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逍遙小散仙 作者:迷男 (18禁)(連載中)

 
timo08 2016-2-29 15:31: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0 1520475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41
(第十回)困獸

小玄怒不可遏,就要掀帷而出,卻被皇后死死捉住,滾燙的唇兒貼著他耳心悄悄道:「傻瓜,人家可快活著呢,你仔細瞧。」

小玄定晴望去,見那妃子渾身嬌抖,頰側一片火似的濃暈,呼吸急促,雪腹一陣痙攣,花底竟然順著那根金色巨角衝出一股股粥似的白漿來,赫是陰精,不由目瞪口呆。

  「是不是?」皇后悄聲道,吐出嫩嫩舌尖,在他耳心裏輕輕地挑了一下。

  小玄轉面望去,見她雙頰暈酡,乳尖緊貼自己,竟是情動已極。

  皇帝狂躁漸極,突地抽身後退,一把將底下的金色巨角拔了下來,摔在地上一通狠踐怒踏,喉底怒吼:「玄玄子!我要你萬世不得輪回!」

  刹那間,小玄已瞧清皇帝下邊的真身,竟是根蔫巴巴的肉兒,雖已微見勃起,卻仍醜弱如將朽之木。

  「皇上息怒!少主息怒!玄玄子那廝,早就灰飛煙滅啦!」淩婕妤在榻上輕呼。

  皇帝倏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粗暴地將之從任意榻上扯了起來。

  淩婕妤慌忙跪下,雙手攀住皇帝兩腿,張開紫灩灩的水唇,罩住了那根半死不活的肉兒,一陣噙裹吸吮。

  皇帝腰腹收緊,身軀微微抽搐,十指如鉗地捏緊了美人的粉肩。

  淩婕妤抬起眼妖媚地瞧著皇帝,口吮唇汲舌抹齒噬,百般承歡取悅。

  皇后雙臂突爾勾住小玄脖子,墊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小玄張唇接住,皇后的嫩舌竟然直鑽過來,魚兒般溜入口中,不禁一陣心動,亦張臂抱住了她。

  兩人唇舌粘纏,緊緊相擁,胸口皆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

  良久,皇帝終於鬆弛下來,一頭栽倒在任意榻上。

  淩婕妤仍跪地上款款吞咽,直至口中點滴不餘,方敢起身爬上任意榻,乖乖巧巧地投入皇帝懷中。

  「說,七絕覆到底哪裏去了!」皇帝冷冷道。

  「臣妾不敢亂言,但眼下多半是給七絕界奪回去了。」淩婕妤道,抬臂摟住了皇帝的脖子,赫是適才被拗斷的那隻。

  「仔細稟來。」皇帝哼了聲。

  「自骷髏老怪弄丟了七絕覆後,臣妾這數月來一直在四處奔波暗中追查。原以為寶覆落在玄教門人手中,不料其後卻出現在澤陽戰場之上,各方傳聞已為小魔君所奪,臣妾又潛入七絕嶺查探,可惜仍無所獲。」淩婕妤道。

  「這老不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聖皇千辛萬苦方才集齊七絕覆的殘片,卻叫他頃刻弄沒了!」皇帝咬牙切齒道。

  「也怨玄教門人突然偷襲,在覓鼎子修複之際將寶覆搶去,白首仙娘攜門下逃入澤陽城中,大澤令方少麟還從中做作梗,阻撓骷髏老怪奪回寶覆。」淩婕妤悻悻道。

  「又是這賤人!當年幻尊及二十九煞便是陷在她手裏,如今還敢跳出來壞朕好事!」皇帝怒道,停了下問,「方少麟到底是不是玄教門人?」

  「臣妾再三查證,方少麟確實是玄教摘星子門下。」淩婕妤道。

  「朕抄其滿門誅之九族!」皇帝勃然大怒。

  「方少麟坐擁物產豐饒的大澤平原,乃吾朝糧倉,又手握重兵,著實不可不防。」淩婕妤應。

  「這廝違抗聖旨,拘禁天使,朕本要發兵拿他,怎奈雲州吃緊,是以暫緩行事。」皇帝道。

  「此事只怕耽擱不得,臣妾追蹤七絕覆,無意間探聽到一個消息,人傳南宮陽遣密使攜重禮入澤陽,可謂居心險惡,今西南雲州已失,北疆重鎮嘩變,萬一中腹再反個大澤,皇朝將顧此失彼矣。」淩婕妤道。

  皇帝哼了一聲,沉吟不語。

  「區區一個方少麟不足為慮,怕只怕玄教素與吾宗為敵,仇怨極深,到時明裏暗中援助,那便棘手之至了!」淩婕妤繼道。

  皇帝面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道:「雲州局勢未明,國師又欲奪取巨竹谷,北面還要平定秦湛餘部叛軍,眼下處處用兵,捉襟見肘呐。」

  「玄教高人如雲,不在當年截教之下,又與天庭、昆侖深交,若真插手,才是皇朝最大的危機。」淩婕妤仍堅持道。

  「方少麟乃三代世襲,朕不逼他,他也未必下得了決心造反。」皇帝道。

  「倘若玄教知曉了少主的真正身份……這個反,就決計造定了!」淩婕妤小心冀冀道,「總之眼下不可遲疑,妾有一計,或可不動刀兵便能拿下方少麟。」

  「說。」皇帝道。

  「陛下只需發道聖旨,說方少麟於澤陽城禦敵有功,命其入京領受嘉獎,他若敢來,立時拿下,即可省去一路兵馬;他若不肯來,那便是兩度抗旨,反意昭然,誅剿刻不容緩,且那時皇朝發兵拿他,名正言順。」淩婕妤娓娓道。

  皇帝略一思索,道:「此計甚妙,朕明日便下旨。」說著在美人臀上重重地拍了一記,悅聲道:「淩妃小奴兒,關鍵處,總是能為朕分憂呐……只是功難抵過,朕還是不能饒你!」

  「淩妃就愛做少主的賤奴兒,最愛讓陛下狠狠地懲治。」淩婕妤吃吃嬌笑。

  突然間赤光大盛,一股極其惡心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

  一抹無比濃稠的血流從外間蜿蜒而入,巨蟒似地在空中盤繞翻轉,徐徐落在百疊任意榻前,血流滾滾收聚,現出一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又是這廝!」小玄心口一悸,尚未瞧定,皇后已掩上的細縫,面無血色。

  「血尊大人怎麼來了?」皇帝懶洋洋道。

  「我們中計了!聖皇危矣!」血尊怒容滿面。

  「什麼!」皇帝坐直了身子。

  「聖皇被陷在先天無極陣中,那賤人果然另有所圖!」血尊道。

  「哪個賤人?」皇帝訝問。

  「除了那個迷妃,還能有哪個!」血尊冷冷道。

  小玄心頭一陣劇跳。

  「消息確切?」皇帝又問。

  「此乃吾皇以血煞親自傳與老夫的消息,絕無差錯。」血尊道。

  皇帝深吸了口氣,半晌不語。

  「敢問血尊大人,這是為何?」淩婕妤道。

  「那賤人歹毒之至,以迷樓汲來一十九靈脈真靈為餌,誘吾皇借其療傷,再趁吾皇不備之時發動陣法,陷住了吾皇!」血尊道。

  「難怪數月來一直沒有消息,可憐咱們還以為他老人家出關在即,無暇分心……」皇帝喃喃道。

  「更可惡的是,如今那賤人反用陣法日以繼夜地抽取吾皇真靈!無怪老夫前陣子在她身上感應到吾皇的氣息!」血尊咬牙切齒道。

  「我早就覺得那賤人不大對勁,沒想果真居心叵測!少主還……還老寵著她!」淩婕妤怨恨道。

  皇帝猛然立起,怒嘯一聲,震得滿室帷幕一陣亂飄亂揚。

  淩婕妤慌忙為他整理衣褲。

  「枉朕如此待她,卻是如此狡詐狠毒!」皇帝邁步就往外走。

  「等等。」血尊張臂攔住。

  「朕這就去拿她!定教她生不如死!」皇帝森然道。

  「少主切莫輕敵。」血尊道,「那賤人修為原本就了得,如今又吸汲了吾皇真靈,更是如虎添翼,且迷樓上布置的若真是先天無極陣,那就越發棘手!」血尊道。

  「那賤人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黨羽,比如她那個在仙靈大比中曾擊敗過逍遙郎君的徒弟,就不可小覷。」淩婕妤插了一句。

  小玄心中一緊,忽覺皇后在手心裏輕掐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皇帝盯著血尊問。

  「吾等須得全力以赴,把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都召集起來,方可確保萬無一失。且此事須得縝密行之,絕不容失,只宜調集本宗人馬。」血尊道。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眼下七將軍有三、百煞有四十七在玉京,其中過半在迷樓,夤夜可集。」

  「再加上老夫與兵尊、狂尊,如此足矣。」血尊道。

  「就這麼定了!」皇帝揮了下手。

  「賤人就在迷樓,興許已知走漏了消息,擒之刻不容緩,以免夜長夢多!」血尊道。

  「臣妾這就去召集人馬!」淩婕妤道。

  皇帝從袖內取出一物,遞與她道:「帶上朕的令牌,立刻召集本宗在京的所有人馬,務必天亮前到此候命。」

  淩婕妤接過令牌,俯首應諾。

  「兵尊倨傲,狂尊正在閉關,別個請不動他們,須得老夫親去。」血尊道。

  「那兵尊、狂尊那邊就有勞大人了。」皇帝道。

  血尊身影驟然模糊,複化做一抹血流朝外遊去。

  淩婕妤朝皇帝盈盈一拜,後退數步,真氣一提,也飛身縱起,疾掠而出。

  室內一時靜了下來,帷幕後的皇后與小玄屏息靜氣,生怕發出丁點聲音。

  皇帝來回踱步,顯得焦躁非常。

  小玄更是心急如焚,只盼能立刻趕到師父跟前通風報信。

  就在這時,地面倏爾劇震了一下。小玄吃了一驚,皇后緊緊地抱著他手臂,指甲幾乎摳入肉內,卻是險些失聲叫出。

  皇帝立定不動,似在凝神聆聽什麼。

  一條人影從外間竄入,身著內相服飾,朝皇帝叩首一拜,道:「殿外異象迭生,情形有些不對,少主速離此地為宜!」

  「什麼異象?」皇帝疑惑道。

  「地動,大霧,霓飛電閃,諸宮諸殿移形換位。」那名內相簡明扼要道。

  這時地面又是一下劇震,比前次愈劇,且朝一邊傾斜起來,旁邊的啞奴站立不住,一頭就皇后與小玄的藏身處跌來,兩手亂攀亂抓,登時扯開了帷幕。

  皇后低呼一聲,那名內相霍然轉身,小玄抬眼望去,便瞧見了一雙冰冷、陰鷙,鋒銳如刃的毒眼,立時認出此人正是頭次遇見皇帝之時,看見的那個混在隨從裏的太監。

  這時皇帝目光也掃了過來,皇后面如白紙,鬆開了小玄的臂膀。

  「藏多久了,全都聽見了?」皇帝寒聲道,視線從皇后臉上緩緩轉到小玄身上。

  「皇上不要賤妾,人家心裏邊寂寞,忍不住就……」皇后羞媚撒嬌,麗色奪人。

  皇帝嘴角微微翹起,輕聲道:「偷聽了這麼多秘密,還幻想著能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

  皇后玉頰發僵,笑容凝結臉上。

  「事到如今,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皇帝頓了下,從容道:「你這些年侵竊內庫、穢亂宮掖也就罷了,可惜還心懷鬼胎,不單內誘卜軒司,外引玄龍後人,更暗中打探皇陵機密,朕一直在猜,這女人到底想要什麼?」

  皇后再也笑不出來。

  「朕思來想去,一個一個的排除,最後只剩一樣,你……或者你爹,想要的莫非是朕的江山?」皇帝嘴角掛著嘲諷。

  皇后輕吸了口氣,眸中寒芒閃耀,冷冷道:「你想多了,我爹一直對皇朝忠心耿耿,奴家也只不過想要多點兒快樂。」

  「你在宮掖為所欲為,你爹在朝堂專橫跋扈,朕早已隱忍多時了,今日總算能做個了結啦!」皇帝舒了口氣,聲音越來越冷。

  「我爹有先帝爺賜的八寶紫金鐧,更是老仙門人,爾敢放肆!」皇后疾言厲色。

  「那柄破鐧早就該砸了!截教已名存實亡,便是空空老仙親至,又能奈我何!」皇帝輕蔑一笑。

  皇后後退一步,朝小玄打了個眼色。

  小玄袖口一抖,手裏已多了把未出鞘的劍,鞘身紋飾簡拙,似是一根巨骨隨意雕成。

  「想必爾等不會輕易就範……」皇帝輕喝,「拿下。」

  那毒眼太監身影倏地消失,皇后似早有防備,身上飛起一抹淡藍水光,朝旁掠出,接下忽東忽西飄幻如煙波,赫比與小玄的兩番交手更加疾捷鬼魅;毒眼太監則更是詭譎莫測,身影倏隱倏現,位置總是與皇后相差無幾。

  「幻影煙波,你果然與玄龍後人非同尋常呐。」皇帝負手冷笑。

  小玄心中暗懍,急施北溟玄數,總算瞧清了皇后的身姿,卻仍追不上那毒眼太監的身影,當即又提一境至觀心,竟是時清時糊,不禁駭然,印象裏還從未遇見過這等疾速的身法。

  原來這太監姓顧名隼,號毒眼影煞,乃百煞其一,序列第三,隱於禁宮做晁紫閣的貼身護衛,曾得邪皇密傳冥影衍象大法,身法冠絕百煞,又修滅天鑒中的蝕魂爪,中者魂魄即腐。

  小玄拔出神骨,虹般刺出。

  毒眼影煞似未把他放在眼裏,只顧追擊皇后,三人於室中你追我逐,不過數息,高下已判,小玄身法最差,根本趕不上毒眼影煞;毒眼影煞則與皇后愈貼愈近,爪上黑氣吞吐,已隱隱籠罩住了她,險象環生。

  皇后心竅玲瓏,突朝小玄折回,其後只繞著他東躲西藏,小玄施展誅天劍訣,手中的神骨,終於能威脅到如影隨形的毒眼影煞。

  毒眼影煞身形一變,驀爾轉攻小玄。

  小玄頓感壓力劇增,只覺對方爪上的黑氣襲至,尚未觸及,已感胸口悶窒,鼻口張開,卻似呼吸不到空氣。

  「千萬別給黑氣碰到!」皇后輕喊,終於搶得絲許空暇,袖內滑落一奇形之物,抓在手裏,透出重重異彩。

  毒眼影煞倏地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嘯,爪上道道黑氣如噩夢中的妖魔膨脹、延伸、似徐實疾地掩向小玄。

  尖嘯如同實物般穿透小玄的心髒,他睜大眼睛,雖已看清敵招來勢,整個人卻似給什麼魘住,待到驚醒,已給牢牢鎖定。

  幾於同時,皇后朱唇輕啟,吐出了個極其簡短的咒語。

  黑氣張牙舞牙地籠罩住小玄,惡魔般與他擁抱。

  閃避已無可能,小玄氣貫全身,神骨電般朝四面八方刺出,只盼能削弱敵人的雷霆一擊。

  就在此際,數朵光亮在皇后與小玄身周綻放開來,先疾後緩,徐徐撐開,赫是異彩繽紛,絢麗極絕,完全淹沒了正在吞噬小玄的黑氣。

  毒眼影煞疾朝後退,不知吃了什麼暗虧,只覺渾身不對勁,且眼中盡是灼目麗彩,變幻萬千。

  「玄龍七寶,碧海珊瑚燈!」皇帝低喝一聲,瞳孔收縮:「妖龍竟贈你此等至寶!」

         ****** ****** ****** ****** ******

  一道如血的赤光自迷樓直衝而起,跨越千丈,穿透雲端。

  明月下,萬頃白雲有如大海波濤,滾滾起伏綿亙不盡。

  疾馳的赤光突然頓滯,減速,最終停駐,現出個朱袍赤膚的虯髯老者來。

  在他的前方,一個衣衫粗鄙、滿腮胡須的漢子正懶洋洋地橫臥雲上。

  「你是何人?」血尊森然問。

  大胡子拎起只皮表斑駁的灰褐葫蘆灌了一口,這才悠哉悠哉道:「在下李不。」

  「李不……」血尊眯了下眼,「天影李不?」

  「嗯哼。」李不應了聲,又飲一口,晃晃手中的葫蘆,眯起只眼往葫蘆嘴裏瞄。

  「這是為你們閣主報仇來了?」血尊笑了。

  「酒怎麼沒了?晦氣!」李不自顧自道。

  「刑飛都不是老夫的對手,你卻敢來尋我?」血尊獰聲道。

  「不敢。」李不歎了口氣道,「只是一十七年前有人托付我,說今日會有道血煞自玉京衝起,要我攔下來……」

  「好膽色。」血尊淡淡道,「老夫這會有事,心情不大好,你確定還要擋在前邊麼?」

  「受人所托,自當竭力而為。」李不收起葫蘆,慢慢爬起,立定,刹那間一道無以形容的氣勢衝霄而起。

  血尊面色丕變,衣袍須發獵獵揚起。

         ****** ****** ****** ****** ******

  一條窈窕身影自高矗千丈的迷樓頂端飛出,疾朝玉京城方向掠去。

  此時的淩婕妤已換了襲黑色緊身衣,面籠墨紗,與夜色溶為一體。

  今晚的月亮極好,皎潔如玉,照耀得大地一片清亮明淨。

  突爾一陣大風刮至,吹得淩婕妤衣髮俱揚,她驚異地瞧見,大地上多了條長巨無比的黑影,正從河流田野間徐徐移過。

  淩婕妤猛然抬頭,便望見了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正從月亮前無聲無息的飛過。

  她正詫異,忽見兩條婀娜身影從高處冉冉降下,一左一右懸空攔在前邊。

  兩人皆覆面紗,左邊一個,身姿曼妙,眸藏冶媚波光流轉,一頭隱呈緋紫的奇異雲髮,一邊半裸的藕臂上纏繞著條異彩蕩漾的長長羅帶;右邊一個,白裳勝雪長發及腰,一對明眸湛如水濯,手提一柄冰鞘長劍。

  「逍遙門人?」淩婕妤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兩個女子曾經跟隨逍遙郎君上過迷樓,因風姿奪人,是以印像甚深。

  「妹子要往哪裏去?」紫髮麗姬笑吟吟問。

  「問這做什麼?」淩婕妤心頭一緊。

  「我家公子今兒不知怎麼了,要我們待在這裏,不許迷樓有人出入。」紫髮麗姬笑嘻嘻道。

  「你們想攔我?」淩婕妤沉聲道。

  「我們可不敢不聽我家公子的話。」紫髮麗姬點了點頭。

  「區區一個海外雜門,也敢到皇都來撒野!」淩婕妤冷冷道,怒意驟熾,尖尖十指如鉤彎起,驀地黑氣竄出,如焰吞吐。

  「唷,是蝕魂爪麼,妹子怎麼修煉這麼狠毒的功夫,就不怕男人害怕你麼?」紫髮麗姬嬌聲道。

  淩婕妤心明形勢緊迫,不容再有片刻耽擱,正要出擊,倏見光芒一閃,照耀得前方兩個麗人通身雪亮,詫然回首,赫見迷樓頂上大霧彌漫,間中異彩騰竄,不時亮起道道閃電,竟是自地而起,直劈天際。

 
 篇後:

  逍遙至今已寫了三部共十六集,其中每部六集。第二部的名字是「亡命天涯」,第三部為「誰是天子」,而第一部的名字至今空缺。因為一直沒能想出合心水的名字,是以就在阿米巴上發起征集。

  沒想到在短短的時間裏,就收集到了一百多位書友提供的近兩百個名字,當中既有陽春白雪,也有下裏巴人,既有通幽曲徑,也有若錦繁花,琳琅滿目各具風味,教人難以抉擇。

  現已從中選取一個,就是寒夜營火提供的「懷璧少年」。此四字緊扣一至六集主線,又與第二部的「亡命天涯」隱隱呼應,且簡潔凝煉,頗見雅意。

  然而每部的名字只能一個,餘者只好忍痛割愛,迷男在這裏感謝大家。

  今起,逍遙第一部的字名,正式定為「懷璧少年」。

 (16集終)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2 00:37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45
卷十七:誰是天子

第十七集

    混沌未啟已真玄,太虛堪破吾為先,八荒六合任逍遙,誰人知我何處仙。

    (第一回)亂局

    大地震顫,迷霧彌漫,電光閃掠,迷樓上異象迭生,一片混亂。

    許多地方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些頗為刺耳,有些則十分沉悶,仿佛自地底深處生出,伴隨著這些奇怪的聲音,地面時不時就突然劇顫起來。

    迷霧中幻耀著來源不明的光芒,將座座珠樓玉閣渲染得詭譎莫名,與平日裏景致如畫的氣象迥然不同。

    到了此時,迷樓上人人都知出了大事,各宮各苑門戶緊閉。

    錦心殿前,十餘禁衛將領圍聚一處,個個神情凝重,厲喝聲此起彼伏,指揮各部禁衛設卡布防扼守要處,一隊隊龍牙衛與鳳翎衛迅速出動,天上地下四處搜索敵人。

    一行人匆匆行至,為首大將錦袍明甲,闊面戟鬚不怒自威,腰懸把暗金竹節鞭,鞭上刻滿符印,正是禁衛總領項炯。

    眾將領趕忙迎上。

    「皇上在哪裏?是誰跟著?」項炯面色鐵青地問。

    「皇上今晚臨幸煉心殿,備身郎將辛榮率部護衛。」一將回應,遲疑道:「只是……」

    「只是什麼?」項炯瞪眼喝。

    「只是辛將軍明明守在煉心殿外,卻不知為何,突然就到了天寶苑中。」那將惶然答道。

    「擅自離守,老子剮了他!」項炯勃然大怒。

    「只怕事有蹊蹺,非只他一個,而是整隊禁衛都給移到了天寶苑。」另一將低聲道。

    「整隊禁衛……什麼意思?」項炯厲色問。

    「今晚諸事甚奇,非止雷電大霧突至,迷樓上許多宮苑的位置皆起了變化,著實匪夷所思。」有人壓低聲道。

    項炯虎軀一震,詫道:「這是何故?」

    眾將面面相覷。

    「屬下也不明白,聽聞閻公公已著人去請龔大人了,龔大人執掌將作監,由頭至尾督造迷樓,想必最為清楚。」那將躬身道。

    就在此刻,倏地光芒大亮,眾人抬頭望去,驟聞一聲霹靂,卻是道巨大的電火自濃霧中竄出,從正在空中巡邏的一隊鳳翎衛當中撩過,瞬將過半衛兵劈落,餘者四散,驚呼怒喝之聲此起彼伏。

    地面上眾人瞠目結舌。

    「閃電怎會自下而起?敢情有人在使什麼妖法邪術……」有將領低聲道。

    項炯心中一懍,目底掠過抹奇異金光,大手緊緊搭住了腰間寶鞭。

    就在此際,又有一隊鳳翔衛遭遇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電火,許多衛兵慘號著從空中墜落,其餘各隊鳳翔衛紛紛急降躲避,一時無人再敢登高飛空,迷樓上方空空蕩蕩。

    項炯面色越來越難看,朝眾將高聲厲喝:「快隨吾去煉心殿,為皇上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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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霄宮前,兩隊人馬迎頭相撞,一邊是大隊龍牙禁衛,當中混雜著數名紫衣太監。另一邊卻是數名方士,手持法器,駕馭著數十只奇形機關。

    兩邊為首之人上前相見,正是司禮監掌印閻卓忠與國師卜軒司。

    「國師來得正好!」閻卓忠喜色高呼。

    「閻公公,皇上現於何處?」卜軒司大聲問。

    「適才問過了,皇上揩淩婕妤遊幸煉心殿!」閻卓忠道,神情惶急。

    「今晚有些不對勁,須得立即見著皇上才好,不知煉心殿在何處?還請公公指引。」卜軒司道,遊目四下,面上隱見憂色。

    「我們正要過去,國師這邊請!」閻卓忠打了個手勢,邁腿就走。

    ****** ****** ****** ****** ******

    亭台樓閣間,十數條人影正高高低低地朝前馳掠,衣飾殊奇形猊怪異,各持兵刃寶器,腰間皆懸可出入禁宮的欽賜符牌。

    原來潛匿於迷樓上的邪宗眾煞已收到召集秘令,正從四面八方趕往煉心殿,尚在途中,已見周遭異象頻發,個個心中疑訝,腳下卻不敢絲毫耽擱,依然急速飛奔。

    為首之人全身披掛,厚盔重甲,面無絲肉,空著兩只漆黑的眼洞,形同具活骷髏,瞧去便叫人心中驚悚,正是邪皇麾下七將軍之一——骨海將軍。

    「淩姬怎麼說的?」他於飛馳中問。

    「淩姬傳少主之令,只言事情緊急,各部務必於天亮前趕到煉心殿候命,餘者並未細說!」有人大聲回答。

    「煉心殿到底在何處?」一人陰惻惻道,骨瘦如柴面色慘白,身著雲袍芒鞋,手捏一柄白骨折扇,卻是邪宗百煞中排序第四的邪軍師。

    「明明就在北面,可是怎麼走了這久也沒瞧見?」有人應道。

    「等等,不對不對!棲星樓適才明明過去了,怎麼又在我們前方?」另一人詫道。

    「怎麼回事?」

    「真見鬼了!」

    「咦,不對不對,你們瞧,積珍苑怎麼跑到棲星樓西面去了?」

    「敢情有人施了障眼術!」

    「定是有人布設了什麼移形換位的邪門陣法!」

    大霧中,有人倏地飛上空中,正是百煞其一索魂邪煞韋登,欲登高處覓路,不料霹靂乍響,一道粗巨的電火自下方的迷霧中掠起,頓給殛得魂飛魄散,皮焦肉爛地摔回地面,半天爬不起身。

    眾煞無不駭然。

    「有人不想讓我們去煉心殿!」骨海將軍森然道,手中一晃,掌間已多了把巨大的劍,刃口殘缺如鋸,卻是殺氣淩人。

    「等等,都別走了,我們的方向必定錯了!」一個人突道,只見他光頭大肚,身著一領赤紅如血的大袖袈裟,明明是僧人打扮,然卻一臉令人膽寒的凶色,正是百煞中排序第一的千臂邪佛。

    眾人立時駐步,皆俱望著他。

    「何以錯了?」骨海將軍疑惑問。

    千臂邪佛抬手胸前,執住懸掛頸間一條粗巨珠鏈,細看之下,竟非什麼佛珠,而是一顆顆串聯的人頭骷髏,其上縷刻邪異符文,閃耀著暗弱的白芒,道:「佛爺這條項珠,叫做「九魅連環」,乃聖皇所賜,與少主從不離身的「不壞聖皇鎖」

    乃同出一處,即使遠隔千里,亦可互相感應,由此斷定,我們前往的方向不對,若非煉心殿的位置變了,便就是少主不在那裏!」

    眾人詫然。

    「可互相感應……也就是說,只要依憑這「九魅連環」,即使有障眼術或迷陣阻撓,我們也能尋著少主?」骨海將軍道。

    「正是。」千臂邪佛森然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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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心殿。

    小玄眼中驀地芒彩大盛,絢麗極絕,前方的毒眼影煞朝後疾退,眼見就要隱入芒彩之中,遂提神骨劍飛步追擊,孰料驟然頭目昏花,心口煩惡,周身真氣靈力一陣紊亂,險些一頭栽地。

    就在此時,腕際一緊,卻是皇后探手拽住了他,低聲喚道:「別動!」

    毒眼影煞只覺渾身不對勁,心知吃了暗虧,腳下退得更急,倏地天旋地轉,通體乏力,一個踉蹌幾欲撲倒,煞是狼狽。

    「怎麼回事?」小玄驚問,收住腳步,方覺煩惡消減,望向周遭,見蟢房中異彩如幻,出奇瑰麗,直如藏放著無數珍寶的水晶宮一般,不禁大訝。

    「我祭了法寶,不可亂動。」皇后小小聲道。

    小玄這才注意到她右手中指拎著一只奇形之物,以三條細細珠索懸著,似珊瑚若蓮燈,正放出重重異彩。

    「果真是碧海珊瑚燈。」皇帝冷聲道,「妖龍與你究竟是何奸情,方肯贈你此等至寶?」

    皇后不理不睬,只壓著聲對小玄道:「我們走,切記不可快步疾行。」言罷一手提燈,一手牽著小玄緩步往門口挪。

    毒眼影煞這時已緩過神來,運提真氣,驀地飛身而起又朝他倆撲襲過來,然而人在空中,驀感通體脫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蠢物!碧海珊瑚燈乃海界太古之物,無上之守護至寶,輝芒至處,皆禁製所在,除了持寶之人,餘者不可肆提真氣靈力,不可急馳猛行,否則,任爾九轉丹成金剛不壞也消受不起。」皇帝輕喝。

    毒眼影煞一時不敢再亂動,只惡狠狠地盯著皇后與小玄,有如餓獸窺視。

    「原來如此!」小玄暗忖,心中雖急著要去向師父報信,卻也不敢加快腳步。

    「這就想走麼。」皇帝輕蔑一笑,揚袖輕甩,身前忽然多了一杆血色大幢,其上繡著九尊古遠魔像,口中念念有詞,便見那杆大幢冉冉升起,飛移到皇后與小玄頂上,徐徐旋轉,驟然間,整間宮室都陰寒起來。

    「煉魂幢!」皇后失聲輕喚,面色凝重,一雙鳳目緊緊地盯著頂上盤旋的大幢。

    只見大幢愈轉愈快,幢幕四下揚起,隱聞陣陣鬼哭邪唳,初只絲絲縷縷,漸漸此起彼伏,後竟潮奔浪湧,聲勢駭人。

    皇后與小玄心中雖急,卻不敢加快腳步,眼見就到了門口,倏聞嘶唳厲吼四起,殿壁紛紛如粉坍塌,一時幔碎幄殘塵土飛揚,昏朦中赫見影影綽綽,萬千惡魂邪魄圍攏過來。

    兩人大吃一驚,皇后趕忙提起手中寶燈。

    那些惡魂邪魄洶湧撲噬,直至寶燈光芒中方才慢了下來,卻仍步步逼近。

    小玄放眼望去,見那些惡魂邪魄小則若犬狽,巨則如樓台,似人似獸,或殘或缺,盡皆奇形怪狀窮凶極惡,夾裹森森陰穢之氣,層層疊疊不知盡處,心中驚懍,不覺運提真氣注入神骨,猛然又感頭目發昏,只好收止功法。

    率先衝入光陣的邪魔成排成片地癱倒下去,有些甚至煙消雲散,然而數量極眾,依然不知死活地朝前急拱猛湧,夾帶著的大股陰穢之氣正在侵蝕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

    皇后高提寶燈,朱唇輕顫,口中不住頌念,碧海珊瑚燈光亮愈豔愈盛,然而所發芒彩卻給從四面八方掩至的魔潮片片侵蝕,範圍正在速迅變小。

    魔潮中,許多更高巨、更凶險的魔怪開始出現,在拱翻的地面爬出十幾只巨型屍蛛後,虛空中又跨出了幾個高逾近丈的骷髏將軍,坐下的骷髏馬背上赫然生著骨翼架子,顯然生前是天兵天將的坐騎——天馬。

    小玄正在詫訝,一個忽然出現的白骨門中竟然爬出了條巨如龍蛟的骷髏化蛇來,長逾十數丈的骨軀蜿蜒遊走,一下子就蹭暗了大片光陣。

    這些魔怪都是被邪皇淵乙消滅後,億萬年來收聚於寶幢之中的魂魄,妖魔精怪有之,神佛仙靈亦有之,有些生前甚至稱霸一方,雖然此時的戰力大多已不如生前,但被藏於煉魂幢中諸般邪法熬煉多年後,已另有一番怖人的邪惡之力。

    小玄心中震憾,這陣勢,顯然比仙靈大會上大寶召出的精怪海及虞淵谷中遭遇的巨猙海更加猛惡浩大,莫說自己與皇后抵擋不住,便是師父在此,恐怕也無力招架。

    皇后面色發白,雪額上盡是細細的汗珠,碧海珊瑚燈撐起的光陣給陰穢之氣四面侵蝕,已是岌岌可危,守護的地盤正在大片大片消失。

    蟢房四壁早已不複存在,突現的魔潮厲叫著撕扯著,爭著擠著湧向各處,衝垮了煉心殿更多的宮室,而且還在急劇膨脹。

    然而在更外圍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泡」,巨泡呈半透明狀的暗金色,其上符文繁若星辰,時明時暗,時隱時現,已悄然將整座煉心殿完整的包裹起來。

    一隊搜尋到附近的龍牙衛發現了巨泡,衝上前去,尚未觸及巨泡,卻猛然發現,整隊人馬莫明其妙出現在數里外的另一座宮室之中,驚得妃嬪宮娥四下走避。

    皇帝嘴角掛著嘲諷,朝皇后輕笑道:「碧海珊瑚燈雖為玄龍遺寶,可惜卻落在了你的手裏,以你的修為,對這無上至寶簡直是種糟蹋,而今偏又遇見了另一件聖寶,自是山窮水盡。」

    伴隨著數聲震人心魄的嚎叫,煉心殿高達七、八丈的屋頂驟被頂破,更遠處的昏暗中出現幾個高巨得令人恐懼的身影,一時瞧不清是何物事,強大的威煞卻已如山壓至。

    「知道是什麼嗎,那是魔化過的誇父族巨人屍身。」皇帝負手微笑。

    皇后與小玄不禁駭然。

    據傳兵主蚩尤的八十一兄弟便是誇父族巨人,個個銅皮鐵骨力大無窮,天神亦懼,直至天帝遣太古大神水族先祖之一的應龍降世,輔助黃帝方得破之,不想眼前的魔幢竟然拘役著這種強大的存在。

    「別吃驚,接下來你們還會見到更多更驚人的東西。」皇帝悠然道,「煉魂幢乃是與召妖幡齊名的至寶,當中拘役著無數強大的魂魄,聖皇將之賜與我,普天神佛雖然憎我惱我,卻再無哪個敢來招惹我!」

    龐巨的骷髏化蛇一馬當先,已深深地突入了光陣,轉眼已遊至皇后與小玄二、三丈處,如同實質的腥穢毒息中人欲暈。兩人面色慘白,皆知光陣被魔潮壓垮之際,便是命絕之時。

    就在此刻,魔潮的稠密處突然亮了起來,一直往前衝的魔怪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你推我擠紛紛走避,旋見空出來的地面升起道道白色光芒,一座法陣乍然浮現。

    法陣當中,一條娉婷身影迅速清晰,手提綴滿珍寶的金鞘長劍,那身形風姿,正是武翩躚,只是此時的她面上戴著只奇異面具,幾與皇帝面上那張一模一樣。

    皇帝霍然轉身,目光牢牢地鎖住了她,森然道:「很好,朕正要去尋你,你卻自個送上門了!」

    武翩躚默不作聲地靜立於魔潮之中,面具色如淡墨,細紋遍布,彷佛由許多塊碎片粘合而成,其上不時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電狀青芒蜿蜒爬過,前額挑著七根形狀不一怪角,望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與邪惡。

    皇帝深深呼吸,心底一陣狂喜,他雖然從未見過真正的七絕覆,此時亦能斷定絕非贗品,一股殺意自漆黑的面具眼洞中電射而出,邪厲的聲音裏帶著絲顫抖:「真是教人意外,原來真正的七絕覆落在你的手裏……你這女人,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小玄又驚又喜,叫了聲「師父!」

    「師父快來,救救徒兒!」皇后也倏地尖呼起來,望著在面前張開山洞般巨口的骷髏化蛇,驚恐地閉上了眼。

    「我師父怎麼成了她師父?大難臨頭,皇后定是嚇傻了……」小玄心中生憐,面對排山倒海般掩至的魔潮,盡提真氣就要迎上死戰。

    幾於同時,魔潮中的武翩躚雍容抬臂,朱唇輕啟,纏掛於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錢忽爾不見,下一瞬,那只帶翅金錢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空中煉魂幢旁,盤旋不住的煉魂幢陡然頓滯,眨眼間光華盡逝,竟然莫明其妙地一頭朝下栽落。

    如同噩夢乍醒,如海如潮的魔怪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如非殿中的殘垣斷壁與遍處彌漫的塵土,還真教人懷疑適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落寶金錢!」皇帝怒喝,金龍袞袍一揚,電般掠向寶幢墜落之處。

    武翩躚裙角輕蕩,人已飛仙般拔地而起。

    毒眼影煞機警之極,隨之撲出,上前攔截武翩躚。

    皇后驚魂未定地睜眼,望見空中墜落的煉魂幢,恰離自己不遠,心中一動,飛步過去,一袖卷了過來,方才抱在懷裏,驀地衣髮俱揚,卻是皇帝到了跟前,驟感肩膀劇痛,嬌哼一聲急掙開去,只聽哧喇裂響,右邊近肩處連衣帶肉給挖去了一塊。

    小玄揮劍疾刺,卻只中空處,見皇后踉蹌跌向自己,趕忙一臂兜住,劍如驚虹連削數記,卻是劍劍落空,倏地腕際一痛,神骨險些脫手飛出,心下駭然,攬緊皇后腰肢疾往後退。

    煉魂幢乃邪皇淵乙所賜至寶,非同尋常,皇帝豈容有失,附骨之疽般緊追不棄,如勾十指黑氣繚繞,正是滅天鑒中的蝕魂爪。

    皇后騰出一手,與小玄燈劍齊出,拚盡所能接了數招,便一同挨了記蝕魂爪氣勁,立感血脈抽搐心跳如擂,皆知不妙。

    小玄身懷諸寶,真氣雄厚,尚可支撐,皇后卻是眼前陣陣發黑,然而心明此時性命攸關,只是死死地抱著煉魂幢不放。

    小玄早已將北溟玄數迅提至第二境,卻見皇帝瞬東驟西時隱時現,悚知面對的是生平罕遇的強敵,當即強招連發,俱是誅天訣中最精妙的變化,倏地一劍正中敵人胸口,不禁驚喜交加,豈知劍勢兀然而止,劍鋒只沒入肌膚數毫,皇帝猶如不覺,一爪直擊過來,唬得他猛向後躍。

    皇帝如影隨形般追擊,疾捷詭譎處真比那神出鬼沒的魊魅尚勝百十倍。

    小玄仗著劍技神妙,險中還了幾劍,皇帝並未怎麼格擋閃避,劍鋒及身,依然金剛不壞一般,未傷分毫。

    「神骨何等威力,便是遇見堅勝金鐵的巨猙也如削之如泥,這廝怎能以血肉之軀相抗?」小玄心中震驚,一時方寸大亂,與皇后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這廝有厲害法寶護體,硬拼不得!」皇后喊道。

    「什麼法寶?」小玄訝問。

    「不壞聖皇鎖!」皇后道。

    「賤人倒也有些見識,是空空老兒還是妖龍告訴你的?」皇帝獰笑道,爪上黑氣如妖魔之臂暴吐而出,長逾數丈,層層匝匝地困住了皇后與小玄。

    武翩躚淩空飄掠,疾朝他們飛來。

    毒眼影煞只一閃一縱便截住了她,十指如鉤一連數擊。

    武翩躚目不斜視,依舊衣袂飄飄地朝前飛,未見如何刻意閃避,毒眼影煞的阻截便全數落空。

    毒眼影煞驚怒交集,兩爪齊出,直如暴雷驚電,比之前倍加淩厲,猛感心臟一麻,垂目望去,赫見麗虹閃耀,一匹彩練正從胸膛貫出,不禁魂飛魄散。

    直至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飄然遠去,毒眼影煞方才軟軟跪地,雙目猶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胸口,呼吸間驟見大蓬鮮血噴泉般激射而出,他乍然驚省,急欲運提真氣鎖護傷處,然卻絕望地發現,心脈已被齊根切斷。

    武翩躚手上提著把麗芒繽紛的劍,聚寶已經出鞘。

    小玄驀感壓力大減,抬眼望去,見一匹彩練與數道黑氣在塵土中絞纏騰竄,卻是武翩躚同皇帝鬥做一處,立時精神大振,提起神骨殺上前去,與師父齊鬥皇帝。

    皇后緩得口氣,強撐著身子,口中細細頌念,將抱在懷裏的煉魂幢收入法囊之中,乃一只貼身藏放的五霞金鸞香囊兒,心下暗灼:「師父說與碧海珊瑚燈有感應,一旦祭起,瞬息即至,怎麼此時仍然未見?」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2 00:41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46
(第二回)困獸猶鬥

    迷樓上空,一條黑色巨龍盤旋遊弋,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它顯然無懼從下方劈上來的道道閃電,對別人而言無比可怖的電火只能在它的軀表上鑿出淺淡的印痕,並且轉眼便逝。

    終於,它發現了被暗金色巨泡籠罩住的煉心殿,巨軀一展飛了下去,然而在觸及巨泡的刹那,即刻就給挪移了開去。

    黑龍長尾一擺,巨軀在雲中急劇收縮,轉眼已化做了個風神秀逸的公子,正是東海逍遙門少門主逍遙郎君。

    他定睛一瞧,見自己的下方是大片田野,所在之處已非迷樓。

    「這便是先天無極陣的奧妙麼……移物換位之術委實令人歎為觀止!」他心中讚歎,舉目眺望,見迷樓如天柱般矗立在十數里外,正欲再次飛去,突聞人喧馬嘶蹄聲如雷,轉首望去,見自玉京方向湧來一片火海,仔細再瞧,卻是大隊重盔厚甲的兵將,個個背負長弓,手擎熾焰旗槍,清一色朱袍赤甲,數目極眾,奔勢又急,漫出官道,踐田踏坡而來,直如烈火燎原一般。

    這支兵馬,正是日月皇朝「風、火、雷、電、龍、鳳、虎、豹」八大精銳其一、長年拱衛京都的烈火軍。

    原來皇朝四大梁柱之一、坐鎮玉京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遙見迷樓氣象奇幻,心知有異,遂連夜提兵,前來救駕。

    逍遙郎君雙目微微一眯,飛身朝下掠去,但聞一聲龍吟,穿雲而出的已是一條通體如墨的巨龍。

    地面上兵將紛紛抬頭,奔勢乍緩,然那隊形陣列依舊井然,出奇之鎮定。

    在數十凶神惡煞般的將領簇擁中,年近半百的唐鳳山仰首望空,他緊勒住座下低聲咆哮的聖火犼,面色凝肅。

    「父親為何止步?不過一條妖龍而已,即便孩兒,亦已屠過幾條了。」旁側一將朗聲笑道,但見刀眉虎目,手執長戟,胯下騎一頭金睛火猊王,正是長子唐彥陽。

    「這龍吟清越悠揚,然卻威勢如淵,以往所遇,未有如此懾人的。」唐鳳山盯著空中,滿眼疑色,沉吟道:「迷樓異象突生,此龍來得甚是蹊蹺……」

    「父親不必多慮,即便是四海龍王來了又如何!待孩兒將之擒下,一審便知!」

    唐彥陽傲色道,一拍座騎,金焰辟邪拔地而起,直奔向空中的黑龍,手中長戟無焰而赤,顯然是件神兵。

    「且慢!」唐鳳山厲喝,阻攔已是不及,右手一晃,已多了把烈焰繚繞的巨劍,又沉喝一聲,「列陣!」

    周圍那數十將領紛紛高聲呼喝,旋見數千騎如波蕩開,轉眼間已布列成陣,驀見眾騎高舉起手中旗槍,槍上的赤旗猛然噴出一團團烈焰來,連結成一片火海,蓄勢欲擊。

    原來那些旗槍並非尋常兵器,其上小旗也非飾物,而是那召火聚焰的法器。

    「哪裏來的妖龍?膽敢阻攔皇朝大軍!」唐彥陽大喝,兩腿一夾,胯下神獸在空中爆出一團耀目金焰,揚起手中寶戟,殺氣騰騰直指雲端的黑龍。

    「金睛火猊……六炎神戟……傳聞唐鳳山師從太古異人,嗬嗬,原來是吾水族世敵火聖祝融一脈的傳人!」黑龍雙睛一眯,身軀倏展,赫然暴長逾倍,一弓一彈便是數千丈之距。

    兩廂對衝,速皆極快,霎時便要迎頭撞上。

    唐彥陽瞳孔驀爾收縮,不禁心膽俱寒,這才發現,原來面對的一條長達過百丈的超級巨龍,而且,無法想象的強大威煞已經牢牢地鎖住了自己。

    ****** ****** ****** ****** ******

    「怎麼又換方向?」疾馳中的骨海將軍喝問。

    「聖皇鎖在哪裏,佛爺便往哪裏去!」奔在最前的千臂邪佛大聲應。

    「應該是諸宮諸苑的方位在變,了得!了得!」邪軍師讚歎道。

    「任它千變萬化,任它如何障眼耍詐,只要佛爺的九魅連環在,便一定能尋找到少主!」千臂邪佛森然道。

    就在這時,旁則樓台旁倏飄飄飛出三條人影,身法如魅,手上似有兵刃,顯非常人。

    「什麼人!」

    「誰?」

    「站住!」

    眾煞紛紛喝問。

    那三人聽見聲音,反而欺身法過來,為首一個卻是妃嬪衣飾,頭綰淩雲髻,兩道細長蛾眉直飛鬢中,右眼角下貼著朵蛛網狀的奇異花鈿,身穿紫綃衣,腰束一條碧絲鸞帶;左右兩個則為女官裝束,一綰靈蛇髻,一綰回心髻,皆黛眉凝煙星眸含露,容顏身段俱是妖嬈冶豔之極。

    「嗬嗬,我道是哪個,原來是這三個浪蹄子!」骨海將軍笑嘻嘻道。

    三個美人齊啐一口,為首的妃子笑罵道:「醜怪貨,狗嘴裏就是吐不出像樣東西來!」

    原來這妃子模樣的人,卻是邪皇麾下七將軍其一,姓袁名媚,號魘夫人,擅采補魘惑之術,豔名直追七絕界四大司祭之首的勾魂邪姬碧憐憐,乃晁紫閣貼身心腹,奉命隱於宮闈之中,冊封充容,兼尚宮之職,執掌內庭諸務,一則監視宮人,一則暗中護衛。

    另外兩個女官亦非常人,皆在百煞其中,一名花婉,號摘命迷蝶,排序七十七,於宮中任司闈之職;一名月凝,號玉骨羅刹,排序七十八,任掌闈之職。皆俱身手不凡,擅媚功迷術,潛於宮中為晁紫閣效命。

    「淩賤人早先把少主勾弄走了,適才卻又跑回來見我,傳少主之令,要本宮趕往煉心殿候命,難不成你們也接到……」魘夫人疑惑道。

    「敢情淩賤人獨個兒抵擋不住少主,所以跑回來搬救兵麼?」千臂邪佛笑得有些委瑣。

    魘夫人啐道:「這會還有工夫說笑!淩賤人神情甚急,此時迷樓上又異象頻生,定是出了不得的大事!」

    「淩賤人說少主在煉心殿,吾等卻遍尋不見,少主不是常召你們幾個到煉心殿麼,快快帶路!」骨海將軍道。

    魘夫人黛眉微蹙,一邊的玉骨羅刹道:「若在平時,奴等閉著眼也能走到,今晚卻煞是奇怪,怎都找不到這煉心殿哩!」

    「看來還是得依靠佛爺的寶貝啦!」千臂邪佛彈了下垂掛頸間的九魅連環。

    「瞧!那邊的豈不是煉心殿麼?」摘命迷蝶突指著一個方向叫。

    眾煞舉目望去,見濃霧中隱約有座宮殿的影子,從輪廓上看,的確像是煉心殿模樣。

    「果然是煉心殿!這也忒奇怪,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難不成長腳了?」魘夫人詫道。

    「哈哈,佛爺沒帶錯路吧!管它長沒長腳!總之逃不出佛爺的掌心!」千臂邪佛得意道。

    「咦,煉心殿周圍好似有什麼東西?」魘夫人奇道。

    眾煞仔細再瞧,皆發現了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

    「像是個大型結界……不好!少主定是給困住了,咱們快過去!」骨海將軍喝道,一馬當先往煉心殿飛去。

    眾煞一齊邁步,緊隨著他疾朝前掠。

    骨海將軍忽感一道淩厲勁風襲來,朝旁急掠,瞬聞刺耳聲響,左臂甲上星火飛濺,已給劃了一下,他見迷霧中白影一閃,揮劍反斬,卻劈了個空。

    「有埋伏!」

    「留神!」

    「什麼鬼玩意!」

    後邊眾煞紛紛呼喝,顯然皆遭遇了襲擊。

    旋見一只只白鶴自濃霧中鑽出,長腿似鉤鶴喙如刃,一擊即退,眾煞身手皆俱不弱,卻於片刻之間有幾個掛了彩。

    骨海將軍忙中朝臂上瞥去,見甲上多了道深深刮痕,不禁駭然。原來他這身盔甲乃深海鐵髓鑄就,輔以數樣天材地寶強化,再加持諸般防護法術,絕非尋常兵器能壞,可見對方之鋒銳。

    「是機關!」有人喊道,接下怒喝厲吼聲此起彼伏。

    「怎的這麼多!」

    「躲在霧裏呢,到處都是!」

    「狗娘養的,鬼鬼祟祟的算什麼玩意!出來跟爺打呀!」

    只見那些機關鶴或撲或翔、時分時聚,宛若於迷煙濃霧中翩躚起舞,看似優雅美麗,實則殺機重重。

    「是陣法!」邪軍師突喝。

    眾煞見那些機關鶴此去彼補、攻守兼備,果似暗合什麼陣法,不由心頭生詫,皆忖機關怎會識得陣法,轉眼間又有數人受創。

    「不可給這些東西拖住,救應少主要緊!」魘夫人嬌喊。

    骨海將軍心頭一凜,暴喝道:「莫再與這些雜碎糾纏,衝!」

    眾煞齊往前衝,豈知前方煙霧愈重,目難視物,越發亂做一團。

    「什麼人,膽敢在禁宮亂闖!」突聞數聲厲喝。

    骨海將軍聽其口氣,料是宮中禁衛,也不答理,依舊率眾朝前疾馳。

    忽爾一陣大風刮來,吹去許多迷霧,眾煞猛然發現已置身於大群趴伏在地、肅靜無聲的龍牙衛與鳳翎衛當中,尚未回神,便聽一聲大喝:「放箭!」

    早已架好勁弩的鳳翎衛紛紛放弦,但聽「蓬」的轟響,遮天蔽日的箭雨夾帶的嗖嗖厲嘯聲撲入眾煞耳中,所幸的是,目標並非他們,而是朝著正前方激射而去。

    就在此際,一股更大的風刮來,赫將箭雨掃得七零八落,餘勢未了者傾瀉在一座半隱於濃霧中的龐然大物之上。

    然那龐然大物卻仿若不知,蟒狀窩盤的巨軀猶如小山。

    眾煞正在詫訝,驀見龐然大物伸展開來,七條柱狀巨影直如通天般高高昂起,粗略一眼,便知過了百丈,威勢無比驚人。

    眾煞仰頸眺望,饒是個個身經百戰見識廣博,此際也不禁魂搖魄動驚駭難抑。

    至於那些龍牙衛、鳳翎衛早有許多驚得渾身酥軟,癱在地上連逃走的氣力都沒了。

    「這……這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顫聲問。

    「迷樓上怎會有此物?」摘命迷蝶也道。

    無人回答。

    「佛阻殺佛,神阻弑神!誰都休想阻止咱們去尋少主!」骨海將軍獰聲道,周身真氣沸騰般注入手中巨劍,正欲躍起,忽見一條巨影朝前傾來,一團滾動的赤焰出現在半空之中,緊接著驚人的熱力撲面噬來,目光所及盡是紅赤之色。

    他大吃一驚,疾朝旁掠,周圍眾煞亦皆四散,遠遠地飛逸開去,下一瞬,方圓數十丈內已成熊熊火海,許多禁衛登給困於焰中,烈火裹軀,慘呼痛號聲不絕於耳。

    就這此際,又見一條巨影前傾,緊接著漿液如傾盆大雨般噴灑下來,落在地上,很快便蝕出一片片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沼澤來。

    地面上亂成鍋粥,無數禁衛陷在沼澤之中,雙手在身上亂抓亂撓,衣甲肌肉赫然塊塊腐潰,叫聲越發淒厲慘怖。

    眾煞散掠出老遠,駭然望著眼前的慘況。

    「留神,這些漿液有毒!」千臂邪佛沉聲喝道。

    話音未落,便聞一聲短促的霹靂,一首電光從高空劈落,擊倒了幾個還在試圖頑抗的鳳翎衛,也將四下照得一片雪亮。

    直至這時,眾煞方才瞧清七條巨影的形貌:皆為蜥首長頸,甩吐著青色長信,赫似遠古大蟒一般。

    「這家夥到底是啥東西?」玉骨羅刹驚問。

    「若非相柳亡之已久,佛爺還真懷疑就是它了!」千臂邪佛凝望著高空道。

    「不像是活物!」邪軍師沉聲道。

    「不是活物又是什麼……五行精怪?」骨海將軍道。

    「傀儡?」摘命迷蝶也道。

    「這些玩意一旦成精,便都是活物!」魘夫人道。

    「都不是!」邪軍師凝思道,「聞其聲,觀其動,此物應是機關一類。」

    「天底下還有這麼大的機關!」魘夫人吸了口涼氣。

    說話間,只見七個巨首輪翻肆虐,從空中傾瀉下無盡的毒雨、飛石、濃煙、大風、烈火、甚至雷電,地面上樓台坍塌宮室起火一片混亂。

    眾人眼前,已如人間煉獄。

    「這可怎過得去……」魘夫人黛眉緊鎖,道:「少主多半出事了!」

    骨海將軍聞言,森然喝道:「大夥兒再莫遲疑,都拿出手段來,一齊把這家夥解了!」

    眾煞紛紛運提真氣,亮出法寶兵器,他們皆為邪皇麾下的強兵惡將,素來天不怕地不怕,莫說面前只是一個機關怪物,凶悍起來連神佛都弑。

    在高空肆虐的七個巨首形猊各不相同,紋彩猶如戲子的面繪,或凶猛,或狠厲,或猙獰,或醜穢,或詭譎,或奸詐,或暴躁,但中間的那個最為奇異,整個都躲藏在暈朦朦的紫光當中,教人看不清個中底細,而且體積亦明顯要比其餘幾個更大。

    在它的內裏,有兩人正手忙腳亂操控著各式各樣的機關把手。其中一個為中年婦人,容顏恬靜姣好,另外一個是妙齡少女,生得嬌俏秀麗,不是黎姑姑與紅葉是誰。

    「我的天!這大家夥好生嚇人,癡叔是怎麼造出來的?這般下去,會不會把迷樓給毀了?」紅葉乍舌道,手兒輕輕一拉垂吊在跟前的銅環,一道粗巨的閃電便竄向了地面,也沒瞧清是哪個巨首擊發的。

    「放心,先天無極陣之強大,非尋常可想象,即便來幾個真相柳,也壞不了迷樓的。」黎姑姑淡淡道,抬手扳動一根橫在胸前的機關,最右側的巨首口內忽然匪夷所思地現出一疊巨岩符來,在一束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奇光照射下,迅速化做了一塊塊巨大的岩石,然處再由機關彈送從大開的口部噴飛出去,雷霆萬鈞地轟砸向地面上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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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心殿中,殺機四伏。

    施展了冥影衍象大法的皇帝神出鬼沒,在任何一個瞬間都可能匪夷所思地出現在對手的身畔,揮出奪命的一擊。

    小玄煞是狼狽,他已將自己的武技與身法提升至所修的極限,卻依然疲於招架險象環生。

    最自如的則是戴著七邪覆的武翩躚,看似身法緩逸,劍招簡淺,卻令皇帝招招落空,處處掣肘。

    此時的她猶如閑庭信步,風姿婥約極盡優雅,卻因面上所戴的七絕覆,望去還帶著三分陰森森的邪氣。

    「讓你們見識一下朕真正的修為!」皇帝滿眼灼熱,一心奪下夢寐以求之物,猛將滅天鑒提升至第五重天,攻勢身法驟又快了數倍,爪上邪氣急劇膨脹,就如條條翻滾的巨龍大蟒直襲武翩躚與小玄。

    小玄汗流浹背,他從未遇過如此快的身法,即便是施展了北溟玄數的第二重天,卻仍瞧不清楚皇帝驚電噩夢般的攻擊。

    「你守!」武翩躚沉喝,一時間兩人給迫得接連後退。

    「這廝好生厲害,師父也討不了好!」小玄暗驚,心念未止便見武翩躚一劍刺在皇帝身上,不禁大喜,孰料皇帝只稍滯瞬息即一爪擊出,師父繼又後退。

    接下甚奇,兩人一進一退,皇帝攻勢如虹,身上卻給一直後退的武翩躚連刺數劍,衣袍染血,給割開道道口子,然而看似受創,攻勢竟無絲毫挫滯。

    「聚寶乃兵器中之異數,兼法寶與神兵之威,且在劍上加持了破甲訣,而今更有七絕覆相助,竟然還無法重創這廝!」武翩躚心中暗凜,她乃戰神之後,武學大家,僵持間始終不急不躁紋絲未亂。

    武翩躚劍招並不快,瞧上去亦無甚花哨奇巧,卻偏偏總能命中對方;而皇帝疾猛如雷電,卻是擊擊落空。

    皇帝自恃真氣強橫,身法疾捷,更有至寶護身,可偏偏就是拿不住對方,不禁愈鬥愈躁,猛一把扯去破裂不堪的龍袍,精赤著上身狂攻怒擊,只求能與武翩躚以硬碰硬速戰速決。

    武翩躚面上的七邪覆徐徐亮起,麗芒繽紛的聚寶劍上染了層薄薄的黑氣,鋒刃終能刺入皇帝軀體近寸,可惜依舊無法將之重創。

    「不愧是三絕,武技的確令人歎為觀止,不過……你又能奈我何!」皇帝獰聲笑喝。

    小玄訝然發現,皇帝身上的每個創口都在以可見的速度自行愈合,驚忖:「這廝有此能耐,如何擊敗得了他!」

    「瞧他胸口那只鎖!」癱坐一旁的皇后突然呼道,「那東西便是聖皇鎖,若不離身,便永遠無法傷他!」

    小玄轉目望去,果見皇帝胸口懸著只奇鎖,乃是個頂戴旒冕的骷髏,似玉或骨雕就,流蕩著淡淡的白色瑩光,瞧見師父一劍挑去,直襲那骷髏鎖,也跟著急攻其處。

    此鎖正是邪皇淵乙當年縱橫寰宇時的護身至寶,佩戴身上便能萬劫不壞,永拒天劫。皇帝何等機警,豈容敵人得手,撗臂格住武翩躚劍鋒,一爪迫退小玄,接下或閃或截,牢牢護住胸口寶鎖,不過有所顧忌,再不敢只攻不守,武翩躚覓得戰機,小玄也感壓力稍減。

    然而皇帝守得天衣無縫,師徒倆一時也奈何不得。小玄心中焦灼:「照此下去,何時才能製得住這廝,待其傳召的援助與宮中禁衛趕到,局面更要難以收拾……」

    「這廝身上有隱疾,只消破去那鎖,便離死不遠了!」皇后捂著傷處發狠地又喊了一句。

    「找死!」皇帝勃然大怒,倏棄了武翩躚與小玄,電般掠向皇后。

    皇后大驚,急從地上爬起,眼前一花,慌得提燈砸出,全然沒了招法,胸口一悶已被蝕魂爪勁掃中,跌跌撞撞奔向小玄,顫呼道:「救我!」

    小玄一劍流星趕月般朝皇帝刺去,皇帝揮掌拍開神骨,一爪暴出襲向皇后背心,喝道:「賤人,還朕幢來!」

    皇后驚叫一聲拼力前撲,小玄眼見凶險,神骨又給擊開,心頭一動八爪炎龍鞭已自袖內疾旋而出,蟒藤般繞上了皇帝手腕。

    皇帝揮臂一掙,不想絞得愈緊,兩邊競力,小玄頓給扯了過去。

    「放手!」武翩躚低呼,聚寶劍疾刺皇帝太陽穴,皇帝偏首避開,見小玄不肯撒手,八爪炎龍鞭上鱗片逆起,牢牢鎖住手臂,不禁愈怒,另一手回勾,擊在小玄肋下。

    小玄悶哼一聲,揮臂圈去,八爪炎龍鞭又把皇帝另一臂纏住。皇帝怒不可遏,雖然雙臂被絞,也只是稍受滯限,扯著炎龍鞭一連數爪毆擊在小玄身上。

    「放手啊!」武翩躚急喊,小玄與皇帝幾乎是貼身纏鬥,場面極度混亂,未敢貿然進擊,當即不顧真氣劇耗,瞬將北溟玄數提升至所修之極限——第七境守虛。

    小玄連遭痛擊,只覺腑臟俱翻,卻仍以炎龍鞭死纏著皇帝不放,悶呼了聲:「師父!」

    武翩躚何等機智,立時明白了他兵行險著之意,心中驚駭,卻知機不可失,北溟玄數第七境已讓她對眼前的一切洞若觀火,一劍斜裏刺去,聚寶劍尖搭住了聖皇鎖,雪腕輕轉,已將之從皇帝頸上挑離,遠遠地飛墜出去。

    武翩躚於電光石火間的這一擊可謂妙至毫巔,而皇帝雙臂被困,身子又給小玄纏住,閃避不靈,終於被她得手。

    皇帝驚怒交集,一爪重重地轟擊在小玄心口,小玄飄絮般跌飛出去,大口鮮血猛噴了出來,在空中拋灑出一抹觸目驚心的殷赤軌跡。

    武翩躚厲叱一聲,凝聚破甲真氣的聚寶劍刺中了皇帝的面部。

    皇帝通體一震,面具破裂,露出一張俊美極絕的臉來,只是創口鮮血淋漓,神情異樣之猙獰狠厲。

    皇后瞧得眼睛發直,她入宮已近三年,雖然貴為椒房至尊,卻是還是頭一回見到皇帝真正的面容。

    「這張臉,即便與師父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卻何苦終日戴著那張可怖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害怕……」她心中訝歎。

    武翩躚的劍完全擊碎了皇帝面上的那張七絕覆的贗品,並且刺入面頰寸許之深。

    皇帝怒揮一爪,武翩躚拔劍、閃避、再又一劍刺入他腹部,這回一劍洞穿,劍鋒貼脊椎骨從他後腰透出。

    皇帝如傷獸狂嚎,兩爪朝武翩躚一通狂擊。

    武翩躚飄然飛退,浮空立於二、三丈外,只是一股絕不容失的殺意仍然牢牢地鎖著他。

    皇后又驚又喜,瞧瞧有機可趁,悄步過去,俯身撿起聖皇鎖,緊緊地捏在手裏。

    小玄以劍支地,強撐著站起,驀又軟倒下去。

    「護住他心脈!」武翩躚沉聲喝。

    皇后立時明白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慌忙奔到小玄身邊,扶抱懷間,一掌抵住他心口,徐徐送入真氣,惶急呼道:「撐住呀!待我師父趕到,必能救你!」

    皇帝忽然沉靜下來,口中念念有詞,頭頂突爾射起一道十餘丈高的白光,現出一座惡塔來,但見塔高十一層,全由白骨壘就,各層簷角懸著形形色色的骷髏,也不知是什麼物事的骸骨,塔周漂蕩著團團綠慘慘的陰火,火中隱閃著晦澀難明的罕異符文。

    「萬劫白骨塔!」皇后失聲叫道。

    原來此塔也為邪皇淵乙之寶,陰穢至極,專欺仙聖,曾壞無數神佛,名聲之惡尚在聖皇鎖之上。

    武翩躚卻是安之若素,不慌不忙抬手一揚,不知何時已回到腕上的帶翼金錢倏忽消失,眨眼便出現在白骨塔旁,然後,白骨塔便同之前的煉魂幢一般光華盡散,歪歪晃晃地從半空墜落下來,驚天動地的將地面砸出個半丈深的巨坑來。

    皇帝一言不發,手結印訣朝空指去,但聞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厲的嘶叫,旋見一環狀物破空而來,掠到近處,卻是個生著十七首的醜怖怪物,首首攢結,每首皆生著一張幾乎占據了整張面龐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齒森森,鋒銳如刃,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物神魔皆知,名曰噬天輪,亦為邪皇淵乙當年橫行天地時所倚仗的奇寶之一,所至之處無物不解,令人聞之色變。

    皇后早就聽聞過此寶,沒想邪皇竟然甘舍賜與皇帝,不覺花容失色,卻看見武翩躚再次優雅地舉起玉腕,輕輕一揚。

    落寶金錢雖帶雙翼,但比起別的法寶,形貌可謂樸拙之至,然而就是這麼毫不起眼的個小小物事,又一次展現了匪夷所思的怪力,疾旋不住的噬天輪突爾中邪般頓滯下來,然後便同前兩件至寶一樣莫明其妙地朝下墜落。

    皇帝面色鐵青,盯著隨寶錢墜地的的噬天輪,連捏印訣,卻是再無半點感應,長歎道:「此寶為寶中異數,乃是太古魔屍煉就,竟然也敵不住落寶金錢!」

    「天地間,沒有多少法寶是它對付不了的。」武翩躚冷冷道。

    「便是佛門至寶,化做二十四諸天的定海珠也不能免……」皇帝點點頭,接道,「因為它,法寶是奈何不了你啦,若是拼兵器,聚寶劍又專克神兵,看來唯有在武技上與你一較高下了。」

    「武技?」武翩躚輕輕一笑。

    「你……當真是那個玄教的武三絕?」皇帝忽道。

    武翩躚點了下頭。

    「都傳武三絕的武技於玄教第一,朕很想知道,難道重元老兒的武技也比不過你?」皇帝道。

    「我入玄教,想學的並非武技。」武翩躚只淡淡道。

    「你入玄教,只是衝著先天無極陣吧?」皇帝繼問。

    武翩躚不置可否。

    「那麼,你慫恿朕築造迷樓,實是為了要盜取吾皇的真靈?」皇帝眯起眼問。

    「非止如此。」武翩躚道。

    「非止如此?」皇帝盯著她。

    「我還要他永世見不得天日。」武翩躚聲冷似冰。

    「你苦心布局,設下如此宏巨的陷阱卻是因何?你與他老人家難道有甚仇隙?」

    皇帝道。

    武翩躚半晌不語,再次開口,只有三字:「受死吧。」

    皇帝舉目四顧,此時塵埃漸伏,遙見四面光芒隱閃,整座大殿似給罩在一個暗金色的巨泡之中,其上符文時明時暗,顯然是個禁鎖結界,此時的他面垂鮮血,身遭重創,神情卻反而鎮定下來,淡淡道:「看來朕是走不了啦。」

    武翩躚冷聲道:「你倘若渾渾噩噩,或可苟延多幾時,今日夢醒,便是大限。」

    「是麼。」皇帝詭異一笑,道:「朕修邪功,更行惡多時,天地唾棄,諸天神佛、各方妖魔窺伺於側,吾皇卻能安然閉關,且把吾宗放心地交付與我,你可知曉這是為何?」

    武翩躚運提真氣,面上的七邪覆再次徐徐亮起,小玄傷重,敵援在即,她不想再有片刻拖延。

    「若沒萬無一失的把握,他老人家豈能安心離開耶!」皇帝左手朝虛空輕輕一抓,指掌間忽然多了件物事,形若印璽,頂上雕鑄個眼洞垂淚的骷髏,骷髏似跪若爬姿態詭奇,仿佛痛苦不堪,通體遍布金色裂紋,仿佛稍微捏握重些便會破碎。

    皇后望去,認不出是何物,武翩躚卻是神情丕變,麗目緊盯著皇帝手中之物,疑色滿面。

    皇帝輕笑道:「朕倒要瞧瞧,對於此物,你的落寶金錢如何解之。」

    武翩躚倏地飛身掠起,疾刺的聚寶劍帶出一抹絢麗極絕的尾跡。

    皇帝一聲獰笑,捏碎了手中的物事。

    刹那間,殿中彌漫的塵埃、飄蕩的碎幔、所有的色彩,包括飛掠空中劍指皇帝的武翩躚全都凝固般靜止下來,甚至連聲音與光線都已凍結。

    就是皇后與倒在她懷裏的小玄,也覺得心跳一時之間徹底停頓。

    非但如此,整座迷樓,甚至百十里外的玉京城都安靜了下來。

    然而事實是,以那只手為中心,方圓千餘里內的一切都已禁止。

    除了皇帝。

    這一瞬,天上地下,六合八荒,幾乎所有最強大的存在似乎都感應到了什麼,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同一個地方。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6 14:39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48
(第三回)大限

    已遭重創的皇帝身法稍滯,但已有足夠的時間來到武翩躚跟前,一爪擊在她的腹部,看去極緩,然卻提聚了殘餘的所有力量。

    武翩躚通體劇震,但仍凝固般在僵在空中。

    混沌印。

    一旦祭獻,除了祭獻者,萬物皆止。

    傳說此寶生自混沌,採自混沌,邪皇淵乙共煉成了三枚。

    第一枚助其熬過了混沌大劫。

    第二枚在混沌大劫後的第一次諸界大戰之時,邪皇曾身陷重圍,獨對滿天神佛的圍剿全身而退,依憑的便是此物。

    第三枚則下落不明,諸界多認為已隨淵乙一同歸隱了。

    此物乃天地至寶,用一枚少一枚,沒想到,淵乙竟然舍得將這最後一枚救命之物傳與他人。

    終於,所有的顏色重新流動了起來,武翩躚從空中跌落,摔墜於地。

    皇帝提臂,朝下擊出,又在她心口補了極沉的一拳。

    鮮血從七絕覆下方的檀口中噴滾而出,聚寶劍也從鬆開的五指間滑脫,同主人一道靜靜地躺在地上。

    「師父!」小玄驚喚,掙紮著欲從皇后懷裏起來。

    皇后面無血色,心中一陣絕望。

    皇帝顫著手,慢慢探出,將七絕覆從武翩躚臉上摘取下來。

    小玄望見師父雙目緊閉,唇角溢血,不禁一陣心碎。

    皇帝無力地笑了笑,貪婪地仔細地將七絕覆瞧了個遍,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才戴到自己臉上,刹那間,心跳如擂血賁似沸,通體激顫痙攣,只覺道道神秘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撲至,無孔不入地湧入體內,真氣與靈力俱在瘋狂的激蕩與膨脹,令他仿佛擁有了吞天滅地的力量。

    「原來真正的魔君之覆是如此之美妙!」皇帝仰天長嘯,暴發出一通快意極絕地狂笑。

    蜷縮地上的武翩躚發出一絲低吟,適才兩記結結實實的重擊,已令她完全失去戰力。

    皇帝睨了睨她,蹲跪下身,探指輕輕勾起她纖巧的下頜,壓著體內的狂躁輕輕道:「知道麼,在朕心目中,你睿智、博識、容顏傾城,且修為深不可測,是如此之完美,宮中佳麗無數,卻無哪個能令朕如此之著迷……」

    武翩躚動彈不得,妙目睜開,眸冷如霜。

    「喏喏喏,就是這個眼神,真真教人骨頭發酥呀……」皇帝繼道:「朕著實舍不得毀滅你,然你以迷樓為餌,設局誘困聖皇,又私藏魔君之覆,鑄下了滔天大錯,無可饒恕,結束前,就讓朕再受用你一下吧。」

    武翩躚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地微顫著。

    皇帝的手慢慢往下,沾著鮮血的拇指順著凝脂的面頰滑落,來到柔美的雪頸,真正的七邪覆令他周身血沸,驚喜的發現長年的不舉一揮而去,他已預感到接下來的蹫躪將會是一頓前所未有的、令人狂瘋的饕餮大餐。

    武翩躚用盡所餘力氣,猛地朝自己的舌尖咬落。

    然而皇帝眼疾手快,手上氣勁一吐,貫入了她的下頷。

    武翩躚只覺下巴一麻,上下齒咬得舌尖劇痛,卻沒能咬斷。

    「想要一死了之?沒那麼便宜,你還沒告訴朕,聖皇現於何處呢。」皇帝痛快地盯著她,戴著七絕覆的臉慢慢靠近,眼洞中的目光落在女人柔美的唇上,拇指恣肆地抹弄著她嘴角的殷紅鮮血。

    武翩躚閉上了眼,心頭湧起樁樁未了之願,不禁傷痛欲絕。

    皇帝的目光跟著下移,落在她那挺翹如峰誘人極絕的酥胸上,淫邪笑道:「還有,在這最後的時刻,朕會讓你嚐嚐往時捨不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也許嚐不了幾樣,你就會情不自禁地告訴朕,聖皇的下落的……」

    「住手!」突有人喊。

    皇帝微怔,緩緩回頭,便瞧見了拖著劍搖搖晃晃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的小玄。

    皇帝站立起身,轉迎向他,嘴角掛著嘲笑:「連劍都舉不起來了,還癡心妄想阻攔朕?」

    「惡魔!休想羞辱我師父!」小玄咬牙切齒。

    「是不是心疼啦?嘖嘖嘖,朕這妃子,竟然美得連徒兒都想入非非了。」皇帝嘲道,忽爾收了笑:「話說,以你這般不起眼的角色,卻怎麼自第一眼起,就令朕如此之憎厭呢?」

    小玄怒容滿面,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神骨,拚命把體內存餘的所有真氣注入劍中。

    「惡魔,你要死了!」他目噴怒火,此時明明全無把握,豪言壯語卻脫口而出。

    皇帝冷冷地注視著他,不知怎麼,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莫明的、灼鬱的不安,只道是受臉上的七邪覆侵撓。

    小玄大喝一聲,拔身掠起揮劍怒劈。

    皇帝抬手,一道濃如墨形同實質的氣勁就擊了出去,小玄朝旁一閃,斜裏疾削過來,皇帝回手輕輕一勾,那道黑氣竟似巨蟒般乍然掉頭,從後方撲襲小玄,小玄驚覺,一個星火飛濺急欲逃開,已瞬給緊緊絞住。

    膨巨的黑氣卷著小玄徐徐升起,高高地舉在空中。

    皇帝深深呼吸,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強大,狀若瘋魔地呻吟:「這面具的滋味真真太令人銷魂啦……」

    小玄拼死掙抗,只感身上愈絞愈緊,鼻口張開卻抽不進空氣,五臟六腑似乎都快要從身子裏給擠爆出來。

    他手裏仍死死地捏握著神骨,不甘生命就此終結,更不能忍受師父遭到羞辱,他知道眼下唯餘的一點希望就是自己,電光石火中倏地靈光一閃,一段不知從何而來的禁咒閃入心裏……皇帝眯眼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迷醉間突感面上一輕,七絕覆竟然莫明其妙地離身飛去,他大吃一驚,探爪如電,卻仍抓了個空,下一瞬,就瞧見七絕覆飛上空中,長眼般落在了小玄的臉上。

    一聲厲嘯,皇帝已如影隨形而至,閃電般叉住了小玄脖子,五指如鉤牢牢地鎖住了他。

    小玄越發喘不上氣,然而七絕覆已經令他不需要呼吸,數不清的奇異物事似潮水般湧入他的身體,夾帶著殺慾的可怖力量在某處急劇沸騰,突爾腹臍處一跳,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湧了出來,淹沒了其餘所有的感覺……「拿來!」皇帝怒喝,另一手便要來揭他臉上的七絕覆,就在此際,一道詭譎真氣自叉住小玄的手傳了過來,無可遏止地經手臂直達胸口,通體乍然一木,整個人僵在空中。

    眨眼間,那道神秘的真氣已穿過心室,似是認得路一般,徑直奔襲向他體內深處的某個地方,激活了折磨了他一十七年的某個痼疾,並且瞬間就擊潰了他全部的防禦、抵抗與意誌。

    皇帝汗如漿出,滿面痛苦之色,俊美的臉上奇異地泛出片片紫鱗,那道看不見的真氣,已經徹底擊垮了他。

    小玄聚感鎖住喉頸的五指鬆開,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瞳一亮,提起神骨朝前刺出,瞬從皇帝胸膛一穿而過。

    「是……你!」皇帝悶哼,暴睜的雙目中盡是駭懼之色。

    刹那間,他竟然瞧清了隱於七絕覆眼洞中的眼睛,竟與多年前注視他的那眼睛如此神似,邪魅、冷淡、亮如星辰,仿佛早已洞悉了天地間的一切。

    只這一眼,就讓他做了一十七年的噩夢,如今夢醒,然卻已是大限之日。

    原來今夜地危機在這裏!原來此子才是真正的危機!

    皇帝上下齒猛地照咬自己的舌頭咬落,噴出一蓬血來,拚盡所餘的真氣做出最後一擊,一爪轟擊在小玄的胸膛上。

    小玄直飛出去,兩人一齊從空中墜落,各自重重地摔砸於地。

    皇帝白晰如玉的肌膚上裱出愈來愈多的紫鱗,神智也越來越模糊,心中絕望,為什麼一路救兵都沒到?

    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嗎?

    驀然間,他周身咯嚓暴響,骨骼四突,整個都急劇膨脹起來,轉眼已失去了人形,化做了頭趴伏於地巨如龍象的麒麟,赫是現出了元形。

    皇后瞠目結舌,眼前猶如夢中,心中突爾閃過一念:「果然如他老人家所言,這廝乃是麒麟化身!」

    紫麒麟目中的光芒漸漸暗淡,眼皮慢慢垂落,卻沒能完全閉合。

    武翩躚長籲了口氣,轉目凝望向躺在地上的小玄,眸中滿是憂戚與溫柔,盡管只有短短的十餘步之距,卻已無點滴之力過去。

    隨著她的倒下,籠罩著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迅速暗淡,閃爍其上的符文亦越來越稀疏。

    肆虐各處的迷霧、閃電、地震、幻霓等諸種異象皆在減弱……停歇……消失,迷樓漸漸恢複了往時的面貌,只餘遍地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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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勁,瞧,周圍的禁製都停止了!」

    巨型相柳上的黎姑姑突道。

    透過巨首的機關眼瞳,紅葉轉望向煉心殿,驚道:「封鎖煉心殿的結界也在變弱,快要消失了!」

    「莫非少主沒有得手?發訊號給阿癡,我們過去接應!」黎姑姑喝道。

    機關相柳的一個巨首倏地甩晃,朝四下噴吐出大股滾滾濃煙,煙色緋紫,當中幻耀著豔麗無比的明藍色焰光。

    「留神!這煙裏有古怪!」

    「肯定有毒!」

    正在圍攻的眾煞齊聲呼喝,四下走避。

    紛亂了一陣,紫煙之中卻沒了動靜,眾煞定睛望去,七首巨怪的身影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

    「逃了?」骨海將軍喝道。

    「這麼大的家夥,怎能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骨羅刹喊道。

    「那些機關怪鶴也都不見了!」摘命迷蝶也在叫喚。

    眾煞疑訝不定。

    「瞧,煉心殿!」魘夫人指著從漸稀的迷霧中重新現身影的煉心殿喝。

    「走!快去接應少主!佛爺的九魅連環感應,聖皇鎖就在前面!」千臂邪佛高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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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婕妤踉蹌奔掠,黑衣上已是暗紅片片,且還有顆顆血滴甩飛出來,墜灑風中。

    一番激戰,她已判定自己不是敵人中任何一個的對手,況且對方還兩個一起夾擊。

    此時的她身上已挨了數劍,還險險給一條紫煙似的羅帶縛住,若非依憑冥影衍象大法中那鬼魅般的身法,幾乎就脫不了身。

    「妹子莫跑,跑也是白跑,你逃不掉的!」緊追身後的紫髮麗姬咯咯嬌笑。

    淩婕妤忙中朝迷樓掠了一眼,見迷樓上異象愈熾,不禁急怒交加,她素對晁紫閣忠心,心知今夜情形大是不妙,拚著真元受損,猛然狂催真氣,飛速陡疾近倍,登與後邊雙姝拉開了距離。

    「妹子莫往那邊去,那邊有個好凶的美人兒哩!」紫髮麗姬嬌聲喊道。

    淩婕妤掠得愈疾,她感覺到體內的真氣正在從傷口奔瀉而出,心知照此下去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玉京有許多自己人,只要到了那裏,一切就有轉機!」她心係一念,只是咬牙強撐。

    就在此際,忽見前邊攔著一人,同是面籠輕紗,左手提一只通體青藍形貌古拙的鍾狀物事,右手拈一條晃耀著波光的藍色綾帶,衫飄帶舞風姿綽約地立懸於空中。

    淩婕妤一眼就認出此姝亦為逍遙門人,正是傳聞被逍遙郎君擄去的西海龍九公主,心中叫苦,調頭疾往斜裏衝去。

    突忽一聲鍾鳴,似從古遠處傳來,聲音縹緲若無,卻震得她魂魄俱酥,整個人都麻了一瞬,就這刹那龍九公主藕臂輕揚,手上那條波光蕩漾的綾帶已飛過百十丈之距,將她緊緊縛住。

    「懶得與你追來逐去。」龍九公主輕笑道,嫋嫋婷婷地飛到淩婕妤跟前。

    淩婕妤拚力掙紮,卻覺周身麻軟,真氣靈力竟提不上來,也不知是身上的綾帶還是先前的鍾聲所致。

    「若再亂動,我把你的魂魄都搖出來!」龍九公主嬌喝,原來她左手所提之物,正是妖祖玄龍遺寶——動海鍾,內藏玄龍一魄,一搖四海皆動,擁有浩大無儔之力。

    莫說淩婕妤此時受了傷,即便平時,也是消受不得。

    此時後面雙姝已追趕上來,白裳女子提劍欲刺,卻聽紫髮麗姬喚道:「妹子且慢!」

    白裳女子收住劍勢,目帶詢問地轉望向她。

    「暫且留著她。少門主不是要煉造歸墟塔麼,又怕虧損了咱們,一直在尋找體質極陰的爐鼎,我瞧這賤人正合適。」紫髮麗姬微笑道。

    「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如此甚好。對啦,還要順道問問她的同黨都有哪些人,說不定這些消息公子用得著。」龍九公主也道。

    「也是,記得公子從前最喜歡炮製這種狠辣貨色,如今許多事兒都依著咱們,咱就帶回去犒勞犒勞他唄。」白裳女子嫣然道。

    三個美人圍著淩婕妤說說笑笑,就像是在廚房裏討論如何烹宰一條刀俎間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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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雲海上。

    一道道古拙、蒼茫與晦澀難明的符文狀光亮正在徐徐散開、暗淡、消逝。

    「你是誰?」血尊慘然問,此時的他嘴角溢血面色灰敗,趴伏雲上,在他周圍的數十丈雲氣中彌漫著幻境般的芒彩,呈現出一團團奇異的、瑰麗的星雲狀。

    李不淡然地望著他,神閑氣定。

    倏地赤光一閃,化做血煞的血尊疾朝高處縱去,孰知萬頃雲氣突變,在他的前方堆結起高達千餘丈的神秘形狀。

    血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雲端上,他深吸了口氣,依稀認出,眼前這些氣勢雄奇的形狀投影的是些無比久遠的生物,古老到甚至混沌初開就已經存在的生物,它們的背景隱隱可見高山長河深壑大海,只是入目卻覺非平日所見。

    他已給無法理解、無可抵禦的無形巨力攔住、拘困、鎖死。

    最令他震驚的是,這種力量是如此陌生,竟然非似這天地所有。

    「你,到底是何人?」血尊滿面絕望,忽然頓悟,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不知是何境界的天外高人。

    「我是誰又如何。」李不抬頭,目光似乎越過了高處的明月,投入了深遂無垠的夜空,歎道:「只是大劫將至,這天地若欲長存,便須得有所改變了。」

    血尊已說不出話來,眼瞳中一片灰暗。

    「今日之數由不得你我。」李不平和道:「你已苦修萬千年,實不忍心瞧著化為烏有,且隨我去吧。」

    ****** ****** ****** ****** ******

    籠罩煉心殿的暗金色巨泡越來越淡,猶如即將破掉的水泡,多處開始出現空隙,明明暗暗的又支撐了片刻,忽爾金芒一閃,終於完全消逝。

    殿中的皇后聽得遠處人聲鼎沸,望望眼前情形,不由連連叫苦:「弑君可是滔天之罪,我爹雖權高位重,此事卻又如何收拾得了,我若有事,卻連他老人家都連累了!」

    她雖愈思愈驚,所幸天賦異稟,機智冷靜可謂與生俱來,並未全慌了神,盯著伏屍於地的紫麒麟,心念電轉。

    此時四下人聲愈近,已有好些人衝入滿是殘垣斷壁的煉心殿中。

    最先趕至的並非宮中禁衛,而是邪宗眾煞,一行人朝前急奔,夜色與塵埃中瞧不清楚,紛紛高聲呼喚:「少主在哪?」

    皇后一陣驚慌,目光觸及戴著七絕覆的小玄,心底倏地靈光一閃,當即急啟法囊,口中頌念,卻是召來四名黃巾力士,將趴伏於地的紫麟麒收入其內,又提碧海珊瑚燈去尋皇帝先前拋在地上的殘破龍袍,奔到小玄身邊,匆匆幫他套在身上,心中怦怦亂跳,猶覺有什麼地方欠妥。

    忽聞一人呼道:「感應到了,聖皇鎖就在附近!」

    皇后心頭一跳,趕忙取出先前揀到的不壞聖皇鎖,戴在小玄胸前,這才喊道:「皇上在此,還不快過來護駕!」

    眾煞循聲摸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骨海將軍、千臂邪佛與邪軍師幾個。

    「少主怎麼了?」有人驚問,眾煞飛步奔來。

    雖然小玄此際臉上戴著七絕覆,皇后仍怕哪裏露餡,只將小玄的臉面捂抱在懷裏,作哭泣狀呼:「陛下莫驚臣妾!陛下快醒醒!」

    魘夫人等三姬明裏身份乃宮中妃嬪與女官,望見皇后在前,怕其疑心,一時不敢隨眾煞上前,遠遠地躲在後面。

    「小人叩見娘娘,皇上如何了?」骨海將軍急問。

    「你是何人?怎麼長這怪模樣!」皇后疾言厲色喝。

    骨海將軍等人唬了一跳,紛紛跪下,忙奉腰符道:「娘娘見過小人的,吾等長駐迎聖台,奉命守護迷樓,這是皇上親賜的符牌,吾等今夜見迷樓異象四起,特意趕來護駕!」

    「胡說!本宮何時見過你!」皇后仍詐做不識。

    眾煞只道皇后受了驚嚇,心裏邊糊塗了,邪軍師上前溫言和色道:「娘娘莫驚,吾等到了,即便是天塌下來不用怕。」

    皇后暗暗叫苦,此時不怕天塌,惟怕露了馬腳。

    「莫慌,吾在。」一個蒼老而沉厚的聲音忽在皇后耳內響起。

    皇后登時心神一定,知曉此人來了,天大的事情亦能擺平,今日可算是撐過去了,悄自長籲了口氣。

    「好孩子,做得不錯,且先穩住眼前局面,往後自有安排。」那聲音又道。

    皇后越發鎮定,對眾煞道:「皇上傷得極重,爾等快去尋御醫來救!」

    「不知皇上傷在何處?吾等帶著絕好的療傷藥石,還請娘娘賜吾等查看皇上的傷勢。」邪軍師道,急著要救少主,顧不得避忌,往前又近一步。

    這時人聲愈盛,四下盡是燈火,卻是項炯、閻卓忠與卜軒司等人率大隊禁衛趕到了。

    皇后見眾煞越迫越近,心知這幫人乃邪皇麾下,生恐被瞧出破綻,隱約聽見項炯、閻卓忠等人的聲音,急忙喊道:「這邊這邊!項將軍、閻公公快來,皇上受了重傷!」

    眾宮人與禁衛為表忠心,人人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團團圍住皇后與小玄,一時倒把邪宗眾煞擠隔在外圍。

    眾煞身份雖殊,卻非宮掖中人,豈敢太過相爭。

    「適才來了刺客!擊傷了皇上!」皇后大聲道。

    「刺客往哪去了?」項烔急問。

    「誰曉得!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沒看好門,卻反倒來問本宮?」皇后作急怒狀,抱著小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娘娘恕罪!」項炯慌道,轉朝部下眾將官厲喝:「封鎖各處,搜捕刺客!」

    「還不快傳禦醫!」閻卓忠亦對左右隨從尖喊。

    「皇上如何了?娘娘也傷著了麼?」卜軒司盯著她問,滿面關切。

    皇后只是慟哭,心知此時多說一字都可能出錯。

    場面一時紛亂無比,眾人見皇后懷抱之人身著龍袍,臉上戴著七角面具,又聽娘娘口口聲聲呼喚皇上,便皆認定小玄就是皇帝。

    這時,又一行人急奔入殿中,為首之人,正是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但見袍甲破裂神情萎頓,顯然受了傷,他撥開人群,伏地叩首,大聲道:「臣於玉京觀迷樓景象有異,立時提兵前來護駕,豈知途中受遭遇妖魔阻撓,來得遲了,臣罪該萬死!」

    「大將軍且莫自責,眼下惟救治皇上為緊,其餘諸事,日後再說!」皇后哭道。

    「御醫呢?怎麼不見半個!」唐鳳山立起,虎著臉朝左右吼。

    「已去傳了!」項烔與閻卓忠慌忙應。

    小玄昏昏沉沉,也不清楚周圍如何,心中惟餘牽掛師父,抬手顫指了下武翩躚那邊。

    皇后知其意思,忙朝眾人道:「迷妃在那邊,還不快去救護!」

    閻卓忠吃了一驚,忙循指奔尋過去,塵埃中見武翩躚嘴角噙血,胸口染赤了大片,倚靠在一人懷中,認出是黎姑姑,旁邊還跪著個紅葉,只驚得面如土色,失聲喊道:「快來人,迷妃娘娘亦受了傷!」

    武翩躚何等機敏聰慧,這時已明皇后之意,支撐著朝閻卓忠喚:「此處不安全,快護送皇上離開!」

    「奴才明白!」閻卓忠忙應。

    小玄聽見她的聲音,心中稍寬,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終於失去知覺。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00:11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49
    (第四回)危局無盡的黑暗。

    小玄仿佛置身於無光的大海之上,陷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只覺有無數的物事怒濤惡浪般朝他奔湧而來,不由分說無可抗拒地撲入體內。

    「終於,我們還是聯手了。」

    暗黑中,有個人陰惻惻地笑,聲音似在耳邊響起,又如從極遠處傳來。

    明明什麼看不見,小玄卻知道那人正在朝著自己笑,而且似曾見過。

    他東張西望,四下尋覓,然卻始終無法瞧見。

    「你是誰?」小玄問。

    「想不起來了?」那人笑道。

    小玄極力思索,頭痛欲裂。

    「那就不用想了,時候一到,你自會明白。」那人意味深長道。

    「自會明白?」小玄疑竇叢生。

    「只須記住,天地皆不容你,若再一意孤行,必將重蹈覆轍!」聲音漸行漸遠,似乎正在離去。

    「你到底是誰?」小玄急問。

    那人不再言語,仿佛根本沒有來過。

    「別走!」小玄一把坐起,拚命睜大眼睛,在暗黑中搜尋那人的身影……

    「皇上!皇上!」有人在耳邊輕呼。

    「娘娘,皇上醒了!」另一個聲音喊叫道。

    小玄猛然睜眼,眼皮終於真的睜開,驀爾呆住。

    赫見兩個花似的女孩一扶一抱擁著自己,皆為宮娥衣飾,而自己正坐臥在一張帳如金霞的大床上,身覆錦被,香甜盈鼻。尚未明白,便瞧見皇后快步行來,一臉歡喜,後邊跟著個俏麗宮娥,正是簪兒。

    「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皇后雙手扶肩將他輕輕按回枕上。

    「這是哪?」小玄問,望向周圍,原來是在張極大的拔步床中,錦衾繡褥極盡奢麗,拔步階光亮如鏡,前廊兩邊座著內櫥,櫥面雕繪著雅致的仕女圖,左邊櫥前置金花長瓶、碧玉痰盂,右邊櫥前置博山爐,燒著龍涎,滿帳香甜。

    「我屋裏。」皇后道,「你傷勢頗重,這幾日都在這兒養著哩。」

    「這幾日?」小玄詫道,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弱,周身乏力。

    「嗯,快三天了。」皇后在床沿坐下,柔聲問:「覺得身上怎樣了?」

    「我師父呢?」小玄猛然一驚,又要坐起。

    「躺著躺著,她沒事,眼下在儀真宮裏養傷呢。」皇后按著他安撫道。

    「我瞧瞧去!」小玄心急如焚。

    「這會不能去,三更半夜呢。」皇后道,「再說,陛下自個傷得這樣重,豈有上門去探望一個妃子的道理!」

    「陛下?什麼陛下?」小玄愣住。

    「此處還有別個麼,就是陛下您呀。」皇后微笑道。

    「什麼?」小玄失聲道,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皇后打了手勢,先前兩個小宮娥便躬身退出屋去,簪兒則仍守在一旁。

    「你聽我說。」皇后盯著小玄兩眼,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你,便是皇帝陛下,當今日月皇朝的天子。」

    小玄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后依舊盯著他,目光灼灼。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玄壓著驚詫,心念電轉,回想失去知覺前的那一瞬,忽然若有所悟,顫聲道:「你這是……這是……」

    皇后凝視著他,輕點了下頭。

    「娘娘是要我假扮他……」小玄顫聲道,汗都冒了出來。

    「眼下只有如此,你,我,還有你師父才能挨過這一關。」皇后不動聲色道。

    小玄心驚脈跳,猛感面上捂著什麼,抬手一摸,赫是張面具似的物事,不禁一怔,指尖摸到頂上,赫然觸著幾根角狀物事,唬得就要揭下。

    「別碰!」皇后趕忙攔住,道:「這張面具能幫助我們。」

    小玄僵住了手。

    皇后道:「你臉上的面具叫做七絕覆,又名魔君之覆,原為七絕魔君之物,乃神佛皆忌的至寶,居傳它能汲取天地七種氣息,只要戴在臉上,便能自行提升修為與療養。」皇后道。

    小玄隱覺似有許多看不見的物事從四面八方飛來,不斷撲入體內,激蕩得周身氣血如沸,赫與適才夢境中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后接道:「晁紫閣對它垂涎極久,然卻苦尋多年不獲,平日所戴乃是卜軒司進獻的贗品,真品卻不知怎麼竟落在你師父的手裏,最後神差鬼使地又跑到了你的臉上,或許真是冥冥之意。」

    小玄聽得驚疑不定,竟覺臉上的面具熟悉之至。

    皇后停了下,繼道:「你就暫且戴著它,一來可以用來療傷,二來也能以此遮人耳目,把眼前這出戲演下去。」

    小玄心頭突突直跳,忽問:「這個……這個我師父知道嗎?」

    「當然知道,而且沒有異議,否則,她怎肯讓你及這張面具留在這裏。」皇后道,「兩天前,我已經同你師父會過面了,她要我嚴防任何差池疏漏,以確保你的安全,並答應彼此呼應,以應對眼前的難局。」

    小玄聽得胸口一暖,心神稍定,問:「那魔頭怎樣了?」

    「沒了,那廝大限已至,再不能為非作歹了。」皇后淡淡道,話鋒一轉:「只是,那廝早已淪陷魔道,宮中及朝野隱匿著許多他的牙爪心腹,各俱奇能,須得仔細提防。」

    小玄想想還是覺得荒誕,道:「許多人見過那魔頭的,這假皇帝又能冒充多久!」

    「沒幾個見過他。」皇后淡淡道,「即便是我,入宮近三年也沒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你的身材與他甚是相仿,戴著面具,穿上衣服倒也差不多了,還有,他聲音原本就多變,這也教人難以察覺有甚改變,最最重要的是,我這個皇后,與及你師父——宮裏最受寵的妃子,都認定你是皇帝,還有哪個會起疑心?」

    小玄摸摸臉上的面具,悶哼道:「難道要我一直都戴著這東西?」

    皇后應道:「也沒啥不好的,這七絕覆乃無上至寶,晁紫閣及無數修煉中人一直夢寐以求的!」

    小玄聽了,卻越發覺得臉上不適,周身亦都灼躁莫明,他甚至懷疑,戴著這張面具以後還能不能睡個安穩覺。

    殊不知他記憶被鎖,忘了自己此前已戴過這七邪覆多次,身子漸已適應其侵撓,否則此時絕對不止「感覺不適」這麼簡單。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皇后神色如常道,「此事若是壓捂不住,我們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況且你師父此時傷勢甚重,即便神通廣大,亦無力應付眼前的危局。」

    「我師父傷得有多重?到底怎樣了?」小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你無需擔心。迷妃乃天妃下凡,自有療傷妙術,就連宮裏最好的御醫都拒於門外,而且她這幾日還讓人送療傷藥過來呢……」皇后取過一只小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安慰道:「喏,這就是她讓人送來的丹藥,有這工夫,說明對付得了身上的傷勢。」

    「她傷得肯定不輕,此時又要應付重重危機……」小玄依然憂心如焚。

    皇后道:「你別想太多,當務之急,就是快些把傷養好,只要你能把這台天子戲演下去,我們就暫可安然無恙。」

    小玄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猛然想起一事,驚道:「對了,那晚還有兩個人知道我師父的事情,若是將消息傳與晁紫閣的黨羽……這可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那夜先行離去的血尊與淩婕妤。

    皇后只淡淡道:「這個不必多慮,我同你師父自有應對,你就不用理睬了。」

    小玄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女人與師父都很不簡單,身上似乎俱隱藏著許多秘密。

    皇后指了下身邊,又道:「簪兒、璫兒、鐲兒還有璧兒你都見過的,她們四個是我的人,嘴巴嚴辦事妥貼,都是這裏拔尖的聰慧丫頭,今後就由她們來照顧你飲食起居。除此之外,即便是雍怡宮裏的人,亦難保不出漏子,須得提防,切不可讓他們見到你的真面目。」

    小玄一陣頭痛。

    「天快亮了,你好好歇息,這床讓與你,我暫睡西廂,有事讓簪兒來叫我。」

    皇后柔聲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又幫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萬歲爺安心歇息,要什麼就喚一聲。」簪兒輕聲細語道,雖然知道這個皇上就是原來的少國師,語氣卻跟以往大不相同。

    小玄聽她喚自己萬歲爺,不覺打了個冷噤,渾身皆不自在。

    簪兒輕手輕腳地放下帳子,走開去了。

    小玄透過帳子望去,見她走到門口,喚進來之前的兩個小宮娥,比劃著似在分派活兒,接下有的添香,有的放簾子,又分頭尋察各處……過沒多久,屋子裏的琉璃燈一盞盞給滅去,僅留離床較遠處的幾盞照明,三個女孩回到拔步床旁坐下,低低悄語了片刻,便團起身打盹兒養神。

    屋子裏靜了下來。

    小玄躺在床上,回想起那夜的驚心動魄,依然神魂不寧,雖感疲憊已極,卻始終輾轉難眠,一時惦念師父,一時又記掛五姐姐,再又擔心起夭夭來,再後竟然想到碧憐憐身上去……不知煎熬了多久,方才昏昏睡去,然而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臉上的七絕覆在作怪,一夜噩夢不斷。

    ****** ****** ****** ****** ******

    「陛下,陛下!」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輕喚。

    小玄猛然坐起,大汗淋漓地睜開眼,呼吸急促得像是狂奔了百十里路。

    「沒事,沒事了,放鬆放鬆。」皇后摟抱著他背膀喚道,旁邊還立著簪兒及幾個大小宮娥。

    此時,柔和晨曦已吻透窗紙,灑滿一屋子清暉。

    小玄望望周圍,怔了好一會,繃緊的身子終於慢慢鬆懈下來。

    醒來前一刻,夢裏的他在與一個始終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或魔惡戰,所過之處,樹木焦枯石成齏粉,激烈之度可謂天崩地裂泣鬼驚神。

    惡戰的雙方皆俱神通廣大超凡入聖,以致他懷疑夢見的那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去打水,再取套內衣來換,其他人先別進來。」皇后朝簪兒道。

    簪兒應了聲,打了個手勢,帶領幾個大小宮娥一齊退出屋去。

    小玄兀自神不守舍,夢境的最後,他瞧見了隻奄奄一息毛髮如墨的狐狸,而那個「自己」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怎麼了?」皇后望著他問,「做噩夢了?還是身上不舒服?」

    「把這面具摘了好不好,戴著它,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玄懊喪道。

    「七絕覆的確不是善物,可是它療效神奇。你瞧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卻能恢復得如此之快,多半就是它的功勞。」皇后輕聲道。

    「這東西捂在臉上,著實悶得慌……」小玄吞吞吐吐道,瞥了眼皇后,只覺更比平日鮮媚豔麗,分外誘人,心頭突突亂跳,然卻隱隱知覺,十之八九是臉上的面具在搞鬼。

    「知道戴著它不舒服,你暫且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已找人去做了張一模一樣的贗品,等你的傷勢再好些,我們便換掉它。」皇后柔聲哄慰。

    小玄突然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麼?」皇后趕忙按住他。

    「我要去瞧瞧師父!」小玄道。

    「不行!」皇后斬釘截鐵道。

    「我身上有力氣了,可以走動了。」小玄爭道。

    「那也不行!這幾日朝中文武、各宮各苑都在著急,俱要過來請安,全都給我以陛下需要靜養為由攔下了,倘若你現在就去儀真宮,我還怎麼跟那些人交代?」

    皇后微嗔道。

    小玄怔住。

    「你乖乖養傷,過陣子,我就想辦法讓你見到師父。曉得麼,往後我們事事皆須滴水不漏,否則隨時會招來滅頂之災。」皇后一臉凝重道。

    這時簪兒端了盆清水進來,絞了條軟巾正要上前,卻給皇后接了過去,竟然親自為小玄擦拭額上臉上的汗水。

    小玄慌忙道:「我自個來。」

    「慌啥,你身上有傷,給我好好地坐著。如今你可是當今天子,臣妾的萬歲爺,就安安心心的受用好啦!」皇后笑吟吟道,依然把著軟巾繼續為他擦拭。

    小玄見她靨若芙蓉,咫尺間翹睫根根可數,想到此乃椒房至尊當今皇后,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擦完臉,簪兒又絞了條巾子遞與皇后,皇后把著軟巾探入襟內為他抹拭胸腹,這回挨貼愈近,不時耳鬢廝磨,小玄大氣也不敢出,只覺所觸溫軟柔膩,眼中的皇后亦越瞧越迷人,忽一陣神魂顛倒,猛感底下烘熱起來,竟然有了反應,幸得有被褥掩蓋。

    孰料皇后擦拭完畢,又從簪兒臂上接過內衣,要來為小玄更換。

    小玄心叫不好,未及阻攔,已給皇后掀開被子,一眼便瞥見了襠際高高搭起的帳篷,妙目抬起,嬌媚地橫了他一眼。

    小玄面紅耳赤。

    皇后也不言語,手腳麻利地幫他換了衣褲,瞧見那裏依舊高高地撐著,悄笑道:「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這裏卻還不老實!」竟攏玉指在那突起的頂端輕掐了一下。

    小玄通體劇震,只這一下,魂魄都險些給掐出竅來。

    皇后掩嘴輕笑,鳳目盯著男兒,真個妖嬈入骨嬌媚絕倫。

    望著眼前的傾城容顏,小玄驀感臉上傳出一道炙熱,沿脖頸燒過心口,火索般直襲丹田,刹那間周身氣血有如沸騰,幾要把持不住。

    就在此刻,忽聞門口有宮人來報:「儀真宮的送藥來了。」

    小玄心頭一緊,望向皇后。

    皇后看了他一眼,道:「喚進來吧。」

    過不一會,便見宮娥引著一個女孩走進屋子,但見桃腮杏目腰肢若柳,身上雖是宮婢衣飾,卻有股子清麗脫俗的仙家靈氣。

    「紅葉姐!」小玄坐直身子,滿面驚喜。

    紅葉有些遲疑地望著他。

    「別動。」坐在床沿的皇后低聲道。

    小玄卻已掀開被子,飛快地下了床,三兩步走到女孩跟前。

    「奴婢叩見皇上與娘娘。」紅葉道,就要跪下。

    小玄趕緊一把扶住,叫道:「是我呀!」

    「真的是你?」紅葉凝目瞧他,眼睛盯著七絕覆下方露出來的半張面頰,訝色中帶著一絲歡喜。

    「是我,就是我!」小玄應,情不自禁地一把牽住她的手,猶如離家的遊子見著親人一般,歡喜無比。

    即便平時,兩人也極少如此親密,紅葉面上一紅,趕忙從小玄掌中抽回手去,問道:「你可好些了?能下床了?」

    皇后黛眉微蹙,仔細地瞧了瞧紅葉。

    「好多了,不用擔心!」小玄只覺神清氣爽。

    「娘娘喚我給你送藥過來。」紅葉道。

    「她怎麼樣了?身上的傷好點沒?」小玄急問。

    紅葉遲疑了下,點點頭道:「好些了。」說著從袖內取出只青瓷小瓶來,接道:「裏邊的丹丸是娘娘親手調配的,早晚各服一顆,娘娘讓你先用著,說過幾日還會尋別的藥給你送過來。」

    小玄心頭暖透,歡顏道:「代我謝謝師父,跟她說過幾天我就去見她。」

    紅葉應了一聲,輕聲道:「娘娘囑咐,宮中尚有那廝的許多黨羽,你獨個兒在這邊,一定要事事仔細,時時留心。」

    「好!」小玄用力點頭。

    「娘娘還說,你也莫要擔心,她會一直留意這邊的。」紅葉聲音提高了些許。

    「嗯!」小玄應。

    「那我回去啦。」紅葉道。

    「不多待一會麼?」小玄又要去握著她的手。

    紅葉卻把手緊緊藏著,瞥了皇后那邊一眼,道:「娘娘還在等著回覆呢,過兩日我還會來的。」

    紅葉走後,小玄又被按回床上。

    「好俊俏的丫頭。」皇后輕笑道,「聽說她是你師父從山上帶出來的人?」

    小玄神不守舍地點了下頭,見到紅葉,心中對武翩躚的思念更是越發強烈。

    ****** ****** ****** ****** ******

    到了第二天夜裏,小玄再也忍耐不住,在床上眼睜睜地煎熬過子時,終見在屋裏守夜的簪兒及兩個小宮娥睡著,遂悄悄起身,穿好衣衫摸下床來,輕輕推開窗子,飛身掠出。

    此時他傷勢甚重,真氣不足三成,但施展陸地騰飛術這等入門身法仍是綽綽有餘,輕易便溜出了雍怡宮,一路避著巡哨禁衛悄行,過不多時,已到了儀真宮,他熟門熟路,潛入閣中,很快便尋到武翩躚房前。

    小玄站在門口,一陣遲疑,畢竟此時已是深夜。

    「進來吧。」武翩躚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他心頭一跳,推門而入,便瞧見武翩躚盤膝坐在蒲團之上,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黎姑姑則坐在旁邊,眼中帶著一絲難掩的喜色。

    顯然是武翩躚在運功療傷,黎姑姑守在旁邊為其護法。

    小玄三兩步走到武翩躚跟前,俯身跪下,叩額至地,哽咽喚道:「師父,黎姑姑。」

    「起來。」武翩躚道,柔聲道,「左手給我。」

    小玄抬起一邊手臂。

    武翩躚伸出手來,用三根尖尖蘭指搭住他腕關,卻是為其視檢傷勢。

    黎姑姑則盯著他臉上的七絕覆仔細看。

    小玄鼓起勇氣朝武翩躚瞧去,見她臉色蒼白神情微怠,不由暗暗心疼。

    過了片刻,武翩躚鬆開蘭指,收回手去,黛眉微凝,閉目沉思。

    「怎麼樣?」旁邊黎姑姑忍不住問。

    「傷得不輕。」武翩躚歎道,睜開眼凝視著小玄。

    「師父,你的傷怎樣了?」小玄卻問。

    「無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你呢?」武翩躚道,「在那邊可好?」

    「不好,不習慣!」小玄即道,「一天到晚都有人盯著,還要我悶著這張古怪面具,渾身都不自在,師父,我想回太華軒。」

    「有人圍著伺候不好呀?」黎姑姑笑道。

    「黎姑姑,你還來取笑我!」小玄苦著臉道,「你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讓別人伺候的。」

    武翩躚忽正容道:「委屈你了。」

    小玄吃了一驚,慌忙應:「不委屈。」

    武翩躚繼道:「我知道,此事甚是為難你。皇后要你演這出戲,雖是臨機應變,但亦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辦法。那魔頭根基龐大,一時難以盡根拔除,眼下只得暫且如此,我們方能保住迷樓。」

    小玄心頭一懍。

    「小玄,迷樓對我們很重要。」武翩躚凝視著他道,「箇中原因,只能等日後再告訴你。」

    小玄驀感責任重大,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尚存不少疑問,然而在他心中,卻是心甘情願為這個女人赴湯蹈火生死不辭。

    「好!」小玄毅然道,「那我就繼續留在雍怡宮,把這出假皇帝的戲演下去!」

    「好孩子!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黎姑姑含笑道。

    武翩躚輕舒了口氣,望著男兒微微一笑。她乃傾城之色,這一展顏,更是明麗不可方物。

    四目相對,小玄不覺呆了,刹那間,這些天積存心中的所有的委屈與煩鬱全都煙消雲散。

    「對了。」武翩躚道,「那天你明明為那魔頭所製,為何卻能於絕處反擊,瞬間轉敗為勝?」

    小玄這兩日也曾想起此事,卻是百思不解,茫然道:「弟子也不明白,那時忽覺鎖扣在脖子上的手鬆了,我才能一劍刺出。料是那惡魔大意了,又相距極近,因此躲閃不及。」

    武翩躚搖了搖頭,望著他良久方歎:「造化神奇,冥冥之中自有玄妙,那魔頭惡貫滿盈,到頭來終究在劫難逃。」

    小玄心頭一動,若有所觸,蹙眉細思其語。

    「你臉上這張面具是有來歷的。」武翩躚凝視著他道:「此物威力絕大,卻並非善類,眼下雖可助你頂冒那個魔頭,亦可助你療傷煉氣,只是長此下去,終究不妥,待我再想想辦法。此間你若覺得身上有甚異象,便須即刻過來見我。」

    小玄點點頭。

    「迷樓上有那魔頭許多黨羽,可謂凶險重重,你一定要處處留神小心提防。」

    武翩躚停了下,道:「至於皇后,表面恣肆荒誕,實則行事隱秘,有諸多可疑之處,絕非簡單之人。雖為形勢所迫,眼前她只能助你把戲演下去,不過終究不是自己人,其真正意圖如何,實是難以測度,你獨自一個在雍怡宮,亦須有所防備。」

    小玄心中惴惴。

    武翩躚又道:「還有,文武百官當中不乏左右局面的人物,你也須得仔細應對,面對這些人,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覆水難收。」

    小玄認真聽著。

    武翩躚接道:「你也不必太過緊張,這邊會一直盯著雍怡宮的,且隔三岔五就讓紅葉過去見你,有什麼急難之事,你可以通過她傳報與我。」

    「嗯。」小玄點點頭。

    武翩躚想了想,道:「另外,閻卓忠是我的人。」

    小玄一怔,頗感意外,然而細思之前,又似乎有跡可尋。

    武翩躚道:「若是碰上內廷方面的難題,可找他尋計問策,不得已時,即便示與真正身份也無妨。」

    「記住。」武翩躚道:「萬一局面險惡難擋,就來找我,切不可獨個兒死抗硬撐。」

    小玄見她殷殷叮囑,眼中盡是關切之情,胸口一片溫暖,心道:「即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守護著她。」

    「你回去吧。」武翩躚輕聲道,「今晚是不是悄悄過來的?」

    小玄應了一聲,心裏卻是萬般不舍,一時挪不開腳步。

    「姑姑,你送下小玄。」武翩躚喚。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00:47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50
(第五回)皇朝遺秘

    離開儀真宮後,小玄即飛速奔往太華軒。

    哄慰了苦苦等候的夭夭一番,告訴她即將搬家,等安排妥當後就來接她。

    他取了殛魂盾、縛魄鏈……雲影等兵器法寶,匆匆收入兜元錦內,又趁夜色趕回雍怡宮。

    直至回到床上,簪兒及兩個小宮娥依然夢中。

    接下每隔三、五日,武翩躚便會讓人送藥到雍怡宮來,大多時候是紅葉,偶爾是黎姑姑。

    小玄每日錦衣玉食,既得益於七絕覆的奇效,又有武翩躚送來的丹藥及皇后悉心照護,而且潛藏在他體內的一些不明物事似乎亦在起作用,傷勢好得甚快,已能開始自個運功療傷,除此之外,還偷暇運行了碧憐憐傳授的法訣兩個周天,記憶又再恢復了許多。

    「還有最後兩個周天!」他暗暗興奮。

    這期間,小玄幾乎足不出戶,在身邊服侍他的簪、璫、鐲、璧四個丫鬟乃是皇后貼身心腹,自然沒有問題;又因晁紫閣素來喜怒無常,人人動輒得咎,其他侍宦宮婦俱不敢近,倒也平安無事。

    閻卓忠來了幾次,皆走到帳前探望,小玄心裏有底,並不驚慌。

    倒是皇后惴惴難安,雖因閻卓忠乃禁苑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不好阻拒,但總是以萬歲需要靜養為由,不讓他在屋裏待太久。

    「此人乃是宮裏最接近晁紫閣的人之一,讓他瞧仔細了,說不定就會看出破綻來,不得不防。」皇后憂心忡忡道。

    小玄微微一笑,沒有接口。

    不覺已過半月。這天夜裏,皇后忽對小玄道:「晁紫閣自從上了迷樓,便沉溺酒色方術,荒廢朝政,已久不登朝,而今我們借著傷病為由閉門不出,對朝中文武尚可推托。」

    「久不登朝……」小玄奇道,「那又如何處理朝政?文武百官有事奏報又怎麼辦?」

    「晁紫閣長年懶下迷樓,便將朝政交與湯國璋及我爹主持,但因北邊又有天狼、犬戎等幾族起兵作亂,我爹奉命前往鎮伏,已逾半年,現只餘湯相坐鎮玉京,除非發生緊急大事,他才會上迷樓覲見。」皇后道。

    「昏君!」小玄搖頭道。

    「那幾天你昏迷之時,湯國璋、唐鳳山同朝中諸臣齊上迷樓探望,被我安撫一番,總算應付過去了。」皇后道。

    「還好……」小玄悄籲口氣。

    「只是驚變那夜至今,各宮各苑已有半個多月見不到你這個皇帝,個個都在著急呢……我思量,也該見見她們了。」皇后道。

    小玄心頭一緊。

    「否則一個個老在背後亂嚼舌頭,說本宮借機霸著陛下。而且,太久誰都不見,只怕有人要起疑心。」皇后沉吟道。

    「可是……」小玄戰戰兢兢。

    「因此,我已傳諭下去,說聖體已見起色,讓各宮各苑明兒過來請安。」皇后道。

    「明天?」小玄著慌道:「這個……見到她們,我該說什麼話啊,萬一說錯什麼,露餡就糟了!」

    「陛下聖體有恙啊!」皇后朝他眨眨眼道,「你就裝做沒精神說話,話不用多,嗯嗯啊啊就混過去了,而且,我會在旁邊看著的。」

    小玄額頭冒汗。

    「慌個啥喲!」皇后噗哧一笑,道:「明兒見面,不過是為了安撫一下大家,用不著擔心,再說一切有我呢!」

    「要是有哪個來問什麼,我答不上來怎麼辦?」小玄坐臥不安。

    「答不上來就不說唄!」皇后瞪眼道,「傻瓜,別這麼蠍蠍螫螫的,你可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這宮裏哪個不懼,害怕的應該是別人好不好!」

    小玄唯唯喏喏。

    「此前我還叫人傳出消息,說皇上這次遇襲,頭部也受了傷。倘若真碰見有些事情應付不過去,你便以此推托,就說頭痛記不清楚了。」皇后道。

    小玄一聽,心中這才定了些許。

    「該來的終歸會來,難道你這皇帝永遠都不出去見人?來,妾身現在就說說宮中的禮數,免得你明兒手忙腳亂。」皇后嬌聲道,一臉俏皮地上了床,與他挨坐一處。

    小玄心底一蕩,那日玉錦架上花木屋中的旖旎風情悄然襲來。

    「首先,你說自個,可自稱為朕、孤家或寡人;妾身是你的正宮,人前喚我,除了皇后還可以叫梓童;明兒那些來請安的妃嬪,你既可喚其封號,亦可直呼其名……」皇后循循善誘道。

    小玄強抑心猿意馬,認認真真地聽著。

    半柱香後。

    「瞧,沒啥難的吧。」皇后道,「還有什麼不明白,趕緊趁現在問我。」

    小玄想了想,道:「宮裏的人我幾乎不識,莫說名字叫不上來,就連誰是誰都對不上號,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聽,也覺是個問題,思索須臾,忽爾漆眸一轉,笑吟吟道:「我想起來了,宮裏有套畫卷,是晁紫閣命畫師繪的,後宮中有頭臉的、得寵的,大多都在上邊,取來與你瞧瞧要不要?」

    小玄應:「如此最好。」

    皇后笑睨了他一眼,忽道:「你的傷是不是好點啦?」

    小玄有點莫明其妙,道:「好多了。」

    皇后喚過簪兒,吩咐道:「你去找鄧公公,叫他即刻到錦心殿將那套百羞秘卷取來,就跟袁充容說,是皇上要的。」

    簪兒應了,快步行出屋去。

    「畫卷不在這裏?」小玄問,心忖:「這套畫卷的名字好生奇怪,既然繪的是宮中妃嬪,該是以「美」字為題才是啊,嗯,興許是嫌這字直白了……」

    「沒在這兒,晁紫閣平日多住在錦心殿,畫卷都藏放在那邊。」皇后淡淡地應了一句。

    小玄見她神色有點悻悻然,心中奇怪,卻不好細問。

    「對了,明兒有幾個人,須得仔細應對。」皇后道,「頭一個,便是那個袁充容,那賤人既為嬪禦,又兼據尚宮之位,長年服侍於晁紫閣左右;另外還有兩個賤婢,一個叫花婉,一個叫月凝,皆為內庭女官,一為司闈,一為掌闈,亦都是晁紫閣的貼身心腹,均對那廝熟悉之至。」

    「這三個人,見過那惡魔的真面目嗎?」小玄問。

    「極有可能!」皇后道,「據我所知,她們三個同晁紫閣一般,俱為魔道中人,混入宮闈,只是奉命供晁紫閣役使。」

    「奉命……奉誰的命?」小玄訝問。

    「邪皇淵乙,一個與七絕魔君齊名、無人不懼的大魔頭!有人說,晁紫閣之所以墜入魔途,便是源於此人!」皇后打了個寒噤。

    「邪皇淵乙……」小玄驀感一陣恍惚,似給什麼穿透了三魂六魄,就如地宮裏救碧憐憐出來時,所遭遇的那一瞬。

    「所幸傳聞那魔頭受了重傷,已經躲起來閉關了,怕是沒幾千年不會出來啦……哎,還是別說這個了!」皇后道。

    小玄渾渾噩噩,半天沒有吭聲。

    「總之,往後你要小心提防這三個賤人,切莫讓她們太過接近你……」皇后叮囑道,瞥見小玄似乎有異,詫問道:「怎麼了?」

    小玄甩了甩頭,只道:「沒事。」

    皇后捂捂他頸側,又揉揉他胸口,緊張道:「別是身上的傷在鬧騰吧?」

    小玄依然搖頭,長籲口氣,終於緩了過來,見皇后對自己如此關心,不由有些感動,微笑道:「真沒事,我覺得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正說間,忽聽門口道:「抬進去。」

    兩人抬眼望去,見簪兒領著四個內相抬了兩只長條箱子進來,正尋地方放下。

    「娘娘,鄧公公把畫卷取來了。」簪兒拎著兩把鑰匙稟告。

    「搬到床邊來。」皇后道。

    四個內相便輕手輕腳地把箱子搬入裏閣,抬到拔步床階前,徐徐放下,頭都不敢抬,就躬身退出屋去。

    小玄把眼瞧去,見那兩只箱子皆是填漆描金,繪刻著鯉魚弄蓮、鴛鴦戲水等祥瑞圖案,極是富麗雅致。

    「打開。」皇后道。

    簪兒便跪下身去,開鎖啟箱,旁邊兩個小宮娥扶起蓋子,露出裏邊一軸軸花綾精裱的畫卷,畫軸褚、赤、碧、水藍五光十色,皆俱瑩潤如酥,在燈火的映耀下散發著柔和的暈芒,似用上好玉石製成。

    「先取兩卷上來。」皇后道。

    簪兒抱起兩軸畫卷,送到床邊。

    皇后接了一軸在手,朝小玄笑道:「陛下真要瞧麼?」

    小玄不解地點點頭。

    皇后朝簪兒呶了下嘴,待她摒退屋裏的兩個小宮娥,這才拉開其上黃綢係帶,將畫卷徐徐推開。

    小玄驀爾愣住。

    原來畫中繪著個橫陳秀榻的豐腴婦人,姿容豔麗玉潤珠圓,身上只穿件描金大牡丹羅紗衫子,酥胸半袒,態極嬌懶,眉目似乎有點眼熟,再一細瞧,赫是那日在觀煙樓上調侃過自己的湯貴妃。

    旁有題跋:《紗櫥春意》半含羞同入紗櫥。緊挽雲烏,牢把犀梳。萬種風流,十分嬌媚,無限歡娛。

    桃腮芳心較足,摟腰肢玉體全酥。何必躊躇,不索趑趄。試問嬌娃,春意如何?

    「這……這不是湯貴妃麼?」小玄訝問。

    「就是她。」皇后笑應。

    小玄一陣慌亂,想要轉開臉去,卻又怕太過著相。

    「瞧,奶子是不是好大呀,她這地方宮裏沒人敢比。」皇后笑嘻嘻地指著畫,一根尖尖蔥指幾要戳到衣襟裏跑出來的那半只肥極酥乳上。

    「這誰畫的?」小玄忙找話說,「禦用大畫師周子衎」皇后道。

    「周子衎?」小玄隨口接道,只臊得面紅耳赤,目光卻隨著皇后的指指點點粘在畫面上。

    「嗯,周子衎乃澤陽出的大畫師,百年不遇的奇才,畫技名滿天下。」皇后道。

    「畫得好,畫得好,傳神之至,叫人一眼就瞧出畫的是誰。」小玄幹咳了下,心裏悄忖如何畫得這般大膽?轉念一想,此於宮闈之中或屬尋常也未定。

    「對了,她乃當朝宰相湯國璋的寶貝千金,日後你可要好好寵著哄著,切莫把人家給惹惱啦。」皇后笑道,又從簪兒懷中接過一軸畫卷,放在被上推開。

    小玄更是大吃一驚。

    卷中畫的是另一個妃子,這回卻是立在只大浴桶旁,姿態婀娜閑雅,身上只圍一條透明紗子,那雪峰紅梅、幽谷燕草皆清晰可見,周遭水汽氤氳,旁邊兩個宮娥手捧衣物,只不知是剛剛脫下還是準備伺候主子穿上。

    旁邊題著《蘭湯嬌弱》,同樣配著首豔跋:酒初醒褪卻殘妝,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輕除蹀躞,慢解香囊。移蘭步行出畫堂,浣冰肌初試蘭湯。

    回到閨房,換了羅裳。笑引才郎,同納新涼。

    「這……這……」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怎麼回事?這跟全裸幾乎沒啥兩樣!

    「這個是寶林苑宋昭容。她乃左光祿大夫宋彥明之女,知書達理,甚是嫻慧。」

    皇后道。

    「這個也是周子衎畫的?」小玄問。

    「是啊,這套百羞秘卷俱是出自周子衎手筆,晁紫閣欽點的。」皇后道。

    小玄傻了眼,暗想:「那魔頭怎如此荒唐?竟叫那周子衎來畫這個!如此一來,豈非什麼都叫人家瞧去了?」

    誰知還有更荒唐的,當皇后把第三幅畫展開時,小玄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只見太湖石畔玉簟席上一男一女雲雨相歡,兩人身皆半裸,臂勾腿盤欲仙欲死,畫得眉目傳神栩栩如生,就連那私秘之處都以工筆勾勒得纖毫畢現:男子胯間橫著根巨大的金色犀角狀物事,正是那夜在蟢房之中,小玄在晁紫閣身上看見的那根。

    旁邊還有一題一跋:《探春令》春光如海興如泥,趁融和天氣。

    展花茵,試探花心,似倦蝶翩躚睡。

    綠雲斜嚲金釵墜,惹芳心如醉。

    為情多,濕透鮫綃,帕上不是相思淚。

    ——擷芳主人這絕對是幅春宮,只不過男主角是晁紫閣,女主角則是未曾見過的一個妃子。

    「這個是才人邵弄紅,殿中監邵紀芝之女,伶牙利齒能說會道,是晁紫閣近來頗寵的一個嬪禦。」皇后道。

    「那魔頭居然肯讓人把他自己也畫進去?」小玄道。

    「嗯哼。」皇后應,「興許如此,那廝才覺得更加快活哩。」

    「是當場畫的麼?」小玄忍不住問。

    「沒錯。」皇后答。

    「那虛抹幾筆也就是了,這周子衎……怎敢畫得如此仔細!」小玄道。

    「這個也是晁紫閣吩咐的,他曾親對周子衎說,畫得越仔細越好。」皇后道。

    小玄瞠目結舌。

    「晁紫閣狎幸宮人,但逢興起,便會召周子衎在旁作畫。那廝常說,富貴苦短銷魂瞬逝,只有及時行樂,才不枉人間走一遭。」皇后道。

    「如此說來,宮裏的妃子豈不是全讓那周子衎瞧盡了?」小玄喃喃道。

    「瞧盡了也沒啥,因為在周子衎作這些畫之前,晁紫閣就已命人將他淨身了,跟宮裏的太監沒什兩樣。」皇后神色如常道。

    「什麼!」小玄又驚又怒,「為了要他畫這些,晁紫閣就……就把……把這個大畫師閹了?」

    「這下你知道了吧,那廝是何等的殘暴歹毒荒誕無行!」皇后道,「今兒告訴你這些,便是想讓你知曉他平日的行逕做派,免得日後露出破綻。」

    「除此之外,他還……他還……」皇后猶豫道。

    「他還什麼?」小玄忍不住問。

    「那廝雖然無能,卻愛偷窺宮中妃嬪與別人偷歡,因此時常獨自宮中亂逛亂闖,盡幹些難以啟齒的齷齪事。」

    小玄只覺難以置信。

    「沒誑你,此事禁中人人皆知。」皇后冷冷道。

    小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

    接下皇后又拆了數幅畫卷,幾乎都是晁紫閣以那根黃金犀角狎幸宮人的春宮秘戲,或帷闈間或妝閣內,或遊廊裏或亭子中,或假山旁或池塘邊,奇姿巧態旖旎春光,難以盡述。

    小玄何嚐見過這些宮闈秘事,只看得驚心動魄渾身發燙,心道:「無怪這套圖卷以「羞」字為題,原來如此……」

    「喏,看到沒有?」皇后指著畫中的那根黃金犀角道,「此物叫做禦女寶犀,除了黃金的,還有玉石、水晶、沉香、犀角及象牙等材料製成,乃天機島進貢的淫具,多達上百具,分藏各宮各苑。晁紫閣其實是個廢物,能於宮闈逞狂,全憑這種東西,沒有它們,便是半生不死,羞與人言。」

    小玄恍然大悟,忖道:「難怪那天在秘洞中聽那暴君憤然說,三宮六院盡成擺設!」

    皇后道:「那廝之所以暴戾無常,想來多半是因為心中鬱躁激憤,無以渲泄,是以倍加瘋狂,時常以傷虐宮人取樂,甚至動輒殺人。」

    小玄愈聽愈憤,道:「還好這暴君死了,以後再也害不了人!」

    「不說那廝了。」皇后道,又將一軸圖卷打開,小玄心頭驀跳,目光登給畫卷吸引住。

    這幅畫的是一處花圃間的情景,只見如茵綠草上鋪了張碧竹席,席上側臥著個嫋娜女子,那女子衣裳盡在,只露了半截小腿及一只鬆脫了繡鞋的足兒,比起前邊十幾幅畫來可謂含蓄許多,然那畫上女子卻手執紗扇遮去半邊面頰,露出的半邊目餳腮暈,一副羞不可遏的嬌弱模樣。

    畫中題跋:《換睡鞋》秋水盈盈兩眼,春山淡淡雙蛾。金蓮小巧襪淩波,嫩臉風彈得破。

    唇似櫻桃紅綻,烏絲巧挽雲螺。皆疑月殿墜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這是誰?」小玄驚問,心忖畫中女子敢情是畫者虛構的吧?那羞媚之態簡直不似人間能有。

    皇后掠了眼畫,道:「此乃才人程雪若。」

    小玄怔怔的,不知怎的,心中一片癡迷,明明沒有可能,卻覺畫中人似在哪裏見過,忽爾脫口道:「她明兒也會來麼?」

    「她呀……」皇后微詫地掠了他一眼,道:「她已給晁紫閣打入冷宮,沒有宣召是不敢來的。」

    「打入冷宮了?這是為何?」小玄訝問,如此之絕色,晁紫閣竟舍得將之打入冷宮?

    「她乃奉天候程兆琦之女,性情溫婉聰慧過人,頗識些藥石醫理,原也是極得晁紫閣寵愛的,曾冊賢妃,因肌膚奇白,閨名裏又有個「雪」字,晁紫閣還專為之在迷樓上建了座枕雪閣,因此宮裏都喚她做雪妃。但半年前晁紫閣要殺門下侍郎江應存,雪妃極力勸阻,說江應存是忠臣不可殺……」

    「晁紫閣因何要殺那江應存?」小玄問。

    皇后道:「迷樓築造過半之時,晁紫閣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到各地采選美女,以充新宮,豈料那江應存上疏阻撓,晁紫閣不以為然,江應存便當著百官之面苦苦進諫,言詞甚激,許多大臣加以勸解,然那江應存性情耿直,始終不肯罷休,赫又憤斥「昏君」二字,晁紫閣震怒,坐了個立殿忤君之罪,命人拿入天牢,來日問斬。」

    小玄心道:「這門下侍郎江應存是個大大的忠臣呐……」

    皇后接道:「雪妃素來心慈,聽到消息便趕來勸阻,晁紫閣正在氣頭上,自是不肯答應饒過江應存,反譏雪妃擾人清淨,雪妃急起來,便摔了晁紫閣的百戲匣,還說不如把她也斬了,好還陛下個清淨。晁紫閣惱極,遂將她貶為才人,打入棲霞宮去了,此後再未召幸。

    「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小玄喃喃道,盯著畫中那羞媚絕倫的柔弱女子,怎也無法把所聞之事與之聯係起來。

    「哎,若非她是程兆琦之女,依晁紫閣之歹毒,十之八九必遭刑戮。也幸得她這一番鬧騰,晁紫閣沒即時斬那江應存,只關在天牢裏任其自生自滅。」皇后歎道。

    「至今都在天牢裏麼?」小玄皺眉道。

    「一直關著,只怕今世都見不著天日了。」皇后點頭道。

    小玄暗暗將江應存這名字記了,猛地想起晁紫閣幾腳將德妃踹斃之事,不寒而栗道:「後來呢,那雪妃怎樣了?」

    「後來,後來就沒有啦,雪妃再未出過棲霞宮。奉天候心掛愛女,偕夫人前往雲州討伐叛賊,大半為是皇朝的江山社稷,另有幾分便是期盼晁紫閣能赦免女兒,可憐苦戰數月,也拿不下南宮陽。」皇后道。

    「那個南宮陽到底怎麼回事?聽聞他原為朝廷棟梁,怎就反了?」小玄問。

    「說起來,這個也是晁紫閣造的孽!」皇后道,「南宮陽原為皇朝大將,曾隨先帝爺征戰四方,賜封南安候,後先帝爺賓天,南宮陽又隨晁紫閣征討北方十五族,戰功赫赫,再又加封鎮西候,更得皇太后懿旨賜婚,將膝下唯一愛女送入宮中,配與晁紫閣為妃,受冊修儀,一時顯赫無雙。」

    「這不是好得很麼……」小玄迷惑不解。

    「豈料禍從天降。某夜禁苑宴上,晁紫閣命從北方擄回的靈妃以天魔舞助興,在旁陪侍的南宮修儀不知說了句什麼,晁紫閣驟然發起狂來,竟將她揪出席外,當著幾個大臣的面活活撕碎,和酒吃了,在場諸臣無不筋麻骨軟。」皇后輕聲道。

    「這……這惡魔!瘋子!」小玄驚怒交集。

    「消息很快傳到南宮陽府上,南宮陽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這一怒非同小可,盡起麾下狼兵虎將,連夜衝入禁宮,大肆屠戮,後又漫延至整個玉京,將晁家宗親自皇太后起二百六十七口殺得幹幹淨淨。」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01:08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52
(第六回)顛鸞倒鳳

    室中一片安靜,甜暖的金霞帳內竟感森森寒意。

    皇后停了下,心有餘悸道,「此外,宮中妃嬪也給屠戮過半,而我幸得師公爺爺他老人家及時趕到,施展神通,將我救出城外暫避,方才逃過一劫。」

    小玄聽得驚心動魄,也沒問皇后說的師公爺爺是誰,好一會方才開口:「那晁紫閣呢?」

    「奇的便是此處,那夜叛軍搜遍禁苑乃至整個京城,唯獨晁紫閣遍尋不獲,南宮陽恨極,遂一把火燒了禁宮。」皇后道。

    「這等奇怪……」小玄沉吟。

    「天尚未亮,各方便已聞訊,唐鳳山立即自西郊獵場趕回,提兵赴禁宮滅火救人,誅剿叛軍,我爹同程兆琦等亦從京郊南北要塞分調飆風軍與疾雷軍,星夜入京救駕。」皇后繼道,「而晁紫閣忽然現身,不知從哪召集了大批奇人異士,一舉奪回了玉京。」

    「這些奇人異士,多半就是他那些魔道黨羽!」小玄猜測道。

    「南宮陽眼見抵擋不住,遂率部逃離玉京,連闖數隘,急竄千里,打回老巢雲州去了。」皇后道。

    「唉,如此說來,這南宮陽其實是被逼反的!即便如此,也是太過……太過……」小玄歎道,遙想當夜玉京,是何等之血腥恐怖。

    「哎,說不提那惡魔的,怎麼又說到他身上去了!」皇后道,再又打開一軸畫卷,突啐一口,將畫丟到床下去了。

    「怎麼了?」小玄訝問。

    皇后見他一臉不解,想了想,又命簪兒將畫卷撿起,在床前展開與小玄看,指著道:「這上邊繪的便是那個袁充容及花、月兩婢,你且記住這三個賤人的模樣,日後才好提防。」

    小玄抬眼瞧去,見那畫與別不同,其上竟然繪著三個女子。羅幃繡幕間,有個長眉入鬢赤身裸體的美婦人給縛在一張怪網上,腕關足踝、乳下腰上皆粘著根根銀絲,只一眼,他便認出那是蟢房中的百疊任意榻。旁邊跪著兩名妖冶豔姬,亦皆袒胸露臍,一個手拈琉璃杯,將瑰紅的酒漿淋灑在美婦的雪乳上;另一個分開美婦兩腿,嬌吐香舌,在其乳側作舔舐狀。

    三姬俱面朝畫外,眸底如渴似盼,勾魂糜骨。

    旁題靡字:《蟢房縛妖圖》琉璃鍾,琥珀濃,真珠滴紅白玉峰。遊龍戲鳳含羞泣,羅幃繡幕圍香風。吹紫蕭,乘怒龍,啟皓齒,舞腰儂。況是人間日將暮,桃花亂落醉顏紅。勸君休與酩酊遠,牡丹花下有別情!

    尚未看定,皇后已示意簪兒收起,顯然不願讓男兒多瞧。

    小玄心中亂跳,想要再瞧,卻哪敢開口。

    皇后又親手打開數軸畫卷,一一指點與小玄,告訴他畫中繪的是哪宮哪苑的妃嬪,家世出處及所擅勝場。

    「這個是韶寧院洛美人,乃刑部尚書洛儼之女,其舅便是皇朝猛將忠武將軍馮晉東。」

    「這胡女叫丹綺絲,居駘蕩苑,原是西域狐胡國的公主,因懼晁紫閣滅國,和親的送過來的,入宮後冊為美人,熟習龜茲舞蹈,乃這宮裏三個最擅舞的妃嬪其一。」

    「此乃積珍苑楚昭儀,乃吏部尚書楚琮泉之女,擅圍棋,非止宮中無敵手,便是把國手召來了,亦能一戰。對了,那天在少國師府裏你見過的。」

    ……

    小玄有些神不守舍,忽爾眼前一亮,卻是看見了糖妃,畫中的她巧翻彩羅妖折柳腰翩躚起舞,美目傳情顧昐生姿,姿如迷蝶穿花驚鴻掠水,更奪人的是身上只裹繞著一條蝶紋墨色長綾,那雪乳粉臍、長腿尖蓮盡袒卷中,教人難以移目。

    前後題跋:《妖嬈無盡》風流俊俏,難畫難描,桃腮粉面,相襯著柳眉梢,杏子眼一瞟,就起光毫,鶯聲燕語,揪人的膽,珠圍翠繞,恰更似勾魂的票。金蓮一舉尖又瘦,嬌滴滴柳腰兒一扭,我就魂魄兒飄搖。

    「這個是熙華宮唐淑妃,亦為宮中最擅舞的三妃其一。其父便是四大粱柱之一的驃騎大將軍唐鳳山,手握皇朝八大精銳中的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乃宮裏不可輕易得罪的幾個人之一。」皇后道。

    小玄怦怦心跳,只含糊哦了一聲。

    接下又瞧見了龔真真、羅可兒兩個,於畫中各呈嬌姿妍態,令他想起那夜水月亭中的旖旎風情,不由一陣心旌搖蕩。

    這時皇后又啟一卷,只見畫上繪著芭蕉亭中白玉欄邊,晁紫閣從後邊抱著個雙瞳水藍的黑髮女子,一手拈頰,一手探懷。那藍眸女子則擰著腰反身勾摟,香舌半吐,去舔吮男人的喉關,狀極妖媚冶蕩。

    畫旁題跋:《香唾悄痕》腰肢恰褪繡羅裙,寶髻斜堆玉枕雲。

    扭回身遮掩龐兒俊,一半羞一半親。

    放乜斜摑惜溫存,香噴噴舌尖唾。

    汗浸浸腮上粉,困騰騰春透十分。

    皇后指著畫,道:「這是個胡人,叫做奶拉忽,原為北方十五族首天狼王的寵妃,乃晁紫閣親征北方十五族時擄回來的,此姬幼時曾遇異人傳授,識一門海外占星術,能測凶吉,又擅西域天魔舞,甚得晁紫閣之寵,獨冊為靈妃,並在迷樓最高處專為之建了一座移星塔及一座天魔宮,雖識中土之語,卻極少出來。」

    小玄好奇的地盯著那女子的雙瞳,道:「她那眼睛當真是藍色的麼?」

    「是呀,藍的極可人,還有一樣,這畫上畫不出來。」皇后笑道,忽然湊過嘴兒,貼著他耳心悄聲道:「此姬身上柔若無骨,舉手投足勾人魂魄,你明兒見了定是會喜歡的。」

    小玄見皇后一副浪蕩蕩的輕佻之態,笑吟吟的嬌媚絕倫,突爾心頭一跳:「這麼多卷畫裏,怎麼沒瞧見她呢?」

    不覺渴盼暗湧,接著再看,卻皆是別的嬪妃,雖是異彩紛呈各具銷魂,但眼見第一只箱子中所餘畫卷越來越少,卻仍沒見畫上有皇后蹤影,心底不覺有些失望:「怎麼沒有她的?敢情貴為皇后,不讓人畫?」

    忽見皇后把手中展開一半的畫卷收起,玉靨驟暈,道:「這幅就不瞧了。」

    小玄眼快,一瞥間已掠見那畫中人依稀是皇后模樣,急叫道:「是什麼?我要看!」

    「瞧別的。」落落大方的皇后竟然靦腆起來。

    「給我!」小玄愈感蹊蹺,探手來奪。

    「不給你。」皇后把畫卷藏到身後,一副小女兒嬌態。

    「快拿來!」小玄色心一衝,竟然把手追到皇后身後,爭奪畫卷。

    「哎啊,堂堂一個天子,怎麼也來跟奴家搶東西!」皇后嬌叫,手兒一鬆,畫卷已奪走。

    小玄終於如願以償,急急展開畫卷。

    「強盜!」皇后輕聲道,暈著臉兒貼抱著男兒一邊臂膀跟著看畫。

    小玄猛地口幹舌燥,畫中的女子果然是皇后,只見她趴伏在一張小幾上,雙手輕托下巴,嬌撅著臀兒,羅裙高撩,自腰以下赫是裸著的,那粉臀繪得圓滾腴肥,維妙維肖地緊夾著一線幽谷。

    畫作十分傳神,回首顧盼的皇后眼波流轉,閑雅中似帶著一絲嬌羞與期許,不知怎麼讓人看了竟覺冶媚入骨。

    畫中題跋:《後庭宴》半榻清風,一庭明月,書齋幽會情難說。

    美人兀自更多情,番做個翰林風月。

    回頭一笑生春,卻勝酥胸緊貼。

    尤雲滯雨,聽嬌聲輕聒。

    疏竹影蕭蕭,桂花香拂拂。

    ——醉仙小玄魂魄俱酥地盯著畫,細看畫中人姿態,再品嚼旁邊的豔詞,不禁百脈賁沸。

    「這便是皇后麼……她於人前擺得矜持端莊,骨子裏卻是如此妖嬈撩人……」

    小玄昏昏胡思,想到「端莊」兩字,按不住轉目去瞧貼抱在臂膀上的皇后,恰逢婦人也偷眼望來,四目相交,各自心跳。

    「瞧好了麼,看下一卷吧?」皇后嬌媚道。

    小玄見其眼波盈盈,玉頰透暈,雙眉間貼著朵孔雀翎剪成的梅花鈿,愈瞧愈覺動人,忍不住一臂將婦人腰肢緊緊摟住。

    皇后笑顏依舊,乖乖挨在他身側,任由他抱著。

    時值盛夏,皇后身上穿一件薄如蟬翅的冰蠶絲衫,內裏也只一條泥金軟緞抹胸,小玄感覺一只飽滿的玉峰緊貼臂上,尖翹翹的清晰無比,心頭突突直蹦,他一連看了二十餘軸銷魂圖卷,此時早已把持不住,探手過去,隔衣捉握住那只酥乳。

    皇后低嚶一聲,水眸盈盈地仰起臉來,朱唇微啟,輕輕張顫。

    小玄見了她這模樣,按不住就親了下去,唇瓣交接,兩廂火燒似的黏吻了一陣,皇后竟吐出滑嫩嫩的香舌交與他吮吸,小玄膽子愈壯,指掌就在酥乳上捏揉起來。

    皇后嬌喘籲籲,兩臂攀上他脖子摟住,舌兒活潑潑地一陣勾惹,又把男兒的舌頭引到了檀口之內。

    小玄放下畫,另一手也往婦人身上摸去,亂索亂探片刻,鑽入絲衣插入抹胸之內,無遮無攔地扣握住了皇后的玉峰。

    「還有好多畫沒瞧呢。」皇后以鼻音膩哼了一聲。

    「不看了!」小玄喘息應,猛一把扒下了皇后抹胸,頓時滿鼻蘭麝,一股子婦人暖香撲面,熏得他目餳耳熱。

    床邊的簪兒低垂下眼,把被上的畫收去,卷起係好,再將散置旁邊的一軸軸畫卷放回箱子裏去。

    小玄俯下頭去,一口噙住那雪嶺紅梅,連著乳暈又吮又咂,胡亂吃沒幾下,便起身飛速趴下褲子,兩膝頂開皇后雙腿,小衣也沒掀便提槍欲上。

    「真有這麼急嗎?」皇后咯咯嬌笑,豈肯輕易給他,嬌軀亂掙亂躲,只急得男兒心如火燎。

    小玄抵刺不住,正欲拑緊嬌軀,孰料皇后靈巧無比,倏地掙脫身子,往床裏邊逃去,亂中還拔下了鬢側的步搖,隨手拋在一邊。

    小玄見她手爬膝行,姿態出奇撩人,一把撲去,抱住婦人兩腿。皇后輕輕亂蹬,繡鞋兒踢掉了一只,露出那筍尖似的白玉足兒,小玄捉放口邊,吃吮那剝蔥似的趾兒。

    皇后咯咯嬌笑,癢得那根根甲上染了豆蒄的瑩白趾兒時收時放,活潑潑地不住伸曲張歙。

    小玄瞧得眼饞心燙,舌尖又魚兒般亂遊亂竄,鑽入那嫩嫩趾縫之中,只覺絲絲香甜滿鼻芬芳。

    皇后一陣酸軟,攀住絲帳,回首來瞧,見男兒已順腿攀上,一路親吻,不覺癢上心頭,腦海裏一閃,驀爾想起那日玉錦架上,男兒射在臀上的神奇寶精來,腹底一陣滾燙,身子燒著般熱了起來。

    小玄吻到婦人腿根,眼前乍然高高墳起,心頭一酥,猛將小衣捋起,那兩瓣又圓又大的肥臀便露了出來,滴粉搓酥般無比迷人,他用手顛了幾顛,見那肉兒如波蕩漾,忍不住就輕咬了一口。

    皇后蜂腰一擰,嚶嚀笑道:「小狗狗麼,幹嘛咬人!」

    小玄發狠又咬一口,更比先前重了三分,皇后尖叫起來,雪臀哆嗦了一下,小玄隱見水光一閃,皇后急回手來捂,小玄卻將她猛地翻過身來,傾軀壓上,作凶猛狀喝:「什麼小狗狗,我是大灰狼!」

    皇后心底一顫,麗目盯著男兒,眸底盡是怯畏、火熱與誘惑,嬌喘道:「大灰狼,你想做什麼?」

    小玄見她酥胸起伏,兩只雪乳有如峰巒聳峭,道:「吃掉你!」一口就咬了下去,將早已腫脹的朱赤乳珠及嫣紅乳暈一塊吃在嘴裏,一頓猛吸。

    皇后低呼一聲,咯咯嬌笑,然而過沒會兒,便輕輕地喘了起來。

    小玄吮吸了一陣,忽用牙齒咬住乳珠,細細啃噬,還無師自通地不時添上幾抹舌頭,百般戲耍。

    皇后又痛又酥,越發難挨,忽給男兒咬了下重的,雪阜乍然收緊,花底蜜注泉滑,登時悄將小衣混濕了一塊。

    豈料小玄手上亂摸,觸著濕處,便吐出乳珠來看,哪裏還按捺得住,一把扯起小衣,將棒頭抵住黏糊糊的嬌嫩,腰臀發力往下壓去。

    「啊!」皇后低呼一聲,雖然已見過男兒的巨碩,可這一親身消受,赫感著實難擋,花徑似欲撐裂,只是麻辣霎時就給猛烈的快美掩過,混和成一種奇異的爽利,雪膚上竟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終於要著了她……」小玄只覺皇后內裏又暖又滑,鬆緊相宜,幾記頂刺,便在深處挑著顆嬌彈彈的軟肉,美得肉棒通根勃翹陣陣發脹。

    皇后細細嬌喘,抬起一手探入男兒襟內,輕輕撫弄他胸口。

    小玄一下下抽拽,眼睛盯著婦人的花容,愈瞧愈覺鮮媚豔麗,頂刺漸急,忽將其兩條雪似的美腿架到臂上,繼續淺出深入地穿梭挑搠。

    皇后喘息漸濃,突地輕啼一聲,卻是花心子給男兒刺了個結實,嬌滴滴哼道:「陛下好狠!」

    小玄聽得心頭一蕩,雖然皇后此前已叫他過陛下,卻哪曾有這等嫵媚妖嬈,不禁越發顛狂,再又將婦人雙腿擔到肩上去,直上直下地狠突怒衝。

    皇后美美地受用,花心癢筋連接受創,有些禁受不住,朱唇一咬,也不知悄使出了什麼密技,花房內驀地墳起一環,箍住肉杵。

    小玄只感一圈滑溜溜的嫩物倏地勒住龜頸,只軟軟地收束了幾下,登然射意遽生,他心頭一驚,玉錦架上敗陣之恥閃現腦海,急忙硬生生刹住衝勢,苦撐了須臾,千鈞一發間九鼎還丹訣隨念而生,終於鎖住了精關。

    皇后微微一詫,她施展乃逍遙門的采補秘技,名曰:「拘龍鎖」,但凡男子遇之,無不垂頭折首丟盔棄甲,沒想到此子竟能挺住。

    小玄半天不敢動彈。

    皇后狡黠一笑,嚶嚀道:「怎麼了嘛?陛下怎麼不動啦?奴奴還要!」

    小玄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忽爾瞥見簪兒竟然跪在拔步階上守著,且還掩著嘴兒笑,不禁面紅耳赤,猛又抽聳起來。

    小玄覷著,欲焰愈熾,又見她肌膚白若芙蓉,此時天熱,香汗透出,潤成羊脂白玉一般,心中癢極,喘息道:「身上都脫了好麼?」

    皇后點點頭,嬌懶無力地喚了聲簪兒。

    簪兒即從拔步階上起身,曲膝跨跪到床上,要來伺候娘娘脫衣,小玄早已迫不及待,搶先將皇后的絲衣抹胸全都扒去,剝了個絲縷不掛。簪兒把衣服抱到床角,折好放下,卻沒下床,轉回來跪在一邊大大方方地守著。

    小玄邊聳邊瞧,不知想到什麼,又低聲道:「轉個身可好?」

    皇后火辣辣地了他一眼,膩聲道:「你是天子是皇上,奴奴往後都是你的了,想怎樣便怎樣,不用問。」

    小玄聽得歡喜,一手插到股下去翻她身子。

    皇后便順著勢兒,抬腿舉臀乖乖地翻了個身,身姿靈巧,竟沒讓肉棒脫出股心,一轉間那肥美腸頭擦著龜首,登把男兒爽得直抽氣兒。

    這回無半縷衣物阻隔,皇后優雅地趴在錦被上,兩瓣圓碩肥臀嬌嬌翹起,但見雪嫩酥潤,散發著凝脂般的柔膩光澤,小玄呼吸一窒,兩手齊出大肆揉搓。

    皇后整個兒團子軟面似任其擺布,心神全係在那根炙如豔陽的寶杵之上,只覺一突一搠間,三魂六魄都給捅散了。

    小玄滿手酥美,抽聳漸狠,也不知是何奧妙,只覺皇后肛內竟比那前邊還要肥滑潤膩。

    皇后嬌拱肥臀,極力往上翹,以便男兒插得更深更暢。

    小玄虎躍豹縱出首沒根,一口氣又抽拽了百餘下,倏地一槍順極,赫自菊眼突到谷底,結結實實地戳在腸頭上,大半顆龜頭都陷入了肥嫩之中。

    皇后猛然仰起頭來,嬌軀打擺子似地抖個不住。

    小玄爽得直抽氣兒,驀感婦人股內四面八方迫來,深處那團肥物還叼著龜頭一陣亂吮亂咬,訝然低頭,見皇后腿灣裏宛如打翻了鍋粥,忙撥出肉棒看底下,玉蛤正滾冒出一股股米湯似的白漿來,竟是泄了。

    原來皇后與別個不同,後庭之好遠勝前邊,那腸頭乃其死穴,敏感之度遠勝花心,猝不及防間地挨了致命一擊,便丟了身子。

    「回來!快回來!」皇后嚶嚀嬌喊,只急得兩條瓷似美腿又蹬又踢,雪頸高仰一副不勝其苦的表情。

    「換這後邊怎沒幾下就丟了……」小玄暗詫,不覺欲焰熊熊,復又一槍挑了皇后。

    「大壞蛋!」皇后帶著哭腔嚷,只因丟得不生不死,股內兀自狠束怒箍,兩手還反到身後勾攬男兒,一副垂死掙紮的模樣。

    小玄盡根突入,只覺龜頭又給那深處團肥物咬住,挨沒幾下,便感酥麻透骨,精關已是搖搖欲潰,便是九鼎還丹訣也有些鎖禁不住,昏昏思道:「她這後邊果然是會咬人的!」

    「你不是想報仇麼!」皇后咬牙嬌哼,腰凝股顫哆嗦個不住。

    小玄耳根燒燙,一掌扇在婦人肥臀上,羞惱交加地喝道:「沒忘就好!」

    皇后渾身劇震,刹那又丟了一股,竟呼道:「銀樣鑞槍頭!」

    小玄勃然大怒,又一巴掌抽在她臀上,他本來想一射為快,這下又強鎖精關,欲要雪恥。

    「銀樣鑞槍頭!銀樣鑞槍頭!」皇后連呼不住,只怕男兒住了手。

    小玄果然怒極,一通狠突怒刺,照著肥臀又連抽幾掌。

    殊不知皇后恰好這口,每挨一掌,便痛叫一聲,肛內跟著一絞,箍得男兒爽極難支。

    小玄嚐到了美處,加之此時面上戴著七邪覆,比平日多出幾分凶狠暴虐,抽拽間手起掌落,照著皇后的肥臀不停地狠抽怒扇。

    皇后通體酥軟地趴在床上,一股股陰精都尿到錦被上去,終於丟得酣暢淋漓,口中猶在啼呼:「你打!你打!只管打死奴奴!」

    小玄猛然一省,見婦人臀上疊滿紅印,心中驚忖:「我怎麼下手如此之重,她貴為皇后,惱起來可不是說笑的……」

    簪兒見他遲疑,忽挨了上來,嘴兒貼在他耳心悄聲道:「娘娘就愛這個,越吃痛便越快活的。」

    小玄猛然想起那晚蟢房中的情形,又見皇后面龐潮紅媚眼如絲,終於知曉這婦人的床闈秘嗜,不禁狂蕩起來,脫韁野馬般橫衝直撞。

    皇后麗頰陡然仰起,一副欲飛欲仙的模樣,哪裏還有絲縷白天見到的雍容莊端。

    小玄通體如焚,腦子似乎都給燒得昏了。

    「死了死了!奴奴要死了!我怎就被你操得這般快活呢!停不下來了!真停不下來了……」皇后一陣急促亂啼,丟得七零八落,只覺股內那根寶貝世上無雙,驀地花肝麻壞,又是一陣欲仙欲死。

    小玄陡覺她股內咬得厲害,深處忽似有什麼跑了出來,如膏似淖的異樣濃稠,侵得龜頭陣陣發木,突爾精關盡潰,猛一記刺住肥物,射了個汪洋大海。

    皇后悸啼一聲,吃玄陽寶精澆在腸頭,股內登時麻了,緊接著腹底暖流注注,迅朝四面八方傳蕩開去,整個人竟然酥了,魂不附體地挨了須臾,心花俱開,陡又大丟起來。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02:02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53
(第七回)食髓知味

    金霞帳前,一宮娥跪在盆邊試水溫,一宮娥抱壺徐徐注入熱水,一宮娥絞乾毛巾遞換。

    小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簪兒跪在旁邊,正接過一條條軟巾輕手輕腳地為他擦洗揩拭。

    「這便是帝王的日子麼……」他甚是受用,竟然有點上癮的感覺。

    皇后媚眼如絲地趴伏在他腿間,愛不釋手地攀握著玉莖,挨在粉靨上輕刮柔蹭,又放到鼻尖深深地吸嗅,嬌歎道:「愛煞這寶貝了,好神奇,適才怎麼會變成那樣子的?」

    「不知道。」小玄答。

    「每次都會變的麼?」皇后朱唇微啟,輕吮了棒頭一下。

    「嗯。」小玄腿腹一緊。

    「還有,吃你一射,整個人就都麻了,這又是怎麼回事?」皇后一臉迷醉地問。

    「這個也不曉得。」小玄搖搖頭。

    皇后沿軀爬上,勾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心肝兒,你可快活?」

    小玄點點頭,環臂抱住她,望著近在眼前的皇后,猶如夢中。

    皇后悄聲又問:「你歡喜奴家那樣子麼?」

    小玄胸口一蕩,又點了下頭。

    皇后嫵媚一笑,嬌滴滴的聲音甜得象是摻了蜜:「你乖乖地聽話,安安心心的做這九五之尊,往後還有無數銷魂與你受用!」

    小玄五味雜陳。

    「既然你的傷快要好了,那……」皇后盯著他道,眸子裏水淋淋的,「從今兒起,奴家便搬回這邊來吧。」

    小玄一陣心跳。

    ****** ****** ****** ****** ******

    到了晚上,皇后果然從西廂偏殿搬回,與小玄同榻共枕,自然又是一番顛鸞倒鳳尤雲殢雨。

    這夜愈加驚心動魄,皇后放浪形骸,小玄也給撩惹得興動如狂。

    顛狂了兩度,興至極濃處,皇后忽命簪兒打開拔步床前廊兩邊的內櫥,勾摟著男兒一同玩賞。

    小玄抬眼望去,頓時耳根燒熱,原來櫥中陳列著棍、棒、鞭、繩、鉤、錐、鎖、枷、鈴等器物,更有些奇形怪狀,根本不曉得是啥東西。

    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或懸或臥,擺放得井然有序,粗略一眼,便知做工十分精巧,聚在一起,整個櫥內便彌漫著一種靡蕩與恐慌混合的奇異氣息。

    「瞧,都是我收藏的寶貝。」皇后竟然道。

    小玄看得似明非明,心裏好奇,但哪敢亂問。

    皇后卻指那些物事一樣樣解說起來。

    「那是荊棘鎖,拿來拘人,誰都不敢亂動。」

    「那是璿璣棒,變化無窮,令人欲罷不能。」

    「那是迷情鈴,音質奇美,搖起來魂魄俱酥。」

    「那個叫噬骨鞭,一鞭抽上去,外邊的肌膚是好的,內裏的骨頭卻似斷了一般。」

    皇后自顧自地念叨,如同孩童在炫耀心愛的玩具。

    小玄覺得不搭腔更顯尷尬,沒話找話說:「這些都是從哪裏找來的?」

    「大多是各地貢的。還有些是晁紫閣命宮裏的匠師特製的,這兩年,許多都交與天機島去做。」皇后道,又咬著男兒耳朵低語:「譬如那只歡喜枷,專門用來擺布女人的,就是象雄國王貢的。」

    小玄聽得面紅心跳,不禁想入非非。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吐出嫩嫩舌尖,蘭息微吐著描摹著他的耳廓。

    小玄點點頭。

    「去把那個取來。」皇后朝櫥中呶了下嘴。

    簪兒即順其所示,從櫥壁上取下了根裝飾著寶石長長的鞭子,雙手托著送到小玄跟前。

    小玄接過長鞭,見其通體晶瑩,紫彩流蕩,只不知是何物所製。

    「此物叫做紫霓鞭,乃我師父親手煉造,奴家最愛的。」皇后盯著長鞭道,漆眸閃閃發光。

    小玄掂了掂,只覺甚為趁手。

    「打我。」皇后輕聲道。

    小玄愣了下。

    「用它抽奴家!」皇后喘息起來,放開男兒,撐手朝後挪退,此時顛狂了兩度,身上只餘條半遮的紗子,周身白晃晃的羊脂酥乳一般。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雖然已知其嗜,但真要下手,仍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心肝,拿出九五之尊的氣魄來!」皇后目光灼灼盯著他。

    小玄終於一鞭揮出,抽擊在她右肩上,並未怎麼用力,赫見膚上高高地浮起一條鞭痕,邊沿異樣清晰,有如蜿行雪中的紫蛇。

    皇后嬌哼一聲,叫道:「再來!」

    小玄唬了一跳,駭然瞧瞧手中鞭子,豈敢再動。

    「別怕,奴家學過護體秘術,這點傷轉瞬即癒。」皇后嬌喘道。

    「真的?」小玄將信將疑,見她眸中盡中熾熱與渴盼,自個其實也是心癢之極,遂又揮出一鞭。

    皇后嬌軀一顫,咬著牙竟道:「再重些,用力!除了臉,哪裏都可以打!」

    小玄額頭冒汗,手上稍微加力,朝她臂上甩出第三鞭。

    皇后輕啼一聲,雙手托握住兩只飽滿尖翹的玉乳,鼻息咻咻道:「來,朝這裏抽!」

    小玄喉節動了下,「唰」的一聲再次揮鞭,刹那間又一條豔麗無比的紫蛇出現在如酥似雪嫩乳上,爬過高高腫起的一顆乳蒂,順著玉峰的曲線蜿蜒起伏,如同活物般栩栩如生。

    皇后乍然尖叫,喉底泄出一串急促呻吟,痛楚的聲音裏含滿淫蕩的興奮。

    小玄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酥胸,不由百脈俱沸,心底竟隱隱生出一種詭異而奇妙的感覺,如狠似怒,快意非常。

    「瞧,是不是很美?這鞭子能讓女人變得更加迷人……」皇后吟哦道,手指竟然摸到了乳峰的鞭傷之上,先只輕輕搓揉,後來竟摳得自個渾身哆嗦,眸子裏卻盡是迷醉痛快,甚至還有一絲誘人陷落的瘋狂。

    小玄瞧得陣陣心悸,忽覺婦人那痛苦神情媚之入骨,心中酥麻:「既然如此她才快活,我又何必蠍蠍螫螫!」驀的狂野起來,接再不用皇后催誘,一鞭接一鞭地抽擊在雪軀上,赫感欲罷不能,有如上癮。

    皇后尖聲嬌啼,給鞭得滿床翻滾,雪膚上鼓起一條條紫紅色的蛇,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小玄只覺道道不明的炙熱與陰寒從四面八方撲來,忽感面上不再氣悶,仿佛那七邪覆已同自己融為一體,不禁魂悸魄動。

    「這才是奴奴的皇上,這才是日月皇朝的天子!」皇后顫聲呼道,接下口中「陛下」、「皇上」、「萬歲爺」叫喚個不停。

    小玄聽入耳內,驚濤駭浪間倒真有了一絲九五之尊的恍惚,玄陽寶杵高高昂起,朝天怒指。

    「奴奴要給你打死了!小魔王,奴奴今兒就死你手裏好了!」皇后嬌嬌軟軟地喚,香汗淋漓膚發盡濕,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裏邊撈出來。

    小玄一聲不吭,沒人發現,七邪覆眼洞內的那雙黑眸漸漸冰冷,染了層噬血的邪魅。

    「罵我!說髒話!」皇后忽道。

    小玄渾渾噩噩,胡亂罵道:「潑婦!」

    「繼續!」皇后喘道。

    小玄一時沒了詞,在千翠山之時,崔采婷就對門下管教極嚴,汙言穢語懲罰甚重。

    簪兒忽貼到他耳邊,悄聲道:「浪騷蹄子。」

    「浪騷蹄子!」小玄立道。

    「再罵!」皇后一臉陶醉。

    「賤人!」簪兒又提供了一個,她雖是皇后的不二心腹,但平日裏難免會挨些責罰打罵,能趁機羞辱下高高在上的主子,還是有點點報仇的快意的。

    小玄搖了搖頭,只覺這個詞羞辱之至,豈知心底一股邪念湧動,竟然脫口而出:「賤人!」

    「別停!」皇后嚶嚀催促,嬌軀難耐地在床上蛇般擰扭。

    「淫婦!」簪兒繼續壞壞地出謀劃策。

    「小淫婦!」小玄即道,只覺這個甚好,帶感之極。

    皇后眼餳頰暈,呻吟道:「手別停啊!」

    小玄用起狠來,喝罵道:「小淫婦是哪個?」

    「是奴家。」皇后酥胸如波起伏,如饑似渴地望著男兒手中鞭子。

    「聽不見!」小玄霸道地喝,心底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念愈湧愈劇,一鞭子抽在她乳峰上,正中那尖尖勃翹的奶頭兒,「叭」地一聲異樣清脆。

    「啊!」皇后痛叫一聲,重重地跌在錦被上,急提聲道:「是我!小淫婦是奴奴!」

    「答得太慢了!」小玄揚手又是狠狠一鞭。

    「奴家就是淫婦,皇后就是淫婦!心肝還要聽什麼,小淫婦都叫與你聽……」

    皇后迭聲啼呼。

    「是誰的小淫婦?」小玄悍然繼喝。

    「是陛下的小淫婦!是心肝兒的小淫婦!是崔小玄的小淫婦!」皇后淫聲褻語流水般叫了出來,忽似痛得挨不過了,慌怯怯地往後挪退,腿心裏水光閃動,在床單上拖出一痕濕漬。

    小玄見她可人極絕,驀爾想起此乃當今皇后,接又想到她平日裏那雍容端莊的模樣,心中更是瘋魔,喝道:「竟敢躲!」再又一通狠抽怒鞭,不想亂中失了準頭,竟然一鞭抽到婦人腿心裏去。

    皇后發出半聲嚇人的尖啼,如遭雷殛般整個人抖做一團。

    小玄大驚,心裏叫道:「這下可打壞了!」

    旁邊簪兒目瞪口呆,也給嚇傻了,卻聽皇要斷氣似地悶哼:「心肝快來……小淫婦要丟。」

    小玄慌忙上前,傾軀壓上,肉棒方才觸到花底,倏見玉蛤綻跳,一大股燙物猛地噴了出來,衝得寶杵一塌糊塗,竟是於痛極中丟了。

    皇后兩手死死地揪扯著床單,渾身痙攣,咬著朱唇不住抽摔。

    小玄豈敢再有片刻耽擱,正要插入,驟見婦人從玉蛤到菊眼皆高高地腫了起來,眨眼間擠脹得不見絲縫,不禁懵住:「這一進去,還不把她痛死!」

    他正在驚疑,卻給皇后飛手過來,將龜頭往下一壓送入股心裏去了。

    小玄刺入腫處,立感內外俱給密密裹住,四面八方團團堆擠,滋味赫是奇美,一時骨頭都酥了。

    「痛殺奴奴了!」皇后大聲哼吟,口中亂嚷亂叫:「小淫婦不活了,陛下今兒就把小淫婦操死吧!」

    「小淫婦!說!還要怎樣?」小玄狂野起來,一通長突深搠,將婦人兩瓣腫脹花唇抽拽得揉入翻出,蜜汁橫流。

    「要你把小淫婦的花肝兒搗碎!要你把小淫婦弄哭!讓小淫婦哭出來!」皇后烏雲散墜,叫得聲嘶力竭。

    「花肝是什麼?就這個麼?」小玄喝問,沒棱露首地極力搗戳,鐵莖接連刺著肛底那團肥物,只覺奇滑異潤,真比前邊花心還要美味,不禁貪戀無度,龜頭都木了。

    「就那!就那!你使勁!」皇后啼鬧個不住,嬌軀時僵時酥,一副尋死覓活的妖態,花底粉滴蜜墜,早已浸透秀榻,濕漬片片。

    簪兒幾時見過主子這模樣,花內不由酥一陣麻一陣地癢熱,又瞥見娘娘花底那顆腫得不成樣子的肉蒂竟然探出頭來,嬌嬌顫顫地勃著,按不住自作主張,探手過去用指壓住一頓揉弄,另一手則攀抱住男兒臂膀,用身子頂著助他抽添。

    小玄得美娥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抽聳之勢有如驚龍怒蟒,瞧見皇后兩乳勃得格外尖翹,遂騰出手去連奶頭一塊扣住,百般揉搓捏握。

    「只管捏碎它!弄壞我!弄壞我!小淫婦又要流了!」皇后求似地喚,聲如斷腸,驟然失聲,果真痛哭了出來。

    小玄發狠一捏,竟忘了自個的手勁有多大,半分沒有留力。

    皇后乍地尖啼,花底泉眼一綻,數股晶瑩尿汁直迸出來,突泉般衝到尺許高,方才力盡回落,灑得賬內三人發上身上盡濕,緊接著玉蛤鼓凸,股股白漿忽從腫脹處迸出,卻是又丟了身子。

    小玄渾身通泰,兩手拑緊皇后腰肢,眼睛盯著她那勾魂奪魄的美態,暴風驟雨般一通狂衝怒突。

    「在丟呢!在丟呀!你還你還……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皇后嚶嚀亂啼,一股股熱氣騰騰的混著尿汁的陰精噴出,吹甩在男兒腹上。

    小玄怎肯相饒,照舊發狠鼓搗,皇后臀部本就格外豐腴,此時股溝股眼皆俱腫壞,更是出奇肥美,令他欲罷不能。

    皇后驀地美眸翻白,腸頭遽然抽搐,後邊亦跟著丟了起來,一抹蝕骨的花膏吐出,厚厚地裹住龜頭。

    「又是那東西!」小玄不知遇見何物,想要拔出來看,然卻一陣筋麻骨軟,精關乍然酥透,便是九鼎還丹訣也鎖禁不住,急將寶杵刺住花肝,悶哼聲中,一注注早已沸騰的寶精全都射了上去。

    「心肝兒!」皇后抑啼一聲,滿股麻壞,肥臀高高抬起,前後又是一陣死去活來的大泄。

    ****** ****** ****** ****** ******

    翌晨。

    簪、璫、鐲、璧四婢齊聚屋中,圍著小玄伺候更衣,皇后則歪著身子倚在一張椅子裏瞧著,似乎不敢坐正。

    小玄任由眾婢擺布,只不住轉頭瞧她。

    「都瞧了一晚上,還沒瞧夠麼?」皇后笑嗔道,經玄陽寶精一夜澆沐,真個雨後嬌花般容光煥發鮮媚絕倫。

    小玄瞧瞧旁邊,欲言又止。

    四個小娥嘴角含笑,神色如常。

    穿戴停當,皇后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仔細打量。

    此時的小玄頂戴通天冠,身著袞袍,足踏黑舄,加上猙獰的七絕覆,倒真有些君王氣象。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又幫他整了整襟口,笑道:「好了,我們可以走啦。」

    「去哪?」小玄微微一怔。

    「請陛下移駕水簾香榭。」皇后道。

    「為啥要到那邊去?」小玄問。

    「一則因為天氣炎熱,那邊最為涼爽。二則因為地方較小,無法同時容下太多人,好讓那些人輪換快些,免得時間一長,你這冒牌天子生出破綻來。」皇后微笑道。

    兩人出了屋子,雖沒幾步路,卻仍上了乘七寶香輦,在眾宮人的簇擁中朝水榭行去。

    「真的好了嗎?」小玄在忽悄聲道。

    「真好了,喏,你瞧。」皇后立時會意,捋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賽雪的玉臂來,莫說傷痕,便是丁點瑕疵也無。

    「那裏呢?」小玄滿臉關切。

    「那裏慢些……不過也快好了,晚上讓你驗證。」皇后暈著臉悄聲道。

    「好神奇。」小玄讚道。

    「這下放心了吧。」皇后笑吟吟道。

    「這秘術從哪學來的?」小玄隨口問。

    「不告訴你。」皇后神神秘秘應。

    小玄深知門派之防,便不再問,誰知皇后卻道:「臣妾這門功法,叫做「還形鑄體水髓咒」,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修體還元,乃東海逍遙門不外傳的護體療傷聖術。」

    「東海……逍遙門?」小玄怔了怔,猛然道:「逍遙郎君!」

    皇后點點頭。

    「你師父就是……就是……」小玄訝道。

    「就是他。」皇后答。

    小玄大吃一驚。

    「怎麼了?」皇后睨了睨他。

    小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這女人身上真是藏著太多的秘密。

    一行人到了水邊,閻卓忠同鄧斐已領了幫內相在橋頭等候,見他們過來,趕忙上前迎接。

    小玄攜皇后下了七寶輦,同他們沿石橋上了水榭,宮娥挑簾迎入,但見榭中正北已擺了張透雕雲龍護屏榻,榻上靠背、引枕、毯子俱全,兩邊各設數椅。

    閻卓忠扶小玄登榻坐定,皇后跟上前來,拉過毯子幫他蓋在腿上,見其微有詫色,微笑道:「這水榭裏甚寒,陛下尚未大安,可別受涼了。」

    小玄恍然大悟,皇后這是要他擺出傷病未愈的樣子,容易蒙混過關。

    皇后忽又貼近過來,在他耳邊悄聲道:「別這麼正襟危坐的,歪著,才像身上還沒好。」

    小玄這才放鬆下來,半裹毯子,倚著引枕舒舒服服地歪坐著,閻卓忠同鄧斐則立在一旁陪著。

    皇后優雅地坐在一邊,端莊而雍容,小玄心猿意馬地瞧著,一時間怎麼都無法把她跟昨晚聯係起來。

    四人說著話,過沒一會,便有內相來報,說是各宮各苑到了,俱在雍怡宮外候著,皇后便道:「都宣進來吧,才人以上入榭,餘者只在外邊請安罷了。」

    少頃,眾妃嬪陸續進入榭中,先是湯貴妃同唐淑妃領著幾個嬪進來,各賜了坐;接下是婕妤及美人,最後方是才人,這些只能立著。一撥叩行大禮,請了安,各說上幾句,便輪換下一撥進來,饒是如此,也耗去了許多時候。

    晁紫閣雖然房中不濟,後宮卻是異樣龐大,說是四妃九嬪,實則多達二十來個,其餘的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采女更是不計其數。

    此時水簾香榭中的場面比當日觀煙樓上更大,況且還是眾目所聚,小玄手心捏汗如坐針氈,莫說昨晚沒把那百羞秘卷看完,便是全都看了,此際也無法記住太多,瞧著那些花一團錦一簇的妃嬪,除了湯妃、糖妃、龔真真、羅可兒等寥寥幾個,餘者大多不知哪個是哪個。

    他不敢多言,又不能完全不開口,只好裝作精神不濟,有氣無力的偶言兩句,盡揀些皇后教過的、模棱兩可的話說,有些眼看著快要答不上來了,皇后便接過話去,幫他應對。

    湯貴妃同唐淑妃逕直據坐到榻沿,地位在眾妃嬪中明顯有些超然。二妃談笑生風,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起皇帝的傷勢、用藥、胃口和睡眠如何。

    小玄見兩人坐得甚近,生怕糖妃認出自己的聲音,說話時暗壓著嗓子,而晁紫閣的聲音原本就多變,並沒哪個起疑。

    湯貴妃依舊言詞風趣,她身子煞是豐滿,腴處玉潤珠圓,酥胸更是驚心動魄的滾碩,但最誘人的還是她那出奇白嫩的肌膚,猶如羊脂凝就,令人情不自禁想去捋下看看。

    「她這肌膚畫上可畫不出來……」小玄不覺有些走神,「從前那膚似「初凝塞上酥」的楊太真便是如此吧?怎巧都是個貴妃哦……」

    忽有個妃子到近前叩首,嬌滴滴道:「臣妾給陛下請安了。」

    小玄抬頭望去,見那妃子蛾眉細長斜飛鬢中,右頰近眼處貼著朵奇異花鈿,心中一個鶻突,原來就是皇后要他提防的那個袁充容,道:「平身。」

    袁充容站起身,道:「陛下可是好些了?妾身可是日夜牽掛。」

    「聖體未安,這宮裏又有哪個不牽掛的。」皇后不鹹不淡地刺了一句。

    袁充容並未理會,只望著皇帝繼道:「陛下離開錦心殿也好些時日了,不知何時會搬回來呢?」

    皇后一聽,立時黛眉倒豎,斥道:「這宮裏,皇上愛住哪便在哪,還用得你來管麼!」

    榭中一時鴉雀無聲。

    「娘娘莫要見怪,只因皇上此前多在錦心殿歇息,日常起居都慣了的,因此賤妾才敢問上一句。」袁充容言笑晏晏道,話裏竟是軟中帶硬。

    「這話就更奇了,難道皇上在本宮這裏就待得不慣了?」皇后冷冷道。

    袁充容沒再接口,只把眼睛望著榻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小玄見她眸中波光流蕩,似是能說話一般,不覺神魂顛倒,驀爾暗自一驚,趕忙收攝心神,冷聲道:「朕在皇后這裏待得可舒服哩,往後只住雍怡宮了!」

    袁充容微微一怔,眸底掠過絲迷惑之色,忙應道:「全憑陛下主意。」這時又有一撥妃嬪入榭請安,便隨同撥人告退出榭。

    小玄眼睛突然一亮,瞧見個妃子進來,雖然同行的妃嬪還有幾個,卻皆黯然失色。

    只一眼,小玄便認出她就是昨夜在畫上看見的那個靈妃奶拉忽。

    那靈妃長睫低垂,神色清冷,然卻妖嬈自生,舉手投足間風情萬千,偶一抬眼,那對寶石般的藍色眸子便即蕩透心房,教人如浸綠湖碧海。

    小玄瞧得目光發直,幸好眼睛藏在七絕覆內,才沒讓人發現。

    這靈妃話語不多,請了安,即也隨同撥人退出榭去。

    接下進入榭中的妃嬪換了一撥又一撥,小玄始終沒瞧見昨夜畫上的那個雪妃,忽地發現,心底竟然有些失落。

    就在這時,忽有名內相匆匆入榭,對鄧斐低語了幾語,鄧斐眉心微蹙,面色凝重地與閻卓忠商議了幾句,便走到皇后旁邊,俯下身低聲悄語。

    湯貴妃同唐淑妃照舊說著話,只不時把眼瞟到皇后那邊去。

    皇后凝思片刻,站起身,不動聲色地走到小玄跟前,榻上三人皆抬起頭瞧她。

    「怎麼了?」小玄問。

    皇后卻對湯貴妃與唐淑妃含笑道:「相國大人、唐大將軍及戶部尚書李大人一塊來了,已到了雍怡宮外。」

    「我爹來了?」二妃異口同聲,齊吃一驚。

    小玄也頗感詫異,他已知晁紫閣長年不下迷樓,朝政俱由幾個坐鎮玉京的大臣打理,沒有大事,是不會來的。

    「他們忽上迷樓,卻是為何事而來?」湯貴妃鎮定地問。

    「沒說,只是要立刻見皇上。」皇后道,這才轉過臉去,一雙妙目定定地望向小玄。

    小玄看見她臉上掛著微笑,眸底卻隱有憂色。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10:35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54
(第八回)烽煙四起

    小玄一陣緊張,心中怦怦疾跳:「不會是事情敗露了吧?」

    他做賊心虛,只盼皇后能找甚托詞把這幾個大臣擋回去,卻聽皇后道:「既然如此,三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大家今兒就到這吧。」

    「娘娘說的是。」湯貴妃道,便與唐淑妃從榻沿起身,兩邊有座的妃嬪也趕忙立起,同其餘宮人齊齊叩首,紛紛告退退榭。

    「這地方就讓與你用吧,我回去等你。」皇后對小玄道。

    「你不留下來?」小玄心中一慌。

    「臣妾若不回避,幾位大人心裏邊怕是要不高興的。」皇后笑道。

    「我……這會身上乏了,不如改日再見他們吧?」小玄瞧瞧旁邊還立著閻卓忠與鄧斐兩個,不敢把話挑明。

    「陛下,三位大人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皇后正色道,見他戰戰兢兢,上前悄聲道,「別慌,早晚終須一見。他們都知你傷病未愈,這時候還來,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聽一聽,我們心裏邊也有個底。」

    小玄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三位都是朝中重臣,擅於處置各種難題,你倘若不懂,或者拿不定主意,便聽他們的。」皇后叮囑道。

    小玄點點頭。

    皇后又對閻卓忠與鄧斐道:「聖體未愈,易乏易倦,你們在這裏看著些。」

    兩人趕忙應了。

    皇后便命黃門官傳旨:「宣三位大人到香榭見駕。」這才領著一幫宮人去了。

    過不多時,三位大臣已隨黃門官進入榭中,朝服整齊,俯伏榻前,山呼朝拜。

    小玄見他們如此,心中稍定,想起其中一個是湯妃的爹,一個是唐妃的爹,登感親切,竟忘了裝病,掀起毯子就下榻相扶,喚道:「三位大人快起來!」

    殊不知晁紫閣素來威傲,從未對臣屬有過如此,三臣心中一驚,齊聲道:「陛下聖體未安,豈可下榻。」慌忙同閻卓忠與鄧輩把他扶回榻上。

    「這模樣,肯定不是來捉我的!」小玄心頭愈定,笑道:「沒事沒事,躺了這許多天,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三臣面面相覷,心中皆自悄忖,今上何時變得這般親和隨意了?

    湯國璋清了下嗓子,奏曰:「聖上龍體欠安,臣等便來煩擾,著實心裏不安,只是眼前突來了幾樁事情,甚是緊迫,臣等位列朝綱,食君之祿,不得不啟奏陛下。」

    「不妨,朕已好得差不多了。有甚事情,三位大人盡管說來。」小玄和顏悅色道。

    三臣對望一眼,湯國璋道:「李大人,還是你先請吧。」

    那戶部尚書李翰馥也不推辭,面色凝重道:「稟奏陛下,隨三月前泰州發大水,上月濟縣等地瘟疫肆行,昨夜,向陽諸縣又地動山搖,房屋倒塌,田傾路毀,百姓死傷無數。」

    小玄啊了一聲,猛然坐直起身。

    慌得榻前三人急道:「陛下莫急。」

    小玄驚道:「向陽諸縣在哪裏?」

    李翰馥答:「玉京往西南四百餘里。」

    「怎會這麼多災禍一塊來……敢情是那魔頭作惡太多,遭到天譴了?只是為何卻落在了黎民百姓的頭上……」小玄心裏暗暗嘀咕,問道:「眼下那邊情形如何了?」

    三臣素知今上不太在乎這些,瞧見他似有所動,心中俱是一陣振奮。

    李翰馥道:「已調派許多官員軍役前往了,只是向陽諸縣一帶大旱已久,早就民窮財盡,今又遭逢大難,可想而知,此時定是流離失所餓殍遍野了!」

    「那就快快調錢糧賑災!」小玄即道,這個他還是懂的。

    「原該如此,只是……」李翰馥遲疑道。

    「只是什麼?」小玄問。

    「只是眼下已無錢糧可調。」李翰馥歎道。

    「玉京如此繁華富庶,離得又不算遠,怎就沒有錢糧可調?」小玄奇道。

    「玉京之繁華……只是表面而已,其實府庫之中已經所餘無幾了。」李翰馥道,面上微現痛心之色。

    「怎會如此?偌大一個皇朝,府庫竟然所剩無幾?」小玄訝道。

    湯國璋接口道:「之前各地的幾次大災,朝廷已賑濟許多,加之奉天候西討雲州,衛國公北征作亂的蠻族,皆俱要花錢糧,是以日漸枯竭。」

    其實晁紫閣當年親征北方十五族,已耗費極钜,後築迷樓,又是花錢如流水,然這些三臣皆不敢言,只好轉言其它。

    小玄聽得眉頭暗皺,道:「既然府庫沒錢,哪裏還有錢糧可調?」

    直到此時,唐鳳山方才開口:「稟奏陛下,原本有一處可調,即乃皇朝最大的糧倉——大澤平原。」

    小玄聽他話中有話,問:「原本?」

    「原本可以從大澤征調錢糧。」唐鳳山道,「然臣等今日前來,為的正是此事,大澤令方少麟,已於三日前反了,接鄰州縣皆俱震動!」

    小玄吃了一驚,只覺名字熟極,問道:「方少麟……這大澤令方少麟為何要反?」

    「以臣等推斷……」湯國璋斟酌道,「方少麟數月前曾違抗聖旨,陛下雖未降罪,但料其已是驚弓之鳥,加之原左武衛秦湛乃是姐夫,前陣子陛下命人拿入天牢,因此決意反了。」

    小玄聽得一陣窩火,心忖:「那魔頭踹死德妃,還命人去捉她兄長,這下倒好,又逼反了個手握錢糧的大澤令!」

    湯國璋道:「此逆著實可惡,居然廣發討檄,妄列陛下十罪,其中一條,便是指陛下緝拿秦湛。」

    「那檄文怎麼說的?」小玄竟然道。

    湯國璋一陣遲疑,只道:「無非是些狂言妄語,無人當真。」

    「不妨,讀來聽聽。」小玄溫和道,心中只想知道晁紫閣還有哪些惡行。

    「既然如此,臣亦不敢匿避,一切伏乞聖裁。」湯國璋道,當即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展開讀道:「今天子繼天立極,然暴戾恣睢,弗敬上天。初登九五,便好大喜功,視蒼生為草芥,動輒幹戈,肆意殺戮,罪之一也。」

    「這頭一條,聲討的是那惡魔肆起兵戈,如親征北方十五族……」小玄心道。

    「不思祖宗德業,絕君臣之道,極今古之冤,囚禁忠士,逼反良臣,三綱已絕,廉恥全無,罪之二也。」湯國璋念道。

    「這第二條,說的是那惡魔迫害江應存、左武衛秦湛等忠良,逼反南宮陽及那個方少麟吧……」小玄暗忖。

    「寵信妖妃讒言,搜天下之財,窮民物之力,奢建行宮侈築苑圃,於迷樓晝夜宣淫,酗酒肆樂,以糜器蕩技穢漫宮闈,罪之三也。」湯國璋繼念。

    「這個是說那惡魔因為聽信了我師父的話,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築造迷樓麼?」

    小玄心中怦怦突跳,坐立不安。

    「斷恩敗度,大壞彝倫,廢蔽賢妃,肆斃良嬪,誕造刑室,以虐殺宮人行樂,實乃殘忍慘毒敗倫喪德,極古今未有之惡,罪之四也。」湯國璋蹙眉讀道。

    「這是說那惡魔將雪妃打入冷宮,又毆斃南宮修儀及踹死德妃,還在煉心殿中虐殺宮娥取樂……」小玄聽得心驚脈跳。

    ……

    湯國璋一條條念了,最後道:「今天子沉湎酒色,紊亂朝政,四維不張,失信於天下,乃無道敗亡之象也,終至天下荒荒,黎民倒懸,可憐社稷化為烏有。今天地傷心,人神共憤,世人皆可討之。」

    小玄聽文中字字鏗鏘,擲地有聲,雖然聲討的並非自己,也不禁冷汗涔涔,心道:「這檄文條條屬實,那惡魔頭的確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可如今一件件卻全都算到了我頭上來了……」

    湯國璋見皇帝半晌不語,忙道:「以上皆為豎子狂妄之語,陛下莫要在意。」

    小玄依然沒吭聲,心裏越發覺這冒牌皇帝當得萬分不值。

    唐鳳山怒道:「豎子狂悖無禮,懇請陛下準允,臣即提兵橫掃大澤,以伸皇朝威德,複還社稷清平!」

    小玄無力地擺擺手,正要說話,已聽湯國璋道:「方少麟祖上仁德四布,信義素著,深得三朝天子厚愛,方能無功受祿而世襲大澤令,不想此子而今大逆不道,大辱朝廷,委實罪不可赦!」接下話鋒一轉,道:「然烈火軍長年戍衛玉京,離京遠擊,只怕宵小蠢動,都中震蕩啊,還請將軍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難道任憑豎子興風作浪!」唐鳳山沉聲道,「相國可是有甚良策?」

    湯國璋微笑道:「皇朝善戰者無數,大將軍莫不是把馮晉東忘了?」

    唐鳳山眼睛一亮,點點頭道:「馮夫子啊!多年未見,險些真給忘了。」

    湯國璋轉朝小玄拜道:「馮晉東為忠武將軍,有萬夫莫當之勇,擅奇門遁甲之術,麾下兵強馬壯戰將千員,統轄虎頭軍大部,兵力數倍於方少麟。且坐鎮定州,與大澤僅隔著中州,無須勞師遠征,若是遣之前往,必能蕩平大澤。」

    小玄心煩意亂,以他此時的眼界見識,自然是賑災更比平叛緊要,點點頭道:「平叛這事就依相國之言去辦,可那賑災又該怎麼辦?錢糧何處籌措,還勞三位大人想想辦法。」

    「陛下惦念此事,實乃蒼生之福矣!」李翰馥忙道,然卻欲言又止,「其實也不是完全無處籌措……」

    小玄急道:「大人請說。」

    李翰馥瞧瞧湯國璋與唐鳳山,見他們皆微點了下頭,遂深吸了口氣道:「據臣所知,平寧候扈鑒亭封邑萬戶,富可敵國,存糧如山,又恰在承恩城,距向陽諸縣甚近,或可救一時之急。」

    「救命要緊,那就先征調他家存糧救救急。」小玄即道。

    「只是……」李翰馥吞吞吐吐道。

    「只是什麼?」小玄望著他問。

    「只是平寧候乃皇后娘娘堂叔,只怕娘娘知曉後心裏不樂意。」李翰馥小心翼翼道。

    小玄哦了一聲。

    三臣皆俱凝望著他。

    小玄一陣躊躇。

    榭中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旁邊的鄧斐心中暗急,然卻哪敢吭聲,只盼皇帝能朝這邊瞧上一眼。

    李翰馥心中劇跳,不覺間額角滲出汗來,忽見皇帝朝自己望來,猛地跪了下去,顫聲道:「陛下莫要見怪,賑災籌糧之事,臣還是另想他法!」

    「大人快請起!」小玄忙道。

    唐鳳山朝李翰馥瞪了一眼,沉著臉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小玄沉吟道:「我們只是借上一借,將來會還的。眼下火燒眉毛了,三位大人莫要遲疑。皇后那邊,由朕去說,料無大礙。」

    三臣神情一鬆。

    「此事事關重大,須得陛下下旨。」湯國璋道。

    「那朕就下旨。」小玄乾脆利落道。

    「陛下聖明!」三臣面有喜色,心中暗暗稱許,只覺今日的皇帝與往時甚是不同,齊呼:「陛下以仁德化天下,真乃黎民之福!」

    湯國璋即時轉對閻卓忠道:「請公公著人去西台把廖大人請來,聖上要擬旨下詔。」

    閻卓忠趕忙應了,與鄧斐對視一眼,臉色有些發白。

    李翰馥卻是悄籲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汗。

    「那一切有勞諸位大人啦!」小玄道。

    「臣等受皇朝厚恩,委以心膂,安敢懈怠!」三人齊聲應。

    ****** ****** ****** ****** ******

    小玄從水簾香榭出來,回到屋中,只見皇后面籠寒霜安坐不動,不禁一驚,想起鄧斐先前走得飛快,心中已是明了。

    他咧嘴一笑,故做輕鬆走上前去。

    「臣妾且問一句。」皇后輕輕道,「向陽諸縣受災,憑啥征調我四叔家的存糧?」

    「這……」小玄滿面堆笑,雖給臉上的七絕覆遮去了大半,道:「這不救急嘛,李大人說,向陽縣那邊之前久旱,今又遭逢大災,已經餓死好多人了。」

    「救急朝廷幹嘛不救!他李翰馥幹嘛不救!他家裏親戚幹嘛不救!倒非要我家來救?」皇后聲音驟然拔高,一雙鳳眼瞪得圓溜。

    「你四叔手裏有些存糧嘛,且在承恩城,離向陽較近嘛。」小玄陪笑道,心底陣陣發虛,「昨晚帳子裏明明騷浪得可人,怎麼一生起氣來卻是這等嚇人……」

    「誰家的錢糧不是苦苦積攢下來的,難不成還是天上掉下來的?難到手裏有糧,就得平白無幫地交出來?難到離向陽近,就得莫明其妙地送與人家?這是哪家的王法?究竟是日月皇朝的王法?還是你崔小玄的王法!」皇后怒容滿面。

    「只是先借一借,等來年收成好了,到時定加些利息一塊兒還與你四叔,再說救世濟民,乃是大功德,積福多多的。」小玄戰戰兢兢地連陪好話。

    「等收成好了?誰曉得啥時候收成能好!利息?府庫連年空虛,你崔小玄連本錢都沒有,又能從哪變出利息來!去偷還是去搶呀?」皇后字字如刀。

    小玄給嗆得面青面綠,一時接不上話來。

    「才做幾天皇帝呀,就忘了自己是誰了?」皇后厲叱道,「姓崔的我告訴你,本宮既能扶你上天當皇帝,便也能讓你翻船落水做王八!」

    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竟然有如潑婦罵街?

    「王八」二字居然也能從她那誘人小口裏冒出來?

    還有,這還拐彎抹角……簡直就是指名道姓地罵人麼!

    小玄想定,驀地火冒三丈,多日來的種種憋屈及鬱悶全都暴發出來,怒道:「這窩囊皇帝,藏頭縮尾盡背黑鍋,小爺我還不做了!」

    「你!」皇后猛地從椅上立起,一根尖尖玉指直戳到他鼻子前。

    「啥狗屁皇帝!芝麻大的事都做不了主,今兒起誰稀罕誰當去!」小玄梗著脖子大聲道。

    「你說的啊!既然不是皇帝,從今兒起,休要再碰本宮一根手指頭!」皇后勃然大怒。

    「我若再碰你,便是你孫子!」小玄脫口而出,一副一拍兩散誰怕誰的模樣。

    兩人一時僵住,只把守在屋中的璫兒嚇得渾身悄抖。

    ****** ****** ****** ****** ******

    子時,金霞帳內。

    小玄與皇后背對背地臥著,隨著夜漸深濃,怒氣亦漸漸消去,心中思量:「她的話雖然難聽,但征糧之事著實是令她家裏人吃虧了,護著家人,也是常情,況且我還來個先斬後奏……」

    他越想越覺過意不去,便悄悄轉身挨了過去,低聲喚道:「夫人。」

    皇后肩膀動了一下。

    「皇后。」小玄又輕喚了一聲。

    「誰是你皇后!」皇后冷笑一聲。

    「的確是我不好,這麼大的事情都沒先跟你商量一下。」小玄軟語陪罪。

    皇后一聲不吭。

    「娘子……梓童……」小玄換著稱呼連喚了幾聲。

    皇后依舊概不答應。

    小玄鼓起勇氣,輕輕扶抱住皇后肩膀。

    「別碰我。」皇后冷冷道,「是誰說的,再碰我就是什麼?」

    小玄面紅耳赤,忽然輕輕叫道:「奶奶。」

    皇后驀地怔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憋了須臾方道:「乖孫兒叫奶奶幹嘛?」

    「叫奶奶別生氣了,再氣惱下去,額頭便要長皺紋了……」小玄燒著臉道,暗暗佩服自己的厚顏無恥。

    皇后忽會轉過身來,張臂摟抱住他。

    小玄愣住。

    「好啦,饒了你吧。」皇后正容道,「臣妾思量,你初登九五,也的確需要施些恩澤與天下。」

    小玄心頭一鬆。

    「還有,幾個老頭早已對晁紫閣頗有微詞,你這麼做,對他們亦是一番安撫。」

    皇后繼道。

    小玄胸口乍暖,驚喜交加地抱緊她。

    「臣妾就依你這回,只求陛下往後莫再欺負奴奴家裏人啦。」皇后嬌嬌軟軟道。

    小玄見她嬌媚絕倫,不禁情懷蕩漾,口中就貧了起來:「那只欺負你可好?」

    「但憑陛下處置。」皇后竟如是道。

    「小淫婦在哪!」小玄悄喝。

    「你懷裏。」皇后嫵媚應。

    接下自然又是一番濃雲密雨,由璫兒伺候著,在金霞帳中一樣樣試那櫥中秘器,皇后興致勃勃,小玄也自欲罷不能。

    小玄何嚐遇過這等詭秘刺激之趣,只覺新奇之至,跟以往一比,同夭夭的溫存簡直就如小兒過家家一般,這一夜愈加靡蕩,幾如上癮,竟與皇后顛狂至天亮。

    一晃又過了半個多月,小玄傷勢盡愈,期間還運行了碧憐憐所授之法一個周天,心裏悄悄地計算著日子,等待著徹底解開蜮魘引的最後時刻。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15:26 編輯

timo08 發表於 2017-12-17 19:56
(第九回)鼙鼓動地

    這一天終於到來。

    小玄熬到了半夜,方才悄悄起身打坐,依著碧憐憐所授之法行氣運功。

    皇后忽有感似地醒來,惺忪中瞧見男兒呆坐身旁,神情如癡若醉,不由吃了一驚,趕忙坐起,扶額摸臉連聲喚問。

    然而小玄只是一言不發,渾渾噩噩地形同癡迷。

    皇后越發驚懼,只道是傷勢發作,手忙腳亂了一陣,便喚來簪兒,命她到儀真宮去請迷妃。

    「別去,我沒事。」小玄終於開口。

    「可嚇死我了,你到底怎麼啦?」皇后急問。

    「沒事。」小玄只道,終於倒身躺下,昏昏而睡。

    熬到早上,各宮各苑過來請安,皇后只好命簪兒守在屋裏,細細叮囑了一番,方才出門離去。

    小玄如若大病,依舊昏昏躺在床上,心思盡沉浸於往事之中,飛蘿、水若、婀妍、師父,還有幾個師姐的身影翻來覆去地浮現眼前。

    「她們現在怎樣了?」

    如同打開了堤壩的閘門,思念江河之水般傾泄而出,奔湧如潮無以遏止。

    旋又想到武翩躚身上去,心忖:「白眉口口聲聲說她會對我不利,可她非但授我神兵奇技,更幾次遏盡全力救我,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誤會!」

    經曆了這麼多,此時的他對武翩躚已是堅信不疑,即便在某個瞬間稍起疑念也會覺得是種褻瀆。

    因此,他連丁點去找武翩躚詢問的念頭都沒有。

    「簪兒。」小玄猛地坐起。

    「陛下。」簪兒趕忙奔到床邊。

    「著人去把閻卓忠叫過來。」小玄道。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急匆匆趕來,喘著氣磕頭:「不知陛下喚奴婢何事?」

    「棲霞宮在哪,你知道麼?」小玄問。

    「奴婢知道。」閻卓忠稍微一怔。

    「帶我去。」小玄道。

    ****** ****** ****** ****** ******

    小玄同閻卓忠出了雍怡宮,生怕驚動別人,既不乘輿也不騎馬,只帶了兩個內相便往棲霞宮行去。

    時下天熱,閻卓忠又十分肥胖,走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他心裏連連叫苦,臉上卻堆滿了笑:「陛下怎的忽然想去瞧程才人啦?奴婢這就叫人通報去,好讓程才人高興高興,也好焚香煎茶迎接聖駕。」

    「不必。」小玄只道,沉吟了片刻忽問,「你可知曉雪妃在家裏排行第幾?可有姐妹?」

    閻卓忠一聽他叫「雪妃」,趕忙換了稱呼:「排行第幾這個不曉得,奴婢只知道雪妃娘娘乃奉天候三夫人所出,好像有個胞妹,聽聞根骨奇佳,自幼便給送到山上跟仙人修行去了。」

    小玄深深呼吸,眼前心海盡是那魂縈夢牽的纖俏身影。

    棲霞宮位處迷樓最西邊,遠離諸宮諸殿繁華之處,四人走了足足柱香光景,終於到了門口,見兩扇大門虛掩著。

    「奴婢去請娘娘出來接駕?」閻卓忠又道。

    「就隨便瞧瞧。」小玄擺了下手,徑自朝前走去。

    兩名內相趕忙上前把門推開。

    一行人穿門而入,只見這棲霞宮明顯與別處不同,不見朱樓畫棟,更無湖石名木,頗為清冷,走了一會,也沒見個人影。

    「這冷宮的確夠冷的。」小玄心中感慨。

    走到一片竹林旁,忽聞淡淡花香,小玄微微一怔,閉目呼吸了須臾,便不往前邊的宮室去,沿一條石子小徑拐入竹林中,又行沒百十步,便望見翠竹中延出一帶籬笆,圈著幾棚花圃,數楹修舍,甚是清幽。

    他走到花圃邊上,隔著籬笆仔細往裏瞧,一眼便認出了其中幾樣,赫是甘華、屈佚、蛇銜、萐莆等家仙之物,其中更有幾株洞冥草,用以佩戴或煉器,便能照出幽隱鬼怪之形,極是珍稀,在逍遙峰上亦有栽種,崔采婷指定水若照料。

    小玄心中暗詫,轉念一想:「雪妃家世非凡,擁有這些珍罕之物,也不算奇怪。迷樓聚集了許多天地靈氣,種植靈物,倒也長得極好。」

    一行人推開扇小竹門,進入籬笆圍內,遠遠望見前邊有個小棚子,三面敞開,垂著幾尾瓜蔞,棚下有個小宮娥正蹲在灶前聚精會神地在熬煮什麼,小玄打了個手勢,留下閻卓忠與兩個內相,逕自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便聞得滿棚藥香,原來小宮娥是在煎藥。他在逍遙峰上之時,煉丹熬藥的活沒少幹,算是半個行家,稍稍一嗅,便知其中有幾味稀罕材料,當即細品分辨,心忖:「不會是那個雪妃生病了吧?」

    這時,又見小宮娥用布裹了把手,拿起冒著熱氣騰騰的陶罐,穩穩地將湯藥濾到瓷碗內,一股麻利勁兒,小玄瞧得發呆,不覺竟想到小婉身上去了。

    小宮娥站起身,兩手捧著碗,快步走向旁邊的修舍,小玄便在後邊跟著,見小宮娥一手輕推開門進入屋內,聽她喚道:「娘娘,藥煎好了。」

    「拿過來。」一個柔嫩的聲音道。

    小玄猛然一呆,但覺這聲音像極了水若,只是水若較為清脆,而這聲音則偏於輕柔,心中一陣激動:「這個定然就是水若的姐姐了!」

    「我不要吃藥,我要去園子裏摘瓜兒!」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喝了藥,就帶你去園子裏摘瓜兒。」柔嫩聲音道。

    「我不吃,湯好苦,我要找我哥哥!」那女子道。

    「乖,你把藥湯喝了,我就幫你找哥哥。」柔嫩聲音哄道。

    「難道是雪妃在哄誰喝藥?」小玄心中甚奇,聽那女子聲音並不像小孩,便走進屋中去看,只見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盤髮女子拿著碗匙,正要喂另一個女子,那女子披著及腰長髮,搖著頭不肯喝藥,眼睛轉到小玄這邊,驀地呆住,刹那間猛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尖聲大叫,瘋了似地雙手亂抓亂撥,登時將碗匙打翻,藥湯潑了一地。

    小玄嚇了一跳,見背對著自己的女子急轉過身,瞧見他頓時一臉驚詫,顧不得身上也給潑了熱湯,便去追那逃退到屋角的長髮女子,將她的頭臉緊緊地抱在懷內,口中連聲哄道:「不怕不怕,是做夢!是做夢呢!」

    這時「呯」的一聲門給撞得大開,兩名內相直撲入屋中,疾若電掣,小玄這才發現原來這兩名內相身手了得,緊接著閻卓忠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大聲吼道:「什麼事?快快護駕!」

    其實不用他叫,兩名內相已分掎角之勢守在小玄左右,四目掃視屋中,手上雖無兵器,然那架子氣勢,卻是淵渟嶽峙滴水不漏。

    「沒事沒事!我沒事!」小玄忙叫道,生怕那兩名內相就要動手傷人。

    「冰兒,快帶她出去,莫要驚擾了聖駕!」那盤發女子朝嚇懵的小宮娥沉聲喝,背對小玄四人,將懷中的長髮女子交到小宮娥懷裏,小宮娥便戰戰兢兢地將那長髮女子緊緊地扶抱住,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小玄只道是面上的七邪覆驚嚇著了那長髮女子,心中萬分疚歉,卻苦於不能除下。

    閻卓忠卻是皺眉盯著那冰兒扶抱著的長髮女子,一臉疑色,只因背對著,沒能瞧見臉面。

    那盤髮女子待冰兒將長髮女子扶出屋,方才上前兩步,朝小玄曲膝跪下,叩首道:「未知聖駕降臨,驚擾了陛下,賤妾罪該萬死!」

    小玄心中幾頓,只瞧一眼,便知這女子必定是水若的姐姐無疑,眉目活脫脫跟水若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那肌膚果如皇后所說,白得如酥似雪,頂上長髮盤起,只用條帕子鬆鬆著挽著,蛾眉輕凝清麗極絕,心中幾乎癡了。

    他猜得沒錯,此姝正是奉天候之女,程水若的胞姐程雪若,未給打入冷宮之前宮人皆稱之雪妃。

    「請陛下賜罪。」雪妃跪著又道。

    直至這時,小玄方才回過神來,道:「快起來!」急忙去扶,卻見雪妃身子微微一縮,似乎不願給他碰著,心中一怔,便訕訕地收回了手。

    「謝陛下。」雪妃道,自個兒站起身來。

    小玄悄忖:「晁紫閣肆殺忠臣,不但不肯聽勸,反而將她打入冷宮,她心裏邊定是十分介懷。」

    閻卓忠在旁察言觀色,便知這雪妃早晚重新得寵,遂把「才人」二字換了,滿面堆笑道:「娘娘,皇上今兒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賤妾乃是罪婦,豈敢有勞陛下探望。」程雪若只淡淡道。

    小玄滿懷歉意道:「我不請自來,適才驚嚇了那……那……」

    雪妃立道:「適才那個小娥,原乃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沒入宮中為奴,此前分派在賤婢身邊,原本甚是溫順聰慧,後來不知怎麼就患了心疾,膽子也變得忒小,賤妾見她可憐,便一直留在這裏,沒想今日驚擾了陛下。」

    「沒有沒有,是我驚嚇著她了。」小玄忙道,心中越覺親近:「姐妹倆都是同樣的熱心腸!」

    閻卓忠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色。

    小玄瞧瞧四下,忽喚道:「閻公公。」

    閻卓忠忙應:「陛下有何吩咐?」

    「那個……枕雪閣現下可還空著?」小玄問。

    「枕雪閣現下是林美人住著。」閻卓忠微怔了下,心裏道,這不是當日你親口讓林美人搬進去的嗎?

    「你安排個地方,讓林美人搬出去,這邊太過簡陋,把那枕雪閣換回給雪妃住。」小玄道。

    「這……」閻卓忠愣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雪妃已搶著道:「謝陛下美意,只是賤妾已在這兒住慣了,就不必再折騰了。」

    「她依然在生氣,不肯領這個情哩……」小玄心道。

    閻卓忠悄籲了口氣,心中懍然:「皇上竟然如此寵這雪妃,定是為當日將她打入冷宮之舉大生悔意了!」

    「那……這裏需要什麼,你只管告訴閻公公。」小玄只好道,轉對閻卓忠道,「這邊缺少什麼,但凡雪妃說了,你便只管照辦就是。」

    閻卓忠連聲應喏。

    「多謝陛下,賤妾這裏不缺什麼。」雪妃卻淡淡道。

    小玄想了想,忽然對又對閻卓忠道:「對了,那個江應存還在牢裏麼?」

    「是在天牢之中。」閻卓忠應。

    「你明兒就去把他放了,即刻官複原職。」小玄道,一心只想著能讓水若的姐姐高興起來。

    雪妃錯愕。

    閻卓忠更是目瞪口呆,好一會方道:「江應存原為門下侍郎,乃正四品大員,若要重新斷案,照例須得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及禦史中丞三司會審,至於官復原職,更須在會審之後……」

    「這麼麻煩!這麼審來審去,究竟要花多少時日?」小玄眉頭大皺,哼了一聲。

    閻卓忠微微一驚,想起今上素來諸事顛倒,毫無法度,稍為違逆,不定什麼時候便要掉腦袋,忙道:「不過如若陛下下旨,讓奴婢帶上前往天牢,料也能辦妥的。」

    「那朕就下旨!」小玄即道。

    雪妃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心中將信將疑,一言不發,只將眼前之事歸咎於昏君的喜怒無常。

    小玄見她毫無喜色,不覺有點失望,又問長問短了幾句,方同閻卓忠告辭,雪妃也不挽留。

    從棲霞宮出來,小玄瞧瞧跟在後邊的兩名內相,見他們身材面貌俱是平常,精氣神也無甚奇處,真個丟在人群裏找不出來的那類,忽對閻卓忠道:「他們兩個是誰?身手不錯啊。」

    「聖上誇你們呢,還不快過來磕頭!」閻卓忠喝,兩名內相便上前磕了個頭,皆俱面無表情,隱有一絲骨子裏透出來的傲氣。

    閻卓忠道:「這兩個奴才是兄弟,且都是啞巴,左邊這個叫阿福,右邊那個叫阿壽,因奴婢於他們家有點小恩,因此這兩年一直跟著奴婢,甚是機警,據說皆出自於一個叫做什麼鬼王門方外教派,修煉的是一門五鬼搬運術。」

    「鬼王門……」小玄心中一個鶻突,立想起曾聽二師姐李夢棠說過,鬼王門乃是個極其隱蔽的門派,門人稀少,然卻個個神出鬼沒,似乎許多天地中的大事隱隱約約都有他們的影子。

    閻卓忠嘿嘿一笑,壓低聲道:「他倆入宮後,項炯卻說久聞大名,曾私底下找他倆比劃過武技及法術,結果連敗兩場。」

    「項炯是哪個?」小玄問。

    閻卓忠呆了一呆,道:「陛下忘了?項炯就京裏的禁衛總領,乃龍牙衛及鳳翎衛中武技前三的高手。」

    小玄動容。

    「宮裏隱傳皇上遇刺傷及腦袋,因此近來行事與往時甚不相同,敢情非虛?」閻卓忠暗忖。

    「迷樓上有晁紫閣的許多黨羽,那三首惡婆也隨時會來尋仇,皇后那邊怕是不太穩當,倘若有個高手在身邊照應,多少也可安心些。」小玄心忖,遂道:「既然身手了得,且分一個與朕使喚如何?」

    「哎呀!奴婢早就想獻與陛下了,只怕陛下嫌他們方外人不知規矩。」閻卓忠即道,「這兩兄弟素來形影不離,陛下就一塊兒拿走吧,近兩年總有刺客潛入迷樓行凶,陛下確須留多幾個人在身邊才好!」

    小玄大喜,心下對這胖大太監越來越有好感,道:「那朕就不客氣了。」

    閻卓忠便對那阿福及阿壽道:「你們可聽見了,從今兒起,你們便跟著皇上,須得處處仔細,如果哪裏出了紕漏,我拿你們是問!」

    兩人應了,對閻卓忠竟是異樣之恭敬。

    次日,閻卓忠果然帶著聖旨將江應存從天牢中取了出來,只是官復原職卻沒辦成,須待三司會審後定奪。

    接下半月,小玄隔三差五便從雍怡宮溜出來,皇后只道他是去怡真宮見迷妃,殊不知卻是跑到棲霞宮看望雪妃,噓寒問暖大獻殷勤,常常是他說一句,雪妃便答一句,貌似恭敬,實則是敬而遠之,那拒人千里之意再明顯不過。

    小玄也不在意,覺得只要能看見她,心裏便自歡喜安寧,亦越發思念水若。

    ****** ****** ****** ****** ******

轉眼再過了十餘日,到了盛夏時分。

這夜金霞帳內又是春光無限,皇后香汗如雨,口中連連呼熱,璫兒及璧兒在旁邊打著扇也無濟於事。

    小玄同是汗流浹背,無奈道:「的確難當,連這風都是熱的。」

    皇后素來怕熱,哭喪著臉道:「一到夏天,我便要死了!」

    璧兒靈機一動,忽道:「水簾香榭那邊四面皆水,又有水幕環繞,最是涼爽,陛下同娘娘何不移駕過去,好過在這裏煎熬。」

    皇后一聽,立時道:「是了,我怎就忘了!」歡歡喜喜地對小玄道,「從今兒起,我們就到那邊睡去!」

    兩人披衣而起,乘了玉輿,在一眾大小宮娥簇擁中來到水簾香榭,一入其中,果然涼爽非常,同外間直如兩個世界。

    皇后心怡意暢,命人在榭內鋪滿冰簟,正要與小玄再續歡好,忽聞鄧斐在簾外報:「宰相湯國璋同驃騎大將軍唐鳳山來了,求見陛下。」

    榭內兩人愕然,皇后尚對征調她四叔家的糧賑災之事餘憤未消,頓時發嗔道:「怎麼回事?這兩人不知道聖體有恙嗎!就算有急事,白天闖本宮這裏也就罷了,眼下三更半夜的鬧騰什麼!」

    「兩位大人說十萬火急,無論如何,須得立即見到皇上。」鄧斐低聲道。

    小玄一聽,心中突跳:「莫不是又來了什麼大災?」趕忙對皇后道,「那就見一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轉對鄧斐道,「把兩位大人請到香榭來,朕在這裏見他們。」

    皇后生怕小玄又胡亂答應什麼事情,這回可不肯走了,只悻悻地避入屏風之後。

    過沒一會,便見閻卓忠同鄧斐引著湯國璋與唐鳳山快步進來,匆匆行至屏榻前俯伏朝拜。

    「兩位大人請起。」小玄忙道。

    二臣起身,湯國璋道:「臣等夤夜覲見,驚擾陛下歇息,著實罪該萬死,但望陛下赦罪。」

    「不妨。」小玄溫和道:「兩位大人定是有什麼緊急之事吧?」

    湯國璋道:「正是。因事關重大,須得陛下聖裁。」

    不等小玄發問,唐鳳山已立即接道:「臣接到從雲州傳來的急報,奏曰,叛賊方少麟率部突襲雲州,截斷了奉天候後路,奉天候在前方本就萬分吃緊,遭此前後夾擊,情勢急轉直下,奉天候再三思量,生恐有覆沒之憂,遂趁星夜拔營,退往中州,豈料半途遭遇南宮陽伏擊,人馬損折近半,奉天候亦身受重傷。」

    小玄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月前不調派了忠武將軍馮晉東去征討那方少麟麼?難道還未前往?」

    唐鳳山道:「馮晉東接旨後,已於半月前率軍前往大澤,不想在赤龍關遇見真武蕩魔大帝顯聖,遣麾下水火二將、六大元帥半途截擊,馮晉東部抵擋不住,潰回定州去了。」

    小玄目瞪口呆,道:「馮晉東不是有那萬夫莫當之勇麼,又有方少麟數倍的兵力,怎麼這般不經打?」

    唐鳳山繼道:「馮晉東的確驍勇擅戰,只是對方並非凡人,臣還聽聞,玄教已秘遣大批高人下山,混入軍中暗助方少麟。」

    小玄猛地站了起來,心中大慌:「那什麼真武蕩魔大帝先別提,只是我那些師伯師叔修為一個比一個高深,哪一個都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領,說不定連我師父都要奉命下山,這可如得了得!」

    「那水火二將、六大元帥不但惡意阻擊,且還……且還……」唐鳳山沉聲道。

    「且還什麼?說吧。」小玄無力道,緩緩跌坐回榻上。

    「且還口口聲聲稱,方逆賊乃天璣星降世,不日將成人間新君!」唐鳳山怒容道。 本帖最後由 timo08 於 2018-1-7 15: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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