯衡不滿道:「鐘大人,這就是你主持的公道?」

    鐘繇淡淡道:「夏侯公子不喜歡的話,那老朽還有另外解決的方法。」

    「說來聽聽。」夏侯衡饒有興致道。

    「老朽這就修書一封,將此間爭端詳細話於司空大人知曉,不知道夏侯公子意下如何?」鐘繇「建議」道。

    夏侯衡臉色微變,終於發現眾人有點看白痴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不用了,我們走著瞧!」

    眾人倒不留客,曹寧兒更是沒有正眼去看夏侯衡,只是關心單飛的事情,「單大哥,荀龍和你有什麼生死之約?」

    單飛笑笑,「沒什麼大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趙一羽知道曹寧兒心中的急切,簡略提及了荀龍的約定,曹寧兒立即道:「單大哥說的是,這是他自己的約定,和你沒什麼關係!有些瘋狗沒來由的吠咱們,咱們不用和它們一樣的喪心病狂了。鐘大人,你說是不是?」

    曹寧兒見到單飛後,到如今仍舊激動的難以自已,她本有千般言語想問單飛,可見到單飛很有落寞的模樣,所有的話兒倒是盡數嚥了回去。很多人喜歡揭開別人的傷疤看看,然後再送上幾句看似暖心的言語,讓自己顯得仁義些,卻不知道這種舉動更多時候只能增加對方的痛苦。曹寧兒實為聰穎的女子,明了單飛的性格,遂對單飛的往事不再追問。

    只要單飛回轉,一切都好!

    鐘繇撫鬚笑道:「曹小姐說的好,世上之人若都如曹小姐這般想,倒會少了許多爭端。」他感慨一嘆,隨即道:「今日難得單統領回轉,老朽想要叨擾兩杯,不知會不會妨礙大小姐呢?」

    曹寧兒秀臉一紅,咬唇道:「鐘大人說的哪裡話?你這般貴客,我們請都請不到呢。我這就讓人去準備酒菜。」

    以往的曹寧兒就是做事利索,如今在歲月的磨礪下,更顯精明。不多時,曹寧兒已讓人備上酒菜,甚至為蛇頭那幫人也準備了兩桌。蛇頭那幫人從未想到一念之舉竟能得到和洛陽第一人鐘繇同地兒喝酒的待遇,感覺和做夢般。等曹寧兒得知單飛因這些人而來時,早將百金送上,蛇頭那幫人更是樂的合不攏嘴。

    曹寧兒招呼鐘繇上座,又讓單飛坐了主位,自己和趙一羽等人在下手作陪。

    鐘繇看曹寧兒忙裡忙外的,不由微笑望向單飛,「單統領,大小姐位尊千金,卻是如此辛勞,若有人能娶其過門,實在是前生修來的福氣了。」

    曹寧兒秀臉微紅,垂頭不語。

    單飛略有尷尬,暗想你老兒做不了和事佬,難道準備做個月老?他不想在此事多加糾纏,開門見山道:「鐘大人,實不相瞞,我此番有要事要做,不便在洛陽耽誤許久。」

    曹寧兒立即問道:「單大哥,你要做什麼事兒。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嗎?」

    趙一羽亦道:「單老大,你若真有事做,吩咐我等去做就好。我們沒有你的本事,可勝在人多。人多好辦事的,不是嗎?」

    單飛微笑道:「多謝你們的好意。不過,這件事一定要我親自去解決的。」

    曹寧兒心中微有酸澀。趙一羽放出緊急傳訊信號時,她已至城外。不知道緊急訊號意味著什麼,可她那時沒來由的一陣心顫,感覺可能是單飛回轉了。

    這數年來,她屢次這般感應,每次撲空後難免落寞,可此番的她仍是馬不停蹄的立即回轉。

    哪怕千萬次的失望,她也不肯放棄一次相見的可能。

    有時候錯過了,就是永遠的不見!

    撞開院門那一刻,她一眼就認出了單飛!那本是她魂牽夢繞的想念,無論單飛變成什麼模樣。在她心目中,單飛還是當年那個給她心動、心安、心念的少年。

    她沒有在第一眼看到單飛的時候就喜歡他,但等她察覺到自己內心所愛的時候,愛已在不知不覺中迸發!

    數年未見,單飛未變,他仍舊和以往那樣,看似沖和,實則有著決絕的心懷;數年未見,單飛著實又變了很多,他看似益發的落寞,哪怕在喧嚷的鬧市中,你仍能感受到他的寂寞。

    寂寞入骨。

    相思綿綿。

    數年未見,她和單飛仍舊是似近實遠!

    她擁抱著單飛的那一刻,激動的內心仍舊感覺到單飛如當初離別那時客氣的疏遠,她早就愛的不能自己,可是單飛呢,難道對她真的從未有過絲毫的眷戀?

    曹寧兒抑制住內心的酸澀,不讓眼淚湧上眼眶。「單大哥,我們都知道你可以自己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如今不必你一人去抗了。」

    單飛笑笑,「我知道。」

    「單老大,你這些年去了哪裡?怎麼從來沒有你的消息?」趙一羽難忍心中的疑惑。

    「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單飛知道一時半會解釋不明,哪怕諸多解釋,恐怕更讓人困惑,並不多言。

    鐘繇舉杯沾唇,緩緩又放下,言明目的道:「單統領,老夫知你是個奇人,此番冒昧叨擾,本是因為有事相求。」

    「哦?」單飛略有意外,不知道自己和鐘繇會有什麼交集,「不知道鐘大人要吩咐何事?」

    「吩咐不敢當。」鐘繇忙道:「單統領若是另有要事,老朽會另尋他人幫手。」看單飛有些詢問之意,鐘繇道:「單統領若是喜歡,老朽倒可將此事說說。」

    「在下洗耳恭聽。」單飛心道聽聽總沒什麼壞處。

    鐘繇看著單飛,緩緩道:「單統領可曾聽過傳國玉璽嗎?」

    單飛心中微震,訝然道:「傳國玉璽怎麼了?」他如何不知道傳國玉璽?當初他去雲夢澤,見到孫鐘和孫堅合撈傳國玉璽,之後的孫鐘偽造了玉璽,然後將真的玉璽帶往西域企圖得到黃帝傳下的更多神通。

    結果是傳國玉璽掉入蒲昌海,後來落到吳信的手上。鬼門混戰中,他雖重創了吳信,可傳國玉璽還在吳信之手。之後巫咸身死,吳信下落不明,傳國玉璽不知所蹤,鐘繇如今為何突然提及到傳國玉璽?

    鐘繇看出單飛對傳國玉璽並不茫然,立即道:「不知單統領對傳國玉璽知曉多少?」

    單飛不想賣弄,可急於知道真相,不想鐘繇將傳國玉璽從和氏璧的起源說起,遂道:「傳國玉璽是秦始皇用和氏璧所制,後來多經風波,聽說落於孫……孫堅之手。」

    趙一羽嗔目結舌,根本不知道單飛在說什麼。他雖有見識,但這些事情本是皇家秘辛,哪怕曹寧兒都不過略有聽聞,趙一羽更是無從得知。

    鐘繇讚道:「單統領果然學識廣博,孫堅死後,傳國玉璽落於孫策之手。當年袁術野心稱帝,強迫孫策交出了傳國玉璽。袁術兵敗身死後,本來呢……是袁術手下徐璆悄然將傳國玉璽送至司空之手,這傳國玉璽也就算重歸漢室了。」

    單飛微揚眉頭,「本來?傳國玉璽是假的?」他不知道徐璆進獻玉璽一事,卻確定如今宮中所藏的傳國玉璽必定是仿造的。

    鐘繇詫異道:「單統領早知此事?」聽單飛含糊的「嗯」了聲,鐘繇試探道:「莫非是曹棺曾將此事和單統領提及?」

    他這是想當然的推斷,單飛聽到曹棺之名略有心酸,反問道:「鐘大人為何這般說?」

    鐘繇緩緩道:「當年徐璆將玉璽進獻給司空時,老夫和曹棺亦在當場,而曹棺一見那玉璽,當下就道這玉璽絕非秦始皇嬴政所制的玉璽,因為玉璽是死物!」

    「什麼?」曹寧兒、趙一羽雖不想插話,可仍舊忍不住問了句。

    什麼叫玉璽是死物?

    難道?

    果如他們所料,鐘繇隨即就道:「老朽當初不解曹棺所言何意,直到近來才懂得,因為有人要將活的玉璽送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14:39
第949節 文姬歸漢

    鐘繇說的古怪,曹寧兒、趙一羽等人難免錯愕,暗想鐘繇老了老了莫非糊塗起來了,玉璽怎麼會活過來?

    他們侷限於認識,根本不明白鐘繇在說什麼,鐘繇亦沒有期待他們的反應,他只是看著單飛。

    單飛皺眉,半晌才道:「是誰要把活的玉璽送回來?」他心中微有凜然。據他所知,傳國玉璽本在吳信之手,以吳信的為人,如何會將這東西憑白送人?這難道是吳信的意思?亦或是……

    他想到吳信、巫咸、女修等人的關係時,腦海中驀地跳出個念頭這件事莫非和女修有關?!

    如果此事和女修有關的話,女修究竟要做什麼?如果這件事和女修沒有關係,又是誰在暗中推動此事?單飛一念及此,對玉璽一事不由重視起來。

    鐘繇神色訝異道:「單統領不問問什麼叫做活的傳國玉璽嗎?抑或是、單統領早知道此事?」

    單飛搖搖頭,「我許久未聽聞塵世的消息……」望見曹寧兒、趙一羽的訝異,單飛道:我的經歷一言難盡,不過亦因此知道些奇特的事情。大小姐,你頭上的步搖能不能借我一用?」

    曹寧兒有些不解,還是立即將步搖遞到單飛的手上,「單大哥,你拿去用就好。你手頭不寬裕嗎?」

    單飛搖搖頭,舉起那步搖對鐘繇道:「這步搖是黃金打造,其上有極為珍貴的美玉鑲嵌,這美玉可說是少見的玉石,質地上乘。」

    鐘繇有些發懵道:「這個嘛,應是如此。單統領的意思是?」

    「這種玉石是經曆數萬年,甚至是數十萬年的演變而成。」單飛解釋道:「古人……嗯,是我們之前的人都說玉為君子之器,又有玉可養人、人可養玉一說。」

    「正是這般。」鐘繇感覺單飛說的和正題無關,可還是聽的津津有味:「不過,老夫總覺得,此事有點兒無稽。」

    單飛讚道:「鐘大人好見識。」

    在場眾人暗道,此間恐怕只有單飛才敢這般說了。鐘繇卻不介意,反倒拂鬚笑道:「老朽能得單統領的讚賞,倒也榮幸之至。」

    曹寧兒只怕單飛出言得罪了鐘繇,忙圓場道:「鐘大人,單大哥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鐘繇含笑望向曹寧兒道:「曹小姐,你不用擔憂什麼。老朽雖是快朽了,不過還沒有到不可雕的地步。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當年對於曹棺,老朽就是極為佩服其見識的廣博,單統領青出於藍,又是諸多際遇,眼界遠較老夫為高的。」

    曹寧兒不想鐘繇對單飛的評價如此之高,心中喜悅,乖巧道:「鐘大人最是喜提攜後進,以後還請鐘大人多多指教。」

    她對自身是否被提攜並不在意,倒很想讓鐘繇多多照顧單飛,不過她怕挫傷單飛的自尊,並不明言。

    鐘繇聞音知意,微微一笑道:「還請單統領說下去。」

    單飛默然了片刻,繼續道:「所謂玉養人、人養玉一事的確有些無稽,不過的確又有這種情況出現。一種解釋是,美玉本身有人體所需的物質,可和人形成互補……」

    他說的這些和微量元素、微循環和放射性有關,但他無法說出這些術語,只能簡單的形容一二。

    鐘繇嘆道:「老子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本是自然孕育而出,和自然必定有著不可割捨的關係,因此人和地下所出的精華之玉有互補也是極有可能,不過……這種機緣並不多見。」

    單飛暗想這老頭子到了他那個年代,絕對是樸素的唯物主義者了,「不錯,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只是人為逐利,這才誇大渲染其中的功用誘人相信這點。不過我最近數年卻發現,有一種美玉可以不經光陰侵染,而是由人手造出。」

    他說的是黃帝等人所傳的器物,鐘繇自是不解,詫異反問道:「世人還有這般本事?」

    單飛肯定的點頭,指著手上的步搖道:「這步搖上的美玉哪怕再是貴重,終究是一種石頭,亦是死物。」

    旁人還是不解,鐘繇卻是醒悟道:「單統領的意思是和氏璧竟是由人工造出?因此其中有諸多關竅?!而有人要將活的玉璽送回,也是包含著不可告人的用意?」

    單飛無法將黃帝、女修的事情話於鐘繇,這般解釋多少有點提醒之意。見鐘繇很是睿智,單飛倒不進一步說破,「我確定和氏璧是人工所造,因此知道在某種情況下,玉璽可能會顯靈,也會被人認定是活物,但這玉璽究竟為何會被送回漢室,還要請鐘大人解釋一二。」

    鐘繇暗自讚許,心道這小子行事雖是神秘,可做事卻是磊落非常。單飛說的這般詳盡,鐘繇倒也不再隱瞞,「據老朽推測,玉璽復活的確像單統領所言的那樣,更像是人為。不過如今玉璽還沒有回轉漢室,眼下正在蔡文姬的手上。」

    「蔡文姬?」單飛雙眉微揚。

    曹寧兒詫異道:「單大哥,你認識她嗎?」

    單飛如何不知道蔡文姬?在他那個年代,古代有才有貌的女子都被後世文人繪聲繪色的渲染多遍,蔡文姬本是極具才華,他想不知道都難。

    不過蔡文姬能被後世廣為流傳,和老曹還有很大的關聯。蔡文姬身遭不幸流落草原,曹操因和蔡邕有舊,憐蔡邕並無子嗣,知曉蔡文姬人在草原,遂用重金將蔡文姬從匈奴人的手上贖了回來。

    而後世「文姬歸漢」的典故,就是以這段歷史為樣本進行了藝術創作。

    看鐘繇亦是詫異,單飛遲疑道:「我聽說已故的蔡邕大人有女叫做蔡文姬,素有才華,鐘大人說的可是她嗎?」

    鐘繇點頭嘆道:「老朽說的正是蔡大人之女。文姬素有才華,可惜命中多難,當年蔡大人因得罪王允身死後不久長安動亂,文姬竟被匈奴人擄掠到了草原。」

    單飛亦為蔡文姬的遭遇感慨,可仍不解玉璽為何會在蔡文姬的手上。

    「這件事說來話長。」鐘繇望著堂外的天空,神思悠悠。

    「只要鐘大人不累的話,盡可說下去的。」曹寧兒咬唇道:「單大哥,你說是不是呢?」她聽出單飛有要離去的意思,內心著實焦急。

    單飛默然片刻才道:「鐘大人似對蔡家一事,頗多感慨?」

    「老朽和蔡家,本是極有因緣。」鐘繇感喟道:「當初老朽可說是和蔡大人同殿稱臣,只是那時蔡邕大人已是位高權重,老朽還是默默無聞。蔡大人和老朽結為忘年之交,又傳老朽書法一道……」

    單飛知道在後世人的眼中,鐘繇的名氣不在於他是司隸校尉、數朝元老,更是因為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鐘繇的兒子就是鐘會,那個被姜維鼓動取蜀地後造反要自立、反送了性命的倒霉蛋。另外一件事情就是鐘繇本是和東晉王羲之並稱為「鐘王」的書法大家。

    據考證,蔡邕、蔡文姬均精書法,而鐘繇的書法正是傳自蔡邕。

    鐘繇回憶當年往事,感慨萬千道:「老朽對蔡大人知遇之恩實難忘懷,當年董卓身死,王允、呂布佔據長安,王允行事益發近於董卓,引發蔡大人感喟。王允那時已聽不進人言,以為蔡大人存心嘲諷,遂將蔡大人下獄處死。」

    單飛心道,那時候的長安堪比地獄般。可世上如地獄的地方,絕不止長安了。

    「老朽無能,不能救出蔡大人,已經深感慚愧。」鐘繇傷感道:「後來老朽得知文姬流落草原,更是難過。老朽屢次派人打探文姬的下落,終從一人口中知道她落於匈奴左賢王之手,境況淒涼。」

    單飛默然,暗想匈奴的某些風俗很是野蠻,蔡文姬的下場自然苦不堪言。

    「老夫知道這消息後,忍不住想請人將文姬帶回中原。」鐘繇繼續道:「可匈奴人卻對文姬很是看重,拒絕了老夫的請求。」

    趙一羽憤慨道:「蔡文姬是被匈奴人搶走的,是不是?」

    「是啊?」鐘繇不解道:「怎麼?」

    趙一羽大聲道:「那我們派人去把她搶回來不就好了?我們不理虧的,單老大,你說呢?」

    單飛暗想你說的倒簡單,鐘繇卻不會這麼做的。鐘繇鎮守洛陽,安撫關中,如何能公然為蔡文姬挑戰匈奴?匈奴若是藉口入侵中原,鐘繇難以承受此中之痛。

    鐘繇苦澀道:「我們是不理虧的,可惜的是,這世上並非有理就能走遍天下的。」默然片刻,鐘繇又道:「老朽沒有死心,知道司空亦因書法一事和蔡邕大人交好,遂將此事話於司空大人。司空大人頗念舊情,當下決定重金將文姬贖回中原,匈奴人幾經刁難,司空卻是屢加贖金,終於打動了匈奴人。」

    眾人都是舒了口氣,單飛卻皺眉道:「那鐘大人為何還悶悶不樂?」

    鐘繇半晌才道:「匈奴人同意將文姬送回中原,但提了個很奇怪的條件。」

    「什麼條件?」眾人齊聲問道。

    鐘繇神色古怪道:「他們說要將傳國玉璽連同蔡文姬,一起送回中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14:39
第950節 有所求

    聽到鐘繇說出匈奴人的條件,眾人的第一個念頭均是匈奴人是不是腦袋進水了?他們為何會在放蔡文姬回轉時,又主動送回了傳國玉璽?

    無論玉璽是死是活,在世人眼中,玉璽都是極為貴重之物,匈奴人逐利而為,這般作為實在有點解釋不通。

    曹寧兒開口問道:「鐘大人,匈奴人無利不起早,主動送回傳國玉璽,是不是還有別的條件?」

    鐘繇讚道:「曹小姐聰穎非常,倒是立即想到這點。老朽和司空聽聞匈奴人的條件後,都是異常費解。這世上或有良心發現,可匈奴人這般做,終究還是出乎常理……」

    單飛心道,還是你老鐘看的明白,你指望一個擄掠婦孺的強盜良心發現,那和信獨裁者會民主一樣不靠譜。在我們那個年代,就有很多國度霸佔著從中原搶走的無數珍寶,炫耀於人前卻沒有絲毫的羞恥之心,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們這種人居然還自認是文明民主?天空沒有極限,有些人的不要臉亦是沒有極限。

    「匈奴使者的確提出了條件。」鐘繇又道:「他們的條件是希望司空不加隱瞞的將傳國玉璽迎回漢室,安置在宮廷之中。」

    「什麼叫不加隱瞞?」單飛反問了一句。

    鐘繇解釋道:「他們希望我們隆重的迎回玉璽。」

    「這個條件……聽起來……倒不苛刻。」趙一羽不由道。

    曹寧兒卻是微有蹙眉,「但匈奴人肯定有他們的用意?」

    鐘繇緩緩道:「塵世本無事,俗人自擾之。世人的悲哀莫過於雖是一心向好,卻被世俗的艱難改變的顧慮重重、彼此提防,平添了無數風波。」

    曹寧兒感覺鐘繇是在開解他們,不由分辨道:「鐘大人,我們不想惹事的,一羽他們也是兢兢業業的做事,只想為父老鄉親求好,可我們不惹別人,別人卻總是找我們的麻煩!」

    鐘繇輕聲道:「曹小姐所為已是極為難得,單統領身懷大能,卻能克制謙讓,亦是老夫近年來少見的人物。可惜的是……如單統領這般的人實在過於少見。」他神色感慨,望向單飛道:「老朽雖是渴望天下百姓再無苦厄、人人並無芥蒂,可這些年來多見世上的醜惡,亦難免墜入俗套,因此對匈奴人的用意多加揣摩。直到今日聽單統領解釋玉璽一事,老朽更確定其中真的包藏禍心。」

    趙一羽暗想鐘繇實在過於謹慎,玉璽再是神奇,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單飛卻已明白鐘繇的未言之意匈奴人要將玉璽還給漢室,這聽起來像是好事,可在鐘繇看來,匈奴人恐怕是有挑撥之意。

    如今這天下大半是曹操平定的,可匈奴人這種時候卻要將玉璽大張旗鼓的歸於漢室,世上難免會有輿論,認為這是什麼天命所歸、漢室再興。當今天子劉協一直是個傀儡皇帝,並無實權,若是有人借此生事,鼓動劉協向曹操索要實權,只怕天下大亂又起。

    單飛沒什麼腐朽的忠君思想,認為天下歸誰掌管其實無所謂,只要你能真正為天下百姓考慮就好。可悲的是,太多權術者打著為百姓考慮的旗號卻不改權術內鬥的劣根,最終苦的還是卑微的百姓。

    根據史載,當初在李傕脅迫獻帝時,鐘繇曾和曹操有過聯繫,之後又策劃漢獻帝東逃,在漢獻帝衣食無憂後,鐘繇開始專注安撫關中、河東、洛陽等地,給地方百姓一個太平。這樣的一個人,最關注的應是天下的穩定,亦不會拘泥的認為天下必須歸於某人之手才可。

    看著鐘繇眼角的皺紋、鬢角的華發,單飛帶著尊敬道:「鐘大人找我交談的用意,我隱約知曉……」

    趙一羽、曹寧兒相顧愕然,還真不知道鐘繇的用心。

    單飛繼續道:「鐘大人可是想讓我去查探玉璽的玄秘?」

    鐘繇目露讚許道:「難得單統領一點就明,老夫正是這般想法。想當年曹棺統領曾多經手玄奇要事,本是最好的人選。如今曹棺不在,幸得單統領前來,因此老夫不揣冒昧,想請單統領去迎玉璽回歸……」

    單飛沉吟不語。

    曹寧兒一旁突然問道:「單大哥,三爺他眼下如何了?聽石來說,你和三爺一塊消失在樓蘭城,你可有三爺的消息嗎?」

    單飛默然片刻道:「三爺他得償所願,死而無憾!」

    曹寧兒嬌軀微顫,吃驚道:「三爺故去了?」見單飛點頭,曹寧兒雖已預料到這個結局,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淚水流淌而下。

    趙一羽、孫輕等人均是黯然。他們得到了摸金校尉極大的幫助,飲水思源,傷感難免。

    鐘繇亦是神色感慨,半晌才嘆道:「不想曹棺居然去了。」他默然片刻,終於又道:「老朽曾聽曹棺言及人終有一死,若能無憾,亦是幸事。曹棺既然得償所願,曹小姐也莫要太過傷感了。」

    曹寧兒「嗯」了聲,淚水仍是難止。

    單飛看著那淚水點滴的打濕了裙襬,卻無法寬慰,回到正題道:「鐘大人,我不想去迎玉璽。」

    鐘繇微有愕然,半晌才道:「單統領若有要事,老朽倒是不好強求。」他說出此事,本有相求之意,暗想能為蛇頭那些地痞討得點兒好處的單飛,應該知道玉璽之事關系重大。單飛豈是坐視禍亂袖手旁觀之人?既然如此,單飛的拒絕倒讓鐘繇很有意外。

    「我的確有要事要做。」單飛解釋道:「我亦明白鐘大人的用意,臨渴掘井不如治亂未成,我等若能趁匈奴人謀劃未成時加以破解,對天下本是幸事。」

    鐘繇略揚眉頭道:「單統領高見。」他看單飛知曉輕重,不死心道:「司空雖派夏侯淵將軍和荀氏處置此事,可在老朽看來,為求玉璽穩妥的回轉漢室,亦讓玉璽不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唯有單統領這般人才能將此事處置得穩妥周到。」

    「玉璽一定會被送到許都!」單飛沉聲道。

    鐘繇訝然,暗想這件事所關非輕,我都不敢這般擔保,你單飛為何會這般肯定?

    單飛想的卻是若這是女修的計畫,有吳信那幫人的策劃,無論如何,玉璽都會被送到許都,不然這齣戲怎麼唱下去?如果此事和女修無關,曹操既然敢接玉璽,如何會不考慮接下來的禍患?

    「該來的一定會來。」單飛言有暗指道:「司空若不是知道這點,恐怕亦不會聽從匈奴人的安排。」

    鐘繇心中微凜。他一心天下的安定,不想因玉璽一事讓天下另起波瀾,是以採用「不治已亂,治未亂」的手段,可聽單飛這般說,顯然是說曹操要借此試探下民意……如果真的這樣,他鐘繇如何能妄自決斷?

    「不知玉璽何時會到許都?」單飛問道。

    鐘繇回道:「如今玉璽已至關中,若無意外,只怕半月的功夫,會被送至許都。」

    「好。」單飛長身而起道:「我會在玉璽到達許都後,查個究竟。鐘大人,大小姐,我還有事情要做,就此別過,許都再見。」

    眾人不想單飛說走就走,都是意外,不過看單飛行色匆匆似有要事,眾人倒也不好攔阻。眼看單飛就要走出院門處,曹寧兒不由喚道:「單大哥……」

    單飛止步回望,「大小姐……」

    曹寧兒凝望單飛半晌,這才道:「你一路小心。我們在許都等你。」

    單飛想要說些什麼,見眾人均是望過來,隨即笑道:「多謝大小姐提醒。」

    院門合,單飛消失不見。

    曹寧兒怔怔的望著單飛離去的方向,淚水不由再次湧上了眼眶。

    趙一羽等人望見曹寧兒這般模樣,雖想安慰,卻是不能上前,只是低聲念道:「鐘大人,單老大好不容易回來了,卻不知道有什麼急事要辦呢?他這麼匆忙,也不多和……故人談談?」

    鐘繇端著酒樽,望著那憑風而立的落寞倩影,緩緩走過去道:「大小姐,記得洛陽白馬寺重建後,老朽曾看到大小姐前去許願。」

    曹寧兒並不回頭,只怕讓鐘繇看到眼中的淚水。淚光中,她依稀看到那滿是虔誠的女子跪在佛前,真心的禱告佛主,曹寧兒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能讓單大哥平安回轉。如果單大哥安然無恙,曹寧兒雖死無憾!

    「老夫曾詢問大小姐許了什麼心願?」鐘繇緩緩道:「那時大小姐雖是羞澀,但還是告訴了老夫,說希望單統領能平安回轉。大小姐雖未明言,但老夫隱約猜到大小姐對老夫提及心願的用意,大小姐認為多一個人的助力,說不定就能多一分找到單統領的希望。」

    看著強抑淚水的玉人,鐘繇感喟道:「佛經有言,有求皆苦。有求雖苦,但有求如能有所應,還是讓人感覺欣慰的事情,畢竟很多時候,很多……因緣,始終強求不來。」

    曹寧兒扭頭望向了鐘繇,強笑道:「多謝鐘大人,寧兒明白。」她知道鐘繇的勸告之意,亦明白自己不應再求許多,可是心酸始終難奈。

    螓首垂,淚水亦垂,輕輕的跌入了塵埃。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14:40
第951節 傾訴

    夕陽霞映,黃河蒼莽。

    單飛臨黃河岸邊,看西斜的殘陽照得桃花嫵媚依舊,良久後縱身躍入黃河之中。他急於離開洛陽,一方面是知道時日緊迫,傳國玉璽到達許都之日,只怕又是風雲再起之時,另一方面,他卻無法撫平曹寧兒的傷感。

    他不想時至今日的曹寧兒仍是有所期待。哪怕他生死未卜、哪怕匆匆數載,時光或許能沖淡了世事的色彩,卻也能添濃了痴情的等待。

    他無法給曹寧兒任何承諾,只能離開。

    桃花盛開,春風暖,河水微寒。

    當年為從漩渦水道中帶著晨雨安全離開,單飛沒少下苦功。他那時經歷了難數的磨礪,確信能將晨雨安然帶出絕境後,這才付之行動。他有時候看起來很是衝動,但大多時候,還是會耐心的準備。

    他那時候沒有想到還會回到這個鬼地方,但當年的準備讓如今的他記憶猶新。暗道長、湍流急、環境複雜,對如今的他卻不能造成太大的障礙。

    水中流勁,他「虛」字訣出,整個人就如融入水中般,「潛」字訣用出後,他更如弩箭般的前行。水中的魚類見到了單飛,都是驚嚇的四散逃命,不知道這個人類如何會有比它們還要精湛的水中本事?

    不用多時,單飛已入潛水艙中。當年他帶晨雨離去後,這潛水艙就一直處於開放之境。他取下了玉珮,排出了艙水,再次回到潛艇之內。

    是潛艇!

    如今的他百分百的確定他所在之地是潛艇——單鵬在此間留下潛艇,本為了將單鵬自己從天之本源引回。就因為這艘潛艇,因此才留下七星墳的傳說,亦是引發了一連串的傳奇。潛艇的真身到底是何模樣,單飛仍舊一無所知,不過對潛艇的外部結構,他可說瞭如指掌,那本是他和晨雨朝夕相處的地方。

    十字形的建築,一間空空蕩蕩的卻裝滿了他和晨雨患難與共的回憶,另外一間,儲備著很多天然的食糧。

    單飛從那空蕩蕩的石室走入那滿是植物的室內,伸手從地上挖出塊地精,洗乾淨吃了口,爽甜中帶著淡淡的澀意,有水珠點點滴滴落在了地上。

    默然許久,單飛才在追憶中回過神來,恢復了以往的縝密——女修改變了晨雨的命數,此間就不再有晨雨的痕跡,可女修的石像應該還在?

    四間石室中,一間儲糧、一間空蕩,一間排水倉,另外一間應該安置著女修的玉像。單飛當初見到女修的玉像時,只感覺機緣巧合,但如今的他卻知道這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宿命的安排!

    單鵬在漫漫求索路上很是孤獨寂寞,這才在潛水艇中留存了女修的玉像?支撐單鵬探索下去的本是女修,可如今的女修卻在懷疑單鵬……

    千古滄桑,何能不變?

    單飛心境黯然,緩步走入那留存女修玉像的室內。

    玉像霞光,無論如何變遷,其上依舊有流彩飛揚,照亮了本是黯淡的石室。當年單飛第一眼看的是那如月牙般的眼眸、玉像嘴角的一抹哀愁,可這次他的目光卻是最先落在玉像之前,神色訝然。

    在他的記憶中,石室本是空空蕩蕩,只有最盡頭矗立著女修的玉像。曾經記憶的烙痕異常深刻,因此這裡的任何改變都難免讓他最先留意。

    玉像之前的地面竟插著一把連鞘的長劍!

    劍柄金線纏繞。

    未出鞘,仍有凌厲的蕭殺之意!

    單飛心口劇烈的跳動,身軀晃晃,剎那間鼻樑酸澀。

    他如何認不出那正是晨雨使用的佩劍?

    當年晨雨一劍洞穿樹木後消散的場面再次回到他的腦海——圓月中天,晨雨消散,長劍亦散,只餘一根髮絲輕飄飄的從劍痕旁緩緩落下……

    髮絲是他單飛所有,關於晨雨的一切被女修強行抹去。不過晨雨終究還是留給他很多回憶,他越是明白無間的玄奇,越是明白晨雨需要多強的意志才能為他留下那封信。

    可長劍終於消散,無間效應化空了長劍……

    那長劍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或許這本是詩言的劍?是詩言將寶劍傳給晨雨,晨雨雖已不再,可詩言還在此間留下了長劍?

    單飛緩步走到長劍前,慢慢的伸出手去,卻是頓在半空。他那一刻心中雖是異常激動,卻始終還在思索長劍留下的意義,因此在觸及長劍前,他又發現了一點異常。

    長劍蒙塵。

    這點兒並不出奇,他身為考古學家,知道只要不是在真空的環境,地下空間內的一切古物終究會被塵土掩蓋。

    可劍柄之上蒙塵的痕跡,卻比劍鞘處要淺了許多。這本是極為細微的差別,若非單飛有著精湛的考古經驗,並不容易發現這點。

    右手停在了半空,緩緩又縮了回來。

    旁人哪怕發現這種奇怪的跡象,亦多是以為鬼怪作祟,單飛腦袋中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長劍並非插在此間就沒有動過,而是有人又握住了劍柄,這才讓此處的痕跡與旁處不同。

    是誰?

    會是誰在他來之前握過這柄長劍?

    單飛無法判斷具體的年限,但根據塵灰的痕跡判斷,這應是近年來的事情。

    一念及此,單飛的一顆心劇烈顫抖起來,他霍然轉身向地上望去,發現地上果有另外一人的腳印。自入此間後,他一直陷入往事追憶中,對地面的情況始終未多加留意,但此刻的他用心辨別,立即發現在他之前真的有人曾至此間。

    半蹲下來,單飛判斷那腳印的尺寸,突然喊道:「尚香!尚香?」他喊叫聲中,迅速在另外兩間石室內勘察一遍,確定是有人在此間徘徊,而從積塵腳印的留痕尺寸判斷,那應是女子的腳印。

    是孫尚香來過此間?

    單飛一時間心情激盪,倒有極大的把握確定這點——詩言隨曹棺消失,沒緣由前來這裡,此間極為隱秘,要到這裡非高手不能。是女子、是高手,又能來到此間握住劍柄的人只可能是孫尚香。

    恢復晨雨記憶的孫尚香?!

    單飛身軀顫抖。在雲夢澤時,他就感覺孫尚香恢復了晨雨的記憶。如果來的真是孫尚香,那一定是有了晨雨記憶的孫尚香,不然根本無法解釋孫尚香會來此間。

    孫尚香來這裡做什麼?

    她也一直在找他單飛,因此回到二人曾經相處的地方,希望尋到他的蹤影?

    單飛一念及此,驀地臉現喜意。他突然想到在龍宮天塔內,他曾經幫夜星沉重現了許多年前的事件,那他是不是可以借流年看看以往的情況?

    地上的長劍並非夜星沉,用流年通過此間的痕跡發現往事的方法或許不見得有用,但這個念頭值得嘗試。

    單飛想做就做,立即盤坐在地上,將流年平放在膝上。竭力的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單飛調息良久,流年益亮。

    霍然睜眼,單飛注目長劍,喝道:「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流年似懂得他的心意,倏然射出一道白光,籠住了那連鞘長劍。長劍倏亮,亮的如同一道閃電耀在單飛的面前。

    孫尚香霍然出現!

    單飛心弦震顫,不想流年神奇如斯。驀見孫尚香閃現,他本無意窺探孫尚香的行蹤,正要收回流年的光芒,就看到有水珠點滴的輕輕落在地上。

    「單飛,你在哪裡?」孫尚香無力的跪在地上,秀眸垂淚。她緊握著那長劍的劍柄,這才讓自己不至於軟倒在地。

    她本是個極為堅強的女子,最少在世人面前很是堅強。哪怕在冥數那般絕境,她仍能堅強面對,可如今的她卻是前所未有的軟弱。

    淚水斷線珠子般的落下,孫尚香哽咽道:「我一直在找你,可我真的無能為力,我找不到你,我始終找不到你。我以前認為憑毅力可以解決這世上的一切困難,可事到如今,我才發現很多事情絕非憑毅力就能夠做到……」

    單飛默然。

    「你知道嗎?我曾和蓮花有個賭局。」孫尚香喃喃自語,如同單飛就在眼前,她的心事唯有對單飛才會吐露。可她也是因為知道單飛不在,這才會說出心中的傷悲。

    「我和蓮花做賭,誰能幫你達成心願,才能留在你的身旁。」孫尚香垂淚道:「我那時不知道自己就是晨雨……卻很想幫你。」

    單飛身軀微震,他聽出孫尚香的言下之意——孫尚香已知道她就是晨雨!

    「因為在去冥數的海上,你曾經說了一個讓我傾心的答案。」孫尚香追憶道:「那時我問你——如果你最愛的人忘記了你,你又該如何來面對?」

    單飛瞬間想起海上明月起的那幕,他記得自己的答案。

    「你告訴我——就算晨雨忘記了你,你也會讓她再愛你一次。」孫尚香哽咽道:「我自從聽到這個答案後,就已愛上了你。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若真的也忘卻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那男人亦會如你般為我而努力。」

    神色憔悴,孫尚香泣聲道:「可我發現我實在很是自私,我從未想到過讓你再愛一次,是要你以付出性命為代價。你知道嗎,在龍宮天塔面對你的時候,我寧可希望他們殺了我,卻不想讓你知道那時候是我立在那裡!我一心想幫你,卻終究害了你!對不起,你已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我卻始終拖累你……」

    空蕩的石室靜寂如夜,唯余伊人的啜泣。

    單飛緩緩伸出手去,卻是停在了半空。他看似觸摸到伊人的秀髮、感受著伊人的悲傷,卻給不了伊人任何安慰。

    伊人傷悲。

    單飛落淚。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14:40
第952節 須彌納芥子

    單飛淚水流淌,痴痴的看著流年光芒中的孫尚香。

    當聽到孫尚香說及「很多事情絕非憑毅力就能夠做到」時,他習慣性的沉默,他不否認孫尚香所言,但他那時更想告訴孫尚香——有毅力才會有希望,在絕境中,他屢次能堅持下來,是因為他無悔的信心、咬牙的堅持。

    可等聽到孫尚香啜泣的言語時,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伊人說出這種言語——你不是那個絕望的人,就永遠不能體會絕望那人的悲傷。

    他只能陪著孫尚香落淚。流年似水,他看到的是孫尚香曾經的淚水,逝水怎追?他因無力幫助孫尚香而感傷,可他更知道,孫尚香比他要傷感百倍。

    流年益發的明亮,孫尚香的啜泣聲卻是慢慢的止歇。良久,孫尚香終從地上站了起來,喃喃道:「單飛,你知道嗎,我和蓮花又賭了一次。」

    單飛微有詫異,他知道白蓮花和孫尚香曾以他為賭的事情,卻不知道他既然消失了,二人又在賭什麼?

    玉容淒婉,孫尚香低語道:「她和我說,你一定還在這世上,像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有事!我雖對蓮花的言語多不認可,但這一次,我很希望她說的沒錯。」

    默然片刻,孫尚香輕聲又道:「不過我總感覺她不只是盲目的堅持,而是骨子裡面有著自信,她似乎知道你的下落,亦能找到你!」

    單飛心中微震。他知道哪怕女修都不見得知道他單飛的下落,不然女修早就聯絡到單鵬,那白蓮花為何能確定他單飛在哪裡呢?

    女人的直覺素來不差,孫尚香的直覺更是優秀。單飛感覺孫尚香並非憑空臆斷。

    「單飛,蓮花和我賭,誰能最先找回你,另外一人一定要……一定要……離開你,再不相見!」孫尚香低聲道。

    單飛暗自嘆氣,不知道如何去說服那個倔強執著的白蓮花。

    孫尚香澀然道:「我找遍了記憶中所有的地方,最後找到了這裡,仍舊沒有你的消息……你若非有了意外,絕不會這久不和我聯繫。」淚水再次盈滿眼眶,孫尚香哽咽道:「我不是一個肯認輸的人,但這一次,我寧願輸給白蓮花、永遠的不見你,也希望你能安然的回來!單飛……你……我……對不起!」

    她看著前方,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良久,腳步聲輕響,孫尚香黯然的離去。

    流年黯淡,伊人消逝,單飛輕輕的嘆了口氣。

    石室重回靜寂,半晌後,單飛終於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暗想孫尚香雖和蓮花做賭,但輸的那人總不會有事。念及於此,他心下略安,立即回到當下最緊要的問題——他怎麼能在這裡聯絡到單鵬?

    到這之前,他已經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當初單鵬說了——他單飛能運用六甲秘祝,又知道天坑下另有天地,只要憑心感應,自然會激發這裡的能量,和單鵬取得聯繫。

    此事通玄,單鵬並沒有詳細的解釋。單飛當初其實很有些困惑,因為他和晨雨置身此間時,曾反覆查探四周的境況,知道此間地上鋪的是厚重的青石板,而之下似乎有金屬回聲。他那時候並沒有進一步的挖掘,一來缺乏工具,二來只怕絕境是置在水中,他萬一挖穿地面將水引進來可是糟糕透頂。

    不過單鵬明明提及這裡就是潛艇所在的地方,他單飛是見過潛艇的人,真不知道偌大的潛艇究竟會藏身在哪裡。

    他考古出身,對土木中的各種機關極為熟悉,當初多加研究,認定此間絕不會有另外的機關暗道。

    這是不容置疑的專業性!

    若非這種專業,當初黃承彥也不會主動招他為女婿……

    一想到雲夢澤的事情,單飛靈機一動,暗想黃帝那些人總喜歡打破常規的行事,單鵬莫非也是如此?

    雙手掐決,單飛「虛」字已出,瞬間將自己融入天地自然之中。若在以往,他倒沒有這大的本事,但歷經龍宮天塔的考驗、又從天之本源回轉,無論眼界還是神識,他都是遠勝從前。

    身體倏虛,單飛就感覺神識外擴,不用眼已看清了週遭的情況。他雖習慣多在腦海中形成地下立體圖,但等看到此間真實的情況時,還是心中微驚。

    他看到了一個類似圓球的東西正鑲嵌在犬牙交錯的岩縫之中,而岩縫中注滿了大水,再向外擴,就是湍急的地下水道遠接磅礴的黃河。

    圓球似金非金,很是奇特。他眼下所在的石室處於圓球內的位置,亦是處於大水的包圍中,他無論向哪個地方挖掘,最終都是會挖到那似金屬圓球的表面,他如果有能力鑿穿了圓球,一定會將地下水引進來。

    似金屬的球體將地下水盡數隔絕在外,唯一和外界交互的地方就是那排水室。

    這種地形極為奇異,可說非人力可為。也只有單鵬那種人物,才能在此間造出個如此奇特的地方。

    對周邊的情形感知更多,單飛反倒更是困惑。他見過潛水艇,可無論怎麼來看,他所在的金屬圓球都不像是個潛水艇。

    在這種地方如何聯繫到單鵬?單鵬信誓旦旦的說他單飛一定可以在這裡聯繫到眾妙之門。單鵬不會騙他!那問題出現在哪裡?

    單飛在這種時候並未氣餒,只是反覆想著單鵬在眾妙之門處說過的話。翻來覆去的想了多遍,他腦海中再有靈光閃現。

    單鵬讓他發現光音天時曾經說過——用心去感覺玄奇的存在!身靜易,心靜卻是極難!只要你能靜心,再追憶九字真言的「虛」字之感,你很快就會發現光音天!

    在發現光音天的時候,單鵬要他單飛用心去感覺!在提及潛艇的時候,單鵬不亦是著重強調了一句話——憑心去感應?

    他單飛眼下仍舊是用神識去看,卻沒有憑心感覺?

    單飛想到這裡,立即追憶當初看到光音天前的感覺,不過片刻的功夫,他驀地感到有一點光華閃爍在金屬球之內、他的面前。

    霍然睜眼,單飛茫然四顧,發現自己還是置身在石室之內。他的眼前雖有女修玉像的流彩,卻沒有適才發現的那點光華。

    默然了片刻,單飛再次閉目,重複適才的步驟,不用片刻的功夫,他再次發現那光點出現在近前。

    不是他身軀的近前,而是他心識的近前?

    單飛剎那間若有所悟,聚神在那光點之上,就感覺那光點益發的明亮,簡直要比太陽還要明亮時……

    「轟」的聲響。

    下一刻的功夫,他發現自己已處在一處極為奇異的空間!

    那空間如鯨魚般的形狀,比他所在的那個圓球要廣大許多,空間四周閃爍著明亮卻不耀眼的光輝,讓人感覺如置身在晶瑩剔透的金剛石內。

    空間牢不可摧的安全,給人極大的心安!

    「這是哪裡?這是單鵬說的潛艇?原來我所處的那個圓球不是什麼潛艇,所謂的潛艇,是另外的一個空間?圓球只是進入這個空間的必經之路?」單飛震撼眼前所見,思索間自言自語。

    有個聲音悠然傳來,「單飛,你說的全然無誤。」

    單飛一聽那個熟悉的聲音,驚喜問道:「單鵬將軍?」

    「不錯,是我。我正在眾妙之門和你聯絡。」單鵬回道:

    夜星沉的聲音隨即傳來,「單飛,你……怎麼樣?」夜星沉的聲音中滿是驚喜。

    「我還好,中途有點耽誤,不過我已盡快趕來。」單飛解釋道:「夜宗主不必焦急。」

    夜星沉笑道:「說實話,我並未太過焦慮,因為我感覺你離開不過盞茶的時間。」

    單飛意識到時間比例的問題,亦笑道:「那就好。將軍,如今我們如何幫助夜宗主回轉?」他話音未落,眼前有光華閃現,就見單鵬、夜星沉已經現身他的面前。

    心中一喜,可隨即意識到眼前不過是幻影,單飛讚歎道:「單鵬將軍,你如何能將另外空間的影像傳至此處?」

    他那個時代也有遠程視頻,可比起單鵬的技術來說,差的絕不只是幾條街,而更像是差了個銀河系。

    單鵬微笑道:「這件事解釋起來殊為不易,不過你要做到這般,卻是大有可能。不但是你,劉武亦是能做到這點。悉達多曾對世人言及,任何人都可以如這般。」

    「世上人人皆有如來德相?」單飛反問道。

    單鵬微微點頭,「單飛,恭喜你。」

    單飛略有尷尬,「將軍說笑了。我不過是找到此間,可這卻是將軍創造的空間!」他深知其中的差別遙遠。

    單鵬真誠道:「我不是恭喜你找到潛艇,而是恭喜你終於證悟了須彌納芥子的不可思議神通。」

    他說的奇怪,夜星沉微有茫然之際,單飛失聲道:「不錯,正是須彌納芥子!」他知道這是佛教中的一種說法,是認知層次的一個譬喻。

    須彌納芥子的意思是說——法界體性廣大不可思議,無所不包而大小無礙。哪怕如須彌山那般高大的地域連同其中的眾生投入微塵芥子中,須彌山不見小,芥子亦不見膨脹。

    在現代人眼中,這根本就是違背物理常識的概念,可現代人的所謂的物理常識,在千百年後一定會是矇昧的讓人發笑。

    圓球小,潛艇卻是廣大,潛艇置於圓球中本是不可思議的情況,但這正如佛家所言的須彌納芥子般,實為不可思議的神通展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14:40
第953節 自世界

    單飛思索之際,單鵬微笑不語。一直等單飛似有困惑的望來,單鵬這才道:「看來你還有一些困惑?」

    夜星沉一生少服人,可對單鵬實在是心服口服。單鵬本是極為神秘的一個人物,但你在真正接觸後,才發現他又是一個極容易相處的人物,他自身有著疑難無數,卻從不吝嗇對求知的人進行開解,不過單鵬亦是一個良師,他並不急於將自身的知識灌注給單飛,始終期冀單飛自行領悟。

    單鵬對單飛期待很高!

    真正的宗師絕不是學出來的,而是悟出來的。夜星沉身為一代武學宗師,自是明白這點。

    單飛不是還有一些疑惑,而是滿腦袋都是問題,「我能見到須彌納芥子之境,但如何能如將軍般將須彌納入芥子中?」

    單鵬欣慰的笑笑,「很好。」

    「什麼很好?」單飛反問道。

    單鵬解釋道:「很多時候,你想去做到,信心是根本,你若根本不信,談何能做到?你證悟此境,並不侷限於認知去否定,反倒立發求知之心,這就很好。」

    很是感喟,單鵬繼續道:「此種神通之境不可思議,大多世人認為是荒謬,偶有一些能夠得窺管豹之人,卻轉瞬流入了旁門左道,期冀以這神通滿足自身的慾望,卻不知道要證悟此道,必須要以正念為輔佐。」

    單飛若有所悟。

    「正念一失,哪怕僥倖偶爾神通點滴,亦不過如鏡花水月,誤己害人,更增世上的混亂。」單鵬感慨道:「此神通秘術曾在世間有所流傳,不過最終留下的只是顯現人性貪婪的幻影,以及……」

    「某些神話?」單飛接了句。

    單鵬不由笑笑,「正是如此。釋迦有感於此,這才開宗明要,對世人言及要證悟他所授之道,不可缺少的『信、勤、念、定、慧』五根中,以信根最為重要。」

    轉望單飛,單鵬緩緩道:「你如此詢問,想必是已發信心要證得此道?」

    單飛跪倒道:「請將軍傳道!」他雖是謙和的人,不過亦是個驕傲的人,這般虔誠的求取學識實在是極少見的事情。

    單鵬微微一笑,望向夜星沉道:「可你卻是不想的?」

    夜星沉默然片刻後才道:「將軍,世人有誰不想得授這種神通?不過將軍說的不錯,我的確不想。」

    「為什麼?」單飛反倒有些不明白。

    「因為我知道這不但需要悟性、慧根和正念,更需要漫長的光陰。」夜星沉嘆息道:「可我的一顆心,始終還在塵世中流連。」

    單鵬微微點頭,「我知道你一心前往自己想去的時間,能忍到如今還不提出,已是難能之事。」

    夜星沉終道:「還請將軍援手。」

    單鵬不再推辭,手一揮,空中有七彩光環顯現。

    夜星沉突然道:「等等。」

    單鵬靜待夜星沉的交代,夜星沉望向單飛道:「單飛,多謝你在龍宮天塔能隨我前來,又幫我了知以往的真相,此恩難言報,可我還是俗氣的要說一句——多謝。」

    單飛一時感慨,「夜宗主不用客氣。若有機緣,還希望知道你的消息。」

    夜星沉目光微閃,「一定!」他話音落,向單鵬示意自己準備妥當,單鵬一揮手,那七彩光環籠在夜星沉的身上,不過剎那,夜星沉消失不見。

    四周倏靜。

    半晌,單飛忍不住道:「夜宗主去了什麼時間?」他雖有猜測,但還是好奇的問了句。

    單鵬淡然道:「去了他想去的那個時間。」單鵬沒有明確回答,單飛也不再追問,再道:「將軍當初並沒有將夜宗主送回他想去的時間,是怕他進行難以預料的改變嗎?」他知道以夜星沉當初的怨念,重改歷史都是大有可能。

    很多人希望能重改歷史,但大部分哪怕有機會,終究還是歷史長河的浪花一朵,夜星沉卻具有翻山倒海的能力。

    單鵬微有頷首,「不止如此,還因為我覺得那般做全無任何的意義。沒有意義的事情,我不想去做。」凝望單飛,單鵬忽然道:「你雖有通靈鏡,可你並沒有過多的運用,為什麼?」

    單飛立即道:「通靈鏡或能改變以往的遺憾,不過我們真正需要改變的,只是當下!」

    單鵬讚道:「說的很好!可惜的是,單氏弟子卻有太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其實不止單氏弟子,世人大多難懂此中真意,能有機會做個改變時,通常只是為了得到自身想要的結果,卻不會去思索結果的意義有無。最終就是無間並沒有真正改變什麼,反倒又化作世人的貪慾,讓世人如白蟻般索要無度,更沒有勇氣直面當下的問題。為慾望而改變,來來去去,不過堆堆白骨罷了。」

    盯著單飛,單鵬凝聲道:「只有為了正念去改變,才能給這世上帶來些存在的意義。」

    「釋迦就是有感於此,這才反覆告誡弟子正念的重要。」單飛感嘆道。

    單鵬點點頭,「真相道理就是擺在世人的面前,不過世人多限於認知和貪慾,始終難下苦功去做證悟,慢慢反認為真相荒誕。自我以下,單氏坐享其成,日陷驕奢。一些驕奢的人,如何肯去下苦功去證悟?」

    「因此將軍做通靈鏡傳世,給後人留下窺視神通的途徑,不過卻始終難有人能聯絡上單將軍?」單飛對比道:「這倒和釋迦傳道般,他雖留下正法,但他之後僅僅八百年,正法沒落,這才又要龍樹辛苦的來求。」

    單鵬默然片刻,「也只有龍樹這般有大毅力的人物才能求到。奈何世上如龍樹般的人物,實在少之又少。」

    舒了口氣,單鵬並不氣餒道:「人雖少,不過終究還有你們找到此間。你眼下的本事,足可傲視世間,不過……要想完成你的初心,還是欠缺許多。」

    單飛不失時機道:「還請將軍教我。」他聽出單鵬的言下之意——他單飛要對付荀龍,或許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了,但要說真正的面對女修,他再加上全部腳指頭恐怕都是不行。

    單鵬沉聲道:「此法本是不易,但你……」

    「等等!」單飛突然想到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我能不能先問將軍一個有關我自身的事情?」

    單鵬靜待單飛發問。

    「我驀地能回到世間,究竟是誰傳來的訊號?」單飛極想知道這個答案。

    單鵬沉默片刻才道:「不是馬未來。」

    「什麼?」單飛很是訝異,「那是哪個?」見單鵬默然無語,單飛吃驚道:「難道將軍也不知道是哪個?」

    「我知道。」單鵬搖頭道。

    單飛安靜了下來,半晌才試探道:「將軍知道,可看起來卻不準備對我說了?」

    「你猜的一點不錯。」單鵬並不否認,「我答應過那人,我不能說出那人的名姓。」

    「為什麼?」單飛不由道。

    單鵬淡淡道:「你若是應承了別人,是否會婉轉說出緣由來透露真相呢?」見單飛默然不語,單鵬沉吟道:「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一點兒提示——這是有關你的約定!」

    單飛雙眉微揚,若在一天前,他恐怕還是一無所知,可不久前他才通過流年聽到孫尚香所言,立即想到——孫尚香和白蓮花有過第二次賭局,那賭注不就是關於他的?白蓮花好像知道他的下落?

    難道說……傳出訊號的竟然是……白蓮花?

    可如果是白蓮花,她為何要和單鵬有這個奇怪的約定?會不會是孫尚香?那孫尚香這般約定又是為了什麼?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單飛海底撈針良久始終不得要領,不過見單鵬不再吐露線索,單飛暫時放下心中的困惑。

    「還請將軍傳道。」單飛終道。

    單鵬立即問道:「你所在潛艇是什麼?」他這個問題本有些無稽,單飛卻是認真思索良久,再環望四周片刻,「不久前,我一直以為這裡和冥數般,可直到現在才覺得,這是個空間。」

    單飛知道自己說的更像是廢話,隨即補充了關鍵,「這是將軍自己造出的空間,就像是須彌山!」

    這是極為奇特玄奇的想法,單飛說出後,卻是滿懷期待,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猜錯。

    單鵬注目單飛良久,這才一字字道:「很好,你想的一點不差。這是須彌山,亦是一芥子,但歸根結底,是我自創的空間。」

    單飛隨即問道:「如何能自創這種空間?」他用了六甲秘祝後,的確開闢了新的空間,但那種空間始終是白茫茫的,而且不受他的控制。

    聯想到眾妙之門前的那個空間,再加上置身其中的潛艇,單飛感覺單鵬所為堪稱是鬼斧神工,讓他難免興起自愧不如之感。

    「你能開闢新的空間,本是創建空間的開始。」單鵬緩緩道:「可你卻始終控制不了你的空間。」

    「不錯。」單飛立即道:「我身在空間內,感覺不停的上浮……人在其中難以自主。」

    「因為你只將它當作一個空間。」單鵬著重道:「可你不應該僅僅當它是一個空間。」

    那我當它是什麼?一個吹風機?

    單飛心中嘀咕,可終究還是努力的去想,「我應該將它當作……什麼?」驀地想到天之本源發生的一切,單飛試探道:「它是我開闢出來的,我應該將它當作自身的一部分,這才能……建造它?」

    單鵬臉露笑容,「你終於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但你說的還是欠妥。更準確的來說,你要將它當作自己的世界!」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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