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逍遙小散仙 作者:迷男 (18禁)(連載中)

 
timo08 2016-2-29 15:31: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0 1520467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1:24
第十回 三首邪姬

  “哇!好恐怖!楚純姐好厲害!她手裏的法寶便是天外雪魄綾麼?”彩繽紛拍手歡呼。

  婀妍輕吸了口氣:“果然威力驚人,不枉她在虛照境辛苦了這麼久。”

  “此物是她自己煉造的?”雲谷子微微動容。

  婀妍點頭,道:“那綾原是她的兵器,乃雪鱗鮫綃與冰蠶絲織就,其上更蓄有從天外海各處絕峰深川采集的萬年雪魄,本就是非凡之物。後來她又在虛照境找到一種別處沒有的奇異冰髓,不單入火不化,所蘊靈力竟與她修習的功法無比般配,心生靈感異想天開,遂將兵器煉做了法寶。”

  雲谷子歎道:“雪羽仙才學豔絕,當年如非突然出走,今時或已是辟邪宮之主。想不到她女兒竟亦如此了得,小小年紀便能煉造出這等集神兵上寶為一體的妙器。”

  “我師尊也讚她是可造之材。”婀妍道。

  眾人皆知婀妍師尊淩霄士乃妖界的一代宗師,才學卓絕,精通三島十洲百家術數,聖尊級的高人。得其一讚,殊是不易。

  “咦,那是什麼?”彩繽紛忽指著星天井欄鑒投射的影像,昏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搶眼的白影,正急速地飛撲向楚純所在的衝霄飛舟。

  婀妍調校機關,迅將視角拉近,神情驟然凝重。

  “是頭……白色的大老虎耶,上面好像有人?”彩繽紛睜大眼睛。

  婀妍輕輕吸了口氣,以不太確定的口吻道:“狄三首?”

  “金睛臥雪獸。”夜影沉聲道:“沒錯,是三首邪姬。”

  沒臉見人的徹底兵解大大震撼了其餘六煞,雖皆驚怒無比,卻一時不敢貿然再攻。

  楚純也不著急,心知這邊拖得越久,程石亦與步盜翼那邊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六煞已將身上的詭奇寒力完全逼淨,再度圍住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他們小心翼翼地慢慢迫近,有如惡狼環伺。

  楚純靜靜佇立,只垂目望著自己手中的劍。

  忽然間,她似感兆到了什麼,猛然抬頭。

  但見白影一閃,有個龐然大物已從空中飛撲而下,輕輕巧巧地落在她前方丈餘之處,但是運載數百兵將而穩似平地的衝霄飛舟卻整艘船身猛然一沉。

  楚純定睛瞧去,眼前赫是頭巨如犀象的大虎,通體雪白,四肢如柱,雙目中的睛瞳竟然是燦澄澄的金色。再往上看,虎背跨坐個絕色女子,但見眉黛眸亮,鼻挺唇俏,臉龐略為削瘦,輪廓宛若刀斧鑿出,無處不是棱角分明。

  她頭戴骷髏銀盔,身披龍麟鎖甲,單手提著一柄與她那倩俏身材全然不匹配的宣花巨斧,另一手持獸面牙腳盾,背後交叉負著兩把利刃彎鉤,腰間還纏掛著一對鏤刻符文的流星飛錘,神采揚越威武極絕。

  楚純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心髒便急速地劇跳起來,便是調息凝氣亦無以抑製。

  相對於白虎,這女子的身軀委實顯得有些倩俏嬌小,然而她卻完全蓋住了白虎的威煞,驚人地迸發著如山壓力及犀利得有如她手中巨斧的殺氣。

  “狄三首?”楚純異樣艱難地吐出三字。

  三首邪姬點了下頭,神冷氣傲地問:“你叫什麼?”

  “楚純。”楚純應,驚訝地發現她的容貌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換,雖俱豔麗,但確確實實與原先明顯不同。

  三首邪姬歪頭想了會,咕噥道:“沒聽說過。”

  楚純不再言語,驀爾驚覺自己正在往手中的千山雪拚命貫注真氣。

  “廢物!七個男人竟收拾不了一個小姑娘。”三首邪姬朝六煞輕啐,望向甲板上的碎冰殘骸,聲音突然變成了另一樣:“居然還搭上了一個,你們不如去買塊豆腐撞死吧!”

  天殘地缺囁囁爭辯:“這賤人修習的似是辟邪宮一脈的功法,恰巧克製我等,又有極厲害的法寶……”

  “閉嘴!”三首邪姬喝。

  六煞立時噤若寒蟬。

  “辟邪宮又如何?待我哪日閑下來了,就上門去把他們一股腦挑了!”三首邪姬輕描淡寫道。

  六煞沒誰接口,似是連氣都不敢大喘。

  “嗯,劍不錯……那條帶子也可以。”三首邪姬瞧著楚純,聲音面容又已變換,不但眉目非同,神采也各異,時嬌妍,時嫵媚,時妖嬈,詭異之極。

  楚純眼觀鼻,鼻觀心,極力抑製周身的戰栗及立即出手的衝動。

  “不過,你以為你能接我幾招?”三首邪姬笑道,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輕屑。

  因有楚純纏住七殘邪煞,程石亦及步盜翼如入無人之境,率領石獅仙兵再又連毀數船雷霆怒鼓。

  兩人殺至另一艘衝霄飛舟,心頭驀然莫明凜悸,就在此刻,猛聞一聲沉悶鼓聲,衝在最前方的一隻石獅仙兵驟時形廓模糊,尚未瞧清,倏見石獅解成了齏粉,給空中的大風一刮,化做紛紛揚揚的灰白塵土,眨眼消散得無影無蹤。

  兩人大驚,齊刹腳步朝前望去,只見兩排雷霆怒鼓前立著個高大身影,肩、胯、肘、膝等處裹著尖刺鎧甲,赤著兩隻如扇大手,巨首上的一對細小環眼正怒目而視。

  在他身前擺放著只比其他雷霆怒鼓大了近倍的巨鼓,鼓皮漆黑,鼓身雕刻著獸面與雷紋,鼓沿鑲嵌一圈形色各異的奇石。

  “雷尉!”步盜翼吸了口涼氣。

  “既知吾是何人,還敢前來受死!”雷尉怒喝,巨掌驟往鼓面上一拍,又有一隻石獅給悶雷似的鼓聲震做齏粉。

  程石亦大怒,疾提真氣,提起狼牙棒朝前掩去。

  “將軍小心!”步盜翼急呼,揮戟擊倒數名從旁側撲至的邪甲士兵。

  雷尉環眼一眯,高舉巨掌再次重重拍下,發出“砰”的悶響。

  側後的步盜翼也沒覺得聲音有多響,然而首當其衝的程石亦卻感一個霹靂在印堂炸開,身子竟似給一根看不見撞城槌猛然撞著,饒他功力了得,未給擊飛,但奔雷般的攻勢也戛然而止,凝固般定在雷尉近三丈處。

  “不錯!”雷尉冷哼一聲,另一掌也拍砸在鼓面上。

  程石亦只感腦海一空,五髒六俯俱似顛倒,護體氣勁完全瓦解,口中哇的一聲噴出血來,下盤浮動,卻已無力移動分毫。

  步盜翼見勢不妙,急奔上前救應。

  “好好!再接本座一記!”雷尉神情狂厲,鼻口大力吸氣,原本就墳聳的胸膛高高鼓起,這次雙掌並舉一齊砸落。

  只聽“砰”地裂響,程石亦胸口的護心鏡炸碎做千百片,整個人有如驚濤中的小舟遠遠拋飛出去。

  奔至的步盜翼不過稍給波及,登亦衫袍破裂摔跌開去。

  原來雷尉此鼓名曰:雷霆之怒。乃七絕界高人煉造的一件異寶,以雷蛟之皮為鼓面,沿嵌雷公石、霹靂磯、雷蛤蚧、雷磁髓……雷符石等二十四種雷相寶物,已是非凡神兵,再配以七絕寶鑒中的怒之絕發動,更是威力絕大,在天庭兩次討伐七絕界之役中,曾數度與雷府諸神交手,互有勝敗。

  程石亦雖得家傳神功,修為紮實,但仍遠不足以抗衡。

  “能頂三擊方潰,算是個人才了!只可惜你毀吾界這麼多雷霆怒鼓,饒你不得!”雷尉滿面猙獰,口中念念有詞,旋見人鼓冉冉升起,直如天界雷君俯視大地,氣機緊鎖躺臥在船首的程石亦,就要趕盡殺絕。

  就在這時,猛聽一聲浩蕩龍吟,一條巨大而醜怖的血赤惡龍突然從船首暴起,大張巨吻猛噬過來。

  “哪裏來的妖龍?”雷尉一驚,急朝旁側閃開,惡龍一噬落空,巨軀擰扭,張牙舞爪回首又撲。

  雷尉這才瞧清是條周身沒有絲許皮肉的骷髏骨龍,身軀之長竟達三十餘丈,驀感威煞如海掀至,真氣一挫身勢頓滯,躲避已是不及,當即提盡真氣,擊鼓硬拚。

  只聞“轟”地巨響,骨龍撲勢驟滯,巨首給強大的雷音震得微微一歪。

  雷尉心中一喜,驀感肩腹劇痛,低頭瞧去,赫見身上不知何時給破開了幾道既深又長的大口子,鮮血正湧溢而出,原來已給骨龍的犀利爪勁隔空傷著。

  他驚怒抬首,又見骨龍身上牽拉著一隻骷髏車子,車上立一錦袍少年,劍眉星目秀逸神俊,左手持一面雷紋牙腳盾,左手提一條電芒繚繞的長鏈,煞是威武。在他身後,還飛隨著一員四翼妖將,卻是狀極悍惡。

  不消說,來的正是崔小玄。他一眼瞥見躺臥船首的程石亦,不禁大驚,一指雷尉,厲喝道:“把這家夥宰了!”

  驕烈即應一聲,立時現出本相,淩空化做一條背生四翼七、八丈長的橙赤色大蛇。

  邪邪則是一言不發,蹦蹦跳跳就朝雷尉舞去。

  驕烈似乎不願與它同行,拖著長軀斜裏朝雷尉飛去。

  “鳴蛇!”雷尉環目圓睜,萬料不到此處怎會突然出現這種極其罕見的可怕妖物。

  這時邪邪已繞著雷尉自顧自地跳起舞來,姿態奇異詭譎莫明。

  雷尉卻是看不見這近在咫尺的怪物,心頭忽感一悸,三魂六魄皆俱浮動,周身真氣靈力亦陣陣發虛,不禁駭然,兩眼死死地盯著繞身遊走的醜怖大蛇嚴陣以待,還道是這妖物在施術作怪。

  赤蛇瞪著死氣沉沉的邪眼與之惡狠對峙,突似陰森一笑,調頭直撲下方的衝霄飛舟,橙赤長軀驟然灼亮,照耀得四下如同白晝。

  雷尉猛感異樣,一浪炙熱竟似從身體深處掀迸而出,由內至外襲卷各處,急忙運功相抗,卻聽船上一片驚呼慘叫,低頭望去,赫見衝霄飛舟上的雷霆鼓手及邪甲將士紛紛抓心撓腹苦痛萬分,倏地膚甲通紅,一個個莫名其妙地燃燒起來,片刻盡成焦灰枯骨。

  “這是什麼妖術?”驕烈的下馬威令得雷尉面色大變,直至此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這種傳說妖物的恐怖。

  小玄從骷髏龍禦上縱出,飛落到衝霄飛舟之上,扶抱起程石亦,大聲呼喚:“程將軍!你怎樣了?”

  程石亦口中咯血,好一會方才認出他來,含糊不清道:“崔兄弟……莫要管我……快去毀掉那些……雷霆怒……”

  “將軍只管放心,那些雜碎一個都不留!”小玄用力點頭,痛急滿面。

  程石亦又嗆出一鼻鮮血,昏迷過去。

  小玄迅從如意囊中取出本門的療傷丹藥,撬開程石亦唇齒慢慢喂下。

  “傷吾兵將!老子轟死你們這兩條小蛇!”雷尉的怒喝聲破空蕩至。

  小玄霍然轉首,怒目盯住在空中給三妖圍困住的雷尉,咬牙徹齒道:“竟敢傷我家大舅子,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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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後記:

  再次向一直支持本書的讀者及河圖公司深表歉意。本書中斷的原因已有許多人間接知曉,實是難以啟齒,而且我明白,對於熱愛本作的讀者,無論什麼樣的理由都是蒼白的、不可接受的。這兩年來,喝醉的時候越來越多,半夢半醒間,每每會牽掛著一個未曾完結的故事,一個未曾做完的夢。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牽掛愈漸強烈,某日終於明白,原來放棄《逍遙》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這裏特別感謝羅森兄給予重續的平台,還有一直以來的支持與鼓勵。別無所報,唯寫精彩。

  《逍遙小散仙》第十一集完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1:30
第十二集

第一回、仙邪會

  “崔公子,你怎會在這裡?”步盜翼踉踉蹌蹌撞過來,瞧瞧小玄又望望空中,滿臉訝色。

  在如潮滾湧的濁雲穢霧間,除了一臉猙獰的雷尉,還有一條長達三十餘丈的血色骨龍及一條七、八丈長的四翼大蛇在蜿蜒遊弋,情狀無比詭異震撼。

  “我剛從谷外回來。”小玄含糊應,見其衣袍破裂嘴角溢血,顯然也傷得不清。

  “程將軍如何了?”步盜翼問,自己猛地咯了口血。

  “你能走麼?”小玄卻道。

  步盜翼點點頭,只道還要再戰,毅然強提真氣,喀喇一聲,背後突然暴出一對長達丈外的翅膀來。他乃飛馬成精,這對翅膀正是他本形之物。
  “隨我來!”小玄叫道,抱起陷入昏迷的程石亦,縱身飛向骨龍牽拉的骷髏龍禦。

  步盜翼大是詫訝,雙翅撲拍,緊隨其後。

  骨龍與小玄靈犀相通,立時飛來接應。

  兩人一前一後躍入骷髏龍禦,小玄將程石亦放好,對步盜翼叫道:“你且照看程將軍,抓緊了!”

  “好!”步盜翼應,兩手執戟,一臂攬護程石亦,另一邊用戟扣住座沿把手。

  小玄怒容滿面,心馭骨龍風馳電掣般朝雷尉衝去。

  雷尉正給邪邪陰擾得心神不寧,見狀一凜,急擊寶鼓迎拒,卻見衝來的妖龍又是不閃不避,直直就撞入雷音之中,衝勢竟然只是稍稍一滯,眨眼就撲噬到跟前,大驚之下急朝旁閃,不想勁風貫面,卻是妖龍的巨尾雷霆萬鈞地橫掃過來,避之不及急擎巨鼓硬拼格擋。

  只聽一聲大響,雷霆之怒上炸出團耀眼光亮,緊接麗芒滾閃,卻是給砸崩了顆雷符石,而骨龍巨尾給高高彈起,罕有地發出一聲嘶吼,似也吃了虧。

  雷尉抱鼓跌退,翻騰滾湧的氣血尚未得緩,又見四翼大蛇從另一側飛撲過來。

  雷尉鬍鬚戟張,猛擊寶鼓阻擊迎抗,然而所發雷音暗弱虛悶,威力大不如往時,連發的怒雷邪音竟然遏阻不住妖蛇,一時險象環生,連連敗退。

  驕烈撲拍四翼銜尾追擊,如影隨形地撲噬絞鎖,亦不知施展了何等妖術,身上並無光芒照耀,但過處雲霧皆俱無端白亮,仿佛有光熱自內透出。

  “這一龍一蛇所發的威煞如此厲害,以本座之定力,竟還給減損過半功力!”雷尉瞧不見邪邪,心中大為駭訝,殊不知功力之所以劇減,乃是一直在周圍遊繞而舞的妖物所致。

  邪邪乃萬魅之後與洪荒妖物雍和私媾而產,天地獨一,迥異尋常,不但能窺食夢魘,更善擾懾魂魄,而它形態特異,絕大多數人目不能見,是以每每困敵於無形。

  小玄揮鏈禦龍,繼續圍攻雷尉。他雖能瞧見邪邪,卻感莫明其妙,心中納悶這古怪傢伙怎麼只顧跳舞而不攻殺敵人?當真沒用之極。又忖眼前敵將功法不過尋常,先前怎麼能將程石亦傷得如此之重?

  雷尉手忙腳亂,然卻煞是悍勇,兀自咬牙強撐,邪門的是,不知怎地體內忽爾莫明熾熱,似有烈焰燃燒起來,驚亂間又見周圍濁雲紛紛亮起,轉眼通紅如霞,倏地變成了團團猛烈燃燒的火雲,心中方叫不妙,已給內外夾擊的可怖灼熱炙得五內如焚發焦皮爛。

  “滋味如何?我這條小蛇可夠你玩!”四翼妖蛇血信甩舞口吐人語,僵滯醜怖的蛇首現出一絲獰笑,長巨的身軀於火雲中時隱時現翻騰出沒。

  雷尉身陷滾滾烈焰,拚盡全力擊鼓相抗,哪裡還有閒暇出聲,驀又一道豔極紫電斜裡劈至,卻是小玄揮鏈擊來,正中其面。

  雷尉慘號一聲,只給縛魄鏈上的怪電殛得魂飛魄散,護體氣勁竟然形同擺設,刹那間鬥志盡失,捂面抱鼓死命撞出合圍,疾往遠處逃去。

  “敢傷我家舅子,豈容你逃!”小玄怒喝,揮甩電鏈,駕馭骨龍緊追不捨,驕烈與邪邪一左一右跟隨其後,遊弋舞蹦各具奇姿,速度未慢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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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純沉默佇立,靜如一潭冰封千年的湖水。

  然而這只是表面,尚未交手,她的信心竟已開始動搖,不禁暗自悚訝。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楚純天資過人,修為已遠超尋常的同輩散仙,又懷神兵妙寶,素來甚是自信自負。

  “你……害怕啦?”三首邪姬睨眼輕笑,似乎窺破了她的心境。

  “囉嗦什麼,孰強孰弱打過便知!”楚純沉喝,眼角瞥見,四下合圍的六煞正悄然逼近,蓄勢欲擊。

  “嗯,還算有點鬥志,莫要叫我們失望才好。”三首邪姬緩緩道,突地“嗯哼”嬌叱,柳軀一搖,瞬聞霹靂震響,詭變橫生,遽化做了個三身三首的邪物——卻是三張眉目不同的花顏,三具自腰而分的柳軀。

  正面身首披盔戴甲,掩著窈窕俏軀,手擎一柄大的誇張的犀利巨斧,名曰“天妒”,乃昆吾石髓所鑄,蘊蓄莫大邪力;左側身首束腰裹袍,繃著玲瓏線條,雙手分執一長一短兩把利刃彎鉤,長者名曰“怨婦”,短者名曰“毒舌”,也為異鐵鑄造,最是鋒銳刁毒;右側身首羅繞霓裳,袒著粉肩藕臂,左手持獸面牙盾,名曰“妒魁”,右手提流星飛錘,名曰“噬心”,皆鏤刻邪符異錄,乃七絕界煉器大師打造。

  這三具身子青輝撩繞,呈熊熊焰狀,模樣比先前愈加威武懾人。

  星天井欄鑒前的彩繽紛睜大眼睛,咂舌道:“她這法相好生唬人,手上兵器無一不是厲害傢伙,只怕那個上界的惡哪吒亦不過如此!”

  “此非法相,而是本相!”雲谷子緩緩道:“據傳三首邪姬一生下來便是如此,先前的一身一首才是她的法相。”

  彩繽紛愈發詫訝,喃喃道:“一生下來便有三個腦袋三個身子?這不是怪胎麼!”

  “聽聞……”婀妍忽道:“她是當今七邪界唯一將妒之絕練臻第九重天之人?”

  “沒錯。”夜影語氣十分確定。

  星天殿中一時靜了下來。

  七絕界之所以在七絕魔君歿後還能立足于諸界,無非是因為七絕寶鑒中有許多震天撼地的絕學,除了七絕霹靂這等諸界痛惡的極絕邪功,蜮魘引這類能蠱惑神佛的詭異秘技,還有“怒、慾、妒、恨、虐、傲、貪”七大根本功法,所倚者,便是天地間七種萬世不絕的邪惡,皆有獨異玄通,各分九重天,但凡修煉至極,便能屠魔弑神縱橫諸界。

  而七大根本功法皆為初易後難,越是往後便越發難以修煉。

  譬如聰慧若碧綺綺的慾之絕僅只修煉至六重天,身為大司祭的碧憐憐的慾之絕亦止步於八重天。至於能將妒之絕修煉至九重天之境的,除了已歿的七絕魔君,七絕界中便唯獨這個三首邪姬了。

  “為了有趣點,讓你先走三招如何?”三首邪姬正面的花顏微笑道。

  這一句輕易便擊潰了楚純的極力按捺,她深吸口氣,一星耀眼銀光倏自她劍尖亮起,旋而瑩白隱閃,又有朵朵似有若無的雪花飄聚到劍身之上,千山雪冰凝雪淬般越發明豔。

  三首邪姬冷眼瞧著,傲色以對。

  楚純倏如飛仙縱起,手中的千山雪驟然化做了一道疾掠的亮麗銀光,終於出擊。

  這一擊淩厲異常,非只疾迅,更工刁巧,銀光矯如驚龍,軌跡交錯變換,令人無從判斷最終的落點。

  六煞悚然一驚,雖知楚純的目標並非自己,卻皆急朝後退,全神防備。

  三首邪姬依然紋絲不動,直待白光掠至咫尺,正面的身首方才單臂提斧,不花不哨地隨意一格。

  楚純只覺一股大力傳來,攻勢頓潰,不但劍鋒給蕩開,身勢也驟給帶得斜裡走歪,一時空門大露,急忙旋軀卸勁,淩空數轉遠遠飄飛開去。

  三首邪姬只淡然地望著她,並無半點趁勢追擊的意思。

  犀利無匹的一招竟然就給這麼簡簡單單地消彌無形。

  楚純心頭驟沉,雖本未對自己的第一擊抱有多大的期望,可是怎也料想不到對方破解得如此輕鬆。她定了定神,驀地翩步飛空,玉腕抖處,旋見霜雪飛舞滿天劍光。

  周圍的六煞只覺冰風襲面極寒透骨,加之沒臉見人給慘怖兵解的前車之鑒,更是不敢近前,各自運功相抗緊守家門。

  只聽楚純一聲嬌叱,漫天的霜風雪光倏地匯做一匹徑達丈逾的粗巨冰瀑,如天河倒掛般照三首邪姬兜頭罩落。

  這一招名曰“九天冰瀑”,乃辟邪宮劍技中的絕學精華,再貫以專克邪穢的天華真元,劍勢疾厲超凡。

  如說前一擊還有些許試探之意,那麼此次已是傾力出擊。

  三首邪姬卻是依舊不慌不忙,左側的花顏輕哼道:“我來。”然後抬臂輕描淡寫地揮鉤一挑,如同點中了罩門,似裹夾著千頃冰雪的一擊戛然而止,浩大聲勢冰消瓦解。

  楚純遠遠飄開,三首邪姬則如釘原地,人與坐騎依舊未移分毫。

  這一合楚純明顯落於下風,六煞趁勢欲擊,驀聞三首邪姬一聲冷叱:“別動!誰插手我廢了他!”

  六煞立時齊刹腳步,再無哪個敢往前挪半步。

  楚純落地,秀靨蒼白,酥胸口心微微起伏。

  “還有一招,耍厲害點的來。”三首邪姬右側的面容朝楚純叫道,模樣又不同其他兩個,妖嬈淺笑冶豔絕倫。

  楚純臉色由白轉冰,垂下右手捏握的千山雪,纏于左腕上的柔軟天外雪魄綾開始緩緩遊動,先是繞臂蜿蜒,接又繞軀盤舞,少刻,不知從何而來的瓣瓣雪花再度憑空而現,相約般飄飄蕩蕩地凝聚到綾帶上,狀極瑰麗。

  三首邪姬左右兩首齊轉,三張面容上的六隻眼睛皆俱盯住那條柔弱似煙的綾帶,神情居然第一次凝重起來。

  楚純抬起柔美左臂,如風中嬌蘭般緩緩展揚,天外雪魄綾似有生命般活了起來,飄蕩著蜿蜒著徐徐襲向三首邪姬。

  “這麼冰的氣息,挺罕見哩……”

  “嗯,裡邊還夾雜著別的東西,好像挺討厭……”

  “依我瞧,我們沒必要硬接……”

  三首邪姬各首輕鬆調笑,眼睛卻緊緊盯著飄舞而至的軟軟白綾,直至白綾飄至正面之首的眉心近寸,兩腿倏地一夾虎腹,暫態無蹤。

  楚純一擊不中,立將玉腕輕抖,天外雪魄綾飛速抽退,環繞周身緊守要處。

  三首邪姬終於離開了原地,跨虎現於三丈之處。

  但見她原來所在之地瑩白一片,由水火不侵的寶瓶竹打造的甲板竟然結了層冰。

  三首邪姬將宣花斧柄朝地下輕輕一頓,遠於三丈處的結冰甲板立時如腐破碎。

  “這條綾兒果然厲害,幸好沒有硬接。”三首邪姬的一張花顏嘻笑道。

  “還不錯,三招就能逼得我們走動,有點意思了。”另一張花顏接道。

  “小心吧,我們要出手了。”第三張花顏臉色一沉,聲音冷了許多。

  雖然未能傷著敵人分毫,但楚純心中稍定,只要三首邪姬對自己千辛萬苦煉成天外雪魄綾的有所忌憚,那就說明這魔頭並非金剛不壞無懈可擊。

  楚純凝神戒備,倏地前方一花,三首邪姬已襲跟前,楚純劍綾齊出,急封各處,轉瞬交擊數合。

  只見三首邪姬身子旋動,三身六臂輪番交擊,真個暴風驟雨氣勢磅礴。

  楚純見三首邪姬手中巨斧大開大闔,勢極雄猛,不敢硬拼強接,只以閃避遊走周旋,偏有長短兩把鉤刃鬼魅般追來,無比之疾迅刁狠,只得以劍格拒,正疲於應對,又見兩枚流星飛錘拋起,神出鬼沒地四下陰襲,更是片刻喘息不得。

  她連連後退,忽一下淩空拔起,整個人飛離了甲板。

  三首邪姬兩腿一夾,縱起臥雪獸虎緊追,一斧雷霆劈出,已至楚純天靈。

  楚純給逼得無隙可緩,急迫間提劍架住天妒巨斧,頓感如抵山嶽,臂膀一陣酸麻,虎口裂痛,險些捏握不住千山雪。

  三首邪姬左側之首“咯咯”一笑:“再接我的!”怨婦與毒舌雙鉤左右撩出,帶出兩抹熾亮青焰。

  楚純嬌喝一聲,天外雪魄綾旋臂而出,晶瑩雪花乍然四下飛舞。

  三首邪姬收鉤抽退,朝旁避開,似是不想碰觸天外雪魄綾。

  楚純精神一振,赫然即刻反攻,千山雪飛削疾刺,盡是辟邪宮劍技中的精妙殺著。

  “很好!意識不錯。”三首邪姬笑道,不慌不忙地盾拒鉤攔,兩人皆遠遠地飛離了沖霄飛舟,于空中戰做一團。

  然而,不過片刻之間,楚純好不容易才獲得的攻勢便給盡數瓦解,又陷苦守局面,所幸三首邪姬似乎對天外雪魄綾頗為忌憚,才未立時潰敗。

  “宮主麾下果然人才濟濟,此姝不單懷有神兵上寶,武技也是精妙非凡,竟能與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雲谷子撚鬚贊道。

  “楚純並非我部下,她娘親與我師尊乃有深交,我們更是情逾姐妹。”婀妍一雙秀目緊緊地盯著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影像。

  “可是楚純姐明顯非這三首魔頭的對手啊!”彩繽紛一臉著急:“如此下去,只怕……只怕……”

  話音未落,突然整個星天殿一亮,只見影像中的三首邪姬諸軀諸兵青焰大盛,攻勢越發暴烈淩厲。

  楚純本就苦苦支撐,這時更是險象環生,倏感右臂一辣,卻是給怨婦鉤拉了長長一道,傷口吃蘊蓄鉤上的妒絕邪氣一沖,登時鮮血飛濺。

  彩繽紛驚呼一聲,瞧見楚純朝後飛退,三首邪姬則如影隨形般疾追,少刻間楚純左肩又吃了一記飛錘,胛骨登碎,於空中踉蹌欲墜。

  婀妍如同也挨一擊,嬌軀輕震,冰似的俏顏更是不見一絲血色。

  雲谷子眼角掠見,嘴角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有法寶也不成,我們的實力著實相差太遠了!”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笑道,高擎巨斧力劈而下,青麗的妒絕真氣激揚貫掠,從四面八方鎖困楚純。

  楚純竭力避閃,心中連連叫苦,本欲尋機逃脫,但三首邪姬早似瞧破她的打算,自始自終攻中存守,暗將退路盡數封死,況且她此時疲於招架,想要脫困已是十分渺茫。

  就在這時,猛聽遠處有人高聲呼道:“狄將軍救我!”

  三首邪姬左側之首望去,見雷尉沒命奔來,狀極慌張狼狽,面上焦黑潰爛,顯是吃了大虧,不禁黛眉微蹙,定睛再瞧,赫見他身後有條裸著赤骨的妖龍及一條背生四翼的大蛇在追趕,緊接著妖異的威煞排山倒海掩至,顯是極其凶厲之物。

  原來雷尉無法擺脫追擊,遂朝三首邪姬處逃來,只盼這界中惡將把追兵截住。

  “快將他們通通宰了!我那五百雷霆怒鼓全叫這夥妖賊給毀啦!”雷尉大呼。

  三首邪姬聞言,不禁心中一凜,另兩首也齊轉頭望,對楚純攻勢緩了絲許。

  楚純趁機疾退,終得脫身逃開,顧不得肩痛臂麻,急運真氣裹護傷處。

  星天殿眾人瞧見,已提至嗓眼的心方得放下稍許,婀妍迅速操作星天井欄鑒,循著三首邪姬所望方向調轉影像,很快便捕捉到了張牙舞爪的骨龍與現出鳴蛇本相的驕烈。

  “從哪冒出來的怪物?咦……那條大蛇怎麼背上生有四翼?”彩繽紛訝然失聲。

  “是鳴蛇!”雲谷子輕吸了口氣,一眼便認出了這種即使是在洪荒之時也十分罕見的強大妖物。

  “好像與七邪界不是一路的!”婀妍凝眉道。

  不過眨眼之間,雷尉已逃到三首邪姬近前,骨龍倏地縱身撲噬,穿金洞鐵的可怖巨爪閃電般直挖雷尉背心。

  環伺周遭的六煞齊來救應,但已是鞭長莫及。

  三首邪姬見來勢猛惡,手臂抬時,怨婦鉤電般挑出,斜斜地疾撩骨龍巨爪。

  骨龍毫無閃避之意,迎鉤便扣,瞬見青芒一閃,巨爪上的五根鉤指竟給細薄如柳的鉤刃盡數削斷。

  骨龍遽然咆哮,威煞暴吐,其餘足爪一齊怒襲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提盾封堵,只見妒魁青輝四吐,守得滴水不漏天衣無縫,但聞數聲巨響,連人帶虎給骨龍的巨力震退數丈。

  這時六煞已然殺至,卻見鳴蛇巨軀一甩,四翼拍振,刹那熾焰滔天,皆給阻於週邊。

  骨龍怒極,拋下雷尉怒不依不饒追擊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冷笑一聲,六臂輪動,諸兵齊遞,立時遏止了骨龍怒濤惡浪般的猛攻。

  骨龍倏地巨吻一張,從口中噴吐出數股濃濃稠稠的如血吐息。

  三首邪姬不躲不閃,以盾相迎,盡將腐金蝕鐵的吐息拒諸妒魁的輝華之外。

  骨龍長軀一擺,巨尾驀從數十丈外疾掃過來,奔雷般直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依然不慌不忙,兩腿暗夾,竟然驅虎朝骨龍欺身貼靠,輕輕鬆鬆便避過了龍尾雷霆萬鈞的卷掃。

  骨龍張吻欲噬,猛地嘶嘯一聲,卻是身軀挨了記噬心錘,胸腹處兩根巨大的血骨登時折斷碎裂,電光石火間接連吃大虧。

  骷髏龍禦上的小玄大驚,方知遇見罕有強敵,丹田提處,離火真氣疾貫縛魄寶鏈,一招“游龍出海”飛擊三首邪姬。

  小玄此時體內所蓄的真氣已今非昔比,加上縛魄鏈的神威,這一擊宛若紫電飛掠蛟龍撲縱,刹那就鞭到了三首邪姬臉側。

  三首邪姬輕咦一聲,鉤斧齊迎,與縛魄鏈交擊一處,暫態炸出道道絢爛耀目的紫光與青芒,聲勢駭人。

  小玄只覺虎口劇震,縛魄鏈竟然反彈回來,驚詫間驀見三首邪姬竟如影隨形疾跟過來,趕忙揮出懸掛左臂上的殛魂盾迎擊。

  “你也耍盾?”三首邪姬右側之首輕哼一聲,遂提妒魁盾狠狠劈砸。

  兩人兩盾一輪對砸硬劈,爆出一陣震魂動魄的驚天巨響。

  楚純這才瞧清骷髏車上的人是崔小玄,不禁又驚又喜,趕忙抓緊時機驅除侵入體內的妒絕邪氣,繼續運功自療。

  “宮主快瞧!那輛怪車上的不是崔公子麼?他不是……不是……”星天殿中的彩繽紛歡聲叫道。

  婀妍亦已看見,更是喜訝非常,兩手迅操機關,飛快地調校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影像,緊緊追蹤小玄的身影。

  這時小玄與三首邪姬已各自震退,瞬間拉開十餘丈之距。

  小玄只覺周身氣血翻騰,提盾的左臂赫地抑止不住一陣劇顫,心中愈驚:“這三頭妖女竟然這等厲害!半點不遜當日的惡哪吒!”

  “噢,身手似乎還行嘛。”三首邪姬神閒氣定地凝停空中,正面之首輕笑道:“小傢伙,報上名來!”

  “千翠山崔小玄!”小玄朗聲應,沉喝道:“你又是何人?”

  “吾等乃七絕界三首聖姬是也。”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應道,策虎緩緩向前,笑嘻嘻道:“崔小玄,且再同我們耍幾招,瞧你兵器威風模樣俊俏,只不知是不是個銀樣鑞槍頭?”

  不遠處的楚純低啐一口,冰顏泛起一抹薄暈。

  “我們……你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三個人?”小玄驚疑不定,凝神戒備。

  即便是哪吒,也只有三首八臂,而前眼怪物,雖少了兩臂,卻多了三具上半身。

  “我們當然是三個人啦!”三首邪姬正面身首一橫天妒巨斧,笑吟吟道:“奴家喚狄嬌妍。”

  左側身首將怨婦、毒舌雙鉤輕輕一下交擊,嬌滴滴道:“奴乃狄嫵媚。”

  右側身首一臂提著妒魁盾,一手拎甩著噬心錘,浪蕩蕩道:“狄妖嬈便是奴奴哩。”

  “什麼怪胎!既是三個人,卻怎麼只有一個屁股兩條腿兒?”小玄微笑道,看似反擊此前的輕浮之言,實則是因敵人強大而有意激惱對方。

  “找死!”三首邪姬三顏齊變,兩腿一夾,人虎瞬現骷髏車旁。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3:27
第二回、生死攸關

  小玄大凜,急以盾鏈迎擊。但見青輝紫電交相爆閃,刹那間又不知交手了多少合。

  三首邪姬似乎動了真火,此番出手便似暴風驟雨翻江倒海一般,六臂諸兵齊掄共舞,聲威無比駭人。

  小玄登感壓力如山,雖有骨龍這等強助,卻也手忙腳亂,片刻間已是汗流浹背,心中暗悔沒有用上七邪覆。

  這時週邊的六煞早已從兵器及身形認出他來,只苦於給驕烈顯化的巨蛇攔住,紛紛朝三首邪姬大叫道:“那小子便是妖狐後人,吾界聖覆就在他身上,將軍切莫讓他逃了!”

  “竟有這等好事?小妖狐居然自個送上門來了!”狄嬌妍訝笑道,一雙藕似白臂曼妙揮掄,天妒巨斧磅礴斬劈,記記重似山嶽。

  “來得好!少主正苦尋不獲呢,我們把這小狐狸捉回七絕嶺,便是大功一件!”狄嫵媚獰笑一聲,怨婦與毒舌長短雙鉤巧削刁挑,如鬼似魅般糾纏舔舐,教人防不勝防。

  “七絕聖覆是不是在你手上?快快交出來!”狄妖嬈森然冷喝,五根尖俏玉指勾彈引放,噬心錘于昏黑中時隱時現,神出鬼沒地從四面八方襲向小玄。

  小玄汗如漿出,鏈盾漸失章法,倏地身軀劇震右肋辣痛,卻是給怨婦鉤深深地挑了一記。

  “廢話什麼,拿下來就什麼都解決啦!”狄嫵媚的毒舌又從另一邊追了過來。

  小玄怒喝,猛一招“焰蓮乍放”迫開敵人,緊接禦車疾退,以期拉開距離。

  三首邪姬嬌笑一聲,兩腿輕夾,胯下的金睛臥雪獸朝前撲縱,不依不饒地追殺小玄。

  小玄極力拆解躲閃,卻始終無法擺脫這附骨之蛆般的追擊,傷痕累累的骨龍及後座的步盜翼皆來拚力相助,依然潰不成軍,一時險象環生。

  此時他根本沒有片刻閒暇運提真氣封閉右肋的傷口,鮮血泊泊湧出,染赤了兜元錦大塊。

  小玄猛然記起骷髏車上的機關,忙亂中急拍車沿的骷髏頭,瞬見車上躍起六隻詭異的半身赤骨骷髏,周身鏤刻符錄,分持長鐮、瓜錘、長鉤、長戟、大斧及一雙利爪朝周圍亂搠亂擊。

  “什麼毛玩意!”三首邪姬黛眉軒起,毫無懼色地欺身近前,諸兵齊揮,登聞喀嚓密響,又見碎骨橫飛,六隻原本強橫非常的機關骷髏竟如紙紮泥糊一般給拆得七零八落。

  小玄大駭,遂要召出魅影這最後的撒手鐧,突見不遠處的邪邪拋下了雷尉,無聲無息地舞到了三首邪姬身旁,正惱其半點無用,驀感壓力大減,諸般襲來的兵器皆比之前慢了微許。

  三首邪姬心頭驀悸,丹田天靈兩處皆虛,戰力驟然莫明其妙地劇降近半,不禁駭訝,三姐妹趕忙悄檢護體真氣,卻無丁點損漏之處,她們瞧不見邪邪,心中皆自驚疑:“那一龍一蛇所發威煞侵不得我們,怎會著了道兒?”

  “小妖狐,可是你偷施的妖法?”狄嬌妍寒聲喝問。

  “臭小子,以為這點伎倆便能奈何我們麼!”狄妖嬈怒叱。

  “多說什麼,只管把將這小狐狸拿下便是!”狄嫵媚森然道。

  “敢情是那無面怪物使的手段?”小玄又驚又喜,無暇多想,當即抖擻精神,奮力一輪盾劈鏈擊,轉眼扳回了不少局面。

  星天殿眾人正為小玄憂灼,見狀俱喜。

  “此子何人?竟能召禦妖龍與鳴蛇,手身兵器也似不俗。”雲谷子微微動容。

  婀妍亦正納悶,她從未見過小玄的縛魄鏈與殛魂盾,更沒見過他召喚骨龍與鳴蛇,心中疑訝:“一個玄教四代弟子怎能操控那些強橫惡物,阿玄哥哥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曉的秘密?”

  她同雲谷子見識極為廣博,卻皆瞧不破小玄所使鏈盾的來歷,更沒想到這對兵器竟是從天庭雷將手裡奪來的戰利品。

  “雲先生,崔公子便是東海逍遙門的少門主逍遙郎君!”一旁的彩繽紛心直口快。

  婀妍眉心頓蹙,惱火地瞥了她一眼。

  彩繽紛吐吐舌兒,趕緊閉口。

  “逍遙郎君?”雲谷子兩眼微微一眯,轉望向身側的夜影。

  夜影似有若無地微搖了下頭,盯著崔小玄身影的眼睛卻在悄然發亮。

  三首邪姬積怒而擊,雖然戰力已劇降近半,但小玄依舊被困守勢,只是要比之前的狀況好上許多。

  這時不遠處的楚純終將侵入體內的妒絕邪氣驅除大部,見小玄仍在支撐,不由驚喜非常,心忖:“當初真看走眼了,崔公子竟有如此身手,居然能與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

  她知形勢危急,不敢再有片刻耽擱,運轉天華真元,靈注寶綾,氣貫仙劍,提步跨空朝兩人飛來,殺入戰團。

  小玄立感壓力又減,精神一振展顏叫道:“姐姐來得好及時,這三身怪物厲害,小弟回頭再謝!”

  楚純微微一笑:“我才該向你道謝呢,適才如非你及時趕到,人家可就要吃大虧了!”

  三首邪姬無愧號為七絕界武技第一,面對小玄、楚純、骨龍及邪邪的強大合擊,六臂掄動諸兵飛舞,依然攻守自如穩據上風。

  而週邊的六煞此時盡已放棄了近前助戰的念頭,皆疲于應付驕烈顯化的可怖鳴蛇。

  那驕烈果真為鳴蛇族驍將,雖是以一敵六,卻無絲毫怯弱,攻殺間絞鎖撲噬張揚激昂,始終攻多守少,周遭雲霧如熾似焚,狀極威猛。

  小玄稍得喘息,細觀眼前戰局,見三首邪姬的那面獸面牙盾青輝吞吐,只守得水潑不入天衣無縫,心下悄忖:“欲敗此怪,須得先破去她這面邪盾。”

  正思量間,又見楚純展舞寶綾,不動聲色地頻襲其盾,心中益發肯定:“敢情楚純姐也謀算那盾!”他心念電轉,倏地收起縛魄鏈朝前縱出,欺身直撲三首邪姬諸兵防守的核心。

  原來小玄心急巨竹堡安危,為破眼前強敵,不惜兵行險著。

  楚純大吃一驚,她反應極快,立明小玄用意,急展綾劍從旁俺護,全力阻拒三首邪姬諸般兵器。

  三首邪姬心皆一凜,正面的狄嬌妍與右側的狄妖嬈齊聲冷叱,急掄諸兵攔截,不想天妒斧給楚純用千山雪拚力格擋,噬心錘也吃天外雪魄綾纏住,狄嫵媚立揮怨婦、毒舌雙鉤,瞬間削出了千百記,卻聞刺耳的金鐵交擊聲密密響起,盡給小玄的殛魂盾格住,狄妖嬈冷笑一聲,左臂提起妒魁盾貼軀緊護,這是她們的最後防線,也是最有信心的不破防線。

  小玄依然緊握縛魄鏈,振臂一甩,袖中猛然竄出一條火龍,正是八爪炎龍鞭,其上銳鱗片片逆起,張牙舞爪地捲襲妒魁盾。

  “這小賊欲奪我盾!”狄妖嬈心頭念閃,妒魁盾縱拍斜彈,不想炎龍鞭中煉化了炎龍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縛,擊退數遭後,寶盾邊沿突給鱗片搭著,緊緊鉤住。

  小玄心中驚喜,急扯寶鞭順勢朝三首邪姬欺身疾進。

  狄妖嬈顧不得掙脫炎龍鞭,當即揮盾劈砸,不想小玄不閃不避照舊猛衝過來。

  星天殿中眾人見狀俱驚,婀妍顏頰盡白,彩繽紛更是瞠目失聲:“這傢伙不想活了!”

  “找死!”狄妖嬈厲喝,透著妖異青芒的眼眸微微一眯,瞬將妒之絕提至九重天之極限,強大無匹的邪惡真氣疾注盾中,欲將來敵當即震斃!

  小玄見盾上青輝亮如熾焰,心知厲害,但機會瞬息即逝豈容猶豫,遂硬生生地直撞上去,只聽“砰”一聲大響,胸腹處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登時五臟移位六腑顛倒,鼻口中暴出血來。

  狄妖嬈正自得意,猛見一條細電繚繞的紫鏈毒蛇般從妒魁盾下方竄出,方道不妙,蠻腰早給緊緊鎖住,驀地奇電透體而入,護體真氣赫然形同虛設,登給殛麻了大半身子,而那紫鏈還不依不饒,猶如惡蟒般圈圈纏繞順軀而上,直卷她那細嫩雪頸。

  狄妖嬈雖然身經百戰,遭曆兇險無數,這一刻也不免花顏失色,就在紫鏈絞著脖頸的千鈞一髮之際,倏地寒光一閃,一把短鉤搭住了紫鏈,卻是狄媚嫵的毒舌鉤刃,狄妖嬈直呼僥倖,急禦噬心的另一頭流星錘殺回,奔般疾砸小玄後腦。

  不想楚純早已盯著,立將天外雪魄綾另一端拋出,又將流星錘卷住,狄妖嬈奮力回奪,楚純只是鎖死不放,空中停不住身子,也敵不過狄妖嬈的邪力,猛一把亦給拉扯過去。

  狄嬌妍長斧在外,急切中一擺斧柄,以另一端疾挑楚純下腹,小玄眼明手快,急將搭住妒魁盾的八爪炎龍鞭鞭身一蕩一甩,又緊緊地絞住了天妒斧斧柄。

  驀地一聲厲嘯,一把利鉤在小玄眼中急速放大,赫是狄媚嫵的怨婦鉤攻不破殛魂盾,改來剌他面門,但聽錚地鳴響,卻是楚純以空出來的千山雪架住。

  這時骨龍咆哮迫近,尋機欲噬,又給狄嬌妍以天妒巨斧及胯下的金睛臥雪獸峙而封堵。

  電光石火間五人已絞做一團,敵我兵刃皆俱近在眉梢咫尺,一時險象環生。

  星天殿中眾人心皆提到了嗓眼,婀妍心驚脈跳地將投射影像拉至極近,然而局面極其混亂,時不時又給遊弋周圍的骨龍那龐大身軀遮擋,始終瞧不清楚個中情形。

  彩繽紛吸著涼氣道:“小玄這算什麼招法,可哥地將楚純姐也搭進去了,豈有這般拚命的!”

  雲谷子卻微點了下頭,凝眉道:“狄三首乃七絕界武技第一人,攻守皆俱無懈可擊,非以非常手段難以破之。”

  五人於空中貼身僵持,實是兇險萬分,三首邪姬與楚純皆想儘快擺脫困局,而小玄卻仍一鞭一鏈樂此不疲地東搭西繞繼續糾纏,只惱得三首邪姬三張花顏盡是怒色,而楚純也急得芳心暗嗔俏臉通紅。

  忽然間,白亮飄蕩,不知從何而至的片片霜雪紛如花落,卻是楚純以靈力催動了天外雪魄綾。

  三首邪姬面色齊變,先是給天外雪魄綾纏住的噬心錘驟然發亮,其上鏤刻的符文模糊起來,眨眼已裹了層透明的冰晶,緊接著連接錘身的烏黑細索寸寸白亮,匪夷所思地迅速漫延至狄妖嬈的握手處……

  狄妖嬈瞳孔驀地收縮,自勾纏錘索的蘭指始起,纖臂、削肩、細頸、玉顏乃至眉睫迅速地凝結了層薄薄的白霜,模樣煞是詭異。

  天外雪魄綾本就是非凡神兵,經楚純以虛照境尋得的神異冰髓淬煉,威力更是非同小可。

  狄嬌妍與狄嫵媚聽見狄妖嬈悶哼一聲,皆知不妙,三姐妹枝連根同,心念相通,倏地齊聲怒叱,一同提氣發功,彙聚的九重天妒絕邪力立將凝結狄妖嬈身上的冰霜震個粉碎,繼又怒濤惡浪般奔湧向楚純。

  楚純登時如遭重錘,靨上青氣乍現,嚶地一聲嘔出口鮮血來,險些捉握不住手中的天外雪魄綾。

  小玄大驚,當即狂催離火真氣,刹那間縛魄鏈與殛魂盾霹靂齊炸雷電同發,狄妖嬈給縛魄鏈鎖住身子,依然首當其衝,頓給殛得五臟如灼魂飛魄散,根連一起的狄嬌妍與狄嫵媚亦皆眉髮盡豎花容失色,就連楚純也難免波及,嬌軀一陣輕抖細顫微微麻痹。

  雷電自有強大地吸附之力,五人本就糾纏一團,這會更是亂粥一鍋,小玄陷於花簇脂堆當中,如非生死攸關,倒真是軟玉溫香令人豔羨。

  三首邪姬吃了苦頭,方曉小玄更是棘手,即時調轉矛頭,運提妒絕真氣齊來衝擊小玄。

  小玄立馬苦不堪言,所幸狄妖嬈已傷得甚重,又有楚純從旁拚力分擔,這才堪堪敵住三首邪姬的聯手合擊。

  局勢繼陷苦境,五人氣僵力乏,均難以脫身自拔。

  骷髏龍禦上的步盜翼緊護程石亦,又無法近前相助,只急得哇哇大叫。孰料昏迷中的程石亦吃他這一吵嚷,終得悠悠轉醒,驚察情勢不妙,然而此時軀如散架真氣盡失,那五十只石獅仙兵或損或毀盡已失散各處,亦只有瞪著眼乾著急。

  小玄眼角瞥見楚純俏容蒼白,心知她堅持不了多久,不禁暗暗著急,突爾心頭一閃:“啊哈!我怎將這寶貝忘了?如此僵局,個個騰不出手,正是它大顯身手的絕好機會!”

  與之靠得最近的狄嫵媚見他忽然面露詭笑,唇齒微動似乎悄念了句什麼,幾於同時,正在與骨龍對峙的金睛臥雪獸忽似察覺了什麼,猛地高仰起身來,咆哮著照某處一撲,然卻抓了個空。

  狄嫵媚心下警覺,怒容喝道:“臭小賊,你做什麼!”

  小玄見其神色雖厲,容顏卻著實邪魅濃麗,且又近得鼻尖幾欲觸著,遂嬉皮笑臉道:“小聖爺我好生無聊,姐姐且來親個嘴兒!”言罷脖子一伸作勢欲前。

  狄嫵媚大吃一驚。她們三姐妹修習的乃是七絕寶鑒當中的妒之絕,與綺姬母女所修煉的慾之絕截然相反,言行舉止雖然恣肆浪蕩,卻是從來不敢沾染陽氣,更未給哪個男子親吻過,眼見避無可避,心中大慌,急將敵住縛魄鏈的毒舌短鉤抽拔出來,直刺小玄面門。

  豈知她的短鉤這一撒離,沒了阻礙的縛魄鏈首立時惡蟒般疾絞狄妖嬈的脖頸,狄妖嬈只驚得魂飛魄散,她身上有強橫無匹的護體真氣,尚給縛魄鏈殛得外灼內融麻痹如酥,嫩嫩細頸豈敢再領受一下,瞬將真氣摧鼓至極限,夾住金睛臥雪獸往下一沉,整個人硬生生就從縛魄鏈的捆鎖中掙脫出來,但聞“哧喇”聲響,上身衫袍片片撕裂,裸出一具欺霜賽雪玲瓏凹凸的嬌軀來,非但如此,左右兩邊的狄嬌妍及狄嫵媚猝不及防,皆給牽扯得陣腳浮動失去架勢。

  就於此瞬,猛聞狄嫵媚厲呼一聲,腹際莫明其妙地暴濺出大蓬血花來,旁邊的狄嬌妍心頭一驚,猛感左側疾風掠起,似有什麼物事朝自己閃竄過來,當即揮斧阻拒,饒她反應極快,無奈架勢已失且距離極近,頂上骷髏銀盔“砰”地猛然炸碎,甩散出一頭如雲似墨的亮麗長髮。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3:30
第三回、先天太幻圖

  “什麼鬼玩意!”狄嬌妍驚怒厲喝,出手如電,反削一斧重重地砍中了什麼物事,接又縱橫數劈,立見青焰騰掠,迅以一招“妒火煉獄”為三姐妹重新構築起強大的防線。

  竟然一擊得手,而且連創兩敵,原來是小玄召出了藏匿於影子裡的魅影,不禁喜出望外:“果然厲害,這寶貝從未令我失望過!”

  他與魅影心神相通,立感魅影也已受傷,趕忙以心禦退,伺機再擊。

  狄嬌妍只覺頭頂劇痛,忽爾一縷鮮血自髮際流下,沿額垂掛在她那刀削斧鑿般的面龐上。

  她那骷髏盔乃七絕界中的鑄造大師用昆吾石精冶煉打造,又鏤刻了秘符奇印加以強化,堅硬之度絕非尋常,然而此時卻如紙紮泥糊,心明碰上了極其罕異的凶物。

  殊不知,魅影乃以汲受了千萬年天真地秀日精月華的石精王之靈核為心,又由許多天材地寶淬煉的寶瓶竹為骨,再經三大機關聖地之一的天機島秘技打造而成,威力自是非凡,早以遠超機關鬼才卜軒司當初親手打造的第一具成品。

  “瞧不清楚,好快!”狄嫵媚痛苦地應了一聲,一手還擊一手捂腹,顯然傷得不輕。

  破碎的頭盔碎片給一股勁風帶出老遠,三姐妹這才隱約捕捉到一個極淡的身影從旁電掠而過,速度無比駭人。

  楚純極是機敏,當即盡展綾劍,趁勢疾進,小玄亦放手猛攻,三首邪姬一時陣腳大亂。

  小玄亂中瞥去,只見狄妖嬈肩若刀削,蠻腰堪搦,周身上下緊實如繃,而那白似酥凝的肌膚上卻殘著給縛魄鏈電火燒灼的數圍焦痕,觸目驚心萬分勾魂。

  狄妖嬈狼狽萬分,見小玄目光肆無忌憚地盡往自個身上掠,不禁大怒:“臭小賊,本座挖了你眼睛!”

  小玄灑然應對,此時邪姬三姐妹俱已受傷,而他則多了一個詭異難防的魅影,此消彼長,已經盡占上風。

  狄妖嬈一邊猛攻一邊拚命摧鼓真氣,旋見身上冒出道道粗濃的青氣,方才勉勉強強地遮擋住緊要部位,誰知倏地一道火龍張牙舞爪地竄來,立給撕扯開大片空檔,她尖叫一聲,赤裸的勾魂胴體又現人前,只急惱得險些哭出來。

  “好瘦的肩兒,好細的腰肢,只是中部小了丁點,你們既是同胞同根的三姐妹,那麼另外兩個是不是也如此呀?”小玄笑嘻嘻地火上澆油,出手卻愈狠愈疾。

  旁邊的楚純聽他口不擇言,不覺秀靨透暈,然而攻勢絲毫不緩,出手之迅捷勇毅只在小玄之上。

  三姐妹何嘗遭此羞辱,個個麗目噴火咬牙切齒,然而此時已盡落下風,除要提防神出鬼沒的魅影,還有個摸不著看不見的邪邪在暗中作祟,是以招架得更加不成章法。

  “你們怎樣?”狄嬌妍邊抗邊問。她頭頂鮮血不住流下,悚感真氣正通過傷口往外走泄,頭目微微暈眩,只覺今日之戰極冤極郁,先是戰力莫明劇降,後又給不明惡物偷襲,自技成以來未嘗遭遇過這等大虧。

  “適才那鬼玩意不知耍了什麼祟術,護體真氣竟給破了!”狄嫵媚悶哼道,激鬥間牽扯著腹際傷處,只痛得陣陣鑽心。

  狄妖嬈咬唇不語,她結結實實地挨了楚純的天外雪魄綾與小玄的縛魄鏈,真氣靈力俱已大損,眼下已是強弩之末,心裡鬱怒交集,突朝狄嫵媚暴發道:“還不都是你!”

  “我怎麼了?”狄嫵媚黛眉軒挑麗目圓睜。

  “你不把鉤子突然撤走,我又怎會陷入險境!我們陣腳又豈會就此潰亂!”狄妖嬈惱怒之極,又罵道:“你給那臭小賊咬一口會死麼!”

  “我不會死,那你給他瞧一眼又會少塊肉麼?何必耗費那麼多真氣去遮遮掩掩!”狄嫵媚立時反唇相譏,心中也是窩火之至。

  枝連根同的三姐妹竟然爭吵了起來,情狀煞是滑稽古怪,小玄心下得意,不禁開懷大笑:“耍鉤的,既然不會少塊肉,那你也讓小聖爺瞧瞧!”

  狄嫵媚怒不可遏,登時忘了眼前劣勢,雙鉤盡出,棄守為攻。孰料給楚純覷著破綻,反手一劍刺入脅下,千山雪的極寒氣勁立時透體而入,五臟六腑仿如冰凍。

  狄嬌妍與狄妖嬈急忙來救,楚純早已收劍回防,穩紮穩打。

  三姐妹越發急惱,然而兵敗如山倒,身上接連掛彩。

  “楚純姐的劍技好精妙!”小玄暗贊,這時終得緩過口氣,遂以心念悄檢魅影的傷勢,猛察它幾給狄嬌妍攔腰劈斷,不禁驚得冷汗直冒心如刀絞,然而此時無暇多顧,趕忙將之收回身影之中。

  “莫再丟人現眼了!日後再來收拾這小賊,走!”狄嬌妍寒著臉沉喝,不待左右姐妹回應,兩腿一夾跨下的金睛臥雪獸,拔身就走。

  “臭小賊,數著日子仔細過吧!”狄嫵媚怒目回首,森獰道:“你死定了!”

  “不!”狄妖嬈更是咬牙切齒:“本座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週邊的六煞以多擊寡,卻始終奈何不了驕烈分毫,見三首邪姬一走,更是無心再戰,皆俱四散逃開。

  至於戰志盡潰的雷尉,見勢不妙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都別走,小聖爺爺殺得正過癮呐!”小玄笑喝,此時勝券在握,豈肯任敵逃脫,率禦驕烈、邪邪就要追截。

  “等等!”楚純一把扯住他衣角,忽然驚訝地發現他右肋的傷處已經不見,衫袍匪夷所思地完好如新,連絲縷血跡都沒有。又見遊弋周圍的猙獰骨龍與凶怖鳴蛇,心中諸多疑訝,然而此時無暇細問。

  “姐姐傷著了麼?”小玄心頭一緊,朝她望去。

  “我沒事。且由那怪物逃命,眼下還有更加緊要的事情!”楚純抬臂朝遠處一指,接道:“我們快去毀掉那些轟天霹靂,巨竹堡已危在旦夕,不可再任之猖獗下去!”

  小玄循指望去,立時明瞭眼前局勢,即道:“請姐姐護送程將軍先行回堡,我這就去砸了它們!”

  “那裡是七邪大軍的旗艦所在之處,防衛力量必定非同小可,一個人不成的。”楚純斬釘截鐵:“我與你同去!”

  “這會堡中未見得安全,程將軍就由在下看護,少門主不必多慮!”步盜翼擎著雙戟在骷髏車上高聲叫道。他見小玄馭蛇禦龍威勇非凡,心中歆服,是以稱呼不覺恭敬起來。

  “崔兄弟萬萬不可掛慮在下,當前須以破敵為要!”程石亦也勉力喊道。

  小玄心明形勢危急,不容再稍猶豫,當即將八爪炎龍鞭收回袖中盤卷臂上,飛上骨龍頭頂率禦驕烈及邪邪朝架設轟天霹靂的沖霄艦群飛去。

  楚純則召來先前乘騎的巨大嬰勺,緊緊跟隨其側。

  星天殿中眾人這時方鬆了口氣,彩繽紛拍手歡呼:“居然打跑了三首邪姬!少門主威武!少門主好棒!無怪上次能幹掉那千臂老怪!”

  婀妍突然沒好氣道:“他哪裡是什麼少門主啦!他可有跟你們承認他是那個齷齪混蛋派的少門主?你們以後再莫亂叫!”

  彩繽紛吐吐舌兒,笑容古怪。

  雲谷子聞言愈訝:“助宮主誅伏千臂元聖的便是此子麼?”

  婀妍不答,兩手扳動機關,不停地調校星天井欄鑒投射出的影像,依然緊緊地追蹤著小玄的身影。

  “我就說嘛,少門……崔公子鐵定不會臨危棄逃的,果不其然是去搬救兵了,居然找來了一對如此厲害的大蛇大龍!”采繽紛雀躍道。

  “誰說他臨陣脫逃了?早先不就你一個人在那裡瞎猜疑!”婀妍仍繃著臉,卻未能掩飾住歡喜之色。

  “屬下著急嘛,往後不會胡亂猜疑崔公子了!”采繽紛有點不好意思道,忽然緊張地指著影像叫道:“崔公子是要去哪裡……難道他們還想……還想去砸掉那些轟天霹靂麼?”

  在小玄一行人前方,漸漸現出了一個由三十餘艘沖霄飛舟構成的龐大艦群,遠遠望去,如山似岳綿亙成片,壓得人幾欲窒息。

  在這些沖霄飛舟的簇擁中,一艘巨比鯤鵬的大艦搶眼無比,其上樓起七層,槍戟如林旌旗若雲,正是今趟來犯的七絕大軍統帥怒天大將軍坐鎮的旗艦。

  旗艦左右,共有一十三艘沖霄飛舟的前甲板上的巨型座基弩炮給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樓狀奇異巨物,正拋摜出一團團獰怖無比的巨大彈丸,聚集著呼嘯著飛向巨竹堡,輪番翻犁著尚未給破壞的各處膚表。

  小玄暗吸了口涼氣,心禦骨龍,毅然加快了速度。

  ************

  明淨的天空下,幽靜的深谷中,一條小溪自密林中蜿蜒而出,溪水清澈柔緩,溪面上飄蕩著淡淡的紫氣,薄如紗,輕似煙,美如詩畫。

  小溪兩邊有大片空闊的坡地,長滿紫芝香蕙瑤草琪花,成群的白鹿及麝獐倘佯其間,而密林的邊緣則時不時竄出兕或角端這些別處極其罕見的異獸來,更遠處隱約還有不知名的大型野獸身影出沒,在它們的上方,可以看見美麗無比的彩鸞優雅旋翔。

  光線忽然暗了下來,一片陰影籠罩了大地,地面上的動物們紛紛抬起頭。

  天空現了一座島嶼,體積極為龐巨,並非漂浮於海上,而是淩空飛來的。

  動物們警惕地張望著,膽小的甚至躲了起來,還好空中的巨島並沒有停留太久,開始朝上徐徐攀升,漸漸縮小直至消失。

  天地又明亮起來,鳥獸們都鬆了口氣,這時,空中又出現了個影子,盤旋著朝地面飛來。

  影子越來越近,形廓漸漸清晰,原來是一頭巨大的墨色鳳凰,上有數人:在兩翼及尾翎上分立著四名身裹金縷裳袍懷抱罕異寶器的美豔妖姬;中間的背上有兩個女子,俱是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個雍容華貴,麗絕寰宇;另一個溫柔嫵媚,容光奪人。

  正是小妖后與飛蘿。

  鳳凰落到地面,四名妖姬從翼尾處飛下,分四角遠遠站著,大小動物們紛紛跑開,但並沒離去多遠,皆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小妖后同飛蘿從鳳凰背上走下,來到紫煙氤氳的溪邊。

  飛蘿眺目四望,深深呼吸,一臉陶醉。

  “這裡比鳳凰崖如何?”小妖后道。

  “皆有瑤草琪花,皆有奇禽珍獸,但這裡更具野閑之情,令人神清氣爽。”飛蘿道,“不知此是何處?”

  “這條溪便是快活泉的源頭之一,叫做紫煙溪。”小妖后道。

  飛蘿輕啊一聲,道:“原來已經來到快活島上了。”

  “快活島廣大非常。”小妖后指了個方向,“快活泉就在那邊,不過距此尚有數百里。”

  飛蘿心生敬意,快活島名播天地,除了擁有一十九道靈脈之一的快活泉,更有無數奇珍異寶及太古鳥獸,但因是妖界聖地,除妖界中人,能來的外人素來極少。

  “這裡的水很好,且又沒有四季,暖熱終年如一,因此嬌生慣養的水紫芝在此處生得極盛。”小妖后停了下,道:“你暫且留在這裡調養,看看能恢復多少元氣。”

  飛蘿錯愕。

  “從培植生息上說,真珍洞可謂天地無雙,但紫煙溪乃快活泉頭,靈氣獨異,亦有極好的培元煉氣之功。你看,那些紫煙,都是溪中水紫芝吐出的精華,修煉之人夢寐以求。”小妖后指著溪面道。

  飛蘿詫訝。

  “但你內丹盡失,想要完復如初,殊非易事,待我回頭想想還有什麼法子,讓你及早恢復。”小妖后又道。

  草叢中,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朝溪邊張望,終於忍不住好奇悄悄朝前爬,不想卻給一名抱著琵琶的妖姬抬腳踏住。

  那狐給踩著腦袋瓜兒,也不急惱,抬起一足朝頭上的鞋子輕輕撓觸,似乎以為人家在同它玩耍。

  小妖後遠遠瞧見,朝那妖姬擺了下手。

  妖姬收腳,小狐狸趕緊爬起,遲疑這朝這邊望瞭望,靈動的眼珠子一轉,又賊頭賊腦繼續朝溪邊溜過來。

  飛蘿終於開口,問道:“飛蘿並非貴界中人,門派教系又無瓜葛,聖后如此厚待,卻是為甚?”

  小妖后蹲下身,把爬到腳邊的小狐狸抱了起來,道:“我想知曉一件事情。”

  飛蘿靜靜等著。

  “此事事關你教中隱秘,你可答可不答。然而,你答或不答,皆可留於此處,我都不會見怪。”小妖后輕撫著懷裡的小狐狸,小傢伙動來動去,不時把毛茸茸的腦袋瓜子往軟綿綿的地方蹭。

  “聖后請說。”飛蘿道。

  “十餘年前,邪皇率部大舉進犯夢巢,玄教則傾力相抗,重元子親上逍遙峰,門下弟子亦幾乎全部趕到,這個你可記得?”小妖后問。

  “記得。”飛蘿道:“那時我尚在真珍洞,未能參加此役,但聞慘烈無比,教中人時有提起,因此印象很深。”

  “據聞,雙方損失慘重,正面戰場相持不下,重元子與邪皇皆傷之不輕,但邪皇麾下四大尊其一的幻尊率百煞中之二十九個迂回偷襲,成功突破重重防禦,衝到了夢巢跟前。”小妖后用指輕輕梳理小狐狸身上的毛髮,小狐狸終於安分下來,眯著眼乖乖地趴在她臂彎裡。

  飛蘿點頭道:“當時只餘我九師姐一人守在夢巢,其餘同門聞訊回救,但已鞭長莫及,實是危急萬分。”

  “可是……”小妖后沉吟道:“幻尊及二十九煞就此消失了,至今點滴痕跡皆無。”

  飛蘿沒有接話。

  “據傳,這些魔頭的失蹤,皆是因為崔采婷動用了先天太幻圖。”小妖后淡淡道。

  “沒錯。吾師為保夢巢萬無一失,之前已將教中至寶先天太幻圖賜與一直坐鎮逍遙峰的九師姐。”飛蘿應。

  “可是,此事頗為蹊蹺,二十九煞個個身手不凡,幻尊修為更是遠在崔采婷之上,就算先天太幻圖威力絕大,那也不至於全部瞬間消失吧。”小妖后停住了手,望著懷裡昏昏欲睡的小狐狸。

  “聖后想知道什麼?”飛蘿問。

  “我想知道,先天太幻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小妖后道。

  飛蘿沉吟不語。

  小妖后抬眼望向飛蘿,道:“雖然我聽聞玄教門下,唯崔采婷識得如何使用先天太幻圖,但你既為重元子的關門弟子,或許多少知曉點相關它的秘密。”

  飛蘿依然沒吭聲。

  “貴教有兩大玄功,一為鎮元子的袖裡乾坤,一為重元子的如意乾坤,據傳皆是無上聖母悟混沌而創。又有兩大異數,卻是無上聖母悟一太古異寶而造,其一乃先天無極陣,再一個便是先天太幻圖了。”小妖后道。

  飛蘿凝眉聽著。

  “這兩大異數,不但威力絕大玄妙莫測,又有隱有太過霸道之名,是以一直為玄教諱莫如深之秘。”小妖后接道:“而你為玄教門人,自然不肯輕示他人,原本我也不打算能從你這裡知曉,只是……先天太幻圖還事關玄狐一脈。”小妖后道。

  “事關玄狐一脈?”飛蘿心口一跳。

  小妖后點點頭,懷中的小狐狸已完全睡著,張著嘴,嘴角有絲口水悠悠晃晃地垂掛了下來,滴淌在她酥膩勝雪的小臂上。

  “玄郎與我說過,這天地間只有幾樣東西是他忌憚的,而能困住他的,先天太幻圖便是其一。”小妖后輕輕拍了拍小狐狸的頭,把它放回草地之上。

  飛蘿屏息靜氣。

  “你說……你師尊或者崔采婷若是日後找到了小玄,會不會把那東西取出來用上一回?”小妖后瞥了她一眼。

  飛蘿心頭驟緊。

  “實際上,或許已經用過了。”小妖后取出條帕子輕拭手臂。

  “已經用過了?此話怎講,還請聖后明示。”飛蘿訝道。

  小妖后凝眉沉吟,似在思憶:“一十七年前,玄郎往西走避圍剿,得白眉接應,逃到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不前,後又往回折返,以致陷入重圍形神皆滅,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飛蘿搖頭,心口一陣起伏。

  小妖后緩緩道:“據白眉說,玄郎之所以在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乃是心有所感,懷疑有人在前方布下了先天太幻圖。”

  飛蘿滿面震驚之色,眸底盈光隱閃。

  “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因何要問先天太幻圖了吧。”小妖后道。

  草地上的小狐狸惺忪地望望周圍,懶懶地伸了個腰,身子一歪,又靠在她的鞋邊上睡著了。

  飛蘿心如潮湧,淚水驀爾滾出眼眶,無聲無息地沿頰滑落。

  小妖后不再說話。

  飛蘿終似下了決心,哽咽道:“我也不曉得先天太幻圖究竟怎麼回事,但我知道這鎮教之寶有個極大的弱點,教中知者甚寡,且皆緊守其秘。”

  小妖后靜靜等著。

  “那就是,先天太幻圖無法隨意施放。”飛蘿停頓了下,道:“需得冥思禱告及一時三刻的準備時間。”是一愣,視線稍垂,怔怔地盯著女孩雪頰上暈起的兩朵迷人粉雲。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3:34
第四回、磐石大陣

  旗艦上,帥旗下。

  怒天大將軍猛然一拍座椅扶手,炸喝道:“什麼!五百雷霆怒鼓全給毀了?”

  艦上百餘將領默然肅立,靜得落針可聞。

  匍伏在甲板上的雷尉全身簌簌發抖,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雷霆怒鼓乃七絕界精銳中的精銳,每一面鼓是不可多得的寶器,鼓手更是百裡挑一的戰士,個個皆授習怒絕真氣,因為只有至少踏入怒之絕的第一重天境界才可以催動魔鼓。

  而且這支精銳隸屬怒部,同沖霄飛舟和轟天霹靂一樣,怒天大將軍一直將其視為自己的私人家當,如今盡數被毀,自是心如滴血。

  “你確定就是那個玄狐後人崔小玄?”怒天大將軍胸膛起伏,面肌牽動,怒意懾人。

  “屬下不敢確定……上次圍捕之時,屬下只是遠遠瞧見,但虐部七殘俱斷言那小子就是玄狐後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鳴蛇、一條魔龍及一個似是辟邪宮的賤人,皆極棘手,就連狄將軍也拿不下他們!”雷尉囁嚅道,額頭緊抵甲板,不敢離開分厘。

  “如果真是玄狐後人,那麼聖覆興許就在他身上了?”怒天大將軍沉吟,目中精芒隱閃,面色陰晴不定。

  旁側的風尉極目遠眺,忽朝怒天大將軍躬身叩頭,壓著聲道:“稟報大帥,這支人馬過來了。”

  怒天大將軍抬眼望去,真氣盈目,立時清清晰晰地瞧見了禦龍而來的小玄。

  此時的崔小玄傲立骨龍頭頂,衫袍如雪,衣袂飄飄,一手執鏈,一臂懸盾,出奇的秀逸威武,亦正凝目朝這邊望來。

  怒天大將軍心底暗喝了個彩,心忖:“玄狐一脈,果非凡物。”

  風尉抱揖請命,獰聲道:“還請大帥下令,未將這就去拿了他!”

  怒天大將軍擺了下臂,掌撐扶手,緩緩地站立起來,森然道:“既然聖覆在這只小狐狸手上,輕重就不在攻取巨竹堡之下,那便由本帥親自出馬吧。”

  前方的龐大艦群愈來愈近,非但那些高巨如塔的轟天霹靂清晰起來,就連艦上成排成列的重甲衛士也漸漸顯現。

  小玄運提真氣,徐徐注入兵器之中。他修習的明明是如意五行當中的離火訣,可是當真氣灌入縛魄鏈與殛魂盾後,發出的依舊是紫亮的雷電細芒。

  旁側的楚純瞧去,見盾上鏤刻的雷紋極其罕異,全然不似自己所見所聞,驀爾靈光一閃:“聽聞天地之南有欲界,界中的阿修羅族亦極擅各種雷法,然卻與諸天雷法大不相同,小玄盾上的雷紋這等怪異罕見,莫非與那阿修羅族有關?”

  她心中暗暗詫異,只覺越來越瞧不破此子之深淺。當日千臂元聖栽在他的手裡,不如說是應該歸功於那“盡克天地之木”的解木令,可是眼下這小子手段層出不窮,除了奇兵秘寶,竟然還能驅役不知是何來路的強大妖魔,著實令人迷惑費解。

  就在這時,突聞厲嘯響起,一道高逾百丈的巨大龍捲風出現空中,夾裹著滾滾雲霧氣勢磅礴地朝眾人徐徐移來。

  骨龍怒吼一聲,張牙舞爪直迎上去,巨爪數下掏扒,淩厲無匹的爪勁破空嵌入龍捲風當中,孰料只是撕出數道巨大的口子,龍捲風乃搖搖擺擺繼續襲來。

  驕烈倏地一展四翼朝前竄出,越過骨龍一頭紮入了龍捲風當中,七、八丈長的橙赤身軀亮了幾亮,猛地爆大團赤焰,登將龍捲風震得七零八落。

  饒是如此,破碎的殘風撲至,仍將眾人刮得衫袍亂舞肌膚生痛。

  誰知這時雲湧霧聚,又有一道新的龍捲風在空中迅速生成,暴吼著怒旋著,威勢比先前更大更盛。

  楚純冷眼眺去,覷見一艘沖霄飛舟艦首立著一將,手執大旗,旗面繡著滾滾風雲,隨著揮動,第三道龍捲風正在成型。

  原來那將正是怒天大將軍麾下怒部四尉之一的風尉,因機緣曾得天外海異人傳授風相系秘技,並賜一寶,名曰:拘風旗。入了七絕界後,又修習怒之絕至六重天之境,極是自傲自負。

  “小玄你去毀掉那些轟天霹靂!”楚純叫道,一拍座下嬰勺,疾朝風尉飛去。

  “你小心!”小玄高喊,馭骨龍率驕烈與邪邪撲向距離最近的一艘矗立著轟天霹靂的沖霄飛舟。

  風尉瞧出他們的意圖,立時飛步追擊小玄,卻給楚純展劍舞綾中間截住。

  小玄心禦骨龍,眨眼到了飛船上方,猛地按低龍頭俯衝下去。艦上兵甲蜂擁來阻,小玄一招“怒龍鬧海”舞鏈四擊,立將一個個士兵鞭飛砸倒,骨龍與鳴蛇貼著艦船甲板橫衝直撞,掀得敵兵人仰馬翻。

  然而過不一會,他們便發覺有些不對勁,只見那些兵甲一個個翻身爬起,繼又從四下圍攏過來,成群成片地揮動手中的長柄大斧,狂劈海砍在骨龍與鳴蛇的軀體之上,赫的力道極沉極重,只斫砸得骨龍與鳴蛇既痛又煩怒吼厲嘯。

  小玄定睛望去,方察這些兵士與尋常的邪甲戰士大不相同,個個膀大腰圓魁梧非常,身上的盔甲灰黑暗淡,看上去極是厚重,隨著長斧的斬劈,時時帶出抹抹暗赤輝芒,顯然皆習有邪厲真氣。

  他心底暗凜,運提離火真氣,立于龍首上連揮數鏈,皆狠狠地抽擊在同一個甲士身上,方見那傢伙連噴幾口鮮血,終於散架般轟然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船上這麼多敵兵,如果每個都似這等費勁才能解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小玄一陣焦灼。

  原來這些守護轟天霹靂的甲士並非尋常兵丁,而是七絕界中大名鼎鼎的磐石衛,統共只有八百名,身上的盔甲皆由界中鑄造大師用昆吾石與銅鐵混合打造,不但刀槍難壞,術法亦難侵,更且個個習得怒絕邪功,至低也有二重天之境,少數甚至能達三、四重天境界,力大無窮兇猛異常。

  這時骨龍與鳴蛇擊潰了十餘名磐石衛,可是也為此付出了些許代價,身軀俱被或多或少地劈傷砸傷,有的竟然刃入皮肉寸餘。

  骨龍怒極,倏展長軀繞著沖霄飛舟上下飛旋,眨眼間竟如藤蘿盤樹般將整艘艦船攔腰纏住,艦上的磐石衛急來解救,卻給鳴蛇悍然阻住,醜怖的四翼扇了幾扇,猛地爆出大蓬烈焰,震得一眾磐石衛七零八落,最前幾個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膚成片焦爛,大聲慘號。

  骨龍驀地浩然長吟,巨軀猛地絞緊收束,只聽“喀喀”怖響,硬勝金鐵的巨大龍骨根根犁入船身,饒是寶瓶竹做的甲板也支撐不住,紛紛折裂破碎,高巨如塔的轟天霹靂開始緩緩傾斜,只驚得周圍的填彈手及術士四處躲避。

  甲板上的磐石衛東倒西歪,數名站立不穩,登給拋出船外,轟天霹靂終於整個倒下,“轟”的一聲巨響摔砸得四分五裂,極其壯觀震憾。

  骨龍不依不饒,長吟聲中發力一絞,赫將整艘沖霄飛舟硬生生箍成兩段。

  “幹掉一架!”小玄心中振奮,突聞獰笑破空蕩來:“孽狐,吾界正尋爾不獲,爾卻自個送上門來了!”

  一個龐大身影跨空而來。

  小玄眺目望去,見來者闊面無鬚,粗濃眉底眯著一雙懾人心魄的厲目,肩上紅色大袍獵獵揚起,露出內裡的暗青甲胄,裸露的臂膀肌肉團團墳起,蓄滿了洶湧澎湃的力量,正是在碧憐憐的魘鳶車上見過的怒天大將軍。

  在他的身後,跟隨著大隊手執斧鉞殺氣騰騰的磐石衛,粗略一估便知達數百之眾,足踏滾滾黑雲,布列成陣整齊劃一。

  “這魔頭鐵定十分棘手,不可給他絆住!”小玄心明此刻關鍵,駕馭骨龍調頭就撲向另一艘搭載著轟天霹靂的沖霄飛舟。

  “本帥親至,孽狐還往哪逃!”怒天大將軍厲聲笑喝,揮軍追截,整個由磐石衛構築而成的龐大戰陣淩空移掠,赫的氣勢磅礴迅如奔雷。

  楚純望見,欲要過來阻截,卻反給風尉緊緊絆住,無法脫身。

  小玄暗吃一驚,心念動處,已見驕烈四翼一展,如龍似蟒的長軀翻滾擰甩,返身撲向敵陣。

  看見這強大罕異的洪荒妖物朝這邊飛來,怒天大將軍面色一沉,手中突然多了一支權杖。這只權杖長巨非常,有如雙持闊劍,通體朱紅,正反兩面皆紋刻著一張怒目惡顏,卻乃七絕界尊崇的上古凶物檮杌的面容,令沿還刻著一圍線條詭異義意難明的符錄圖案,正是從前助七絕魔君縱橫諸界的七件寶物之一,名曰:檮杌怒。內蘊浩瀚邪力,威可鎮仙懾神。

  驕烈心頭莫明一凜,沖勢卻絲毫未減,厲嘶著繼朝前撲。

  怒天大將軍當空立定,雙手擎令疾急頌念,猛地一聲暴喝,只見大片血樣濃稠的暗赤光芒從他身軀中迸發出來,迅朝四下灑耀,範圍成倍成倍地增大,赤光仍在匪夷所思地持續著擴張,呼吸之間,已將簇擁周圍的數百名磐石衛全部籠罩其中。

  也就此刻,沐浴照耀中的磐石衛一個個都起了明顯的變化,但見肌結如墳,膚赤似炭,額上臂上鼓起了條條蚯蚓似的粗大血管,全都在瘋狂地躍動著,最詭異的是眼底彌漫著血樣的暗紅,目光中多了抹令人戰慄的狂熱與殘忍。

  “怒海獄域!七絕寶鑒中的大型結界邪法。”星天殿中的雲谷子沉喝。

  “這廝竟已將此邪法修煉至如此強橫地步……結界的範圍居然如此之廣!”婀妍輕吸了口涼氣。

  驕烈淩空電竄,瞬息百丈,過處雲霧俱亮,如熾似燃聲勢極壯。

  怒天大將軍揮動手中寶令,以他為中心的龐大戰陣似徐實疾地運轉起來,但見斧若棘叢甲似磐石,在空中形成個宛如磨盤的巨大怪物,令人窒息的威煞四下播散,正是七絕界惡名遠揚的戰陣——磐石大陣。

  此陣曾于天庭兩度進剿七絕界時與天兵交戰,負有勝負,是為七絕界鎮界之軍。

  化身巨蛇的驕烈勢如撞椎,一頭就紮進了戰陣之中,蛟龍入海般掀起濤天巨浪。

  怒天大將軍不慌不忙地于陣中指揮,令鋒指處,便有成隊成列的磐石衛彙聚成流,卷襲向巨蛇。

  少刻,巨蛇脫陣而出,十餘名磐石衛慘號著從空中墜落,或骨折甲裂或膚焦肌爛,十分慘怖。然而巨蛇的身上也多了數道深淺不一的傷口,靛藍的血跡隱現麟片。

  驕烈於中空一個迴旋,以更加猛烈地衝勢再度殺入陣中。

  接下驕烈數度進出,反復衝擊攪殺,每次都擊斃十數名磐石衛,然而戰陣始終凝而不潰,依舊縱橫有序攻守自衡。

  “以怒海獄域提升磐石陣的戰力,委實絕配!”雲谷子歎了一聲,接道:“即便是鳴蛇這等洪荒凶物,怕是也討不到好!”

  婀妍凝眉道:“應該說,這凶物以一己之力對抗此等大陣,能這般出入已屬不易。”

  果不其然,漸漸的大蛇衝勢趨緩,軀上麟片斑駁,成片成片地剝落,傷口也更密更深,要命的是翼上的數記砍傷已經開始影響了它的飛行。

  而磐石衛的損殞至此卻還不到一百名,居中指揮的怒天大將軍更是毫髮無損。

  所幸的是小玄得此空隙又再奔襲了三艘沖霄飛舟,雖有數名身手不俗的邪將率邪甲前來阻攔,但也未能保住艦上的轟天霹靂。

  怒天大將軍遠遠望見,心中怒不可遏。此時戰局雖有很大的進展,但巨谷堡尚未完全拿下,而他的寶貝家當卻在一樣樣的急劇損減,這叫他如何不焦灼心疼!驀爾揮令一指,磐石陣拋下大蛇,漫空朝小玄殺奔過來。

  驕烈凶頑異常,雖已遍體鱗傷,卻仍再度撲上糾纏,只是再也羈絆不住戰陣的推進。

  楚純見狀,心中暗急,倏亮出狠招,手中千山雪一顫,霎見遍空劍影,將糾纏不舍的風尉硬生生迫退十餘丈外,疾馭嬰勺朝戰陣飛去。

  風尉擎旗急追,獰聲穢笑道:“本座尚未玩膩呢,小美人哪裡逃!”

  當小玄摧毀第五架轟天霹靂的時候,怒天大將軍的龐大戰陣終於追至,成列成隊的磐石衛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怒潮惡浪般將小玄與飛掠趕來的楚純一同淹沒。

  小玄立感壓力山般壓來,雖有鳴蛇助陣骨龍左右驅策,赫仍如陷泥潭。

  楚純單槍匹馬,又無盔甲盾牌禦拒,給圍在鉞叢斧海之中,更是險象環生。

  小玄遙遙望見,心中著忙,急登骨龍頭頂,奮力朝她殺過去會合。

  楚純勉力支撐,只覺敵人從天上地下襲來,兵刃無處不在,與以往的經歷的任何戰鬥皆俱非同,一時顧不著座下嬰勺,猛聽它厲聲嘶鳴起來,卻是腹底給深深地斬了一記。

  楚純急傾身探下,電刺數劍將一眾敵兵殺退,不料敵兵斧尖勾住了嬰勺腹內腸子,大鳥劇痛掙扎,險些將她拋摔出去。

  ************

  星天殿中一片寂靜,從星天井欄鑒投射的影像上看,遍空盡是密密麻麻的磐石兵將,小玄等人的身影已給巨獸似的磐石大陣完全吞噬。

  “可惜可憾,功虧一簣,尚餘數架轟天霹靂未能毀掉。不過,宮主的這一支奇兵,可算收穫甚豐了!”雲谷子歎道,聲調中欣慰遠多於沉重。

  婀妍緊咬水唇,芳心突跳,一隻手不覺又按放到腰畔的竹編小囊之上。

  就於此刻,浮空的影像忽然一陣波動,畫面閃晃了數下。

  眾人皆詫,彩繽紛忍不住道:“怎會這樣子?出了什麼事?”

  婀妍凝神稍思,雙手迅扳機關,將畫面調換到了飛仙閣前。

  此時激戰已臻白熱,雙方鋒線由先時的犬牙交錯變成了混戰一團,四下煙塵彌漫人仰馬翻。大群邪甲與邪屍沖過了躍虹橋,正踐踏著雙方戰士的屍體蜂擁前進,幾乎填平了飛仙閣前的陷阱群。

  飛仙閣上的十餘輛連珠弩車與數百獸兵拚命地發射炮矢弩箭,但已阻攔不住瘋狂湧來的敵兵。

  離九命、藏千刺與紫碧雙姝幾將混雜在兵海中,正奮力與傲部黃泉九異為首的敵軍纏鬥鏖戰。

  在躍虹橋的上方,遍空的熊熊烈焰將一切渲染得通紅,卻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火尉舞動了法寶——燎天旗。在蔚為壯觀的滾滾火雲中有一隻金羽大雕與一條銀色巨蟒翻騰出沒,正是啄日大王與拔山大王現出了真身,欲噬敵將。

  在更高處,一柄奇形怪狀的斑斕巨杵有如泰山壓下,杵上紋鑄的成群厲鬼惡煞蠢蠢而動呼之欲出,播散著令人魂悸魄悚的威煞,卻是淩傲天為破僵局祭起了七煞鞭屍杵。

  在巨杵的下方,有一塊金光閃閃甲紋隱現的大石,一座通體暗青的六層寶塔雙雙將之敵住。婀妍認得,卻是金甲大帥、絕影大王各祭看家法寶,分以金髓寶甲岩同三災不壞塔合力抗敵。

  雲谷子瞧見,輕咦了一聲:“那青塔是何物?”

  “那個是絕影雲遊青州時無意間得到的寶物,不知來歷,但因其十分堅固,準備日後用以防備三災天劫,故起名叫做三災不壞塔。”彩繽紛道。

  雲谷子點點頭,道:“此物似乎有點意思,只不過用者未勘其妙。”

  婀妍凝目細觀,雖然說眼下還是混戰,但敵方兵鋒已壓迫至飛仙閣前一線,而己方兵將還在往後退卻,機關護衛中最頂級的恐怖之足損毀過半,只餘六、七隻在竭力地支撐戰局,隱呈敗勢。

  “怎會突然不……不好了?躍虹橋為何一下子就給突破了?明明先前還很穩當的嘛!”彩繽紛最是性急,迭聲叫道。

  雲谷子捋鬚沉思,神情微現不解之色。

  這時,原本十分清晰的影像開始暗淡模糊,波動也愈來愈劇,畫面閃晃得極為頻密,想要看清看明,已變得十分吃力。

  婀妍心底亦是大疑,當目光掠過躍虹橋跨時,只覺似乎哪裡不大對勁,定睛細看,猛然發現從淵底升騰上來的霧氣竟然變得十分稀薄,心中一驚,急又扳動機關,將畫面調換到了另一處所在:但見空間極廣極闊,四壁及頂部俱由根根粗巨無比的寶瓶竹所構,其上綿延刻繪著一副副山水海島圖,其間羅列著許多形形色色的奇樹異木。一道瀑布從高處的開口傾泄而下,落處形成一個大潭,周圍栽滿了簇簇生機盎然的寶瓶竹,最顯眼的是在距潭不遠的地方,有個徑達數丈的井狀巨物,亦是由寶瓶竹構築。

  雲谷子雖然從未見過此處,但隨即猜出,此處便是巨竹堡的心臟——太碧陰脈。

  “原來有人摸進來了,太碧陰脈給封堵住了!”婀妍面籠寒霜道。

  眾人立時注意到在巨井的井口內赫然塞放著一隻鑲寶嵌玉的巨大紋壺,將本該從井中噴發的太碧精華堵得絲縷不泄。

  “怎麼回事?宮主適才不是把門隱子大師調派去把守這個最關鍵的地方了嗎?”彩繽紛道。

  婀妍迅調機關,很快就在巨井前方的不遠處找到了門隱子。

  此際他正撲倒在地,紋絲不動,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躺著數人,個個身段勾魂衣飾豔麗,看上去皆是女子,香爐、翎扇、花籃、珊瑚、香囊、銅鏡、旌幢等法器四下散落。

  接著又看見了兩個站著的人,一男一女。

  男子面青唇白,衣衫華貴;女人面覆輕紗,僅露一雙勾魂攝魄的妙目,身上披著件炫麗奪目的奇袍,不知是何物織就,映耀得四下絢麗繽紛,顯然是件非同尋常的法寶。

  “勾魂邪姬!”一旁的夜影低呼,顯然認得碧憐憐。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3:39
第五回、底牌

  “原來是這毒物摸進來了!”雲谷子臉色微微一變,歎道:“看來門隱子仍然不是她的對手!”

  “她……她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來了……是從哪裡溜進來的?居然一下子就摸到了堡底!”彩繽紛詫訝道。

  婀妍指著投影中的男子,道:“定是這廝帶進來的,我見過他!此乃千臂老賊之子,久居巨竹堡中,想必是知曉某條通往太碧陰脈的密道。”

  “可恨當日攻堡之時,沒將這小賊一塊宰了!”彩繽紛咬牙切齒道。

  “難怪井欄鑒的影像會不穩定,難怪飛仙閣的防線會突然潰退……”婀妍淺咬冰唇,心直下沉,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太碧陰脈對巨竹堡有多麼的重要。

  太碧靈脈對所有的木系物事具有無比神奇的生長及繁殖之功。雖然巨竹堡在七絕大軍的重創下已是千瘡百孔,但因為太碧靈脈的存在,整座巨竹堡就依然是‘活’的,就會有持續不斷的自我修復能力,而且速度驚人。

  另外,在巨竹堡中,包括星天井欄鑒在內的許多大型機關都需要太碧精華來做為動力,太碧陰脈一旦給封堵,顯而易見它們將會停止運作,整座巨竹堡等同癱瘓了一半。

  然而最關鍵的是,只要沐浴在太碧噴吐出的精華之中,所有用寶瓶竹打造的機關護衛都會擁有成倍甚至數倍的戰力。飛仙閣處兵將的忽然潰退,肯定就是因為失去了太碧精華的支持。

  在奪回巨竹堡之後,婀妍已經預料到七絕界遲早會發起反擊,是以連夜悄返隱藏在萬蛛嶺的神工井,連續花費了兩個日夜,用啟木令“喚醒”了祖上諸輩儲備於井中的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個劍將軍及三千隻機關戰鷹,準備等到最危急的關頭拿出來使用,是以她面對著七絕大軍的猛烈攻擊一直鎮定自若。

  可如今,失去了太碧陰脈的支持,她這支強大的秘密預備隊的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雖然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個劍將軍及三千隻機關戰鷹不管放到哪裡都是不可小覷的力量,可畢竟遠比不上沐浴在太碧精華中暴增數倍戰力那麼絕對可靠。

  正因為太碧陰脈是如此之重要,所以她才不惜將麾下最強的門隱子放在那裡鎮守,沒想卻依然出了問題。

  敵人一劍封喉,而這把“劍”,還是七絕界最可怕的魔頭之一的勾魂邪姬!

  “須得立刻奪回太碧陰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婀妍凝眉道。

  彩繽紛瞧瞧左右,鼓起勇氣道:“那就我去吧,與毒物拚一拚,瞧瞧她那根尾巴到底有多厲害!”

  “不行,你去等同送死。”婀妍即時否決。

  “可是……可是……還有誰可以去嗎?可惜雪羽娘娘還沒趕到……”彩繽紛吞吞吐吐道。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

  婀妍忽生捉襟見肘之感,今次奪回巨竹堡,她本還覺得自己兵強馬壯,然而此刻卻已無人可用。

  此時的巨竹堡已是危在旦夕,而小玄與楚純一行人還給困在磐石陣中,皆俱兇險萬分。

  她心頭一陣無力,面上卻依然沉靜如水,不見紋絲漣漪。

  雲谷子心中暗贊,忽然輕咳了兩下,緩緩道:“其實……老朽今趟過來,太子另有吩咐,無論宮主去不去皇都,如遇艱險難決之事,該援手的還須援手。”他刻意停頓了一下,須臾方道:“對那毒物,老朽雖無半分把握,但甘願為宮主盡綿薄之力,前往與之一會。”

  彩繽紛聞言大喜,歡聲道:“雲叟大人肯出手,那實是最好不過啦!”

  雲叟雲谷子身為萬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於妖界位尊望重,自有過人的修為與能耐,雖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敵得住勾魂邪姬,但眼下巨竹堡中也唯有他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婀妍垂目沉吟。

  雲谷子見狀,遂又繼道:“敢請宮主容老朽多言兩句。太子非止皇族血裔,更乃天地至罕之奇才,於諸皇儲中最得真君倚重賞識,統禦之地最為廣大,麾下良才不可勝數,諸界多少名門大族都豔羨望攀,欲聯姻而求之不得。如果宮主肯睞結良緣,太子允諾必冊大妃,如此一來,宮主與皇族自是一家,巨竹谷自亦為我大妖界王國之聖地。諸界雖然一直覬覦巨竹谷,可是到了那時,天上地下,又有誰敢輕言來犯!”

  他說得慷慨激昂,誰知婀妍臉上卻陡然變色,麗目一抬,毅然道:“先生及時帶來七邪大軍進犯的消息,讓巨竹堡有所防備,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豈敢再煩勞先生奔波涉險,多謝了!”

  雲谷子萬沒料到在如此情形之下,婀妍還是半點不肯領情,詫然盯了她半晌,娓婉道:“那毒物實非善類,非但迷魂之術獨步天地,一根毒尾更是神佛忌棄,難道宮主還有什麼……可用之人?”

  他相信這個傾倒太子的靈竹族女子在暗處還保留了不為人知的實力,但不認為她所暗藏的這部分力量能夠應付當前的危局。

  這時,失去了太碧精華支持的星天井欄鑒終於完全停止了運作,投射的影像一閃而逝。

  “我自個去。”婀妍淡淡說。

  “什麼?”彩繽紛失聲叫道。

  雲谷子怔住。

  眼前的女孩肩薄若削腰柔勝柳,依舊如露純淨似泉清冽,然那氣息氣度,卻沉凝如淵。

  ************

  巨竹堡底,太碧陰脈。

  婀妍收住急掠之勢,一步一步徐徐前行。

  立於竹叢旁的柳長青發現了她,臉色青白地高聲叫道:“大司祭小心,偷襲我爹的妖女來了!”

  婀妍對他視若不見,繼朝前行。

  巨井旁的霓袍美婦緩緩轉過身來,睨眼望著她。

  尚隔甚遠,婀妍便佇足立定。

  “這傢伙好生可恨,半分不識憐香惜玉,一下子就放倒了我八個婢兒,還刺了奴家一劍。”碧憐憐裙腳擺動,抬足恨恨地踢了撲倒在跟前的門隱子一下。

  婀妍迅掠了門隱子一眼,沒瞧出傷在何處。

  碧憐憐自顧自地繼續道:“這廝也算是個人物,身法鬼怪,劍也賊快,不過,這些都沒用……”

  她得意了笑了笑:“奴家也讓他嘗了一點厲害,只一下,什麼身法啦,寶劍啦,就統統都成了擺設。嗯……待此間事畢,便把這廝捉回宮去,練做那爐鼎傀儡,將他苦心修煉的畢生修為全都採光,方能解吾今日之恨!”

  碧憐憐有氣無力說著,面上的紗巾微微飄蕩,似乎有點喘息,右手捂著腹部,指縫間隱有血跡,一副嬌滴滴怯弱弱的模樣,叫人完全無法將之與那名動天地的大魔頭聯想到一起。

  先前她與座下八名魔刹女用蜮魘引齊襲門隱子,不想沒降住他,反倒吃了大虧,最後還是用動了那根神魔皆怵的魔尾才將之制住。

  婀妍一言不發,只冷眼盯著前眼狀況,冰雪似的十指間不知何時已多了數道形色各異的符。

  碧憐憐似乎這時才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望著她的手道:“你便是那個妖聖的寶貝徒兒吧?太碧陰脈已給我堵死了,巨竹堡呢多半是保不住了,得而復失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咦……怎麼不過來了,敢情是怕奴家吃了你麼?”

  婀妍忽然輕念了句什麼,左手一揚,指間已少了兩道赤色的符,但聽轟轟兩聲沉悶爆響,在她前方十來丈處倏地火光竄躍,離地面近尺處突然憑空出現了兩團人形的烈焰,高約十尺,有首有肢,面部隱現鼻口眼洞。

  “火精喲……”碧憐憐嬌聲道,一副完全不放眼裡的神情。

  婀妍繼續低低頌念,冰指輕彈,右手指間又少了一道藍色的符,幾於同時,在她前方六、七丈的空中生出數個透明波動,其上隱閃著顏色極淡線條極美的藍色符文,然後宛如水面上最輕微的漣漪眨眼逝去。

  “是漩渦陷阱麼?”碧憐憐捂著腹道,聲音慵懶無力,只聽得竹叢旁的柳長青魂酥魄化通體燥熱。

  婀妍水唇輕顫,左手夾著一道紫色的符緩緩揮舞,指尖帶動的靈力在空中留下一抹抹賞心悅目的銀亮軌跡,倏地電光一閃,身子周圍突然現出四粒紫豔豔的光球,繞著她上下盤旋飛舞,正是紫雷罩。

  “雷系兵器符?”碧憐憐點點頭,神情卻依舊不以為然:“有那麼丁點意思啦,小娃兒,淩霄士還傳了你什麼招法,今個全都亮出來吧,讓奴家瞧瞧這老兒憑啥敢號稱妖聖!”

  婀妍頌聲不停。

  眼前的魔頭令神佛聞之色變,與千臂元聖同列七絕界四大祭司,更且排名第一。她深知,這等境界的存在,不動而已,出手則必定是雷霆萬鈞一招定局。

  同於此處,上回她與小玄遭遇千臂元聖的突襲,就因猝不及防,周身空有無窮奇符也瞬陷絕境。

  更何況,眼前這魔頭還有一根神出鬼沒的可怖魔尾。

  這一次,絕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因此,她如履薄冰步步為營,始終與碧憐憐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一起手就開始重重佈防。

  婀妍的音調忽然稍稍拔高,右手指間倏地竄出股細細白煙,蛇般在空中遊弋著蜿蜒著,最後在她右前方三丈處急速地膨脹起來,眨眼變成了大團淡青色雲霧,緊接一聲震魂蕩魄的嚎叫,從彌漫的雲霧中步出一隻九首巨獸,虎身人面,昂首挺胸傲然四顧,無比之威武肅穆。

  “開明獸!”碧憐憐終於微微動容。

  開明非同凡獸,乃為天物,歷代守護昆侖寶境,威懾百靈鎮辟萬邪。如今突然出現在地界,委實令人震撼。

  “嗯……靈力很不穩定哦,這傢伙並非真獸……奴家險些瞧走眼了。”碧憐憐輕籲了口氣,神情歸復輕鬆。

  一旁的柳長青卻已渾身發僵,只唬得臉青唇白,不敢動彈半分。他乃服常成精,祖上誕自昆崙,對這種鎮守昆崙寶境的聖獸有種天生的怯畏。

  “不過你能找到這種昆崙聖物的屍骨氣血,並將之練成靈獸,也算是難能可貴的了。這一道符,你耗費的天材地寶想必一定不少吧……”碧憐憐淡淡贊道。

  婀妍並不接話,唇齒微動,又開始頌念另一段音調十分古怪的禁咒,語速越來越快,未了一聲清越嬌喝,隨著右手指間一道流溢著異彩的符消失,背後驀地光華大放,旋見一朵奇花在她身後蓬勃怒放,層層疊疊的花瓣次第張開,初時只有車輪大小,眨眼便已展拓成徑達丈逾的巨花,花瓣華彩流蕩緩緩變幻,瓣瓣都在招搖著飄舞著,仿若孔雀獻屏鳳凰展羽,豔絢極絕詭奇無比。

  碧憐憐眼中掠過一抹詫色,失聲道:“巨闕曇!”

  “瓣巨若芭……華彩勝霞……沒錯!肯定是巨闕曇!我爹曾跟我描述過這種奇物……”柳長青喃喃道,鼻間忽色嗅到一股極其濃郁的奇香,刹那間魂魄悸蕩,似欲離軀而去,唬得趕緊閉住呼吸收攝心神。

  巨闕曇,一種傳說中的奇花,據聞只生長在天外海某個聚集著最毒最濃的瘴氣的無名深谷,以奇瑰異豔的姿顏與迷魂蕩魄的香氣誘捕各種罕有的毒蟲毒獸為食,是以根、莖、蕊、瓣皆蘊性相不同的奇毒,近者神魂顛倒心智迷失,觸者更是仙佛難救。雖極危險,但因其壽命往往能達萬千年,吸汲了無數日月精華與珍罕毒素,乃無比難得的煉丹造寶材料,素令修煉中人垂涎萬分。

  柳長青瞠目結舌,妖女那繁複玄奧且疾迅華麗的祭符手法已經令他駭然,不想祭出的符光怪陸離,一道比一道珍奇震撼。

  “咦……氣息這等鮮活……是活的……這朵巨闕曇居然不是用材料煉造出來的虛物,而是……”碧憐憐深深吸嗅,雙眸發亮:“而是你用符搬運來的本體真身!”

  真至此刻,婀妍才稍稍地鬆了口氣。一個全方位的強大防禦體系終於構築起來,縱然面對的是七絕界最可怕的魔頭,她也有信心不會輕易給攻破。

  “很好!不但能找到這種奇物,還能將之收為己用,更能不傷根本以符搬運,不愧為妖聖的關門弟子!”碧憐憐讚不絕口,眼前女孩兒出神入化的祭符手法與對符的駕馭運用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大司祭小心,那魔花極毒,且有迷魂亂魄之功!”柳長青捂著鼻口叫道。

  碧憐憐卻恍似未聞,朝婀妍笑吟吟道:“還有更稀罕的符兒嗎?”她修煉的蜮魘引乃勾魂迷魄之異術,最是需要巨闕曇這類奇毒花草來煉製築本培元的丹藥,心底已萌奪寶之念。

  婀妍垂眸,目光落在腰畔的竹編小囊上,神情似乎有些遲疑。

  “難得遇見哩,還有什麼厲害符兒全都亮出來吧,讓奴家好好見識下妖聖的獨門符道。”碧憐憐妖嬈淺笑,看上去無比甜美嫵媚,如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般豔麗卻危險。

  婀妍終似下定了決心,深吸口氣,又開始低低頌念一段新的禁咒。這段禁咒十分冗長,發音也極其晦澀難明,冰似的十指突然張放,剩下的最後四道符一齊飛了出去,突爾幻化做四隻朱紅色怪鳥,用喙銜住一個突然出現的古怪物事。

  那物大小如車輪,形似盤碟,邊沿綴滿不知名的奇異寶石,繽紛奪目,周圍還閃耀著時隱時現的符文圖案,無聲無息地環繞著流轉著。

  “好像挺厲害哩……這個也是符嗎?”碧憐憐的勾魂雙眸眯了一眯,姿態撩人地歪了歪頭,似乎沒瞧出那物是何門道來歷。

  四鳥八翅齊齊撲拍,銜著那物冉冉升上空中,高高地懸在婀妍頭頂上。

  碧憐憐凝目細觀,見那物正中還貼著一道奇大的赤符,符上繪滿了形形色色的火遁系圖案與符文,心頭忽然莫明其妙地生出一絲不安來。

  婀妍低低頌念,異樣地小心謹慎,又仿佛有些吃力。

  碧憐憐黛眉微蹙,滿臉疑色,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女孩此前的道道設防,為的就能夠安安穩穩地來施放這最後一道符。

  又或者是法寶?

  總之,這是最後的底牌。
timo08 發表於 2016-3-3 23:51
第六回、上古神器

  這時,那物周圍隱閃的符文圖案愈來愈亮,流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開始有一絲絲奇異的靈力從中游離出來……

  碧憐憐居然是第一次感應到這種陌生的靈力,再記起對方畢竟是妖聖門人,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容顏一肅:“小娃兒你也太磨蹭啦,本座可沒工夫同你這般幹耗!”

  言罷,口中念念有詞,揮袖一招,那散落四處的香爐、翎扇、花籃、珊瑚、香囊、銅鏡、旌幢等諸般法器忽然全都亮起了光華,一個個從地上飛了起來,錯落有致地聚集在她身周,宛如綾羅彩帶般環繞飛舞。

  婀妍聚精會神地繼續頌念,語速音調皆俱如前,紋絲未亂。

  碧憐憐妖嬈邁步,身上的碧落霞飛裳倏地毫光大放,人與衣驀爾化做一抹絢爛極絕的霓虹,拖拽著長長的尾輝朝婀妍掠去。

  婀妍前方十來丈處的兩隻火精隨即暴起,厲嘯著分從左右攔截,霓虹突地淩空一拐,以極其流暢的弧線從它們旁側掠了過去。

  兩隻火精調頭急追,連續幾個閃縱撲抱,皆未觸著霓虹分毫。

  在五行精靈中,火精的速度向來最為疾捷,但就是捕捉不到那抹看似並不太快的霓虹。

  霓虹在空中左彎右拐突疾忽徐,帶出抹抹炫目軌跡,映耀得原本昏暗的空間五彩繽紛,極是壯觀瑰麗。

  突然霓虹掠勢乍止,絢爛散開,重新現出碧憐憐那勾魂奪魄的身姿來,只見身形歪斜,羅裙下擺無風自絞,似給什麼看不見的物事緊緊纏住揪住,卻是踏著了隱藏在空中的一個漩渦陷阱。

  就這電光石火間,兩隻火精已追趕上來,嘶吼著撲向給漩渦陷住的美婦人。

  碧憐憐冷哼一聲,半空中雙袖揮出,環繞身畔的香爐與珊瑚疾旋著飛了出去,拖拽著一青一赤兩道麗彩撞中兩隻火精。

  兩隻火精撲勢一滯,身上焰芒散亂,軀體竟給擊得完全變了形狀。

  碧憐憐一手中袖中探出,抓住幾件法器中的翎扇,輕輕地朝足下掃去,一抹極其陰柔的邪風刮出,糾纏住她的漩渦陷阱立時分崩離析。

  兩隻火精掙扎著收聚火焰,猛從焰光中暴出四條由烈焰構成的長臂,惡狠狠地抓向婦人。

  “滾!”碧憐憐輕喝,抬臂將翎扇一揮,兩隻火精立時向後仰去,火焰身軀不斷拉長變細,險些攔腰斷開。

  “下賤蠢物,也敢近我!”碧憐憐又是一扇揮出,兩隻火精再也抵擋不住,哀號一聲,身軀赫給邪風撕扯得片片破碎,再給疾旋不住的香爐與珊瑚分別一攪,終散做抹抹零星火焰,轉眼消失無蹤。

  碧憐憐瞬又復化為虹,繼朝婀妍掠去。

  婀妍暗自駭然,雖然早就預料到兩隻火精與漩渦陷阱無法攔下這外魔頭,但也沒想會如此輕易的給擊破,然而正在進行的禁咒不容絲毫差錯,遂橫了心繼續頌念,將安危完全交付給剩餘的三道防線。

  疾掠的霓虹前方突然現出一對巨爪,鋒銳如刃剛勁似鉤,閃耀著細碎的銀色光芒,在碧憐憐眼中急速放大。

  “開明獸!”碧憐憐身隨念動,霓虹朝旁一拐,在空中彎了個大圈,豈知那對巨爪如影隨形,電掣般撲縱堵截,封死了霓虹的去路。

  碧憐憐不願與這種聖獸多做糾纏,在空中忽隱忽現,接連變換了幾個方向,卻皆給攔了回去。

  開明獸之所以強大,非止皮堅肉厚力大無窮,更有疾捷如電的速度。

  婀妍的語速漸漸加快,四隻朱鳥銜著那碟盤狀的物事開始疾轉起來,鑲綴在邊沿上的奇異寶石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輝芒,越來越多的奇異靈力從中游離出來。

  碧憐憐正苦心奪路,猛聽一聲震魂動魄地嗥叫,身形稍滯,險些就給開明獸撲著。

  開明獸周身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神異威煞,幾乎乃所有邪魔的天敵,而它們的嚎叫更能使這種特性成倍遞增。

  皆下來開明獸九首皆嗥,叫聲此起彼伏,碧憐憐只得以真氣抗禦,不但消耗甚,縱掠之勢也緩滯了不少。

  一旁的柳長青面色鐵青,額頭筋管突突劇跳,倏地大吼一聲,軀體猛然膨脹起來,周身衫袍寸寸碎裂,上百條巨蟒般的魔臂暴竄而出,卻是出於對開明獸的天生恐懼,抑按不住現出了真身。

  婀妍雙手結印置於胸口,頭頂上的碟盤狀奇物中心徐徐紅了起來,初隻淡橙,後漸暗赤,映襯得貼其上那道巨符中紋繪的火焰圖案鮮活起來,栩栩如真。

  碧憐憐暗暗焦躁,忽爾口中念念有詞,長袖一甩,環繞身畔七法器中的香囊滴溜溜飛了開去。

  開明獸見她掠勢稍滯,即電般撲縱過來,碧憐憐這回居然不閃不避,只冷冷望著。

  柳長青大驚,心忖縱有金剛不壞之軀,也絕對禁不住那聖獸一噬,就於此瞬,突見即要撲著碧憐憐的九首巨獸縱勢一折,也不知著了什麼魔中了什麼魘,竟調頭去追那只香囊去了。

  “什麼聖獸,叫你知曉本座這些法器的奧妙!”碧憐憐嘴笑勾起一抹詭笑,雙袖疾舞,七件法器中的珊瑚與香爐掠著輝芒齊飛了出去。

  香囊忽然減速,開明獸立馬撲住,兩隻前爪一輪瘋狂掏扒,倏地腹部劇痛,巨獸數首一齊調頭,只見一朵血紅的珊瑚正疾旋著往肚皮裡鑽,那根根硬勝金鐵又鋒銳如刀的枝狀物輪翻削割,瞬間染滿了鮮血,幾於同時,一隻小巧玲瓏的香爐輕輕地落到它的肩部,赫將它龐大的身軀砸得橫飛出去,落到地上又彈了起來,連續翻了幾個滾,直摔到柳長青跟前才停住。

  柳長青心頭狂跳,猛地百臂齊出,緊緊地捆住了巨獸。

  碧憐憐得意嬌笑,淩空翩躚一轉,又掠向婀妍。

  連同封堵住太碧井口的那只紋壺,她這八件法器皆是極其難得的的寶物,經秘法百般淬煉,又與元神共修數千年,不但各有妙用,更能由心駕馭,威力自是非凡。

  “哈哈哈!想不到昆崙聖獸也有栽吾手中之日!”柳長青仰首狂笑,根根魔臂發力收束,欲將遭受重創的開明獸徹底絞斃。

  熟知就這關頭,開明獸九首倏地齊叫,柳長青魂魄登悸,渾身皆酥,神獸九首分噬,咬住了幾根魔臂,幾乎齊根切斷。

  柳長青心膽俱裂,萬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巨獸還這等神勇,拼得幾根魔臂不要,硬生生地疾往後掙,慘號一聲終得斷臂脫開,閃身撲入竹叢裡不見了。

  開明獸一滾彈起,飛縱疾追碧憐憐,腹上還深嵌著那朵赤紅珊瑚,然卻迅若奔雷。

  碧憐憐聽見柳長青慘叫,心知不好,猛感背後威煞如浪襲來,急忙朝旁閃避,一隻巨爪貼臉掠過,淩厲無匹的氣勁赫然破開強大的護體真氣,掀去了面上的紗巾,險些就叫她那張能迷神佛的絕色容顏破了相。

  碧憐憐驚怒交集,咬牙叱道:“不過頃刻性命,也敢這等猖獗,本座叫你立刻知曉那解體的滋味!”突爾折身一拐,反朝緊追不捨的開明獸迎去。

  開明獸張牙舞爪,氣勢磅礴地自高處撲落。

  忽地芒彩大放,碧憐憐身上的碧落霞飛裳無風自舞,閃耀出千萬道交織毫光,較前絢爛百倍,在那最瑰麗的中心,正是她那對勾魂奪魄的邪眸。

  空中的開明獸驀地僵硬,它的猙獰雙睛於刹那之間陷落在對面的邪眸裡,目中神光瞬逝無蹤,撲勢雖未中斷,但已完全失去了威煞與力量。

  一條青影倏自碧憐憐背後閃現,迅如鬼魅地竄出,未端正點在開明獸的天靈蓋上。

  開明獸通體劇震,龐大的身軀立時自空墜落,轟然摔砸到地面上,掀揚起大片塵土。

  “開明乃是辟邪聖獸,心志無比堅明,卻仍抵擋不住這毒物的魅惑!”婀妍心中震驚,唇齒卻不敢錯亂分毫,頭頂火光一閃,四隻朱鳥居然化軀為焰,托著奇物徐徐燃燒。

  碧憐憐微微一笑,翩然轉身,此刻的她與婀妍相距已不過咫尺。

  貼身守護的紫雷罩登時自生反應,環繞婀妍身周的四顆紫色光球魚貫竄出,飛襲敵人。

  碧憐憐不慌不忙地旋袖一招,七件法器中的銅鏡即在空中左攔右擋,將光球一一截住。

  紫雷罩的光球隨滅隨生,不斷飛出新的光球,然而撞著鏡子,只爆起輕微的震盪與團團暈芒,然後便如雪入爐膛般全都消失了。

  直至這時,癱伏地上的開明獸才發出一聲不甘的低低哀鳴,輪廓詭異地模糊起來,身上散冒出股股青煙,軀體開始迅速解體。

  轟地一聲輕響,婀妍上方火光大盛,封貼奇物的那道巨符也倏地燃燒起來,終於露出了被遮掩住之物的真面目,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碧憐憐心底莫明一悸,不敢再耽擱須臾,身子稍稍一伏,背後青影再度掠起,電般奔向婀妍的眉心。

  婀妍身後的巨花倏地百瓣齊張,一層淡淡的氤氳紫霧乍然迸發,瞬間籠罩了兩人。

  碧憐憐登時神魂一眩,致命的魔尾隨之微微一滯,但攻勢並未中止,依舊淩厲無匹。

  她從不輕易動用這太乙大羅也挨不得的殺著,旦凡出擊,勢必先以諸法魅惑敵人,至今還從未失手過。

  婀妍冰靨慘白,心知自己苦心準備的世外魔花仍然奈何不了眼前的魔頭。

  碧憐憐卻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以自己這等的修為,且最擅勾魂奪魄的功夫,沒想仍未抵擋得住巨闕曇發出的毒霧,完全陌生的毒素居然水銀瀉地般透體而入,一時也判斷不清五臟六腑會因此傷損幾何;喜的卻是此花即將落入囊中,用其煉製成丹藥必定會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然就給巨闕曇這麼一阻,僅遲此瞬,婀妍冗長無比的禁咒終於全部完成,她雙袖稍抖,十指間霎又現出數道符錄。

  “來不及啦。”碧憐憐輕輕一笑,靈隨念吐,蜮魘引瞬間提至修煉之極限,碧落霞飛裳袖帶乍舞,驀又暴耀出千萬道交織毫光,一雙邪目緊緊地鎖住了婀妍近在咫尺的眼睛。

  婀妍登時一悸,在前方的邪目裡,她看見了雲霧彌漫、風雨淒迷、深淵如墨及萬千魑魅魍魎,目光與魂魄刹那間失陷到諸般異象之中,莫說真氣靈力,就連半點尋常氣力也提不起來,夾於指間的符錄紛紛散落,貼身守護的紫雷罩也完全失去了控制,四顆雷電光球漫無目的地遠遠飛了出去,撞物方爆。

  幾於同時,婀妍頂上突然光亮大放,一道耀眼白芒電射而出,碧憐憐的所有動作瞬間凝固,一根通體青碧的粗如大蟒的怖人蠍尾現出形來,尾部的倒刺鋒銳如巨針,鋒尖距婀妍的眉心僅餘毫釐。

  “七焰玄虹鑒!”碧憐憐瞳孔驀爾收束,心頭驟然湧冒出這幾個字來,可是身軀四肢卻半點動彈不得,又見一道流耀著七彩的如同實質的麗虹自那鏡狀奇物當中傾泄而出,正正地貫落在自己身上,然後就感覺到了熱,一種完全無法抵禦的極度炙熱,刹那間通體若焚,五臟六腑似給點燃,三魂六魄如墜煉獄。

  直至聽見撕心裂肺似的慘呼,婀妍方從諸般異象中掙脫出來,瞧見碧憐憐披頭散髮地撲地翻滾,肌膚赤紅狀極痛苦。

  “終於成功了!”婀妍冷汗涔涔。

  原來,那面鏡子正是七焰玄虹鑒。當日她與小玄攀上太碧,在巨巢中發現了這個異寶,當時沒有點破,等小玄出谷,方重登巨巢將之取了下來。

  據傳七焰玄虹鑒乃上古神器,曾為刑天氏的黨羽大魔姬黃姖所擁有,正可化虹為裳,背可銷神滅聖,威力殊奇。

  數千年前,天地間曾有一次大戰,天帝召集八方神祗上千神聖圍剿魔神刑天氏,刑天氏一黨自是不肯束手待斃,那黃姖極是善戰,傳聞天神中幾無一合之將,更用這七焰玄虹鑒傷亡無數神聖,驚動諸天神佛。

  最後還是西王母親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雲華夫人,白素玉女、紫虛玄君王華存夫人數十仙聖的合剿下,魔姬黃姖終喪于九天玄女之手,那七焰玄虹鑒亦從此下落不明。

  婀妍自然不肯錯過這個送到眼皮底下的神器,況且她明白,奪回巨竹谷後,七絕界勢必會作出猛烈的反擊,擁有這樣的利器,將對戰局有莫大的幫助。

  只是苦於不知開啟禁制,她百般思量揣摩,最後決定用符強行開啟,在冒著反噬之險嘗試了數十遭之後,終於隱約摸索到了開啟之法。

  但此神器來歷不明,素為神佛所忌,是以在啟用之前大為顧慮,直至太碧陰脈被封堵的危急關頭,才令她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就在這時,猛聽碧憐憐一聲厲叫,身子四肢皆俱扭曲,接又詭異地膨脹起來,除了寶衣碧落霞飛裳還能承受,其餘衫裙全給漲裂撐碎,赫是現出了本形——一隻巨如虎豹的碧色大蠍子。

  婀妍肌膚原本就極白,這時臉上更無絲縷血色,心怕蠍魔還有餘力抵抗,便欲祭符再加一刀,豈料心念方動,自個卻突地軟軟坐倒,也不知是遭蜮魘引所創,還是因強行開啟七焰玄虹鑒導致了反噬,抑或兩者兼之。

  巨蠍不停地掙扎翻滾,狀極慘烈可怖,嘶吼厲號已全非人聲,猛一下跌入旁邊的茂密竹叢之中,慘叫聲技折聲繼響了一陣,忽然沒了動靜。

  婀妍勉力立起,踉蹌追去,不料竹叢中竟沒了巨蠍的蹤影,心下驚疑,趕忙四處搜尋,然卻毫無所獲,連柳長青也不知所蹤。

  她一時無可奈何,又心灼外面戰局,只得坐下重新調息,終於聚起點滴靈力,遂祭起道秘符,召來隻大力犀王,拱開堵塞住井口的紋壺,重啟太碧陰脈。

  ************

  千鈞一髮之際,數條驚虹般的紫電倏地掠至,縱橫交錯地在楚純周圍砸劈出一個空間,卻是小玄馭龍趕至。

  楚純處變不驚,展綾護軀足下輕點,人已從失去平衡的嬰勺背上飛身而起。

  “跳上來!”小玄立在骨龍頭頂高呼。

  楚純心頭一鬆,淩空禦氣,飄飄飛落到小玄身旁。

  這時,遭受重創的嬰勺已失去氣力,撲拍著翅膀跌入了敵陣之中,霎時給斧叢鉞海絞成肉泥。

  楚純在龍骨頂上瞧著,不覺背透冷汗,暗叫好險。

  “你過來幹嘛?沒見敵人都往這邊湧麼?”小玄朝楚純喊。

  “這會廢話做什麼!”楚純應得乾脆。

  “敵人實在太多了!”小玄又喊,手中的縛魄鏈化做道道紫電,劈退一個個瘋狂迫近的磐石衛。

  楚純心嗔又是廢話,千山雪不停刺出,填補兩人防線的遺漏之處。

  “這些傢伙的盔甲個個硬得龜殼一般,如此磨耗下去,只怕累都把我們累死!”小玄叫道。

  磐石衛之所以厲害,除了身上的刀槍難壞的昆吾重甲,每一名都是七絕界邪甲軍中百裡挑一的驍勇精銳,皆習有怒絕真氣,沐浴在怒海獄域的結界之中,攻擊、防禦與速度等能力更是成倍暴增,幾乎已提升至相當五先鋒的實力,此時數百個結集成陣,威力實是強大得難以想像。

  楚純忙中掃了他一眼,驚察他身上多了幾處傷口,想是適才急於與自己會合,強行硬闖所致,按不住道:“你怎樣了……傷得可重麼?”

  小玄沒答,只朝時隱時現於敵海深處的怒天大將軍遙遙一指:“這些傢伙戰力突然劇增,我懷疑是那魔頭在做祟!”

  楚純眼睛一亮,點頭道:“我也感應到此處似乎有什麼結界類的大型邪法!”

  “得想個辦法……”小玄提聚十足功力,好不容易將一名磐石衛擊得眼翻舌攣口吐白沫,卻給旁邊數名磐石衛齊步掩上,硬生生地閘斷了追擊。

  “擒賊先擒王?”楚純冰雪聰明,立時會意。

  “你守在這,照看好程將軍他們!”小玄喊,心忖此處有驕烈與骨龍相助,她應該能支撐得住一陣。

  “那你呢?”楚純秀眉一蹙,天外雪魄綾輕輕飄出,瑩光隱閃,暫態冰住了一名迫至極近的磐石衛。

  “我去會會那魔頭!”小玄一提真氣,猛從骨龍頭頂縱出,躍入兵海之中。

  楚純心中一驚,未及多想立隨之跨出,飛入敵陣。

  “你跟來做什麼!”小玄大喊,怒揮殛魂盾,砸開一排厲嘯劈至的巨斧大鉞。

  “一個人怎麼行?我和你一道去!”楚純劍飛綾舞,趁隙四擊,瞬傷了數名磐石衛。

  “你給我回骨龍上去!”小玄瞪眼厲喝。

  楚純給他喝得心頭一跳,嘴兒卻吐出了個“不”字,神情堅決,清俏的面龐異樣秀麗。

  瞧見她的神情,小玄即知再勸無用,加之敵兵鋪天蓋地從四面方八掩至,根本容不得須臾遲疑,遂叫道:“跟緊我!”

  楚純心氣極高,素來最討厭有人對她指手畫腳,此刻卻輕應一聲,劍綾齊展,緊隨于小玄左右。

  兩人披荊斬棘奮力拼殺,艱難地向陣眼處的怒天大將軍衝去。

  除了小玄,誰都沒有看見一個無鼻無眼通體靛藍的長髮妖怪也混夾在兵海之中,它只是自顧自的獨自舞著,仿佛與周圍的一切都毫不相干。

  怒天大將軍遠遠望見,心下冷笑,旋將手中巨令高舉揮動,戰陣鋒芒陡然一變,成隊成列的將士縱橫馳騁,猶如在空中掀起堵堵濤天巨浪,直撲小玄與楚純。
timo08 發表於 2016-3-4 00:11
第七回、八景煉魔燈

  壓力驟然劇增,小玄提盡離火真氣,縛魄鏈上生成一匝匝荊棘狀的豔麗紫電,暴風驟雨般劈進磐石衛堆中,犁著拼成一排的重甲之牆,炸出道道四下竄躍的刺目亮光。

  然而沐浴在怒海無邊結界中且聚集成陣的磐石衛顯得堅不可摧,攻勢只是稍稍阻滯,潮汐般退去復來,氣勢洶洶地再度壓至。

  楚純嬌喝一聲,左手的天外雪魄綾驟然舞起,但見昏暗中一大蓬瑩白爆開,兇猛撲至的大群磐石衛突然全都慢了下來,仿佛撞入了看不見的厚厚積雪之中,令他們更加詫異的是膚髮衣甲上不知何時凝結了層薄薄冰霜,緊接陣陣徹骨奇寒透體而入,疾向各處脈絡穴道蔓延侵蝕。

  八百磐石衛個個修習怒之絕,紛紛本能地急運真氣相抗化解。一名磐石衛依舊悍然前衝,高擎大斧當頭劈落,眼中倏地飛起一抹銀色,夾帶著數朵急速旋舞的晶瑩,避開他身上的磐石重甲沒入了咽喉之中。

  楚純收回右手,空中鮮紅濺迸,千山雪卻依然滴血不染。

  但這犀利的一擊並沒有鎮住眾敵,深浸於怒海結界之中的磐石衛仍然無畏無懼不死不休,繼續從四面八方瘋狂迫近。

  重圍中的兩人苦苦支撐,迫不得以連施強技大招,真氣靈力急劇消耗,身上均多了數處小傷。

  小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暗暗後悔先前輕易浪費了役妖令上九顆符石之力,否則此時召得馬化及布喜兩大妖王,局面必將大為不同。

  眼角忽然掠見兵海之中夾雜著個靛藍的纖俏身影,正是那個令他迷惑不解又大為窩火的邪邪,這才想起它似乎一直跟隨在自己左右,同此前一樣,它始終自顧自地舞著蹦著,既沒攻擊任何敵人,也沒有誰去答理它,仿佛透明一般。

  這一留意,便猛然發現了奇異之處,似乎這個怪物舞到哪跳到哪,壓力便減輕了些許,在它的附近總有一名磐石衛的戰力莫明其妙地明顯下降,小玄連試幾次,一招擊去,往往即能重創其敵。

  小玄暗感驚奇,想起先前三首邪姬戰力陡然劇降之時,似乎也是這個怪物在旁亂舞,又記起役妖令上對它的注釋之詞:魅後與雍和私媾而產,善魘,困敵於無形。心中驀地一動:“善魘……敢情這傢伙有暗中擾敵之能?是了是了!魑魅與雍和皆是極其迷魂惑魄之物,所產之物必也擅長此能!”

  想及此處,靈感一至,忽以心念試朝怪物遞出:“罪妖邪邪!爾若能知吾意,便去立即擾那持令的敵首,令他自亂陣腳!”

  果不其然,只見邪邪將身一扭,於兵海之中蹦蹦跳跳地朝怒天大將軍舞去,輕易便穿過了密密麻麻的磐石衛,如入無人之境。

  眼見包圍圈越收越窄,怒天大將軍暗思擒得玄狐不啻大功一件,甚至可能將七絕寶覆納入囊中,心中振奮,接連摧動邪功,繼續提升怒海獄域的威力。就在此時,心頭乍然一悸,天靈丹田兩處皆虛,靈力及真氣驟然莫明其妙地紊亂起來,不禁駭詫萬分。

  面無五官的邪邪正無聲無息地繞著他又舞又蹦,軀體四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及姿態擰扭搖擺,如癡似癲如夢似醉,無比的詭秘怪異。

  怒天大將軍厲色四顧,卻並未發現周圍有什可疑之處,一時百思不解,當即凝神聚意重新提運真氣,孰知卻仍不復先前,功法赫然劇降了近半,怒海獄域的威力也隨之大減。

  重圍之中的兩人立感壓力大減,楚純尚不明白,小玄卻是驚喜非常,記起令奴化多曾說,役妖令上一十三名罪妖各有所長。心道:“果真如此,這個邪邪只需一顆符石之力便可召出,但眼下起的作用,卻比需要三顆符石之力召喚的驕烈要強上許多哩!”

  原本鐵壁一般的戰陣終於出現了鬆動,小玄與楚純集中火力朝一處猛攻,如同打進了根楔子,成排成列的磐石衛海被深深地穿透大截。

  此時距戰陣中心已經不遠,小玄心明機不可失,遂將殛魂盾頂在前方,如雷電般朝怒天大將軍全力衝去,飽蓄離火真氣的殛魂盾電光頻炸,轟開一名又一名試圖阻攔的磐石衛,隨著速度的提升,竟然帶出攝人心魄的厲嘯之聲,威勢濤天。

  楚純全神貫注地緊隨其後,只撿最具威脅的阻礙出招破擊,力保小玄鋒芒之銳。

  怒天大將軍又驚又怒,突然左手結印,右手擎令向內疾揮,瞬見磐石戰陣陣式又變,遍空的磐石衛盡向陣心聚攏,原本龐大無比的陣型急劇收束,眨眼已坍縮近倍。

  小玄只覺阻力驟又大增,敵兵敵將從四面八方收聚壓來,密集得幾乎不見絲許空隙,然敵首已近在眼前,時機稍縱即逝,當即口中頌念,持鏈的右手捏了個印法,猛見火光爆現,刹那間千百朵赤焰自身上飛出,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高階法術“千山火鳥咒”。

  他功行今非昔比,真氣靈力早已遠勝下山之時,此術一出,但見朵朵赤焰幻化成飛鳥之形,羽翼清晰極絕豔絢,夾著厲嘯電般掠向迫至的前幾層磐石衛,赫將眾敵轟得東倒西歪,合圍之勢陡然一滯,電光石火間,小玄又以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形術“星火飛濺”向前突進,瞬閃至怒天大將軍跟前。

  然而緊隨其後的楚純卻慢了一瞬,立時給急劇收束的戰陣攔了下來,不但無法繼續向前突破,反倒給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向後猛推,數息之間,竟給遠遠地擠迫到了磐石大陣週邊,守候陣旁的風尉及數十名各部將領即時虎狼般撲上,將她及驕烈骨龍團團圍住。

  怒天大將軍冷眼見小玄衝至,結印的左手猛然一拳轟出,短短距離竟生風雷之聲,小玄急提殛魂盾格擋,登感五臟煩悶六腑浮動,整個人赫給震飛出去。怒天大將軍卻覺拳頭一陣刺痛,有道古怪的異電突破護體真氣透膚而入,直侵至腕關方給遏阻消彌。

  “玄狐一脈果真邪門!”怒天大將軍心頭微凜,右手巨令連揮,繼續收束戰陣,鎖困深入陣心的小玄。

  小玄向後跌飛,險些即給怒濤惡浪般的兵海吞沒,不及多想電般甩出縛魄鏈,蛟龍似地鎖住怒天大將軍旁側的一名磐石衛,猛然一扯,便又飛回敵帥跟前。

  磐石衛四下掩上,驟聞“轟”的一聲悶響,驀見赤光爆現,七條粗如磨盤的巨大火柱自下而上沖起,在小玄身周硬生生地撐出一塊空間,掩殺最前的磐石衛膚甲皆赤鬚髮俱焦,紛紛頓滯,數名強闖的倏地身上焰光一閃,赫然著火燃燒起來。

  “呔!”怒天大將軍揮令擊出,巨如闊劍的檮杌怒雷霆砸落,小玄生怕又給轟開,不敢硬接,一個“星火飛濺”閃開,錯步遊走以鏈盾近身纏鬥。

  後方的磐石衛跨越過受阻的前排,怒潮般繼續湧上,豈知又有數條有如實體的粗巨火柱爆起,再次頑強地阻攔下這波攻擊。

  “火牢術”只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階法術,但耗費真氣極多,小玄記得剛下山之時,只要施放兩、三次便會氣喘吁吁,然而這回竟然沒有絲毫難繼之感,而且火柱之粗巨威猛遠勝從前,心中又驚又喜,酣暢淋漓之餘又放出一記同樣是極耗真氣的“千山火鳥咒”,接下術咒連施,一時在磐石戰陣的最核心處站住了腳跟。

  被推阻於週邊的楚純瞧不清陣心情形,只道小玄身陷絕境,心中大急,顧不得身上的傷強把真氣提盡,只盼能衝入陣中幫上一把,無奈任之如何拚命,磐石陣再亦難破分毫,強突之下,身上反倒再添幾處傷口,衣裳破裂,殷紅遍染。

  又是一次強突無果,楚純雲鬢斜墜煞是狼狽,她深吸口氣,強壓下浮動的氣血,手中的千山雪再次徐徐亮起,突然腕際一緊,已被一隻如酥似雪的玉手捉住。

  “不要命了麼?”一個婦人出現她的身畔,身著一襲紋理華美的月白裳袍,手提一盞八景宮燈,背懸五口寶劍,但見烏鬢雪膚,容顏清麗,眉目間與楚純有幾分相像,氣美如蘭身俏若柳,令人見之忘俗,雖然嘴角微揚似含著笑,卻透出一股似有若無的肅殺之氣。

  “娘,你怎麼現在才來!”一直強撐著的楚純立時有些小兒女起來。

  來者正是楚純之母,棲霞灣雪羽仙楚靜妤。

  “這便是磐石大陣麼?”楚靜妤盯著前方的巨大戰陣,輕輕地吸了口氣。

  “娘,快救人!”楚純焦急喚道。

  “磐石大陣非同尋常,不可莽撞。”楚靜妤沉聲道,只顧繼續觀陣,心中默默推演敵陣變化。

  “娘,陣裡邊陷著我們的人哩!”楚純嬌喚。

  “陷著誰,妍兒麼?”楚靜妤問,見眼前戰陣詭譎險惡,與尋常的九宮、八卦、七星、三才及太極諸陣大不相同,心中暗凜,旋又傲氣激生,心忖:“此陣雖然殊異,但終究還是陣法,未必就不能找到破綻!”

  旁人皆知她師承辟邪宮,乃劍技與仙術之大家,卻鮮有人知其對諸般陣法亦頗有造詣。

  “不是婀妍,是……是……”楚純語滯,一時不知如何說明。

  楚靜妤斜睨了女兒一眼,心裡不覺有點奇怪。

  “娘,先救了人再說!”楚純不住催促。

  “留在此處。”雪羽娘娘終於動了,右手從袖中探出,蘭指輕撚,捏了個印訣,驀聞“錚”的清響,一口寶劍自她背後脫鞘而出,但見鋒刃雪亮劍身湛藍,所過之處赫帶起一抹冰寒刺骨的風雪,威勢猶在楚純先前所祭的千山雪之上。

  寶劍騰空而起,忽爾調頭向下,直奔磐石大陣。

  數名磐石衛望見,一齊舉斧橫鉞上前迎拒,豈料寶劍倏地加速,疾若電掠地穿入陣中,首當其衝的一名磐石衛身上的昆吾重甲竟給割開道可怖的口子,捂胸而墜,其後數名磐石衛也是東倒西歪,身上接連掛彩,傷處血出即凝刹那結冰。周圍的磐石衛大驚,成排成列掩殺上前,欲將寶劍擊落。

  然而寶劍似有心智,突地轉身飛出陣外。

  楚靜妤蘭指伸縮,手印翻轉變換,又聞數聲鳴響,背後其餘四口寶劍一一脫鞘而起,飛上空中,與先前那口寶劍彙聚一處,夾著寒風暴雪朝敵陣魚貫射去。

  此擊威力愈大,五口寶劍如同一把巨刃剖入陣中,銳不可擋地割開一道大口子。

  楚靜妤提步向前,不過裙裾微蕩,就已出現在磐石大陣之中,以五口寶劍為鋒芒朝敵陣深處挺進。

  原來這五口寶劍名曰雪魄神劍,乃楚靜妤未從辟邪宮出走時便已煉成的神兵,于天道閣所撰的《周天諸靈榜》中劍器榜排第一百四十九名,與其所修的天華真元及雪魄心經融合相益,威力絕大。

  陣央的怒天大將軍與磐石大陣如同一體,立時感應,抬眼望去,遙見一白裳婦人殺入陣中,手拎一盞八景燈,身周有五口寶劍持護,聲勢懾人的冰雪隨劍奔掠,心知來了高人,趕忙揮動手中的檮杌怒,調動戰陣,運轉險惡之處去鎖困闖陣者。

  孰料這微一分神,小玄猛地閃竄近前,鏈盾齊擊,怒天大將軍左手結印,一拳轟出,倏地腕上一緊,已給縛魄鏈絞住,怒喝一聲:“找死!”收臂回扯,小玄站立不住,索性朝前撞去,離火真氣一催,縛魄鏈上雷力迸發,跳躍的紫色電火直襲敵人。

  枝椏狀的電火霎時爬上手臂,但怒天大將軍只是微微一麻,待小玄近身,回收的鐵臂猛地砸出,小玄急舉殛魂盾格拒,接下怒天巨拳連轟,爆出數聲沉悶巨響,小玄只覺腑髒顛倒氣血翻騰,但這回死磕不退,鏈絞盾格,身子幾乎與怒天大將軍糾纏做一處,只盼能以縛魄鏈與殛魂盾所發的奇雷異電制敵。

  怒天大將軍的怒之絕已修至第九重天,而怒之絕的防禦能力更為七絕之冠,饒是縛魄鏈殛魂盾玄異威烈,亦無法撼動其根本,非但如此,猶有餘力運轉戰陣去對付楚靜妤。

  隨著深入,雪羽娘娘開始漸感阻滯,四下迫至的壓力愈來愈大,五口神劍的馳騁間距竟給擠壓得越來越小。

  “磐石陣果然猛惡,無怪天兵也討不得好!”楚靜妤收攝心神,推演敵陣變化,腳下步罡踏鬥迂回輾轉,覓虛尋隙勉力前進。

  “這傢伙硬如廁石,比那三身怪物還難對付,眼下魅影已傷,鳴蛇骨龍皆殺不進來,如此強耗下去大大不妙!”陣央的崔小玄心中焦灼,顧不得真氣巨耗,當即連施大招,將火牢術及千山飛鳥咒交疊放出,一時轟得怒天大將軍發焦甲燙,數名靠近的磐石衛慘號跌退,周身赤焰繚繞。

  怒天大將軍心中震怒,倏地一聲暴喝,猛將怒絕真氣催鼓至第九重天,怒海獄域結界同時提升至極限,磐石大陣氣像驟然一變,成排成列的磐石衛如融一體,化做一面面帶刺的銅牆鐵壁,向內碾壓陣中之敵。

  雪羽娘娘驀覺呼吸一窒,登感壓力排山倒海般迫至,愈發步步艱難,突有一名磐石衛突破五口神劍織成的防禦網,撲殺至前,楚靜妤冷叱一聲,凝注天華真元的羅袖電般揮出,正中其胸,孰料敵兵只是衝勢一滯,噴出口血,目中凶光仍舊,仍高舉大爺猛劈過來。

  楚靜妤微詫,左手的寶燈輕輕一提,只見燈屏轉動,一抹亮光照在敵兵身上,但聞一聲厲號,那名磐石衛刹那形廓模糊,身上冒起一股穢煙,整個軟倒下去,直從千丈高空跌落。

  她手中此寶名曰八景煉魔燈,原為辟邪宮鎮派三寶之一,于天道閣所撰的《周天諸靈榜》中法寶榜排三百八十一名,燈有八屏,每屏一景,上繪真武鎮魔、天王捉鬼、哪吒縛妖、二郎降怪、呂祖斬蛟、子牙煉穢、韋護降魔、靈官驅邪等八圖,圖中隱著八道玄妙符印,專煉天地邪魔,威力極絕,只憾每次限於一敵。

  “好硬的傢伙!難不成對付這些小嘍羅也要迫我動用煉魔燈麼……”楚靜妤悄吸口氣,接下不斷有磐石衛突破劍網,擾得她難以凝神推算敵陣的變化與虛實,這時已可望見陣心處纏鬥做一團的怒天大將軍與崔小玄,但卻無法再前一步了。

  楚純在陣外眺望,隱約瞧見母親亦給陷住,心知凶陷,哪裡還按得住,當即舞起劍與綾再度殺向磐石陣,無奈這次單槍匹馬,身上又傷得不輕,連突幾次,皆給鐵山似的戰陣砸退,心中大急。

  正與風尉纏鬥的驕烈察覺不妙,遂棄眼前之敵來救小玄,他軀體異樣強橫,戰力遠在楚純之上,倒是強行突入到磐石陣內,然卻不識陣法奧妙,尚未衝至雪羽娘娘之處,便給牢牢困住,身上又添許多新傷,怒得狂催烈焰高聲厲嘯。

  就於此時,在更高處,誰也沒有注意,一道絢麗彩虹無聲無息地從滾滾黑雲中穿過,朝巨竹堡方向掠去。

  可是不過須臾,這道彩虹又折了回來,麗芒散處,一個婀娜身影徐徐出現在雲堆之中,卻是一勝似天妃的絕色女子,膚如明玉,眸似秋水。惹眼的是,細細柳腰上系著一條七彩流幻的瑰麗羅帶,左臂無袖,裸著一條膚光勝雪的藕臂,小臂近腕處繞著幾匝墨繩,繩上繫著枚暗金古錢,錢上鑄有兩翼,甚為奇特。
timo08 發表於 2016-3-4 19:42
第八回、反戈一擊

  來者赫是武翩躚,她目聚真氣俯首鳥瞰,朝在懸于半空的龐巨戰陣望去,不由輕咦了一聲:“這小子怎麼會在此處,還給陷在磐石惡陣之中?”

  她立於雲中,轉首朝巨竹堡望了望,似乎踟躕了一下,便又回頭細觀陣內,心下詫異:“磐石戰陣頑悍非常,愈核心處愈是兇險,這小子如何闖至陣心的?”

  目光遊移,又瞧見了磐石陣內外的鳴蛇與骨龍,最後落在了雪羽娘娘的身上,眼中疑色愈濃:“難不成……都是被那寶貝吸引過來的麼?”

  陣中心的纏鬥愈發熾烈,小玄鏈鎖盾壓,皆制不住敵人,旋將縛魄鏈一端繞在臂上,又刷出八爪炎龍鞭來絞怒天大將軍。

  “還有什麼破爛統統亮出來吧!”怒天大將軍怒喝一聲,巨臂強扯層層纏繞的縛魄鏈及八爪炎龍鞭,高擎檮杌怒猛揮狂砸,此時兩人貼做一處避無可避,小玄只好以殛魂盾左拒右格,一下擋漏,立給檮杌怒拍中腹部,灌注了九重天怒絕真氣的巨大權杖幾乎有一半嵌入了他的軀體。

  小玄如遭雷轟,登時噴出大口血來,如非邪邪在暗中作祟,令怒天大將軍戰力降了近半,這雷霆一擊,便要了他性命。

  “滋味可好?”怒天大將軍森然獰笑,左手抓出,就想拿下小玄,豈知小玄身子一翻,原本握鞭的左手多了支通體如黑的權杖,閃電般拍砸在他胸口。

  獰笑戛然而止,怒天大將軍只覺胸口驟沉,似有巨石撞在心臟上,一口真氣竟接繼不上,身形凝滯了須臾。

  小玄又驚又喜,原來他見縛魄鏈與殛魂盾皆奈何不了怒天大將軍,八爪炎龍鞭亦如同隔靴搔癢,情急之下便從懷中掏出了役妖令,沒想異樣稱手,更似乎痛創了頑敵,當即又揮一記,重重地砸在怒天大將軍的額上。

  怒天大將軍登時一陣頭暈目眩,以九重天怒之絕鑄就的的護體真氣竟給那支毫不起眼的權杖擊破,心中驚怒又集,當下也不格擋,揮令痛加反擊,只聞呯呯悶響,兩人以一大一小兩支權杖互抽十餘記,皆結結實實地拍砸在對方身上。

  “怒之絕素以防禦見長,這小子同那魔頭如此鬥法,當真不要命了麼!”高處俯瞰的武翩躚心頭一緊,生怕耽擱頃刻,小玄便丟了性命,當即聚氣于聲,朱唇微啟朝下吐出。

  但凡威力愈大的法寶,所耗的靈力就愈多,陷於陣中的楚靜妤雪額微汗,不得不用八景煉魔燈去對付成排成列突破劍網的磐石衛,但覺越來越感吃力,心中凜悸:“這惡陣果然厲害,陣內氣象與陣外所觀大不相同,變化竟然如此詭異繁複!”

  她正進退不得,忽然有個嬌膩聲音鑽入耳中:“走西南七步!”

  楚靜妤心中一跳,遂朝西南斜裡跨出,淩空走了七步,登感壓力銳減,心中詫訝,又聞其聲入耳:“識得天罡北斗這種尋常陣法吧,聽好了,照我說的方位走,現在以你站立之處為玉衡,從玉衡走開陽,然後開陽走搖光,再從搖光折向天璿……”

  楚靜妤將信將疑,收束劍網凝神防守,試著依言而行,不過數轉數折,便感煩抑盡去,原本看似毫無破綻的磐石戰陣竟然出現了匪夷所思的空隙,成排成列的磐石衛陣式依舊嚴整緊密,但卻再也無法鎖困住她。

  “現在繞過天璿,從天璣折回天樞,再從天樞走天權、玉衡、開陽……”聲音再度傳至。

  楚靜妤不再懷疑,心知有高人在暗中指點,當下悉數照做,莫明其妙便穿過了重重險惡阻礙,約莫盞茶光景,前方豁然開朗,卻是踏入了磐石大陣的核心區域。

  雖有邪邪在暗中干擾,雖已今非昔比,然而小玄的護體真氣還是遠遠不及怒天大將軍,這一輪拼死對攻,不過是仗著怒火硬撐,很快便吃不消了,連噴數口鮮血,只覺頭暈眼花,腳下虛浮,防禦破綻百出。

  “敢與本帥如此對攻的,你是頭一個!”怒天大將軍猙獰低笑,巨拳從殛魂盾下繞過,又一記重擊轟在的小玄腹部。

  小玄彎俯下身,晃了幾晃,似乎就要從空中栽落。

  “到此為止吧。”怒天大將軍緩緩舉起檮杌怒,似有股看不見的風暴在令上急劇凝聚,牽扯得周圍空間一陣扭曲。

  小玄閉目喘息,忽爾眉角一挑,溢著血的嘴唇微微顫動,突然間不知從哪裡飛出一張詭異面具,毫釐不差地罩在他的臉上。

  面具自額覆落,至鼻樑而止,整只色如淡墨,其上不時有電似的細細青芒蜿蜒爬過,最惹眼的是前額處挑著七根形狀不一的怪角。

  卻是小玄殺紅了眼,見諸般兵器皆奈何不了敵人,魅影又已重傷,終再顧不得飛蘿與李夢棠的叮囑,祭出了七邪覆。

  “七絕聖覆!”怒天大將軍眼睛一亮,巨手凝爪,疾朝小玄臉上抓來。

  小玄厲嘯一聲,臂上手中的縛魄鏈與八爪炎龍鞭如虹飛卷,又將怒天大將軍的鐵臂絞了兩圈,接下真氣一發,爆出大蓬電火。

  怒天大將軍悶哼一聲,與先前的微微痛麻大不相同,這回臂上傳來的是撕裂般的火辣,痛楚直往心臟鑽去,一抓之勢頓給瓦解。

  “來啊!繼續!”小玄怒喝,不避擊來的檮杌怒,又一令搗在怒天大將軍的腹部,兩人怒目相對再度互毆,這回倒真旗鼓相當,只是場面越發兇險慘烈。

  “七絕覆!”高處的武翩躚驟然動容。

  “聖覆威力果然絕大!這小子直與先前判若兩人!”怒天大將軍既怒又喜,狂摧真氣,只欲奪下七絕覆,忽然側翼一寒,幾道雪亮的光芒疾掠而至,原來是雪羽娘娘已突至核心,禦劍襲來。

  怒天大將軍揮令一擊,將亮芒砸開,正是雪魄神劍,接下又有四口寶劍魚貫掠至,圍著他斬殺。

  小玄見來了強助,精神愈振,忙裡望去,見是一個麗色婦人,眉目間似乎與楚純有幾分相似,不禁心中微詫。

  這時楚靜妤也瞧見了他,目光落在七絕覆上,不由疑訝萬分。

  武翩躚盯著小玄臉上的面具,麗目微微一眯,心忖:“這就奇了,骷髏老怪弄丟了此物,不久前曾於大澤戰場驚鴻一現,再又風傳為小魔君所奪,卻怎會落在這小滑頭手裡?”

  怒天大將軍給小玄鏈纏鞭絞,手腳本就施展不開,這下更是爛頭焦額,身上終給戮了數劍,腰背再挨了小玄兩記役妖令,袍甲破碎傷口道道,不禁七竅生煙,大喝一聲,上身袍甲震成齏粉,全然不固傷處,狂風驟雨撲擊小玄。

  “這廝還真是皮糙肉厚,不巧今天遇見的是我。”雪羽娘娘冷冷一笑,左手輕輕提燈,嬌叱道:“魔頭,可認得此是何物?”

  怒天大將軍如若不聞,仍繼猛攻小玄,一心奪下七絕覆。

  戴上七絕覆,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玄狀若瘋魔,這會更是只攻不守,大蓬大團的焰火與雷電在身周不斷爆炸,聲威極是駭人。

  楚靜妤口中默默頌念,蘭指舒開,左手的寶燈忽然飛上空中,轉眼變成轎廂大小,旋見燈上八屏徐徐轉動,每屏射出一束白光,間中隱見符紋滾湧,皆照在怒天大將軍身上。

  怒天大將軍驀感筋麻骨軟,護體真氣如煙消散,這時又吃小玄一記役妖令,三魂六魄幾給拍散,方才驚曉厲害,返身要來撲拿婦人,卻給小玄死死纏困,脫身不得。

  而小玄緊貼著怒天大將軍纏鬥,給八景煉魔燈射出的光芒稍稍波及,驀感渾身說不出的難受,七邪覆本就令人心生暴戾,這下越發灼怒如狂,諸般兵器化做暴風驟雨,只尋怒天大將軍身上撒氣。

  怒天大將軍暗暗叫苦,驚覺護體真氣隨聚即散,旋又魂魄昏悸,抬頭望去,細觀高懸空中的寶燈,恰見那燈漸轉漸疾,驀地五臟六腑灼熱起來,似遭烈焰炙烤,不禁大駭。

  “莫非是辟邪宮的八景煉魔燈……那婆娘敢情便是雪羽仙?賤人好大膽子,居然敢來多事!”心知厲害,一輪狂轟強行震開小玄,突將手中的檮杌怒望空拋去,口中念念有詞,但見飛上高空的權杖急速變大,忽爾如有實質的赤光四下潑濺,染得數百丈內的滾滾黑雲如同膿血。

  整個磐石大陣似乎頓滯了一下,幾乎所有的磐石衛都抬起頭朝上望,激鬥中的各方人馬一時都莫明其妙地不安起來。

  驀聞一聲震天動地的怒號,血雲當中忽然現出個無比巨大的怪物來,其狀如虎,周身覆毛,兩根獠牙長愈十丈,面目異樣猙獰,卻近人顏五官,正是傳說中四大上古凶獸其一檮杌的模樣。

  伴隨而至的是一股強大且罕異的威煞,有如排山倒海般四下鋪開。

  “不會是真獸吧?”楚靜妤面色微變,她出自辟邪宮,誅邪蕩魔無數,卻還從未遇見這等凶物,心念方動,已見凶獸朝自己撲噬過來,急忙頌念禁咒,調轉寶燈來射凶獸。

  豈知那物疾若奔雷,巨足一蹬,小山似的身軀便到了跟前,勢極凶烈。

  八景煉魔燈射出的光芒落了個空,楚靜妤心道不好,又疾禦五口雪魄神劍齊來攔截,飛電般刺在凶獸身上,不想凶獸仿若未覺,撲噬之勢半點未滯,怒張的巨口就要把她整個人吞去。

  給阻拒陣外的楚純遠遠望見,不禁魂飛魄散。

  就在此瞬,更高處的武翩躚雍容抬臂,朱唇輕啟,纏於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錢忽爾不見。

  高懸空中的檮杌怒突然光華盡失,莫明其妙地朝下墜落,幾於同時,撲噬向楚靜妤的巨大凶獸亦驟然形廓模糊,厲號一聲,眨眼間煙消雲散。

  怒天大將軍目瞪口呆,急念禁咒,欲將寶令召回,孰料檮杌怒猶如斷線風箏再無半點感應,繼朝地面墜落。

  他念如電轉,終於明白有敵方高人在暗中搞鬼,心頭一灰:“罷罷罷!雷霆怒鼓全軍覆沒,轟天霹靂也毀去許多,而我的功力還無比邪門地弱了近半,今日大勢已去,若再不走,待那盞惡燈轉回過來,便走不成了!”主意一定,不再片刻猶豫,飛身朝檮杌怒墜落處掠去。

  雪羽娘娘心頭一鬆,暗叫僥倖,料是又得高人相助,禦劍阻住四周敵兵,望空盈盈拜落,朗聲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援手?望賜一見,妾身好當面答謝。”

  然而高處依舊黑雲滾滾稠如濃墨,哪裡有人應答。

  楚靜妤待要再說,突見亂中有條影子撲向八景煉魔燈,速極疾捷,定睛望去,正是那戴七絕覆之人,忙分出兩口雪魄神劍上前阻截。

  小玄左沖右突,縛魄鏈、殛魂盾及役妖令一齊舞動,如入無人之境,兩口寶劍及沿途的磐石衛根本無法阻攔住他。

  怒天大將軍一走,失去怒海獄域結界及指揮的磐石大陣大不如前,威力銳減,守在週邊的風尉見勢不妙,亦自率部逃了,楚純終於衝入了陣內,奮力朝母親與小玄這邊靠近。

  鳴蛇與骨龍更是勇不可擋,深深地楔入磐石陣中,將敵兵沖得七零八落。

  楚靜妤盯著急迅接近的小玄,驀感威煞潮般襲至,氣息異樣邪惡,心頭一凜,口中低頌,懸空的八景煉魔燈再次徐徐轉動,道道白芒自屏上依次亮起,輪番射向小玄。

  小玄衝勢驟滯,登感周身無比難受,但他只是停頓了一瞬,繼又朝前殺去。

  “崔公子,她是我娘!”楚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玄如若未聞,依舊朝前疾沖,雪羽娘娘冷哼一聲,蘭指虛捏虛放,禦劍迎擊,但聞兵器碰撞聲大作,鞭、鏈、盾、令與五口飛劍鬥做一團。

  “都快住手!”楚純急呼,人已來到跟前。

  給八景煉魔燈射住的小玄卻發狠狂攻,喉底嘶吼猶如傷獸。

  就在此刻,楚靜妤驀感心頭一悸,丹田天靈兩處皆虛,真氣與靈力竟然莫名其妙地劇降近半,卻是邪邪暗地裡纏上了她,繞著她亂蹦亂舞。

  小玄五臟六腑如遭焰燎,急怒中盡揀狠招厲招攻殺,倏一個飛龍汲水,八爪炎龍鞭如虹飛貫,險險絞上楚靜妤的雪頸。

  “你瘋啦!快停手!”楚純朝小玄大喊。

  “從未聽說七邪覆有此邪效呀……還是這廝識得什麼左道異術?”戰力無端端給削弱,楚靜妤驚疑交加,出手亦隨即狠了起來,蘭指刁鑽勾轉,一口雪魄神劍斜裡掠出,正中小玄肩窩,挑出大蓬血花。

  “他是自己人,娘莫傷他!”楚純驚呼,人在跟前,然卻手足無措。

  “這廝在暗地裡施放邪術!”楚靜妤沉聲道,心知兇險,不敢半點鬆懈。

  楚純深吸口氣,突然朝小玄飛掠過去。

  “做什麼!”楚靜妤吃了一驚,生怕傷著女兒,趕忙控禦鎖困小玄的五口神劍,讓出一個口子。

  楚純飛掠至近丈處,方才停下,面朝小玄一步步慢慢靠近。

  小玄抬臂一揮,縛魄鏈劈頭蓋臉擊了過來。

  楚純忙提千山雪格擋,將鏈一劍挑開,登覺手臂酸麻,虎口生痛,心中暗凜:“原來小玄如此厲害……”

  “別過去,那面具似是七邪覆,危險!”楚靜妤叫道。

  “七邪覆!”楚純心頭大跳一下,卻沒回頭,仍朝小玄走去。

  小玄望著她,似乎有點遲疑,一時停下了攻擊。

  “娘你先停手,待我勸他。”楚純叫道。

  “沒用的,他已給邪覆魘住,怕是心智皆迷,又豈能聽得進你的話。”楚靜妤急道。

  這時忽一聲浩長號角聲傳來,殘破百出的磐石大陣開始解體,成排成列的磐石衛迅速後撤,分別登上最近的幾艘沖霄飛舟,調頭朝遠處飛去。

  骷髏龍禦上的步盜翼與程石亦見狀大喜,皆知巨竹堡今次之圍解去了一半。

  而鳴蛇及骨龍卻似殺上了癮,竟然不依不饒緊緊追擊,眨眼撲倒數十名落在後面的磐石衛,紛從空中墮落。

  “崔公子,是我。”楚純盯著小玄,緩步靠近。

  誰知小玄驟然一令劈出,赫是疾如飛電,此際兩人相距不過一臂,楚純雖有防備,卻沒料到如此迅速,格擋已是不及。

  “純兒!”雪羽娘娘驚呼一聲,疾禦神劍飛刺小玄。

  以雷霆萬鈞之勢砸落的役妖令倏爾頓住,硬生生地停在雪似的額前,楚純面無血色。

  小玄赤紅如血的雙目獰盯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五口雪魄神劍也在刹那間停住,劍鋒只距小玄各處要害寸餘,鋒際吞吐的冰寒之芒在所指之處結起一片白霜。

  鳴蛇及骨龍似有感應,即時拋下殘敵,齊朝這邊疾飛回來。

  “小玄,你不認得我了麼?”楚純輕聲道,背後已是冷汗涔涔。

  小玄怒目望向高懸空中的八景煉魔燈,喉節動了動,聲音沙啞:“楚純姐……那……那個東西在燒我……好難受……”

  “八景煉魔燈專除邪祟,只要你將臉上的面具除去,就不難受了。”楚純忙道。

  小玄盯著她,握令的手不住顫抖,似在極力抑制著什麼。

  “來,讓我幫你把這張壞面具摘下來好不好?”楚純柔聲道,仿如姐姐在哄弟弟。

  看著她,小玄忽然想起李夢棠來,血赤的眼睛裡戾氣大減。

  楚純溫柔地望著他,屏息靜氣伸出雙手,一點一點地摸到了小玄臉側,輕輕地將他臉上的七絕覆摘取下來。

  小玄頓感渾身輕鬆,體內燒燎五臟六腑的烈焰暫態消逝,懸空徐轉的那盞燈似乎也不刺眼了,不過沒了七絕覆的強大支撐,周身諸傷暴發,很快又被新的痛苦淹沒。

  這時鳴蛇與骨龍已雙雙趕到跟前,窮凶極惡地猛撲向楚靜妤。

  “娘小心!”楚純驚呼。

  雪羽娘娘收劍不及,雙手掐訣各伸一指,優美地朝虛空處畫了個封閉的圓,驟見一面以雪魄心經鑄就的巨大冰盾出現在她身前,徑達五、六丈之巨,將兩大妖物阻擋在對面。

  四翼大蛇嘶聲怪叫,橙赤長軀亮了一下,冰盾正面憑空炸出團耀眼的火焰,粘力極強的黏附其上,猛烈地燃燒著炙烤著。

  骨龍則張牙舞爪一輪掏扒,冰盾登給刨砸出道道裂縫,但總算封堵住了兩大妖物首輪的兇猛撲擊。

  “小玄,它們可是跟你一起的?”楚純急喊小玄。

  沒有七邪覆的侵控,這時的小玄神智已完全清明,趕忙悄喚道:“龍兄辛苦了。”

  瞬見通體血赤的巨大骨龍急速變小,長達三十餘丈的身軀轉眼便縮至寸許,又一閃沒了蹤影,卻是給他以心念收入如意囊內。骷髏龍禦上的程石亦頓時跌出車外,步盜翼趕忙將之攬住,背上雙翅撲拍,懸在空中。

  冰盾迅速消融,鳴蛇四翼齊撲疾扇,又有數團巨大的烈焰憑空炸現,大口大口地吞噬殘餘障礙。

  然而經此一阻,雪羽娘娘已緩過手來,蘭指掐訣,五口雪魄神劍仿如絢麗的花瓣綻放在身周,劍身一一亮起,冰寒刺骨的殺氣虛虛實實地鎖住了雲中狂舞的醜怖大蛇。

  “還有那條大蛇!”楚純指著驕烈叫道。

  小玄橫令胸前,口中低低頌念,突地提聲高喝:“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敕,即拘罪驕烈速速歸獄!”

  “主公……”驕烈心有不甘地哀號一聲,長巨的蛇軀忽似被什麼看不見的物事牢牢制住,徒勞地掙扎須臾,便消失在滾滾的黑雲當中。

  “此物便是惡名遠播的七邪覆麼?”楚純松了口氣,望望手上的面具,突爾發覺心底竟有一絲想要戴上的詭異感覺,不禁暗吃一驚。

  小玄搖搖欲墜,強撐著又念禁咒,在拘走邪邪的刹那,猛又嘔出大口血來……

  “果然不是好東西,這等至邪至惡之物就該及早毀去!”楚純凜然思忖,忽見小玄身子晃了晃,軟軟地就要從空中栽落,顧不得母親在旁,趕忙飛掠過去扶住。

  “還給我。”小玄顫抖抬手。

  “這種壞東西,不要也罷。”楚純柔聲道。

  雖然走了兩大妖物,但楚靜妤仍不敢鬆懈,望著女兒手上的面具,心中始終莫名難安,忽感頂上一亮,抬眼望去,望見有道彩虹自雲中貫落,無聲無息地飛向女兒那邊。

  “純兒小心!”雪羽娘娘輕叱,生怕女兒著了暗算,人劍齊掠,急馭五口神劍攔截。

  “拿來……”小玄一陣喘息,聲音虛弱無力,語氣卻是異樣堅定。

  “你曉得這東西是什麼嗎,它會傷害你的!”楚純薄嗔,望著手裡的面具,心中好生猶豫。

  就在此瞬,倏地芒彩大盛,耀兩人眼花目眩,楚純手上一輕,七絕覆已離指而去。

  “誰!”楚純驚叱一聲,天外雪魄綾如虹飛貫,然卻絞了個空,幾於同時,五口雪魄神劍飛至,亦皆慢了瞬息,刺了個空。

  芒彩疾掠遠去,楚純與小玄這才看清是一道絢麗極絕的彩虹。

  “傷著沒有?”雪羽娘娘趕到跟前,收劍結了個陣勢,護住楚純與小玄。

  彩虹弧空掠過,疾若驚電,眨眼紮入如墨的雲堆之中。

  “武……三絕!”小玄咬牙悶哼,急惱攻心,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傲天將軍懸立空中,冷冷地俯瞰著下方的戰場。

  儘管握杵的手乾燥穩定,神情亦一如以往的倨傲,但丹田處的虛弱感卻在暗地裡提醒著他,真氣已耗費頗多。

  金甲大帥與絕影大王聯手,依然敵不住他祭起的七煞鞭屍杵,雙雙敗下陣去,金甲大帥的金髓寶甲岩被擊碎,絕影大王甚至險些丟了性命。但他們並非一無所獲:除了耗去淩傲天不少真氣外,還將之拖住了近半柱香的時間。

  就這短短的時間裡,戰局已悄然改變。

  誰也沒有注意到,躍虹橋跨過的深淵中又開始升騰起青碧的霧氣,而且迅速由薄轉濃,愈來愈稠,將沐浴其中的所有物事染上一層薄薄的青輝。

  飛仙閣與躍虹橋之間的狹小空地已堆積了無數的屍體與肢體,有邪甲的,有邪屍的,有妖族的,有獸族的,還有大量的巨竹穀機關怪物。然而戰鬥卻沒有絲毫疲弱的跡象,攻守雙方的廝殺越發慘烈。

  當一隊邪甲擠過長窄的躍虹橋,朝飛仙閣沖去之時,帶隊的將領忽然感覺旁側似乎有什麼巨物動了一下,轉頭望去,赫然看見一隻被擊毀的恐怖之足“活”了過來,正搖搖晃晃地從屍堆裡掙扎爬起,尚在疑惑,就給一根鋒銳無匹的長腿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身軀,高高地挑上空中。

  周圍的邪甲大驚,蜂擁掩上,在又損失了數名戰士後,方才將這只“詐屍”的恐怖之足再次摧毀。

  然而並非偶然,也非只此處,整座巨竹堡都在發生匪夷所思的變化,被轟天霹靂炸得滿目瘡痍的膚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覆蓋上綠色。

  雨夢台墜了一地的機關戰鷹,九天旋梯東倒西歪的槍卒,還有散落各處的螳螂工匠,都在零星地悄悄“復活”,儘管肢殘體缺,仍然“頑強”地再次投入戰鬥。

  就此期間,一個被轟天霹靂摧毀的暗堡也傳出了“紮紮”的奇怪聲音,一隊正在附近搜巡的邪甲士兵警覺起來,橫斧身前慢慢逼近,突聞霹靂聲響,從殘破的射擊孔裡竟然掠出一支大弩,將前方數人擊飛出去,其中一個還給牢牢地釘在對面的牆壁上。

  空中的淩傲天似乎察覺了什麼,他側耳聆聽,臉上現出一絲疑色。

  不知何時,雷霆怒鼓已沒了聲音。

  淩傲天心下暗驚,雷霆怒鼓不單能震懾敵軍,更能令已方兵將狂勇兇猛,催激戰力成倍提升,在此緊要關頭一停,可不是說笑的。

  他又急又惱,俯瞰全域,果不其然,已觸及飛仙閣的鋒線無力繼續再前,不但攻勢遲滯,還隱現頹態,失去了雷霆怒鼓的助陣,各部兵將戰力明顯劇降。

  就於此刻,一將飛掠而至,正是怒部四尉之一的電尉。

  “外邊在搗什麼鬼,雷霆怒鼓怎沒了動靜?”淩傲天劈頭喝問。

  “大帥傳令立即停止進攻,全速退兵!”電尉高聲道。

  “到底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才攻至巨竹堡腹地,如今卻要退兵!”淩傲天驚怒交集。

  電尉近前一步,壓低聲道:“中軍遭襲,雷霆怒鼓全部覆沒,轟天霹靂亦損毀過半,大帥已率部撤離,淩將軍莫逞一時之強。”

  “什麼!”淩傲天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驀聞號角聲大作,一直緊閉的飛仙閣正面大門突然打開,數根長巨驚人的刀臂從中掠出,一輪疾如閃電地削切揮斬,登將正在攻門的數十名邪甲戰士絞得血肉橫飛支離破碎,狀極慘怖。

  火尉、五先鋒及黃泉九異均在近前,正與啄日大王、拔山大王、離九命、藏千刺、紫碧雙姝等妖將酣戰,驟感詭烈的強大威煞襲來,皆盡心悸,旋見巨影閃動,一輛虎蛛戰車自門內奔雷般撞出,體型極其龐巨,幾乎相當於之前見過的虎蛛戰車三倍大小。

  車上立著一人,雲發盤束一襲紫袍,腰繫一隻竹編小囊一把竹鞘小刀,左手握著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搖鈴,身周懸著四顆紫豔豔的光球,滴溜溜地上下盤旋飛繞,容顏明麗奪人,然卻目冷如霜,不怒自威,正是婀妍。

  虎蛛戰車如入無人之境,輕輕鬆鬆便在兵海之中掀出大片空隙,然而更加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在這輛虎蛛戰車的身後,竟然還跟著二十只通體虎紋長肢若鉤的恐怖之足,但這仍沒完,在恐怖之足的後面,又出現了成排成列的手擎巨劍的劍將軍,如果有誰能數得清楚,便知道多達三百個。

  眼前的陣仗無比震撼,火尉、五先鋒及黃泉九異面色青白,饒他們個個身經百戰窮凶極惡,此際也抑不住一陣膽寒。

  就連啄日大王等妖將也目瞪口呆,旋而振奮萬分,紛紛放手反擊。

  “這些大塊頭好猛嘞,我喜歡!”碧兒興奮叫道。

  “原來婀妍還藏著這麼多厲害怪物!”紫兒雀躍歡呼。

  淩傲天心中疑訝不定:“妖女奪去巨竹堡不過數日,如何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趕造出如此之多的大型機關?”

  巨型虎蛛戰車一馬當先,率領著二十只恐怖之足與三百個劍將軍步步為營向前推進,所至之處摧枯拉朽人仰馬翻,失去雷霆怒鼓支撐的邪甲大軍在恐怖之足播散的強大威煞中漸漸崩潰,陣腳大亂,許多兵將竟給擠出懸崖墜入深淵。

  “再不走,吾軍精銳,便要盡數斷送於此了!”電尉大聲道。

  淩傲天沉吟,心有不甘地朝下觀望,然卻無奈地看見敗象愈來愈濃,在戰場的各處,己方軍隊已開始出現小股小股的潰逃。

  虎蛛戰車上的妖女忽將手中的碧色搖鈴高高舉起,輕輕地搖了一下,搖鈴發出的聲音很小,幾乎被場戰上的廝殺聲兵器碰撞聲掩蓋。幾於同時,飛仙閣後,巨竹堡內壁的茂密竹林中沙沙作響,突爾飛出一條巨大青影,如龍似蟒般朝戰場蜿蜒撲來……

  淩傲天仔細看去,赤目中心的瞳孔驀地收縮,原來青影是由密密麻麻機關戰鷹匯成,怕是有數千隻之眾。

  “傳令,全軍撤退。”淩傲天沉喝,聲音異樣啞暗。
timo08 發表於 2016-3-4 19:42
第九回、不周遺秘

  痛。

  這是小玄首次恢復意識時的唯一感覺。
  眼睛無法睜開,周身骨頭鑽心的痛,五臟六腑皆似移了位,而且似有烈焰在持續地炙烤。
  “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了,這小子竟敢跟那大魔頭硬碰硬的對著幹。”
  小玄腦子裡一片混亂,想不起這是誰的聲音。
  “娘,你一定要把他救回來……”語調有些慌有些急,是楚純的聲音。
  “他在哪?”這是婀妍的聲音,有點發顫。
  第二次醒時,小玄只覺肌膚微微刺痛,似乎有人正在往他身上扎針,他呻吟一聲,努力睜眼,模糊中看見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及頭頂上的蒼蒼白髮。
  “阿玄哥哥,你別動,是婆婆在幫你醫治。”一張冰般剔透的嬌靨湊了過來,映入他的視線,是婀妍。
  小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然後再次陷入昏迷。
  第三次醒來,小玄睜眼就瞧見了一雙水似清澈星樣燦爛的眸子,還是婀妍。
  “阿玄哥哥,你覺得怎樣了?還很痛麼?”婀妍問,聲音柔緩,眉目間卻隱隱透出一絲憂急。
  小玄點點頭又搖搖頭,依然說不出話。
  手上一陣涼膩,有只柔嫩的手兒握住了他,婀妍輕聲道:“婆婆,他好像還是很虛弱呀。”
  旁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有待他自己慢慢恢復了。”
  婀妍依然凝目注視著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小玄也望著她,忽覺身上的痛楚減緩了許多,不覺一陣困眨,便又昏昏睡去。
  在完全進入睡眠前,隱約聽見那蒼老的聲音繼道:“若是換做別個受了這樣的傷,怕是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了。這孩子身上十分古怪,除了真氣靈力正邪混雜良莠不齊,更有數樣奇異的不明之物藏匿體內,皆在暗地裡守護著他的各個緊要之處,這可真是他的福份呢。”
  “婆婆,他身上的這個東西,當真就是那傳說中的……”婀妍的聲音。
  第四次醒時,小玄只覺額上一片清涼,十分之舒適,睜開眼,原來是婀妍擰了條帕子在幫他擦拭,這回還看見了阿繡,端著盆清水立在床邊,眼中盡是關切之色。
  “阿玄哥哥,你感覺身上好些了麼?”婀妍見他醒來,歡喜於表。
  “巨竹堡守住了麼?”小玄脫口而出,發現已能說話,急著又問:“敵人退走沒有?”
  “全都趕跑啦,巨竹堡沒事了。”婀妍嫣然道。
  小玄猛又想起什麼,接連問道:“程將軍呢?他在哪裡?傷勢可重?”
  婀妍微微一怔,道:“程將軍也傷得不輕,眼下還在谷中醫治,但他已無大礙,只消再調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小玄鬆了口氣,終於放下心來,望著眼前的女孩,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婀妍,都是……都是你在照看我麼?”
  “你睡兩天兩夜了呢,好多人都在照看你呢,除了我和阿秀,還有楚純姐,紫兒,碧兒。這期間,是婆婆一直在為你盡心醫治。”婀妍含笑回答,甜得飴人。
  “婆婆……哪個婆婆?”小玄問。
  “祖靈婆婆,吾族先祖之一,靈竹族所有族人,都是她的子孫。”婀妍應道。
  “那不是要好幾百歲了?”小玄道。
  “豈止,婆婆長壽,怕是有萬餘歲了。”婀妍道。
  “婆婆了不起!了不起!”小玄咂舌贊道。
  “婆婆最擅養生之道,而且醫術超凡,你傷得這樣重,如果不是婆婆來了,還真糟糕呢。”婀妍停了一下,繼道:“不過,婆婆也誇你根底很好,才能恢復得這樣快哩。你放心,婆婆說你無甚大礙了,瞧吧,今兒醒來,精神是不是好多啦。”
  小玄點點頭,身子在被窩裡動了動,發現各處的痛楚皆已消減許多,心中一陣高興,“回頭我要好好感謝婆婆。”
  “我們族人才應該好好感謝你呢,如非你拚死擊退敵首,此時的巨竹谷也許又是另外一個樣子哩。”婀妍認真道。
  “哪裡哪裡,這是大夥一塊使勁。”小玄道。
  “阿玄哥哥,你又幫了我一次。”婀妍輕輕道。
  小玄待要謙虛,觸及她的目光,心頭突地一跳。
  “你肚子餓麼,要不要吃點東西?”婀妍問。
  “要啊。”小玄即道,“肚皮後背全都貼做一處了。”
  “阿秀,你快去把粥拿來。”婀妍喜道,動手擺好枕頭,俯下身將小玄慢慢扶起,坐靠在床頭。
  小玄只覺幽香沁脾,忽然想起在谷中初遇時的情形來,猶記得兩人衫鬢廝磨,一時諸般溫柔彌漫心頭,目光不覺停留在了女孩的臉上。
  婀妍似有所覺,冰似的嬌靨上暈了薄薄的一層,妙目斜睨,迎上了小玄的視線。
  小玄一陣心慌,忙把目光挪開,還好阿秀端了只託盤進來,盤上有一盆砂鍋粥,一隻小碗,一雙竹箸,一把湯匙,兩碟粉綠小菜。
  婀妍從砂鍋裡舀了小半碗粥,夾了幾箸小菜,就要來喂小玄。
  “我自個來……”小玄忙道。
  “你好好坐著,不許動。”婀妍命令。
  小玄只好乖乖靠在枕上。
  婀妍輕輕吹了吹湯匙裡的粥,送到他唇邊。
  小玄張唇,粥一入嘴,便覺軟糯清香,十分可口。
  接下來婀妍繼續一匙一匙地喂粥,不時用手帕幫他擦拭嘴角,異樣的溫柔細緻,與那個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將帥簡直判若兩人。
  小玄慢慢吃著粥,心底忽生出一種欲將女孩擁攬入懷的衝動。
  “還要點麼?”婀妍問。
  轉眼兩碗粥落肚,小玄滿意的摸摸肚皮,突然面色一變,驚覺腰間的焰浣羅不見了。
  “為了幫你療傷,就把那東西摘掉了。”婀妍語氣如常,神色依舊。
  “快把那巾子還與我!”小玄冷汗涔涔,心明丟了焰浣羅可不是開玩笑,逐出師門之痛猶在心頭。
  “去把公子的東西都拿過來,免得他著急。”婀妍喚道,阿繡應聲去了。
  沉默片刻,小玄終於忍不住道:“你……你看見了?”
  婀妍點點頭。
  小玄吸了口涼氣。
  婀妍似乎思忖了片刻,斟酌道:“其實你沒必要隱瞞的。阿玄哥哥,這兩天,我得到了一些關於你的消息,知曉你已被逐出師門,只因為……你是玄狐後人。”
  小玄沉聲道:“等東西拿來,我就離開。”
  婀妍瞪了他一眼,面上薄有嗔意:“為什麼要離開?”
  小玄不語。
  這時阿秀領著只螳螂工匠進來,手裡拿著焰浣羅,臂上懸著兜元錦;而螳螂工匠肩背上負著縛魄鏈、殛魂盾、役妖令、八爪炎龍鞭及如意囊等物,鋪了滿滿一桌子。
  小玄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麼!”婀妍一把摟抱住他,絲毫沒避諱旁邊的阿繡。
  小玄身軀僵了一下,道:“很多人在找我,早晚會牽連巨竹谷的。”
  “那又如何?”婀妍秀眉一軒:“雖然巨竹谷與世無爭,但也從來不怕別人來尋釁。”
  “尋找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來頭。”小玄閉目道。
  “那我也不管!”婀妍咬唇道:“便是玉皇大帝西方佛祖來了,我也不讓他們捉走你!”
  “你這又是何苦?”小玄歎道。
  “難道只許你幫我麼?”婀妍道,嬌靨一側,貼住了他的胸口:“總之我不許你走,更何況你身上還有傷。”
  小玄只覺女孩手臂摟抱得極緊,仿佛害怕一鬆手自己就會走掉似的,心中生疼,忍不住俯下臉去,唇在她額頭輕輕地碰觸了一下。
  婀妍嬌軀一顫,低低聲道:“阿玄哥哥,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無論你何時回來,這裡都是你的家。”
  “記住。”她仰起臉,凝目望著男兒:“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似有什麼暖暖湧動,只覺眼前的女孩無比可人動人。
  兩人的唇漸漸貼近,轉眼吻在一起,猶比前次愈熾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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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時分,小玄雖覺困倦之極,但仍趁屋裡沒人強支起身,下床走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繫上焰浣羅,猶不放心地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想起乙鶴道長贈與的兜元錦有隱藏氣息體味及真氣靈力之功,忙又取來穿上,只覺輕薄如無物,十分之清爽舒適。
  他摸摸身上,發現衣服完好無缺,心中歡喜:“道長沒哄我,這兜元錦果然有自補之妙,之前戰鬥中破損了許多,眼下卻連個小洞都找不到。”
  “婀妍感激我幫她,自是捨不得我離開,但如果一直待在這裡,勢必會連累到她同巨竹谷……”小玄把放在桌上的殛魂盾、縛魄鏈及役妖令一一收入如意囊,將八爪炎龍鞭纏到臂上,又忖:“這兩日焰浣羅不在身上,說不定已經有人追蹤過來了!”
  思及此處,心中憂灼,去意愈定,他望望四下,忽然瞧見擺放在窗臺上插著一支獨蕾桃枝的青瓷瓶兒,趕忙過去取了下來,捧在手裡輕聲道:“好夭夭,又有幾天沒見面了,是不是很想我呢,可惜我們又要逃命了……”
  小玄將青瓶收入如意囊,把囊緊繫腰畔,悄悄往外走去,生怕驚動睡在外間的阿繡,便繞道二樓,來到陽臺,瞥見對面附樓的工匠房,心底大癢,當即穿過小天橋,將停放在工匠房中的一對恐怖之足,一對劍將軍,一對螳螂工醫,十餘隻機關戰鷹,數張工匠台及成堆的寶瓶竹材料統統納入囊中,自嘲道:“這個不算貪心,既然婀妍已將它們送與我,不帶走可就暴殄天物啦。”
  出了工匠房,翻過欄杆躍下,小玄沿小徑行出百余步,回頭望去,見醉碧樓已被竹木遮去了大半,唯餘數角飛簷,想起阿繡做的可口飯菜,還有那只熱氣蒸騰的大澡桶,心中萬般不舍。
  “待婀妍知道我走了,多半會很難過呢……還有紫兒碧兒……”小玄想到這裡,幾乎就要折返回去,旋又思道:“可是我若留在此處,待強敵一個個尋上門來,豈非害了她們。”
  他躑躅而行,半天才來到臥碧台邊沿,忽見懸空梯道上有光影晃動,定睛望去,卻是婀妍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攙著個白髮老婦往這邊過來,趕忙閃身躲進路旁的竹叢裡。
  兩人緩緩行來,邊走邊言,只聽婀妍道:“婆婆,先天太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到底有甚用處,為什麼會惹來那麼多人的覬覦呢?”
  “不清楚。”老婦道:“只是隱有聞傳先天太玄是混沌之前的東西,蘊藏著無上奧妙。”
  小玄從旁偷望,心道:“這便是祖靈婆婆了。”
  “可是這個東西,為什麼始終會在玄狐一脈身上出現呢?”婀妍繼問。
  “這個就更不清楚啦,玄狐一脈于四玄當中最為神秘,至今是個謎,無人知曉始於何時,生於何處。”祖靈婆婆沉吟了片刻,道:“或許與不周山有些干係吧……”
  “不周山……共工撞折的那個不周山?”婀妍道:“還因此把天整出個大窟窿來。”
  祖靈婆婆點點頭,歎道:“那真是個大劫難呐,天地間無數生靈塗炭,不過……若是沒有那場劫難,也就沒有我們靈竹族一脈了。”
  “為什麼?”婀妍奇道。
  “因為不周山給撞折,天坍地陷,天地間生出許多道裂逢,而我們巨竹谷就誕生於這些裂縫中其一。”祖靈婆婆道。
  婀妍大訝。
  祖靈婆婆繼道:“而吾族獨步天地的機關秘術,據傳便是不周山殘存下來的點滴之遺。”
  “那……”婀妍半晌方道:“不周山呢?是不是給撞碎了?”
  “沒有,傳說中用的是撞折二字。”祖靈婆婆道,“各界隱傳,不周山給撞做兩半,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之中,而下不周山則墜至玄冥深處,皆不知所蹤。”
  婀妍及隱于竹叢的小玄聽得目瞪口呆。
  祖靈婆婆緩緩道:“總之不周山有太多的秘密了,於是乎有天地之胎之名,鴻鈞先天地得道,河圖洛書現世,皆與之有關。如今,各界遍尋上下不周山無果,目光自會落在與其相關的物事之上,譬如先天太玄。”
  小玄屏住了呼吸。
  “先天太玄便是在不周山給撞折後現世的麼?”婀妍問。
  “非也,恰恰相反,先天太玄隨玄狐一脈出現,先混沌而生,尚早於不周山給撞折之時。”祖靈婆婆道,“而工共之所以要去強啟不周山,便是因為先天太玄出自不周山的傳聞,欲取其中奧秘,以雪敗于祝融之恥。”
  小玄只聽得驚心動魄。
  祖靈婆婆忽然停住了腳步:“孩子,我們靈竹族人雖然與世無爭,但因長據太碧靈脈,又擁有獨步天地的機關秘術,早就為諸界垂涎,如今再來一個先天太玄,只怕往後的日子更是難以太平啦。”
  婀妍默不作聲。
  小玄心底一陣黯然:“看來……離開巨竹谷的決定還是對的。”
  “婆婆。”婀妍終於開口:“阿玄哥哥助我誅殺千臂老賊,助吾族奪回巨竹堡,再以命相搏擊退敵首,助我們守住巨竹谷,于我於本族皆有大恩德,如今身受重傷,我們又豈能忘恩負義。”
  祖靈婆婆眯眼瞧了她片刻,歎道:“妍兒,你留下他,只怕未止於想要報恩吧……”
  “婆婆。”婀妍抵喚一聲,冰靨飛起抹迷人的薄暈。
  小玄心頭怦怦直跳,突聞有人呼道:“宮主稍等,屬下有事稟報!”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彩繽紛自懸梯上急掠而來。奔至婀妍跟前,大聲道:“元一太子欲見宮主,已經進入谷中了。”
  “什麼,他進堡內了?”婀妍臉色微微一變。
  “尚未,太子著人來報,說揮師追擊千里,已將此次進攻巨竹谷的七邪餘孽盡數殲滅,克日將回皇都,眼下正在太碧恭候,望宮主能前往一會。”彩繽紛道。
  “已將七邪餘孽殲滅?”婀妍冷冷一笑,“早幹嘛去了,這便宜撿得還真利索。”
  祖靈婆婆道:“即便是撿便宜也好,七邪界此次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次發動大規模攻擊了,可讓吾族稍緩口氣。”
  彩繽紛接道:“來人還說,太子特意帶來一樣大禮,是宮主嚮往已久之物,懇請宮主務必一會;若是宮主無暇前往,太子自會登門拜見。”
  婀妍怔了怔,望向祖靈婆婆。
  祖靈婆婆眯目沉吟。
  婀妍歎了口氣道:“我還是去見一下吧,免得他找藉口進入堡內。”
  祖靈婆婆蹙眉不語。
  婀妍對彩繽紛道:“你去告訴來人,就說我會去見太子。”
  彩繽紛應諾離去。
  “好生令人煩惱,這廝總是糾纏不休!”婀妍對祖靈婆婆道。
  小玄不禁心頭一緊:“聽這意思,那個什麼元一太子,是對婀妍有些意思呢,而且好像來頭不小。”
  “吾家妍兒蘭姿蕙質,太子心有所求,亦屬人之常情……”祖靈婆婆道。
  “婆婆,這個人,孩兒頗為瞭解,他並非真心喜歡我。”婀妍冷冷道。
  祖靈婆婆贊許地望著她:“孩子,那你覺得太子意欲何為?”
  “其一,巨竹谷的珍奇資源;其二,巨竹堡的機關秘術;其三,孩兒師尊一系的支持。”婀妍答得簡潔明瞭。
  祖靈婆婆微點了下頭,隔了好一會方道:“也許……還有一個原因。”
  “哦?”婀妍道:“望婆婆告之。”
  祖靈婆婆閉目沉吟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有個極少人知曉的秘聞,隱傳上不周山與原來所在之處藕斷絲連,自從跌入天外海後,還殘存著數條不為人知的隱秘通道……其中之一就藏匿於天地間的某道裂縫之中。”
  “這道裂縫……”婀妍吸了口涼氣:“莫非就是巨竹谷?”
  祖靈婆婆未應,似陷於思索中。
  “此次前去,孩兒必定明確回絕,以斷了那人的念想。”婀妍下定了決心。
  小玄聽見,心頭一舒,莫名地歡喜起來。
  “切莫太過唐突,以免有甚不測。”祖靈婆婆道。
  “婆婆放心,孩兒自會謹慎,況且那人素盼得我師尊支援,諒他也不敢有甚過分之舉。”婀妍停了下,道:“今日還請婆婆繼續為崔公子醫治,我去見過太子就回來。”
  祖靈婆婆點點頭,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婀妍正轉身要走,祖靈婆婆忽道:“且慢。”說著從袖內摸出一物,遞了過去。
  婀妍接住,只覺入手溫潤,低頭瞧去,卻是只極為小巧的雕像,形貌似螭虯一類,通體碧綠,乃以寶瓶竹造就,做工無比精美巧致,用一根細細繩兒穿著。
  “這是什麼?好漂亮!”婀妍道。
  “此物名曰鬼螭,乃吾族怪才墨無根所造,極有靈性,你且戴在身上,或能逢凶化吉。”祖靈婆婆道。
  “多謝婆婆。”婀妍道,將雕像歡歡喜喜地繫於頸上,塞入襟內貼胸戴著。
  兩人分頭而行,婀妍返身折回懸梯匆匆離去,祖靈婆婆則繼續朝醉碧樓緩緩行去。
  小玄待她們走遠,方從竹叢裡出來,心明祖靈婆婆一到醉碧樓就會知曉自己已經離開,趕忙登上懸梯,來到臥碧台斜對面的樓閣群。
  此時天已漸明,樓閣間開始有人走動,小玄便從樓閣旁側的僻靜小徑繞行,忽聞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趕緊飛身躍上樓閣二層,躲在走廊一根粗巨的立柱之後。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玄探臉望去,原來是兩名妖將率著一隊機關槍卒巡邏過來,步伐整齊,頗為威武。
  小玄縮回頭去,靠柱而立,靜待他們過去。
  巡邏隊徑直前行,並未發現躲藏在閣樓上的小玄。然而,小玄沒有察覺,在他身後的鏤花窗格的間隙裡,也有一雙妙目正在悄悄地窺視著他。
  整支巡邏隊終於過去,小玄真氣微提,便飛出了閣樓,無聲無息地飄落到地面,快步繼朝前行。
  “真真妙極,正愁無法脫困,老天爺卻將這寶貝送到我手裡來了……”鏤花窗格後響起一聲輕笑,那雙妙目中突然煙起霧湧,隨著下方的水潤朱唇吐出的幾個詭異音符,轉瞬彌漫了整個眼瞼。
  小玄正朝前行,突地心頭重重一下大跳,然後麻了一麻,緊接著陣陣酥悸起來,他停住腳步,有些莫名其妙,只感身上哪裡穩穩不對,不由把手到處摸了摸,卻沒找出什麼不妥。
  “怎麼回事?”他仔細感覺,發現身子正在微微發熱,而且心跳越來越快,腦子陣陣發脹,似乎有點發昏暈眩。
  小玄暗暗詫訝,用力甩了甩頭,迷糊間猛又驚覺在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似有什麼不明物事在蠢蠢欲動。
  “不對勁,難道有敵人在暗算我麼?”他驀然警覺,急提真氣,戒備地朝四下觀望,倏地轉回身去,目光停在已離百余步遠的閣樓群,哪裡,似乎有什麼吸引了他,或者說是誘惑了他。
  “記得前兩日路過之時,婀妍說這幾座閣樓是存放藥材的地方呀,怎會這等古怪?”小玄只覺身上越來越熱,就連鼻息都滾燙起來,他暈暈迷迷地低喘著,兩腿忽然邁開,不由自主地朝閣樓群走去……
  “哐鐺”一聲大響,小玄推門而入,驀爾呆住。
  一具勾魂奪魄的胴體橫陳於藥櫥前的長案上,正柔若無骨地曼妙起伏著,高聳的雪峰及修長的美腿恰到好處地出沒於一件光影流動如霞燦爛的絲袍間,兩隻瓷般玉手在胴體的各處撫摸著摩挲著,撩人的指尖從臉畔、頸側、胸口、小腹緩緩滑過,惹眼地爬入了兩腿中間,似有若無的喘息與呻吟斷續傳來,驚心動魄地鑽入呆立在門口的男兒耳中,無可抵禦地搓揉著撚拿著他的心臟。
  “勾魂邪姬!”小玄心頭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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