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62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0
五二四、誅一獨夫紂矣

    兩份聖旨很快傳到了周銓手中。

    周銓看著這兩份聖旨的內容,啞然一笑。

    趙桓還真是蠢到了一定境界了,不愧是荒唐天子趙佶所生、無知儒生耿南仲等所教,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

    否則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董長青高呼破門,百姓們同樣應和,周銓卻覺得,破門還實在太便宜了趙桓。

    他理當有個更為深刻的教訓才是。

    “敲登聞鼓。”周銓平靜地命令道:“看住門口,許進不許出。”

    門口有幾百禁軍,他們也是聞聲聚來的,此時聽得周銓的話,這些原本該守衛皇宮的禁軍毫不猶豫聽從了周銓的命令,其將主出列道:“周公放心,我們連老鼠都不會放出一隻來……我們這些兄弟,早就不想窩囊下去,想要追隨周公,做出一番偉業來!”

    誰都知道,跟著周銓,會有危險,但更有可能的是功勛與利益。

    而且,東海商報等報紙上所說的岳飛、韓世忠的功績,讓這些同為軍人的禁軍將士,生出嚮往之意,他們覺得,只要跟著周銓,他們也能夠立下岳飛、韓世忠這般的功勞,哪怕比不得他二人,稍遜一籌也無妨。

    嗵嗵!

    登聞鼓聲如雷鳴一般,震撼著汴京的夜空。

    原本汴京百姓就在惶恐中,聽得這鼓響,紛紛出門詢問。很快,大半個汴京就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兵部尚書宗澤因為艮後炮台爆炸而入獄收監,濟國公周銓帶領京中軍民敲登聞鼓以訴其冤!

    百姓們雖然有蠢的時候,可也有明白關鍵之時。特別是在趙桓胡亂折騰了這麼久之後。

    因此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到皇宮前的隊伍,若不是周銓在,只怕早就開始衝擊皇宮了。

    對此,周銓既未勸說,也沒阻止。他只是在皇宮前靜靜等著,足足等了一個小時,他見趙桓仍然沒有出來,而京城之內,包括趙桓寄予厚望的梁祖揚與范瓊二人,都沒有來“勤王護駕”,他知道,京中人心已經盡棄趙桓了。

    “敲景陽鐘,聚臣。”周銓說道。

    景陽鐘聲片刻之後響起,原本死寂的百官府邸頓時亂了。

    景陽鐘原本是朝會前的召集令,但若有急事,此鐘響起,群臣也要在規定時間內趕到。

    京城裡鬧成這模樣,朝中重臣如何不知曉!

    只不過群臣對趙桓也甚是失望,就算不失望的少數幾位,當得知是周銓帶著京中軍民鬧事,他們也決定執觀望態度。故此,方才登聞鼓響時,群臣都裝聾作啞,但現在景陽鐘響,他們就再也裝不得了。

    鐘鼓之聲,也已經傳到了宮內。

    趙桓從出外探聽的太監那裡,已經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周銓帶領著無數百姓,正在扣門讓他出來。他如何敢去見周銓!他還把希望寄託在秦檜與張邦昌那裡,他覺得自己先將那二位派出去,然後周銓才出現,周銓並不知道密旨之事,否則早就該破門打進來了。

    故此,他縮在皇宮中瑟瑟發抖,卻決不肯出去見一見憤怒的京中軍民。

    等到景陽鐘響,他大恐:“這……景陽鐘怎麼響了,若是開朝會,朕不去,誰坐在朕的御座之上?”

    這御座可是來之不易,他隱忍多年,扛過了多少明槍暗箭,才好不容易坐上去,屁股還沒有坐熱!

    於是趙桓貪小利而忘命的老毛病又犯了。

    “朕的御座,除了朕之外,誰都沒有資格坐!也好,也好,就讓朕去看看,周銓這廝什麼嘴臉!”

    他喃喃自語,然後向太監下令:“給朕換衣!”

    換的自然是參加朝會時的衣裳,雖然太監宮女們紛紛跪倒,可是這個時候,趙桓心意已決,在他的逼迫之下,只能給他換上一身朝服。

    對著大穿衣鏡看了看自己的形象,雖然趙家人的形象都不錯,趙桓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位翩翩少年,可是一想到周銓的模樣,趙桓彷彿看到鏡子裡周銓穿著朝服的身影,再想到這大穿衣鏡就是周銓送入宮中的,他便大怒,從一個太監手中奪過一柄玉如意,狠狠砸在大穿衣鏡上。

    頓時玻璃渣飛濺一地。

    然後趙桓大步出宮,乘上肩輿,前去大殿。

    當他到時,朝會大殿前已經擠滿了大臣們。

    這些大臣神情都惶惶不安,他們趕來時,親眼看到聚攏在皇宮門前的那些百姓,也看到了周銓。

    他們不知道周銓是什麼用意,那些暗中私信與周銓聯絡者,也不敢上前相問,只能按部就班地進了皇宮,等待著朝會召開。

    趙桓到來之後,門口的大漢將軍用力抽動響鞭,示意群臣安靜入列。

    一切和普通朝會沒有什麼區別,但一切又安靜得過份,上自宰執,下至一位小小的郎中,眾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誰都不東張西望。

    趙桓坐上了他的寶座,沒有人和他搶,讓他心中稍安。他目光在群臣中掃過,沒有看到張邦昌與秦檜,也沒有看到梁祖揚與范瓊,他心中更是大定。

    一定是秦檜與張邦昌順利送出了消息,這兩位忠臣正在召集人手,很快,就可以看到周銓被擒了。他以為靠著一幫草民百姓,就可以在京城裡掀起風浪……若不是要將他送給金人,真想將他留下好生折辱,讓他知道天家姓趙不姓周,他周銓含趙值太低,根本不配當天子!

    趙桓坐在御座上胡思亂想,底下群臣站在自己班位上胡思亂想,都在胡思亂想之下,卻忘了最正經的事情。

    為什麼要朝會?

    大臣們當然是被鐘聲召來,皇帝也是被鐘聲驚動,可是誰敲響了鐘?

    然後,大臣們就聽得登登的腳步聲。

    不是一人,而是數十上百人!

    護衛正殿的武士在緩緩後退,直接退到了殿內,在他們面前,周銓一臉平靜大步走了進來。周銓左右,兩人的臉色比哭還難看,有認識的便認出,這二位,一個是梁祖揚,另一個是范瓊。

    他二人手中,還各自抱著一個布口袋。

    周銓大步上殿,那些侍衛武士乾脆左右散開,讓周銓還有隨周銓進來的董長青等都進了來。

    “周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造反麼?”趙桓在御座上呆住了,他發現群臣無一人說話,而衛士位紛紛退避,忍不住高聲尖叫道。

    周銓直接走到了御座之下,抬著頭望著趙桓,周銓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將原本藏在袖子裡的東西呈現給趙桓看。

    那兩份由秦檜、張邦昌帶去的聖旨。

    “趙桓,你發出秘旨,欲將我擒拿送給金人……皇帝陛下,莫非你欲反耶?”周銓說道。

    皇帝要造反!

    群臣中有修養差的,忍不住就想笑了,還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卻不敢抬頭,只能低上去繃緊臉,免得臉上的笑容被人看見。

    “你……你……你……”趙桓並不懂周銓的意思,瞠目結舌:“無恥,無恥!”

    “你只當江山社稷是你一個人的江山社稷,卻不知我以為這江山社稷,是我們全體漢人的江山社稷!你欲擒我,出賣國家利益,這難道不是要謀反麼?”周銓道:“你有何話要說?”

    “朕是皇帝,你們反對朕,你才要謀反!”

    “聞誅一獨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孟子之語,趙桓,不知耿南仲之流是否給你講過?”周銓道。

    聽得這話,趙桓臉色頓時寡白,勇氣蕩然無存了。

    這已經是毫不掩飾殺意了!

    “我亦略讀儒家之書,孟子此語,我私下有所揣摩。”周銓不等他回應,半轉過身,對著在場的群臣道:“我聽聞有賢者曾說,整個社稷,其實就是一張契約。朝廷與百姓,都受這無形契約所約束,朝廷向百姓徵稅,便得保護百姓之利。契約為雙方之事,只要其中一方破壞契約,便失其分所。故此百姓若有作姦犯科這破壞契約之舉,朝廷便可以國法治之……那麼朝廷呢,代表朝廷的皇帝君主若有破壞契約之舉,出賣百姓國家之利,或者耗舉國之膏腴以肥其一人之私慾,那麼百姓能怎麼樣?”

    他聲音洪亮,卻沒有一人回答。周銓也不需要他們回答,他再轉回身,望著趙桓:“同樣,君王朝廷若是破壞契約,百姓就有權推翻他,乃至誅滅他!故此,周代商,孟子稱之為誅一獨夫紂矣,而不稱之為弒。趙桓,你內殘外忍,對內搜刮百姓殘害忠良,對外卻獻媚乞憐,對漢人有如寇仇,對金人卻奉如上賓……趙桓,是你先破壞了這契約的!”

    周銓的聲音很穩,但卻如一連串的狂雷,轟擊在在場所有人心頭,特別是趙桓心頭。

    周銓自孟子的這段話演繹出來的一套理論,令在場的飽學大儒都無言以對,除非他們要否定孟子!

    若給他們充足時間,這些人肯定能找到充足的理由來繞彎子,可現在,他們哪有這種時間?

    趙桓張開嘴巴,想要為自己辯護,還想要反駁周銓,召忠勇之士來護衛自己,勤王保駕。

    但周銓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向後邊的范瓊、梁祖揚一招手:“將你們為陛下準備的禮物獻上來吧。”

    范、梁二人面色比哭還要難看,他們磨磨蹭蹭走上前,將手中的包裹遞了過去。

    沒有人接。

    周銓示意他們打開包裹。

    二人對望了一眼,既是無奈,又是害怕,卻不得不打開了包裹。

    兩顆人頭從包裹中滾了出來。

    張邦昌,秦檜!(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0
五二五、奸臣之死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皇宮門口,周銓將張邦昌與秦檜帶到了一處偏僻點的地方。

    張邦昌與秦檜在人群中瑟瑟發抖,一是冷,二是懼。

    方才他們被扒下衣服時,可沒少挨拳腳,後來發覺他們所攜聖旨竟然是要害周銓,更是有人動手欲毆打他們。

    還是周銓的護衛把他們拖了出來,他們才僥倖脫身。

    跪在周銓面前的秦檜與張邦昌,再無半點為天下儒生出頭的勇氣。他們都是遠距離勇者,離得危險遠遠的時候,慷慨激昂的話再多也能說,真正到了危險面前他們卻沒有直面危險的勇氣。

    張邦昌周銓認識,不過周銓知道他原是童貫提拔上來的,後來童貫死了,他便投靠了耿南仲,跟得很緊,但是耿南仲自己就是草包一個,所以對張邦昌,周銓並不覺得值得重視。

    但秦檜不同。

    從第一次見面時起,周銓就厭惡他,雖然那是成見,可隨著時間推移,此人為了榮華富貴,什麼都可以出賣,甚至不惜與金人勾結,出賣華夏的利益,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落在岳飛手上時,岳飛因為不重視他而放走了他,現在落到了周銓手中,周銓卻不會再放走他。

    只不過……在處理他之前,還須從他這裡得到一些口供。

    周銓一直盯著秦檜,旁邊的張邦昌卻怕得雙膝痠軟,跪都跪不住了。

    他也是個“聰明人”,周銓分明更重視秦檜一點,也就是說,對周銓而言秦檜更有價值,那麼秦檜如果應對得當,沒準還有生還的希望。

    可他呢,對周銓毫無價值?

    沒有價值的東西會是什麼結果?

    心念電轉,張邦昌不等周銓開口,就大叫著道:“周公,周公英明神武,乃天降英主,我願上書,請趙氏退位,禪讓於周公。此事上應天命,下順人心,還請周公勿辭!”

    除了賣身投靠,張邦昌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價值了,為了活命,哪怕他明知道周銓此後會打壓儒生,讓他們這些書生再難憑著聖人的一兩句微言獲取富貴,他也要搏上一搏。

    畢竟命是自己的!

    這大呼讓周銓向他望了過來,張邦昌心中稍稍歡喜,滿臉渴望地望著周銓。

    周銓卻是搖了搖頭:“我欲取之,無須禪讓。”

    張邦昌心頓時落了下去。

    “將這廝拖到一邊去,我有幾句話,要問一問秦檜。”周銓道。

    護衛上前來拖張邦昌,張邦昌竭力掙扎,所謂急中生智,他大叫道:“我知道秦檜與耿南仲密謀,欲勾聯天下儒生,反對周公,我願檢舉此事!”

    這倒是個周銓不知道的消息,他饒有興趣地望了張邦昌一眼:“竟有此事?”

    “確有此事,我願將事情緣本說與周公聽,只請周公饒我一條性命。我無意與周公為敵,實是為耿南仲權勢所迫,又給秦檜陰謀所逼!”

    秦檜聽得大氣,張邦昌這廝出謀劃策時分明比他還要積極,此時卻要將全部責任都推給他和耿南仲!

    生氣之餘,秦檜也有些幸災樂禍:張邦昌終究是不夠瞭解周銓,以為周銓會為這些區區小事所打動。

    周銓從來不怕有人與他為敵,甚至已經習慣了有人和他為敵,在某種程度上,他對於有“道理”的對手,反而會有幾分尊重。倒是那些試圖當牆頭草的人,周銓絕對不會信任。

    “你的命麼……”周銓微微一笑:“我可以保證,我和我的護衛,不會取你性命。”

    張邦昌聞言鬆了口氣,雖然他沒有秦檜那麼瞭解周銓,卻也知道,周銓說話算數。

    周銓既然說了他和他的部下不取他性命,那就一定不取。

    當下他滔滔不絕,將秦檜與耿南仲的密謀都說了出來,包括這背後,也有洛陽那些失意老傢伙們暗中使力,比如說文維申之流。

    他將眾人賣得乾乾淨淨,甚至有些是他與耿南仲二人的秘密,連秦檜都一無所知,只不過在這裡,全部被他栽到了耿南仲與秦檜二人身上。

    秦檜越聽越是惱怒,同時周銓的態度,也讓秦檜有些驚疑不定,難道說這一次周銓真會放過張邦昌?

    雖然張邦昌希望自己能夠多說些,可是他們這些書生的密謀能有什麼,無非就是破壞周銓的名聲,鼓動中下層官吏為難東海商會,收買忠勇之士刺殺周銓,煽動周銓的部下反叛。這些都沒有什麼價值,但張邦昌的一句話,讓周銓注意到了:“耿南仲向我透露,說是文維申在密信之中曾說,他有把握說服周公麾下一位重要將領,此人心懷忠義,早對周公有所不滿,只要時機成熟,他必會對周公反戈一擊!”

    “此人是誰?”周銓眯著眼問道。

    “此事文維申連耿南仲都未告知,故此我……小人也就不知……若是周公想知道,小人願替周公去審問文維申!”

    見張邦昌說不出此人姓名,周銓心中琢磨了一回,覺得自己的部下重要將領中,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每個的忠誠都有保證,當下搖了搖頭,微笑道:“文維申慣會大話,口氣很大本領卻無……不過是為你們壯膽罷了,若他真有這等人物,哪裡會洩露出來,特別是洩露給耿南仲這等無能之輩?”

    他嘴中不把這當回事,心裡卻決定,回去之後,還是要好生調查一番。

    張邦昌還待再說,卻看周銓一揮手,自有護衛上前將他的嘴堵住,然後拖到了一邊。

    周銓這時可以清靜地面對秦檜了。

    “周公饒命,周公饒命!”

    秦檜此時也跪了下來,毫不猶豫向周銓求饒。

    周銓瞳孔微微縮了一下:“秦檜,你屢次三番與我為敵,說要我饒你……我為什麼要饒你?”

    “金國的奸細,那個無面,曾經住在我府邸之中,艮後炮台之事,就是他所為,他在京城中有一二百人的手下,雖然神出鬼沒,但據我所知,他們除了算計炮台,還想要刺殺周公!”秦檜知道的東西,可不比張邦昌少。

    只不過這些東西,對現在的周銓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我雖然不知他的真實姓名,但從他口氣中還是聽出,所謂無面、復仇者,並非一人,乃是很長時間來周公所結仇家合謀……我猜出此人與摩尼教必有瓜葛,我見得他身上有摩尼教的信物!”秦檜又道。

    這個消息,前半段讓周銓有些意外,後半段則是在他意料之中。

    自從知道兀朮身邊的“無面”謀劃了鐘相之亂、方臘起兵後,周銓就判斷出,這所謂的無面,應當是摩尼教中的某位重要人物,甚至有可能就是方臘本人!

    方臘與他,自然是有深仇的,雖然方臘曾經向他屈服,看上去老實了好幾年,甚至還將兒子送到濟州島充當人質。但當週銓開始懷疑方臘之時,卻發現一直在濟州島上游手好閒的方臘之子方毫,竟然消失不見了。

    如今濟州島上正在嚴查,方毫是何時消失不見的畢竟這麼多年,總有疏忽的時候。

    在說完此事之後,秦檜搜腸刮肚,卻想不到什麼可以打動周銓的東西了。他想到張邦昌方才之舉,當即也大叫道:“如今趙氏昏聵,合當滅國,周公英睿,大德佈於天下,理當身登大寶!檜不才,願意上書,為周公前驅,掃除偽帝!”

    他比張邦昌更進一步,直斥趙桓是偽帝來。

    周銓呵呵笑了兩聲,仍然不答。

    他要當皇帝,自己去取就是,哪裡用得著張邦昌與秦檜這樣的人物。他又不怕史書裡胡說八道只要他真正改造了華夏的官僚體制與文人圈子,哪個不長眼的會在史書裡說他篡位?只怕所有的史家,都會盛讚:自古以來,得國之正者,未如本朝!

    見秦檜口中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周銓向身邊杜狗兒吩咐了一聲:“杜叔,帶人去抄了秦檜的家,還有他那位王氏夫人,想來是會知道點什麼的。”

    秦檜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方才的供述,可以說是避重就輕,根本沒有提自己是金人奸細之事,也沒有提金人送來蠟丸要他謀害周銓之事。他懷有僥倖之心,因此不敢招供這些事情,可這些事情,他夫人王氏卻全知道!

    “周公,周公!”秦檜叫道:“我兄長曾經助過周公一臂之力,還請周公念在我兄長的面子上,饒我性命!”

    “哦,告訴我金人奸細在你府中的,就是你兄長。”周銓淡淡地道。

    秦檜呆了一呆,這種被出賣的感覺,讓他渾身顫抖。

    但緊接著,讓他屎尿俱下的事情發生了。

    梁祖揚與范瓊二人,也來到了皇宮門前,因為得了周銓吩咐,這二人被攔住,直接帶到了周銓面前。

    周銓將兩份秘旨交給他們,然後指了指秦檜與張邦昌:“這二位就是傳旨的天使,你們是否準備接旨?”

    梁祖揚與范瓊都是面如土色,此時京城之中,還有誰看不清楚局面!

    周銓所帶入京的人雖然不多,可是架不住趙桓倒行逆施,將京中的軍心民心,全推到了周銓身上,他們就算是懷著一腔忠義跳出來,也不過是螳臂擋車罷了。

    范瓊行伍出身,最是心狠手辣,他一咬牙,不等周銓下令,直接拔出腰刀,一刀就臂在了張邦昌脖子上。

    眾人的目光便停在梁祖揚身上了。

    梁祖揚面色陰晴不定,苦笑了兩聲,從范瓊手中接過腰刀,一步步走向秦檜。

    秦檜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拚命要向後縮,只不過他被護衛牢牢摁住,怎麼也掙不脫。

    “秦檜,這是……你自尋死路!”來到秦檜面前,梁祖揚舉起刀,喃喃地說了一聲。

    刀光閃過,人頭落地!(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0
五二六、周銓所欲

    “事情便是如此,秦檜與張邦昌,乃是梁、范二位親手所斬殺。”周銓平靜地望著趙桓道。

    他神情裡既沒有尊重,也沒有不屑,但是朝中群臣的眼神裡,卻不免有些微妙的變化。

    因為趙桓在發抖。

    若說剛才趙桓還能在周銓面前在群臣面前保持一位天子的尊嚴,可現在,他就已經尊嚴掃地了。

    不但身體在發抖,牙齒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目光呆滯地望著地上的兩顆人頭,看著他們扭曲變形了的臉龐,這兩人他是如此熟悉,數個時辰之前,他還與此二人在一起密謀。

    轉眼間,就成了兩顆首績了。

    一股尿臊味從他身體裡傳了出來,他失禁了。

    站得近些的宰執大臣愕然,堂堂皇帝,被嚇尿了,這種事情……史書上會怎麼記載?

    周銓也嗅到他身上傳來的臊味,厭惡地向後退了退,不過,這還沒有結束,他轉過臉,看了看大殿之外。

    然後杜狗兒帶著數人走了過來。

    他一邊走上來,一邊還東張西望,口中嘖嘖有聲:“都說皇帝的大殿裡連地磚都是金的,我看也不過如此,還比不得水泥地面……啊喲,你這位大官我認識,我們曾經打過照面呀,這不就是京兆老爺麼,失禮失禮!”

    他笑嘻嘻地一路唱喏作揖過來,當年京城地痞無賴的習氣又展現出來。

    到了周銓面前,他掏出一張絹帛:“果然找到了,秦檜這廝交給了他的婆娘,原本是讓他婆娘銷毀的,結果那娘兒們留了個心眼。”

    那是斡離不給秦檜的密令。

    周銓將之展開,然後交給了李邦彥,李邦彥掃了兩眼,將之交給白時中,白時中又傳給其餘參政、樞密使,很快,朝中重臣都看了一遍。

    這玩意兒不會是假造的,因為沒有必要,也因為人證物證俱在。

    “與你密謀的秦檜,是金人派來的奸細,艮後炮台爆炸案,是他勾結金人細作所為,你卻怪罪到宗澤身上,反而對惡人先告狀的秦檜百般信任,甚至與他一起密謀,欲將我生擒下來,送與金人,換取金人退兵……諸位,莫要吃驚,這確實就是趙桓與他最信任的二位大臣張邦昌、秦檜商議出來的解決目前危機的方法。”

    周銓說到這,還笑了一笑,滿朝大臣當中,也有幾人嘴角抽了抽。

    不過這些大臣們不是真笑,而是苦笑。

    稍有點頭腦的人都會知道,與金人和談,純粹是與虎謀皮。若是為了拖延時間,等待勤王的軍士到來,那還情有可原,可是……和談還沒有成,先要拿周銓交與金人,趙桓要蠢到什麼地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所有人對趙桓都極度失望了。

    “朕……朕是皇帝,是天子……朕……朕……你究竟想把我怎麼樣?”

    羞怒交加,讓趙桓總算有了點氣力,他顫聲向周銓道。

    周銓噗的一聲笑:“你放心,你幹過不少蠢事,但有一件事情倒是做得……給你自己留了後路。”

    趙桓不明所以。

    “趙楷如今可是在金人營中,金人有意扶植他為傀儡皇帝,所以啊,你這皇帝寶座還可以繼續坐下去。”周銓道。

    趙桓眉頭一挑:“他……他……”

    他沒有想到,自己要害死自己兄弟趙楷的借刀殺人之策,反倒成了保護自己的臂助。

    若是周銓除掉趙桓,金人扶植趙楷,總有些心念趙室的人會投靠過去,對周銓來說,這是一個麻煩。

    他不喜歡沒有準備就去面對這種麻煩。

    另外,趙佶還在徐州,若真除了趙桓,這位肯定會宣稱復辟,他同樣也是一個麻煩。

    “那……那你要怎麼樣!”發現自己性命無憂,趙桓算是有了幾分膽氣了。

    “還記得我說過的契約之論麼,你壞契約在前,那麼我們就有權推翻你。”周銓見他如此愚蠢,搖了搖頭:“莫非你以為,你還能擁有權力不成?”

    說到這,他轉過身,望著群臣:“趙桓倒行逆施,只是為了不便宜金人,所以暫時不罷黜他,從今日起,趙桓暫且退於宮中,不得出內宮一步,以……趙構為攝政王,代行天子職司,諸位覺得如何?”

    這是要軟禁趙桓,很明顯,只等金人敗後,便是趙桓退位之時!

    群臣噤若寒蟬,無一人敢出聲。

    “你……你想造反!你要謀朝篡位!群臣不會幹的,天下人不會幹的!”

    趙桓憤怒地大叫起來,周銓只是不理,目光在眾人面上一轉,然後看到了一臉憤憤的孫傅。

    “莫非孫尚書有什麼不同意見?”周銓緩緩問道。

    他正想著殺雞駭猴呢,這個孫傅,並無真才實學,只會賣直邀名,在周銓眼中,完全沒有價值。

    孫傅聽到他點自己的名,渾身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目光在地上溜了溜,看著那兩顆腦袋。

    然後,他垂頭喪氣地道:“我無能,才不堪用,乞周公許我辭官……”

    “你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任用郭京這等騙子,致使萬餘軍民死傷,京師防備一空,你便是不辭,我也要罷去你的官職!另外,還須徹查你此前任用郭京之事……”

    “我並未收授財物!”孫傅猛然抬頭叫道:“我一片公心……”

    “我原本也不是說要查你是否受賄,而是要查你是否瀆職!京城吃緊,你還有閒心去翻古詩,在古人的詩中尋找解圍之法……笑話!”周銓聲音不大,卻把孫傅的辯解完全壓了下去。

    聽得他這樣說,孫傅再無法辯解了。

    “宰相處理國務,一切照常,宗澤恢復兵部尚書之職並主持汴京防務,開封府與禁軍搜尋城中金人細作和摩尼教奸細,康王趙構攝政……這些事情,你們都沒有意見吧?”見孫傅老實了,周銓又問道。

    群臣面面相覷,大夥都覺得有些怪異。

    周銓的這一系列安排,不可謂不周道,但是唯獨漏了一點,他自己。

    如果周銓說他要當宰相,要晉郡王,甚至要當皇帝,群臣都不會意外,甚至有不少大臣心中,還有些暗喜。

    但周銓卻沒有說他要什麼!

    他越是什麼都不要,群臣心中就越是惴惴不安,因為這意味著他想要的會更多、更大!

    也有人覺得這是機會,周銓只是不好意思自己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若是能在此時投機,或許自己富貴可期。

    群臣中一人走了出來,乃是新任的開封知府王時雍。

    他直接拜倒:“周公上應天命,下順民心,理當代趙自立,為社稷之主。臣開封府尹王時雍不才,願為天下生民,書推戴狀請命於周公!”

    他第一個站出來,要請周銓為帝,緊接著,周銓不遠處,范瓊也振臂道:“某武夫也,唯服周公一人,某與京中巡捕、伙兵,皆願推戴周公為帝!”

    甚至還有一個太監,跌跌撞撞從後邊跑了過來,將一件黃袍欲獻與周銓,若不是被周銓的護衛攔住,他巴不得親手給周銓披上。

    雖然大多數臣僚還是在那裡冷眼旁觀,但加入推戴隊伍的人越來越多,足足佔到了殿中群臣數量的五分之一。

    周銓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

    才五分之一,證明趙桓雖然已失群臣之心,可是趙氏並沒有讓他們徹底死心,他們當中許多人,還是習慣於有個姓趙的當皇帝。

    周銓想要帝國最高的權力,但是目前來看,還不是時候。

    他凝神道:“這個皇帝,現在我是不會坐的欠了百姓一屁股債,你們想我來當皇帝,無非就是想要我替你們還這債,你們覺得我會上這當?”

    那些推戴他的群臣頓時愕然。

    趙宋皇室確實是欠了百姓一屁股債,此前的戰爭債券等就不說了,趙桓上台之後,百般搜刮,從京中民間搜刮走了不少錢財。百姓對此怨聲載道,誰接手趙桓的爛攤子,誰就得還這幾筆債。據周銓所知,這幾筆債務加起來,也有千萬貫之巨,他雖然豪富,卻也不是能隨便拿出千萬貫替人還債。

    當然這只是他的藉口,他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楚,現在一口吞下大宋,只會造成消化不良,他在現在要做的,只是從大宋撕下他能吃下並化為營養的部分。

    “我為濟王,京東東路、淮南東路兩路部分,更名為山東、淮北二省,為濟王食邑。”周銓又道。

    這個要求,讓群臣鬆了口氣,也讓有些人吸了口氣。

    山東、淮北,正是周銓勢力範圍之內,受他的影響最大,他割取這二地,民間反對之聲最低。而且這二地經過他十餘年經營,工業極是發達,兩地鋼鐵、棉紡、糧食,不僅可以自給自足,還有餘量外銷。

    特別是鋼鐵與棉紡,幾乎佔據了大宋整個產量的十分之七八!

    大宋失此二地,看似並沒有失去多少領地,實際上,卻是喪失了近半財賦,特別是在鐘相、方臘造反的情形下,更是雪上加霜。

    李邦彥面色苦澀,很想張嘴勸一勸,可是終究不敢開口。

    白時中更是不敢作聲,他與耿南仲關係不錯,哪裡敢說什麼?

    “上皇我會請去濟州島,各位安心輔佐攝政王,江南的方臘,我會平之,你們只需抵禦夏賊與平定鐘相。”周銓又說道。

    這就是將江南也劃入他的勢力範圍了,再加上已經落入他手中的河北之地,周銓控制了大宋大半沿海之地!

    “我不同意,我反對!”在群臣默然中,有人高叫起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0
五二七、孤忠之臣

    如今汴京城中的形勢很明顯,軍民對於趙桓都極度失望,而群臣也漸離心離德。因此,周銓甚至不用登高一呼,只要有人起個頭,城中軍民自然而然就會追隨他。

    就是周銓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造成如此聲勢,因此今日之變,周銓也完全沒有準備。

    好在他心中對於未來早有規劃,原本是想在滅金之後再晉為濟王,將山東、淮北與河北連成一片,成為他的直轄領地,如今把這個計畫提前就是。

    這一大片地盤,治下人口足有千萬,要想統治好,也不容易。周銓雖然為此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可是心中仍然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只不過在宋室小朝廷上,他還是表現得極有自信。

    這種情形之下,還有人敢說他反對,讓周銓有些意外。

    原本以為李綱被趕、宗澤被拘,朝廷裡所乘下的,盡皆是貪生怕死之輩,卻不曾想,竟然還有人敢於反對。

    周銓眉頭一凝,向著那人望去。

    不僅是他,整個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向那人望去。

    卻是太學博士李若水!

    他滿臉悲憤,雙拳緊握,雙目炯炯,盯著周銓。

    “李公有不同看法?”周銓緩緩道。

    “天子雖有不對,卻未失德,你幽禁天子,僭取名號,分疆裂土,不臣之意,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周銓!你原本可以成為伊尹、周公一般的人物,再不濟也可以為本朝富弼一般,但你卻如此倒行逆施!”

    李若水說到這裡,聲嘶力竭,他用手一指周銓:“國賊是也,人人得而誅之!”

    他一連串的咒罵出來,所有人都是心驚膽顫。

    秦檜與張邦昌的腦袋還在大殿之上呢,這個時候出來反對甚至指責周銓,就不怕和他們一起作伴嗎。

    周銓眉頭微皺,看著這個李若水,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此人官聲甚好,而且與張邦昌、秦檜這兩個主和派不同,他是一個主戰派,曾經堅定地支持李納,後來又大力支持宗澤,甚至發動太學三舍的學子上城頭,為城防出力。

    換言之,這等人物,真像殺秦檜與張邦昌一樣一刀砍了,痛快是痛快,可是正成全其名,反讓自己沾上不能容人的罵名。

    周銓也有辦法。

    “李公似乎忘了我方才所言,是趙桓先壞了契約的罷了,我知道你這種人,既是認定自己正確,就絕對聽不進任何不同意見。李公想要如何?”周銓在皺過眉頭之後反問道。

    李若水頓時呆了。

    他想像中,周銓應當會大發雷霆,甚至會將他殺了以威懾滿朝文武,結果周銓卻問他想要如何。

    好一會兒,李若水反應過來:“若是周公能夠改弦更張,盡心輔佐天子,宰執之位……”

    “李公,還要我說多少遍,趙桓已經撕毀了他與群臣百姓的契約,你或許還認他是天子,我卻只當他是一獨夫民賊。罷了,罷了,我也懶得說服你,把李公推出皇宮,讓他去見見外邊京中的軍民吧。”

    隨著周銓的命令,李若水被推出大殿,他一路上罵聲不絕,周銓卻只是不理。

    群臣覺得,周銓將他推出去,肯定是要取他性命。就是李若水自己,也是如此想的。但當他被推到了皇城之外,護衛除了在他臀部狠狠踹了一腳,卻沒有難為他,他茫然地回頭望了一眼,然後精神一振。

    周銓竟然真不殺他,還給了他安全,他正好要乘此機會,號召京中軍民勤王!

    想到這,他轉過身,面對著仍然圍堵在皇城門口的百姓大聲疾呼:“周銓欲幽禁天子,自立為王,可有忠義之士,願與我一起討之?”

    然後他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綠油油的。

    像是惡狼看到羊羔。

    “他在說什麼?”有人問道。

    “他說周公要幽禁那個昏君,自立為王了!”

    “他從皇宮中出來,所說應當是真的!”

    “周公要自立為王……不,不是自立為王,是我們推戴周公為天子,他比起趙佶趙桓這欠錢賴賬的兩父子有資格當皇帝!”

    “萬歲!萬歲!萬歲!”

    不知是何人起頭,有人歡呼萬歲,然後越來越多的人都歡呼萬歲。

    原本群情洶洶的京城軍民,這一刻都歡呼起來,他們根本不在意李若水所說的周銓謀逆之舉,相反,他們樂觀其成。

    李若水呆住了。

    這怎麼可能,這可是京師之中,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對於趙氏最為忠心的地方才對。

    他原本以為百姓軍民只是被周銓蠱惑,只要他登高一呼,定然是會幡然省悟,隨他一起驅逐周銓,再造宋室。結果這些百姓,對於周銓“謀朝篡位”竟然如此歡迎!

    “這都是些愚氓,不通事理,自然不會……對了,我去國子監,我去太學,那裡的學生們素來都讀聖賢之書,知道忠義大道,他們再激勵百姓,亦可威懾周銓,令其不敢倒行逆施!”

    想到這,李若水推開人群,小跑著向太學而去。

    如他料想,此時京中鼎沸,太學裡的學生們也都聚攏在一處。只不過他這個太學博士上朝之前,先三令五申,要學生們留在學舍之中,並叮囑差役看牢,所以這些人才沒有上街湊熱鬧。

    見他回來,相熟的學生紛紛上前見禮。

    李若水站上一處石階,將皇宮中之事說了一遍,然後心情沉重地道:“京城之大,已容不得我等靜心讀收了,諸君皆是讀書種子,國之棟樑,朝廷養士百年,報國只在今日……”

    “李博士還是算了吧,我才沒有興趣去與周公為難。”

    “正是,宗尚書被捕,博士不讓我們去為他申冤,如今難得周公坐不住了,要為宗尚書申冤,李博士奈何與之為敵?”

    “周公那句說得不錯,誅一獨夫紂矣……”

    “那不是周公說的,是孟子說的!”

    太學生們相互議論,雖然也有支持李若水的,可是與他想像中眾人紛紛響應的場景完全不同,支持他的只有寥寥數人罷了。

    若換了秦檜、張邦昌在此,肯定會以周銓得勢之後要斷絕科舉之途來蠱惑眾學生,那樣的話,倒真能說動他們。偏偏李若水對周銓的計畫可沒有秦檜這麼瞭解,他翻來覆去,只能以忠義相激,但是經過這麼多事情,太學生們也都看透了,只有幾個頭腦簡單的才會被他激起,其餘人,個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其中一個關鍵因素,卻是李若水沒有深思的:朝廷要廢三舍法,直接侵害到這些太學生的利益了。

    原本在宣和三年,趙佶就有意廢三舍法,以此表明自己和新黨一派分離的態度,但當時有周銓支持的蔡京甚為強勢,趙佶此想未能實行。趙桓上台之後,對於新法深惡痛絕,也同樣將三舍法當成了突破口。他不顧內憂外患的事實,執意要先廢三舍法,這件事情,早就鬧得太學生們人心惶惶。

    李若水聲嘶力竭,拚命鼓動,可是太學生們大多不理睬,就是幾個支持他的,在發覺眾人態度不對之後,也悄悄溜到了大隊人中,唯有兩三隻小貓阿狗,還緊緊跟在李若水身邊。

    看著這兩三隻小貓阿狗,李若水心中一片蒼涼。

    未曾想到,趙宋皇室失民心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憑著這幾人,在京師中肯定掀不起風浪,說不好聽點,就是幾個火鋪的鋪兵,便足以將他們平定下來。

    難怪周銓敢放他離開,想來周銓是看到了這一點。

    李若水無計可施,時間卻在他的焦躁悲憤中迅速過去,一道道朝廷的決議傳了出來,一份份文告貼上了大街小巷,一隊隊原本看守宮室的禁軍開上了城牆,一個個青壯紛紛加入護衛汴京的隊伍無論李若水願不願意承認,在幽禁了趙桓之後,京師面貌煥然一新!

    “一連九道決議,道道都正視聽、合人心!”

    “朝廷就該由明君賢臣來主持,若無明君,就交由賢臣,像今上這種既庸碌又不自知者,退居大內才是正理!”

    “罷黜孫傅,重用宗澤,僅這一條,京中百姓就知道汴京能守住!”

    “何須說此,對此前朝廷從百姓家中抄沒的財物行登記,日後雙倍補償,此策若不是周公提出,誰會提出,誰會在意百姓的死活?”

    “還有這一條,以皇室產業如天水商會、艮岳等收歸公有,戶部設法運營,以每年之利分時交還所欠百姓戰爭債券,雖然沒有徹底解決欠債之事,卻也讓百姓看到了希望!”

    哪怕是在太學之中,李若水還是聽到了朝廷中傳來的決議,因為太學生們都在紛紛討論這些決議。是決議而不是旨意,因為這些內容都是由大臣提議,然後滿朝四品以上官員公議,再由攝政王趙構簽發,故稱之為決議,與皇帝的旨意相區別。

    若換了別的時候,李若水也會誇這些決議妥當合理,可此時越聽,他心中就越是悲憤。

    所謂禮樂征伐自天子出,這些善政,理當由天子明旨頒發才行,怎麼能成為周銓公器私用為自己邀買人心的手段!

    李若水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憤怒,可就在時,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

    金人兵臨汴京城下,正在大舉攻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1
五二八、不食“周”粟

    “金人真的來了?”李若水跳起來。

    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憂,他巴不得周銓遇到些問題,可又不希望金人入侵傷害到汴京城。

    “千真萬確,學生方才看到街頭已經戒嚴,大隊大隊的人開往北城那邊。”喘著氣的太學生道:“學生差點被當成奸細抓起來,好在離得國子監近,他們將學生帶到這裡問了幾句才放過。”

    這也是朝堂上九道決議之一,因為有金人奸細混入城中,所以實行戒嚴,非有路引者不得行於正街之上。

    這一招還真管用,抓到了幾十名城狐社鼠,原本是想乘著亂撈點外快的,另外還抓到了十餘名反應遲鈍的摩尼教徒,從這些教徒口中得到的口供,足以證明,金人與摩尼教是勾結在一塊了。

    李若水在國子監裡呆了好一會兒,終究是不安心,他便領著太學生,說是要上城頭為城防出力,申請到了路引,然後趕到北城城頭。

    他趕到時,北城城門前剛剛經過一場激戰,金人退了下去,而城頭軍民,則是有條不紊地加固城防、撤回傷員、搬走遺體。從血跡與死傷來看,方才的戰事絕對不輕鬆,但出乎李若水意料的是,城中軍民面上沒有面臨強敵的緊張,有的卻只是興奮與喜悅。

    “這是……怎麼回事?”李若水訝然,他攔住一個百姓相問。

    百姓見他官袍,還是有幾分敬意,行了禮後道:“老爺有所不知,方才金賊攻城,卻為城垣所阻,他還欲以火炮轟擊,結果反被城頭火炮反擊,金人還不死心,卻被周公親帶人馬衝殺,不僅趕下城頭,甚至還追敗兵兩里,殺得金人喪膽!”

    那百姓口中說的,只是很簡單的經過,但是李若水卻能從中聽出驚心動魄感來!

    這才多長時間,不過是黎明到……正午,才三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就已經一場大戰發生,而且金人還被徹底擊潰了!

    李若水又問了一些細節,那被攔住的百姓當時就在城頭,於是繪聲繪色說起,周銓如何帶著二百親衛,以銳不可當之勢,將爬上城頭的金人盡數屠滅,然後又親領精銳,出城追擊。說來說去,除了在城頭屠滅金人時用了一種被稱為“火槍”的武器之外,所用的火炮,都是汴京城中現成的。

    李若水不相信只憑著二百桿火槍,就可以破金人十餘萬大軍,所以,周銓獲勝,靠的還是京城中的人力,而不是新式武器。

    想到這人力在趙桓手中就是連敗,可到了周銓手中還不過幾個時辰便完全不同,李若水不由得垂頭喪氣。

    同時他心中也暗暗懷疑,有這麼鮮明的對比,京城中的百姓還會支持趙家麼?

    李若水正傷神此事之時,突然聽到城牆之上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他以為是金人又打了回來,慌忙扒著城垛向外望去,卻看到一隊宋軍,數量約有兩千餘人,個個騎著馬,有的人還牽著幾匹馬,唱著宋軍的凱歌,向著京城而來。

    在這隊宋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近兩百名身著布衣制服與胸甲者,他們背上背著短矛一般的武器,一個個神采飛揚,看上去就是精銳無比。

    在這兩百人當中,周銓又是最突出的那一個,他騎著一匹白馬,同樣著胸甲,面上帶笑,正與身邊的幾個部下談笑,彷彿剛才不是去進行了一場追擊,而是一次郊遊。

    周銓確實很輕鬆。

    斡離不這一次攻城,雖然是傾力來攻,但實際上金人的戰意已經不堅決了。畢竟先有燕京之失,又有相州之敗,連阿骨打與吳乞買都成了俘虜,前無勝算,後無退路,這種情形下,金人能夠扛到現在,已經是奇蹟。

    這一次攻擊,是斡離不與兀朮的最後試探,在發覺守城方的意志非常堅定,而且應對極為得法後,斡離不毫不猶豫,捨棄了被他充當炮灰的先頭部隊,帶著主力轉移,去與兀朮會合。

    若太原不失,周銓有把握將斡離不也留在中原,送他去與他父叔團聚,可是兀朮南下打通了斡離不的退路,而周銓能調動的兵力有限,岳飛與韓世忠都不可動,唯一能動的就是在榆關之外的葉楚部。

    只不過葉楚部正在掃蕩遼東,遠水解不了近渴,因此周銓也只有看著斡離不離開了。

    其實從整場戰爭的結果來看,這已經對周銓極為有利:大宋被削弱,皇權徹底式微,民心離散;東海系則獲取大量領土與人口,自身實力並沒有受到太大損傷,聲望大增而且甚得人心;金人元氣大傷,就算兀朮與斡離不逃出中原,也回不到遼東故地,短時間內,他們先得給自己找一塊安生立命的地盤。

    但也有在周銓意料之外的事情,比如說鐘相、方臘與金人的勾結,比如說西賊的捲土重來,不過這些意外改變不了大勢,當週銓將東部沿海一帶都收入囊中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周銓也聽到了城上的歡呼之聲,他抬眼往城頭望瞭望,李若水盯著他,他卻根本不會注意到城頭成千上萬人當中的這一位。

    然後他做了件讓李若水非常吃驚的事情。

    他從馬上跳了下來,將自己的頭盔摘下,向著城頭微微一鞠,彷彿是向眾人施禮。

    自古以來,只有百姓向強權施禮的,如今這位掌握了天下最強大力量者,卻向城頭的百姓軍民施禮!

    而且是在他獲取一場大勝之後!

    “不驕不矜,當真明主也!”

    這話聲響起之後,李若水悚然,因為說出這話的並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他都如此,何況是城頭那些本來就敬佩周銓有加的百姓軍民,一時之間,“萬歲”呼聲,響徹雲霄,將這些日子困擾京師的霧霾都震散!

    周銓沒有戴上帽子,而是牽著馬步行,走入了京城北門。他身邊的護衛們,同樣下馬,與他一般,牽馬步行穿過門洞,反倒是隨周銓出戰的禁軍中,頗有些人不明事理,得意洋洋在馬上顧盼自雄。

    李若水看到這情形,心中更是灰敗。

    他回過身,想要召呼那些太學生們一起離開,結果發現,身邊的太學生們被城頭的氣氛所感染,同樣在歡呼萬歲,甚至幾位昨夜和他一起斥責周銓為奸賊的,此時也加入了其中!

    李若水過去要拉住他們,結果沒走幾步就停住,因為他看到周銓也上了城頭。

    周銓不僅上了城頭,他還直接攀上了一處城垛,不顧危險,向著四周做手勢,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周圍“萬歲”的呼聲停下來了,所有人屏息凝神,等著周銓說話。

    “今日追擊,因為金賊眾多,所以不敢追得太遠,只追出十里,斬獲金人一萬零四百九十一,因著金賊禍害京畿百姓的緣故,我下令未留俘虜。”周銓報出了一個讓眾人吃驚的數字。

    加上城頭被擊殺的金人,這一次斡離不損失近兩萬人,可謂傷筋動骨。讓李若水更為驚訝的是,周銓說未留俘虜時如此自然,他難道不知道殺俘不祥麼?

    “繳獲戰馬四千一百六十六匹,此次都被帶回,另有大型牲畜若干,金銀輜重價值約有三十餘萬銀圓,外加朝廷趙桓獻與金人的金六萬兩,銀十七萬兩,絹帛二十萬匹。換言之,趙桓獻與金人的我都奪了回來!”

    城中軍民頓時屏住了呼吸。

    周銓微笑道:“這些財物,我都會將之送至開封府庫,由開封府查明原主人是誰,盡數發還!”

    “萬歲,萬歲,萬歲!”城頭百姓頓時再度歡呼,這一次就是周銓都按不住他們了。

    李若水則是面色如土。

    對比太鮮明了,一位是搜刮百姓以資敵,一位是搶來敵資以還百姓!

    “另外,京畿百姓受苦甚重,故此所繳獲之財物,除了發還京城百姓,其餘盡數用於京畿兩縣遭遇兵火的百姓賑濟!”等百姓們的呼聲稍停之後,周銓又是一聲宣告。

    “此仁德之政也!當初漢高祖入咸陽,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也不過如此!”聽到這裡,李若水心中暗自點評,然後又是駭然,自己怎麼拿周銓比漢高祖,這豈不是說,在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是將趙桓當作秦二世胡亥一般的昏君?

    而且周銓何德何能,怎麼能與漢高祖相提並論?

    “今日作戰,城中軍民,人人奮勇,特別是隨我追敵之壯士,更是奮不顧身,不可不褒賞東海商會將為此戰中參戰而陣歿者,無論是軍是民之家屬,安置一人職司,另外給予其十八歲以下子女、六十歲以上父祖撫卹;傷殘者,皆有傷殘補助,逐月發放,另外擇其所能,安置職司;此戰立功者,東海商會贈予汴京英勇勛章,再依功勞,發放獎勵;凡參戰者,皆發放汴京衛士勛章,亦有所獎勵!”

    具體的獎勵數額,周銓沒有說,但他不用說,他的名字就是招牌,東海商會就是信譽,因此,他凡說一聲,周圍就響起一聲萬歲,當聽到所有參戰之人,無論是否有功勞,都有一枚汴京衛士勛章,周圍的萬歲聲更是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整個汴京都沉浸在大勝之後的喜悅之中,唯有李若水等少數人,卻是失魂落魄。李若水還想將那些太學生召回國子監,但是再望過去時,太學生們已經與百姓渾在一起歡呼,再無一人隨在他身側了。

    當夜,在汴京百姓們難得的一次安心睡眠中,李若水懸樑自盡,只留下四個字:不食周粟。(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1
五二九、我願為周公做此事

    “不食周粟四字用得好,李博士雖是以死明志,卻也傳遞了這樣一個消息:周必代商。”

    在東海商報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李若水自盡的消息,與這消息並列的,是署名鄒護之的一篇評論。

    如今東海商報,已經毫不掩飾地發表一些辛辣評論了,大宋皇室,包括趙佶、趙桓、趙楷還有其餘宗室在內,都是他們集火批評的對象。雖然對於周銓代宋自立的事情,還有些遮掩,可是這一個“周必代商”卻已經把他們的立場說得明明白白了。

    “當真是膽大包天,如今周還未代商呢,就敢如此說話!”

    在徐州茶館中,有人看著這份最新一期的東海商報,嘖嘖連聲。

    “你懂什麼,這是借古諷今,宋乃商之後裔,武王伐紂,以周代商,這正是周氏當興、宋室當衰之喻!”另一人道。

    “笑話,你以為就你懂,我就不懂?”前一人噗之以鼻。

    趙明誠默默地將茶杯放下,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

    什麼時候,改朝換代的事情,都能夠當眾討論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為什麼在徐州這種事情可以當眾討論。

    包括徐州在內,京東兩路再加上淮北的部分地方,將劃歸周銓所有,事實上,周銓派來的人已經進駐彭城之中的太守府,封印倉庫、清理監牢、頒布法令,一切事情做得井井有條。

    這和徐州的基礎好也有關係,對於徐州百姓而言,周銓直接治理這裡,比起朝廷派來的莫名其妙的人物要好得多,就連在徐州當了多年太守的那位苗仲先,也很快樂地迎接前來接替他的人員。

    “當真是年輕有為,當初辦徐海鐵路時,便看到簡公時,便覺得簡公不凡,沒有想到這才多久……簡公就已經到這般地步,以後周公建制,簡公貴不可言啊!”

    趙明誠正想著的時候,就聽到這樣的諛詞傳入耳,他愣了一下,回頭望去,只見茶肆雅座的簾子被掀起,幾個人走了出來。

    滿嘴諛辭的,正是剛才他想起的苗仲先,這位在徐州任上幹了十餘年,時間之長,絕無僅有。早先時曾與周銓有過一些摩擦,但後來他見機得快,雙方關係迅速轉暖,他也乘機搭上了周銓的順風船,賺得盆滿缽滿。

    趙明誠聽人說,這位前徐州太守的資產,超過五百萬銀圓,甚至有說法,說他有千萬銀圓以上的資產。問題是他的“官聲”還不錯,除了最初上任時弄蘇軾碑那次吃相難看外,此後在徐州還有“清廉”的美名。

    趙明誠當然知道為何會清廉,既然搭上了周銓的順風船,哪裡還在意在官位上貪污受賄的那一點點。

    而被苗仲先敬稱為簡公的人,實際上年紀比苗仲先要小很多,足足小二三十歲!

    這只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雖然留了鬍鬚,卻還可以看出,他年紀並不大。可他的神情卻極是沉穩,既沒有因為苗仲先的奉承而傲慢,也沒有因為不適應這種吹捧而露出嫌棄之色。

    趙明誠同樣也認得這位“簡公”,簡仲明,當初曾經作為使者,前往趙家為周銓送信,他是周銓一手培養出來的年輕人之一。還不到二十歲,就主持徐州到海州的鐵路修建,後來消失過一段時間,從前幾日公佈出來的履歷來看,他消失的這幾年是到了流求,於流求任主管民政的副總督。

    此時周銓接手山東、淮北,他就回到徐州,就任淮北行省總督之職。

    淮北行省總督府設在徐州,海州則設為特別市,獨立於山東、淮北二行省之外,另由指定之人為知事。除了這兩個行省,從金國奪來的河北之地,亦設河北行省,加上榆關之外的遼寧行省,周銓手中控制的地盤,一下子多了四個行省一個特別市。

    為與之相適應,周銓正在改組自己所控制的其餘地盤,濟州也改為濟州特別市,流求成為流求行省,五行省兩特別市就是名正言順屬於他的地盤。除此之外,他在高麗還有四處租界,在日本、呂宋各有兩處總督轄區,在佔城有一處租界全部算起來,他控制的陸地面積也早過了百萬平方裡。

    別的地方早有一套行政體制,唯有新多的這四個行省和一個特別市,一切都要重新建立。

    “簡少兄,不曾想在這裡見到你!”看到簡仲明,趙明誠臉上微微一紫,但還是站了起身,抱拳向他行禮。

    簡仲明看了趙明誠一眼,認出他來,便回了一禮,笑著道:“竟然在這裡看到趙先生,李先生是否好?”

    李先生就是李清照,因為編字典的緣故,周銓對李清照甚為敬重,連帶著他身邊成長起來的少年們也很敬重其人。這讓趙明誠更是尷尬,畢竟在某種程度上,周銓對他的禮遇是他妻子賺來的。

    有關其妻與周銓的風言風語,他也不是沒有耳聞,只不過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可今日不同,他來這裡並不是偶遇,而是打聽到苗仲先在此請簡仲明喝茶,他才有意候在此處。

    因此他忍著心中的羞愧,強顏歡笑:“我正想著去拜訪簡少兄,沒有想到卻在這裡遇上,不知簡少兄是否有空,我請少兄一杯茶。”

    簡仲明抿了一下嘴,趙明誠的態度比起當初他去趙家時可要恭敬太多了。

    不過簡仲明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周銓如今的身份,與當初又不相同。

    誰都看出來,周銓這邊的前途不可限量,趙明誠在大宋名聲已毀,無望仕途,現在應當是想轉到周銓這邊來,看看新的勢力興起,百廢待興,急需人才,是不是能混到一官半職。

    苗仲先也明白趙明誠的意思,但苗仲先只是笑了笑。

    他心中多少有些優越感,當初趙明誠與周銓的關係,可是遠勝過他的。只不過他腦筋轉得快,而趙明誠卻要抱著大宋這艘將沉之船,結果現在,雙方形勢反轉。

    雖然他在新的勢力之中也沒有官職,可是苗仲先卻知道,自己的地位與自己的財富將會讓自己在新勢力中擁有足夠的話語權,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那麼他家族數代富貴,就極為安穩。

    “趙先生有約,仲明不可不從,只是如今諸事剛剛起手,都是極為繁忙,時間不能太長,還請趙先生見諒。”簡仲明說道。

    這是給李清照面子。

    趙明誠當然清楚,他不好意思去求周銓,畢竟當初周銓可是勸過他莫去保州的,卻被他噗之以鼻。定了定神,他笑道:“如今我閒居在徐州,無所事事,知道周公這邊百廢待興,我雖然不才,也願意為周公出一份力氣。只是周公如今還在汴京,一時見不得他,便來拜見簡少兄了。”

    簡仲明一笑,從兩天前他抵達徐州開始,這樣上門求官自薦的人就有許多。

    只不過這些人似乎都看不明白,周銓的新勢力裡,根本沒有他們的位置。

    趙明誠或許能猜到一點,但他大約覺得自己與周銓畢竟是有故舊的,周銓總得給幾分顏面。

    可惜,此人在保州棄城而逃的事情,早就傳遍天下,包括周銓的部下,對其人都是有幾分不屑的。

    這種人,新勢力當然不會重用,但簡仲明手中恰好有一個職位,正好比較適合他。

    “趙先生有心了,說起來,有件事情正需要趙先生……大宋上皇將要移駕濟州,需要有人全程相陪,趙先生若是覺得合適,不知可否陪大宋上皇一起?”

    “噗!”

    旁邊的苗仲先沒忍住,笑了一聲,但旋即又抿住嘴。

    趙明誠臉色有如豬肝,想要拒絕,卻又明白,這恐怕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此前從保州逃歸,於應天病重,若不是周銓伸出援手,只怕要病死。如今病好,來到徐州,可是家財盡棄,回老家也要受白眼,這才想要出來尋一條出路。

    想了一想,趙明誠咬牙道:“行,我願為周公……做此事!”

    “既是如此,趙先生明日可來行省衙署,到時我陪先生一起去拜見這位太上皇。”簡仲明笑道。

    “喏!”趙明誠應道。

    次日一大早,他就來到行省衙署前求見簡仲明,簡仲明倒沒有怠慢他,請他到自己的公廨中相坐,趙明誠看到簡仲明忙忙碌碌,短短一個小時便見了十餘位官員,而且這些官員個個都是二十出頭,但要麼要去出任一縣知縣,要麼就要當某司司事,趙明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這些年輕人是哪來的,都是周銓花了十餘年時間培養出來。

    他們至少都讀了六年以上的書,只學國、算學與實學三科,然後還經過三到六年的實習,特別是在徐海鐵路、京徐鐵路或者流求有過職務,在這些地方表現不錯,才有今日職司。

    有了這些人,難怪周銓不需要他這般舊的儒生了。

    正當趙明誠灰心之際,簡仲明起身道:“有勞趙先生久等,時間差不多了,趙先生隨我去見太上皇,他最近心情有些不快,趙先生……多開解開解啊。”

    趙明誠點了點頭,他心裡也有些期待,不知上皇趙佶,現在是個什麼模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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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1
五三零、四不如

    “今日就要動身了嗎?”

    趙佶把手中的棋子扔下,抬起頭來,緩緩向簡仲明問道。??? ≠

    “正是,上皇在徐州的時間也不短了,該看的都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如今吉時已至,上皇早些赴濟州,在那邊既可以早日見見遼主耶律延禧,也可以看看將上皇逼到南巡的金主阿骨打。”簡仲明笑道。

    “你們周公倒是喜歡收集皇帝,不是說他只喜歡收集公主的麼?”趙佶微微動了一下眉毛,說了一個冷笑話。

    這句話中,還是透出了他心中的怨氣。

    不由得趙佶不怨,他帶著人馬從鎮江逃回徐州,以避摩尼教之鋒芒,結果到徐州不久,便被苗仲先騙出來,交給了周銓的部屬。

    最初時趙佶也鬧過,想要重獲自由,可是當身邊的親信一個個消失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完了。

    只恨未能早日識破周銓的狼子野心!

    “上皇對周公還是有些誤會,周公對收集公主其實沒有什麼興趣,對此上皇當是極為清楚。此次東巡,絕無為難上皇之意,只是請上皇看看,完全由周公治理的地方會有什麼不同。”

    簡仲明態度很是客氣,可是話語裡軟中帶硬,特別是還拿收集公主之事,反擊了趙佶一下。

    趙佶面色青紅交替,他當然明白,他用蔡京之策,欲以公主來結周銓之心,結果事情遷延,其中固然有他自己心意不決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周銓對他派出的兩位公主並沒有太多在意。

    換言之,周銓並沒有收集公主的嗜好。

    “另外,我們還安排了一些人陪陛下一起去濟州,免得陛下旅途寂寞。”簡仲明見好就收,又笑吟吟地道。

    很快,趙明誠就出現在趙佶面前。

    趙佶這個人雖然當皇帝實在不稱職,不過記憶力倒是驚人,一眼就認出了趙明誠:“你這不是趙明誠麼,你曾任……對了,任保州知州,我想起來了,你棄職潛逃,原來是投靠了周銓!”

    趙明誠面帶愧色,不過他勉強自辯道:“臣並不是棄職潛逃,童貫十萬大軍尚且守不住保州,臣只是一介文人,力不能縛雞,智不足以止敵,唯有保全有用之身。臣也未曾投靠周……濟王,臣是到了徐州之後,聽聞陛下將要東巡,特來請求陪伴。”

    這話趙佶不可能相信。

    但是他也明白,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總比沒有的好。

    兩人相對了一會兒,簡仲明會意:“上皇的行囊早已收拾好了,今日正午,午飯之後便要動身,趙先生,上皇這裡便交給你了。”

    趙明誠還禮表示明白,等簡仲明離開後,趙明誠下拜,給趙佶重新見禮:“罪臣趙明誠,拜見上皇,上皇萬壽!”

    趙佶本來是想叫他平身的,但一想,乾脆親自走過來,將他扶起:“卿請免禮,朕……我被軟禁於此,已經多日未見外人了,卿且告訴我,如今天下局勢如何,是不是有大軍勤王,周銓迫於勤王兵鋒,不得不遷我至海外?”

    他想的倒美!

    趙明誠知道簡仲明安排他與趙佶私下相見,某種意義上便是讓他將如今的局面告訴給趙佶。他想了想,然後苦笑道:“臣帶了一些東海商報,只是不在身上,而是在行囊之中,等上船之後,奉與陛下看,陛下就知天下局勢了。”

    “你說給我聽,我等不及!”

    “唔……金人在京外受挫,轉攻西京,賙濟王召韓世忠追擊,雖未全功,卻也在西京之外,擊殺金人萬餘,迫使金人北返……”

    趙明誠所不知道的是,這萬餘“金人”,其實都是投靠女真的各族各部,不少就是漢軍,包括郭藥師在內,這些人被女真人捨棄,作為殿後部隊吸引韓世忠的追兵。

    所以韓世忠雖然獲勝,但仍未全功,殘餘的金人還是從太原逃回長城以北。

    只不過這次南侵,金人損失慘重,不但折了阿骨打與吳乞買這兩位最高領導人,還損失了近八萬的女真將士要知道整個金國的真正女真將士加起來也就是十五萬多。另外,附屬於女真的諸部損失更在十二萬左右。

    最讓金人頭疼的,還有他們歸路斷絕,葉楚不等周銓的命令,已經主動出擊,開始掃蕩遼東之地,金人即使花費半年時間從大漠逃回東北,渾同江以南也已經沒有他們立足之地,他們只能逃回起家的那些荒野去,而且還要面對漢軍的進一步清剿。

    可以說,金人消滅遼國、掃蕩河北、河東,除了太原那邊兀朮的收穫之外,別的全部給周銓截了下來,勝利的果實被周銓奪去了。

    趙明誠不知道這其中周銓獲得了多少,但是簡仲明卻從內部報告中瞭解了一個大概,僅是金銀,這一戰周銓繳獲就值兩千兩百萬銀圓之眾,若是加上牲畜、布帛,這一戰給周銓帶來的收益,可能高達五千萬銀圓!

    當真是炮聲一響,黃金萬兩。

    當然,最大的收益還是人口、地盤和人心。

    周銓沒有直接取代大宋,而是弄出了趙構攝政監國、群臣公議決事的新把戲,這看起來讓有些人失望,實際上這個趙構政權完全是傀儡政權,它既要承擔百姓們的不滿,替此前趙佶、趙桓擦屁股,又要仰周銓之鼻息。在雙方訂下的秘約之中,東海商會在大宋疆域內所擁有的特權,便是周銓自己都有些慚愧。

    所有人都明白,周銓沒有徹底取代大宋,只是因為準備得還不是十足,少則三五年,多則六到十年,大宋這個詞將會進入歷史。

    趙佶有些木然地聽著周銓的戰績,等趙明誠說完之後,他又問道:“那朕的那位好兒子呢,若非他執意不聽老父之言,何致於此!”

    “陛下如今在深宮之中,等閒不得外出,由康王監國攝政,群臣公議決事。”趙明誠道。

    “康王……這倒奇了,周銓對老九倒是另有相看。”趙佶喃喃說道。

    周銓當然對趙構另眼相看了,趙構這個人的個性,會是一個很好的代理人。或許趙構內心深處不想當傀儡,但他的本性決定了,他更怕的是連傀儡都當不成。所以,用他來攝政,想來趙桓在深宮中的處境不會很好,另外那些大宋的“孤忠”之臣們的希望會變成絕望。

    “康王聰睿,器量宏大,故此得濟王臂助。”趙明誠無話找話。

    “怕是早就勾結上了,鼓動朕修京徐鐵路的,就是康王啊。”趙佶道。

    趙明誠這下子連無話找話都沒了。

    兩人又默然了一會兒,然後趙佶問起鐘相、方臘的情形:“蜀地呢,還有摩尼教,周銓就放任他們亂來,要知道,商道不暢,最受損的,還是他啊!”

    “蜀地是朝廷自己處置,至於江南,濟王從京徐鐵路築路工人中招募新軍三萬,已經順運河南下,要取揚州,將摩尼教趕回江南。”

    “新兵?有何用處?”趙佶哼了一聲道:“摩尼教蓄謀已久,靠些新兵,我怕周銓要遭遇敗!”

    “雖是新兵,所用卻是悍將,濟王以韓世忠為遼東行軍總管,以葉楚為河北行軍總管,令岳飛為江南行軍總管,即日就將南下,接手江南事務。”

    到了現在,就連趙佶都久聞岳飛之名,知道這是周銓左膀右臂級別的將領,更是一位年少有為的軍事天才。他方才還對周銓用三萬新兵對抗摩尼教有些不滿,但現在卻連連點頭:“連阿骨打都在岳飛手中束手就擒,他既南下,想來方臘被擒之日也不會太久……可惜,這等人才,怎麼都為周銓所用,朕想要用兵,卻沒有一名可用之將。”

    趙明誠這個時候忍不住了,他可是被童貫坑苦了,幾乎身敗名裂,因此他道:“上皇以童貫為帥,可用之將便是在大宋軍中,也無用武之地!”

    “你……”

    “濟王所用韓世忠,原本就是西軍出身,可在西軍之中,他只是一老卒罷了。”趙明誠道。

    趙佶啞然無語,韓世忠的名字,他同樣聽到了,在戰場上僭越拿走周銓的兵權,最後指揮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將吳乞買的精銳盡數殲滅,其戰果之大,僅次於岳飛。當然,他殺俘之事,也同樣名傳天下,只不過天下漢人,除了少數愚夫蠢禍還在嘰歪兩聲,大多數都是一挑拇指,要讚一聲殺得好的。

    只不過這等人才,在西軍之中分明已嶄露頭角,卻未得重用!

    “朕……我用人確實不及周銓,呵呵,賺錢不如周銓,治政不如周銓,軍略不如周銓,用人也不如周銓,我看來今後要換個稱號,就叫四不如吧。”

    趙佶苦中作樂,給自己取了一個綽號,趙明誠心裡卻暗暗說了一聲,何只是四不如,不如的地方還多著呢!

    但趙明誠也沒有弄明白一件事情,岳飛南下之事,被東海商報大張旗鼓地宣揚出來,遠在杭州的方臘,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消息。

    “此天賜良機啊!”將手中的報紙放下,方臘長舒了一口氣。

    “聖公,這是岳飛啊,就連阿骨打都不是對手,我們……當真要與之正面相爭?”他身旁被任命為丞相的方肥面帶憂色問道。

    “若是岳飛帶他本部南下,我自不敢與之爭鋒,只有令前軍退回江南,借長江天險與之抗衡,可是周銓兵力不足,所用者唯有新募的三萬人馬,這就是我的機會,若能擊敗岳飛,宋室必不安份,而我聖教聲望,將節節登高,雖然不能徹底除去周銓這後患,卻足以逼迫他坐下來與我們談判了,畢竟周銓如今,還有數處強敵要面對呢!”

    說到這,方臘站起身來,目光炯炯:“傳令,讓裘道人、霍成富、鄭魔王、呂師囊諸部盡皆渡江,令石生在揚州固守,勿讓敵軍南下,我們在揚州決戰!”(未完待續。)8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1
五三一、方臘的大手筆

    揚州城並不是險城,因為大宋承平日久,揚州富庶,城防卻有些失修,當初摩尼教起事,追擊趙佶,蘇州摩尼教香主石生為先鋒,搶先奪取了揚州城,因此也就成了方臘所任命的揚州太守、兩淮制置使。

    身為蘇州人,石生更願意回到家鄉去耀武揚威,不過揚州亦是富庶,特別是兩淮的鹽商雲集於此,南北商道交會在斯,哪怕僅僅是當了兩個月的揚州太守,石生搜刮到的財富,已經比他此前最美的夢裡夢到的財富還要多了。

    正是搜刮財富!

    雖然摩尼教舉事之時,號召貧民的口號,就是反對大宋在江南的搜刮,特別是已經死了好幾年的朱勔又被拿出來說事,還有朱勔之後接任應奉局者,再加上蔡京父子在金陵、杭州的盤剝,都成了方臘起義的理由。可是就像許多貧民暴動一般,若是沒有一支高度覺悟、真正自律甚至近乎聖徒的隊伍為骨幹,那麼很快就墮落成為比他們所憎恨者更為邪惡的存在。摩尼教也是如此,短短的兩個月裡,他們就完成了墮落的過程。

    方臘本人睡金榻用玉碗,這且不說,就是他手下的各處香主,也就是被他任命出去的各方太守,哪一個如今不囊中萬貫奢侈淫逸!

    接到方臘的命令之後,原本對自己的使命沒有多少把握的石生心定了下來。

    方臘在摩尼教中的號召力無與倫比,特別是他先隱忍再作,讓摩尼教舉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因此,石生雖然畏懼周銓,可畢竟雙方還沒有正式交手,這種畏懼沒有變成恐懼,也沒能讓他聞風喪膽。

    所以,他還是有一戰的決心和信心的。

    站在城頭,看了看四周,石生滿意地點了點頭。半個揚州城的人,如今都被他驅趕來加固城防,城頭上防守物資堆積如山,甚至還有六門火炮這種銅炮也是摩尼教花費了老大氣力弄出來的,其中投到兀朮身邊的無面者起了關鍵作用。

    “周銓能夠憑藉火炮守住汴京,我就能憑藉火炮守住揚州,反正我也不須守得太久,只要將岳飛的三萬新軍牽制在揚州城下,給聖教友軍以圍住其的機會……最多就是三五天功夫吧。”

    石生心中正琢磨著,然後就看到揚州城外,有一騎沿著運河狂奔而來。

    隨他一起來的,還有遠處滾滾的濃煙。

    石生雖然不是軍旅出身,可是與官兵打了數仗,特別是手下不少就是從宋軍廂軍中的投靠來的,最起碼的軍事安排還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岳飛部南下,必然是順運河而來,因此在運河兩岸都布有警哨,只要稍有異動,那麼警哨就會燃起馬糞,夜裡則是火堆,同時派出快馬向揚州示警。

    “噝這麼近!”

    只不過雖然有所準備,石生還是倒吸了口冷氣。

    他的警哨可是布出了四十餘里,但是,現在燃起黑煙的地方,距離揚州城不足十里,這證明東海軍來得極是迅!

    “不妙,制置使,不是說來的只是新招募的民壯麼,怎麼會這麼快,莫非其中有什麼問題?”石生旁邊,一人扶著城垛,臉色也變了。

    這位是石生的謀主,原本就是揚州人士,姓林名鶴,因為與官府有仇怨,在摩尼教舉事之後來投石生。他更不擅軍事,因此見狀心裡便有些打鼓。

    “兵不厭詐,周銓在報紙上放出的風聲,怎麼能盡信,而且就算是三萬民壯,安知岳飛不會帶上三五百精銳親兵?”石生強自鎮定:“不必擔心,如今城上防備已齊全,等探明消息,我立刻派人求援……我們的援軍,就在身後,只要三五天功夫,他們就會截斷運河,將岳飛包圍於揚州城下!”

    石生對此是真有信心,畢竟摩尼教此時聲勢浩大,托趙佶、趙桓父子的福,來投靠他們的人特別多,僅石生手中的兵力,就多達十萬。而被方臘點名前來支援他的諸將,兵力多的有近二十萬,少的也有七八萬,加起來足足是六十萬大軍!

    當然,這其中也有周銓的“功勞”,自從周銓動工業革命之後,原先的手工作坊許多都破產關門,大量的城市平民淪落至無業的地步,又不願意離開自己生長的城市,他們同樣也成了摩尼教的支持者。

    雖然石生明白,這所謂的六十萬大軍,大多都是剛扔了鋤頭的農夫、失了織機的織工,方臘也對他們進行了一些訓練,可是沒有合格的基層士官團,這種訓練只會成為走過場。但是,畢竟是六十萬人,六十萬對三萬,哪怕是六十萬棵樹,站在那裡讓對方砍,對方也得砍得精疲力竭。

    很快那騎飛奔而來的騎士,就來到了揚州城下,此時揚州城早已各門緊鎖,就是水門,都已落關,那騎到了吊橋前,城上確認身後沒有追兵,這才將他接了過來,再用繩索將之懸上城。

    “岳飛大軍三萬,已經在離城二十里處下營,其精銳遊騎,四散巡狩,將我們的大多數警哨都拔除!”

    聽得這位冒死前來報信的摩尼教死忠的話,石生心中一沉,勉勵了對方幾句,然後立刻派出使者,向已經移兵鎮江的方臘告急。

    “敵軍新至,立營不穩,要不先攻上一攻,挫一挫對方銳氣?”定下神的林鶴建議道。

    石生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我此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能守住揚州,那便是奇功一件,至於別的事情……還是以求穩為好。”

    他這邊沒有出兵邀戰,倒是讓岳飛很有些不適應。

    此時已經是大宋宣和五年,也就是靖康元年的十二月了,自從七月宋金衝突爆,到如今正好半年,半年間風雲變幻,岳飛也由北戰到南。

    他對自己這次的任務其實不是很滿意,在岳飛看來,摩尼教的大多數人都是被哄騙的百姓,殺戮這些人不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功勛,因此應該以招撫為上。但對於摩尼教的上層,他則是深惡痛絕,在他看來,原本淳樸的百姓,就是被這些騙子與野心家們哄成了暴徒,若說百姓其情可憫,那麼這些人就是其罪難恕了。

    岳飛更希望自己能夠被派去開疆拓土,與外族而不是本族百姓交戰。

    “將文告貼到附近,讓百姓知道,我們是濟王派來的隊伍,是來護民的。”在確認石生沒有動攻擊的跡象之後,岳飛下令道。

    淮南、江南文風極盛,因此他不怕這些文告百姓不認識,岳飛相信,這文告裡的內容,很快就會傳到摩尼教的“聖軍”中去,雖然最初時未必有什麼作用,可是等到戰局差不多定下時,其作用就會顯現出來了。

    周銓曾不只一次對他說過,一次好的宣告,可以抵得過一場戰役的勝利。

    次日,岳飛督師前進到揚州城下。

    經過加固後的揚州城,在南方算得上是一座雄城,若沒有火炮,想要破城就必須付出很重的代價。當岳飛到得城下時,城頭立刻響起了炮聲,彷彿是在提醒他,摩尼教手中也有這種戰場上威力最大的勇氣。

    一枚炮丸甚至落到了岳飛身側,濺起的塵土幾乎都撲到了他的身上,但他眼皮都沒有抬,只是舉著望遠鏡看著城頭的防備。

    “一群烏合之眾,便是兄長……濟王沒有別的安排,我也可以在三日內破城。”看了一會兒之後,岳飛心中道。

    然後他看到城頭升起了一面大旗。

    這面大旗是林鶴的傑作,見東海軍不來攻城,只是在外頭窺探虛實,他便讓人將這面大旗升起。

    旗上繡著一行大字,隔得裡許,也能看得清楚。

    “周銓死於揚州城下!”

    石生也看著這面旗,然後笑道:“也不知對面會不會上當,岳飛是周銓義弟,年輕氣盛,而且剛剛在燕京賺得若大名聲,或許能中你這激將法。”

    林鶴自己卻沒有這麼高的自信,他苦笑道:“這點伎倆,恐怕瞞不過岳飛,不過他能看穿更好,制置使,咱們能拖延一日,就是一日。”

    “正是,若是他看不破,咱們就藉著揚州城防之利,挫一挫他的銳氣,若是他能夠看破,咱們也可以多拖一天……想來聖公的命令,已經傳到那些傢伙那兒了吧。馬上就要過年,若是他們趕得快,或許能邊過年邊與周銓談判!”

    “若一切能順利……那就好了!”林鶴喃喃道。

    進展不能說不順利,此時大宋中樞雖然已經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劃歸周銓的地界也已經人心思安,可是揚州左近,卻是極度不穩。一來是擔憂摩尼教,二來則是不知自己未來會如何,因此,當得知摩尼教悍將裘道人、霍成富、鄭魔王、呂師囊四人分別攻打高郵軍、滁州和盱眙,當地地方官紛紛棄城而走,短短五日之間,岳飛部就陷入重圍之中,區區三萬餘人馬,正面是揚州的堅城,四周則是三十萬的摩尼教大軍。

    而在此時,聚兵於鎮江的方臘,終於親自過江,領兵二十萬,與石生會合,準備完成最後一步。

    方臘此時深信,自己終於勝了周銓一次,可以逼迫周銓坐下來談判了。(未完待續。)8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2
五三二、莫非有變

    “摩尼教的使者?”

    應天府,周銓放下手中的公文,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

    “是,摩尼教使者求見。”李寶甕聲甕氣地回道。

    在經過數個職務的輪轉之後,李寶最終還是被調回了周銓身邊,他也已經是有妻有兒的人了,但仍然和當初在汴京中一樣,凡事不太願意動腦,做事情比較暴躁衝動,故此雖然勇猛無彼,除了岳飛、韓世忠等悍將沒有幾個能夠正面和他抗衡,但官卻總是當不好。

    “讓他走吧,不見。”

    “是!”李寶沒有問為什麼,直接轉身回去。

    他更喜歡在周銓身邊效力,這樣他就可不用動腦筋,反正周銓會將所有問題都處理得妥當,也不需要他動什麼腦筋。

    他走了之後,周銓搖了搖頭,摩尼教會派使者來,也不意外。

    看來方臘雖然野心還在,卻沒有那麼大,只是想著和自己劃江而治,最多是劃淮而治。

    若從戰略局面來看,方臘確實佔據了優勢,六十萬左右大軍,切斷了岳飛三萬孤軍的退路,而且還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岳飛部。若不是攜帶的糧草軍資充份,岳飛部這個時候都要崩潰了。

    但是,方臘還是小看了周銓,也小看了岳飛。

    驕狂的金人都說撼山易、撼護衛軍難,這個難,可不僅僅是因為護衛軍訓練有素,更是因為身為軍膽的岳飛,擁有特殊的感染力。

    岳飛的三萬人確實是新募的築路工人,否則瞞不過摩尼教遍佈天下的細作,但是,方臘沒有意識到,產業工人與鄉間農民的區別。鄉間農夫,不經過長期訓練,根本沒有紀律可言,而產業工人則不然,他們的工作過程中,紀律便已經深深烙在了他們的心中。

    或許岳飛這三萬人攻實不足,可是短時間內穩守營寨,卻是綽綽有餘。

    至於時間多短……

    周銓舉眼望向東南,悠悠地道:“時機成熟,他們也該動了吧!”

    東南,隔著海峽,在金山港中,六艘巨大的運輸帆船貼著碼頭一字排開。

    賀途抱著胳膊,站在青龍號的船首,望著正在登船的軍士們,嘴角向上彎了一彎。

    與當初相比,賀途面上多了幾分剽悍,一道長長的傷疤,從他的左眉一直延伸到了鼻翼,險些將他的一隻眼睛都劃開。

    而在他身邊,陸海懶洋洋地望了李二寶一眼。

    這位名字也叫李寶只是因為與周銓身邊的李寶區分改成二寶的,如今已經成了護衛軍海軍的重要將領,此次大行動,便是他負責。

    “我說了,半日時間,三萬人可以盡數登船,你們看,這是最後一批了,我沒說錯吧?”李二寶年紀比起陸海賀途要大上十餘歲,不過對這二位,他可不敢怠慢。

    這二位與半路投靠的他不同,乃是周銓最親近的陣列少年出身,原籍都是汴京,後來隨周銓去了狄丘,再後來歷次作戰,幾乎都有參與。或許因為天資緣故,他們不像岳飛、韓世忠那樣功勛卓著,也不如葉楚那般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但是這麼多年曆練下來,他們也已經成熟可靠了。

    特別是這兩年來,他二人主持對呂宋的軍略,在熱帶叢林之中與那些食人生蕃、大食奸商爭鬥,雖然有勝有敗,卻是勝多敗少。這也讓他二人手中沾染了不少血腥,二人屠滅的呂宋土著,加起來數量都已經超過十萬了。

    也有人就此向周銓提出異議,覺得這樣做太過殘忍,周銓問明是這些土著見財起意,先對移民於此的漢人下手,不但沒有追究他們濫殺之過,反而公開給予他們許可狀:凡有於此侵擾漢人拓殖者皆可便宜處置,無須經過周銓批准。

    “你們二位回江南,也不知道呂宋那邊情形會如何。”李二寶想到他們的殺名,嘿了一聲問道。

    “放心,調了五千日本奴兵去,這些奴兵不但吃苦耐勞,而且心狠手辣,我估計,若是放開來讓這些日本人做,恐怕用不了多久,呂宋那邊就沒有什麼土人了。”陸海笑道。

    “聽聞周公允許日本人移民呂宋?”李二寶順勢問道:“日本人如此凶悍,他老人家不怕養虎貽患?”

    “你能想到的,大郎還會想不到?所謂的允許日本人移民呂宋,不過是令這五千奴兵效死力的報酬罷了。大郎許這五千奴兵每人移家人三個來呂宋,總數也不過是二萬,而且會將他們打散來安置,另外,全部要換成漢姓漢名,後代也需要接受漢化教育,只需十年,他們就都記不得自己祖先是日本人了。”陸海噗的一笑:“咱們人數不夠,要佔據的地方卻有很多,必要時就只能這樣了不僅如此,你可知道,就連呂宋的土人,只要他們性情溫順的,大郎也有所安置。”

    “一群未開化的蠻子,也就周公恁的心慈手軟,換作我們,早屠光算了。”李二寶道。

    哪怕在伏波堂學了幾年,這廝終究是改不了當初的習氣,說來說去,他就是對海軍不能在呂宋大展身手而不滿。

    “休扯這些,人都上船了,準備動身吧對了,聽聞你們南海艦隊這一次比東海艦隊佔先,弄到了最新的蒸汽戰艦,何時借我們玩玩吧?”賀途有傷疤的臉上抽動了一下,他是在笑,可是比別人發怒還要難看些。

    “這事情我可不能作主,你去尋周公說去。”李二寶頓時警惕地道。

    “小氣!”賀途撇了撇嘴,這點事情,他哪裡敢去找周銓。

    蒸汽火車弄出來之後,就是在研究蒸汽船,一理通百理通,對於人數多達兩千餘人的東海研究院來說,這算不上什麼太大工程。因此,賀途得到消息,第一艘蒸汽船已經造成,原本在所有新式裝備中都佔據優勢的東海艦隊,這一次卻沒有爭過南海艦隊。

    這讓東海艦隊都督張順大發雷霆,也讓南海艦隊都督李二寶笑得合不攏嘴。

    “哪是我小氣,那艘船連我也等閒動不得,周公說了,等我們湊到一定數量,就要過馬援海峽,卻西洋轉轉。”李二寶眼中發著光道。

    馬援海峽,就是連接南洋與西洋的水道,陸海與賀途也曾去那裡過,李二寶的南海艦隊,更是常年在那兒巡視。隨著海圖的擴展,周銓專門設了一個海國圖志會,為新發現的地方或者以前發現卻沒有命名的地方命名,馬援海峽便是這樣得來。

    陸海與賀途聞得此言,卻是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知道的不比李二寶少,此時大食那邊,塞爾柱帝國得到李乾順的投靠之後迅速崛起,已經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西夏在這一次乘宋金交戰時捲土重來,便有塞爾柱帝國支持的緣故。

    看來周公對這個塞爾柱帝國很是不滿,已經開始為將來下手大食做準備了。

    他們在呂宋與大食人交過手,知道大食人不比呂宋土人,他們也有自己的國家,冶煉技藝不差,軍事實力也相當強,更讓人頭疼的是,這些傢伙有不少都是瘋子,要麼瘋於錢,要麼瘋於神。

    “我們趕得上趕不上?”陸海小聲道。

    “給點事情給年輕人做吧,我們麼,掃定江南就好了。”賀途卻笑道。

    就在方臘做著圍住岳飛部、逼周銓談判迷夢之時,卻不知道,與他起家之地僅隔數百里處,海峽的另一面,足足有大小船隻百餘艘萬帆齊張,開始向著杭州方向行去。

    賀途為主將,陸海為副將,這支從呂宋、流求抽調而來的部隊,前鋒二萬人,在四日之後,於錢塘登陸,輕而易舉便擊潰了方臘留在杭州的守備。緊接著,兵分兩路,一隊順運河,另一路則繞至長江口,水陸並進,直擊鎮江!

    瓜洲古渡口,方臘扶著一名大漢的肩膀,穩穩地踏上了岸。

    他雖然早就下令渡江作戰,可是近二十萬人渡江,豈是一件易事,特別是他自己,如今生活奢侈享受,揚州這邊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也不敢迎他過來。

    故此,直到現在,他的大軍才完全渡過長江,他自己也隨著後軍最後一批部隊來到了江北。

    這一批是摩尼教的真正精銳,這些年,為了瞞過周銓派出的眼線,這些人一直是藏在浙西南、閩西北的群山之中,那裡交通閉塞,商業也不發達,東海商會的觸角,還伸不進其中。

    望著面前陣列齊整的軍馬,他志得意滿地笑了一笑:“不錯,不錯,五年生聚,五年整訓,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周銓若見我這支部隊,想來也會明白,劃江而治,乃是他最大的……”

    他話沒說完,卻看到站在岸邊的一人,頓時眉頭微皺。

    岸邊站的,正是他派去應天府與周銓交涉的使者,按道理說,他應該留在應天府與周銓討價還價才對,怎麼會來到這裡?

    “朱言,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沉聲問道。

    “啟稟聖公,臣無能,未能見到周銓,臣以為其中必有緣由,故此兼程趕來稟報聖公!”那朱言行大禮後道。

    方臘眉頭一凝,周銓拒絕他提出的條件,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但是,很乾脆地拒絕和他談判,這就出乎他意料了。

    在他看來,周銓身上有許多商人氣息,而商人是不會拒絕討價還價的。

    “莫非……真的有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42
五三三、試戰

    在方臘身邊,前來迎接的石生喃喃說了一句“莫非真的有變”,方臘眉頭再一皺,轉眼望著他,沉聲說道:“怎麼回事?”

    石生回過神來,強自鎮定:“前些時日,底下人發現,岳飛部在附近張貼告示,要底下人等待變故,投靠官府……”

    “我們便是官府,石製置使,你要明白,如今我們才是真正的官府!”方臘不滿地道。

    “是,是……聖上,是臣失誤。前些時日,底下人發現岳飛張貼告示,說是我軍不出五日必生變故,到時若不想隨臣一起覆滅者,可以棄械投降,只要無甚大罪,不是……不是……”

    不是摩尼教中上層頭目,便可放歸故里,既往不咎。即使是在此前有過罪狀,只需主動投誠,檢舉賊首,亦可減罪。

    除去死罪之外,一般犯罪摩尼教眾,所判刑罰為流逐海外,將在海外擇島供其居住,提供一定的土地、糧食和生產物資,在勞作三年之後,允許其親屬探望,勞作五年之後,許其回鄉探親,勞作十年之後,所耕作土地歸其所有。

    石生對這上面的內容是將信將疑的,加之畏懼此時方臘剛愎,故此沒有將所有內容都說出。

    說是將信,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年來,周銓對於殖民海外的渴望,他甚至可以說是將三分之一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上面。石生對此有些不解,在他看來,若是周銓將這精力用在對內上,他早就可以謀朝篡位了。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說是將疑,則是因為石生認定,如此局面之下,周銓除非能再變出幾萬精銳來,而且要在最短時間將他們送到岳飛部這裡來,否則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變故發生。

    所以他認為岳飛是在虛張聲勢。

    可是岳飛能虛張聲勢,周銓卻不能不顧忌岳飛與三萬新兵的情形,若失了這些兵力,摩尼教六十萬眾可以大舉北上,先克楚州,再破海州,然後圍取徐州,這樣一來,摩尼教甚至可以問鼎整個天下!

    方臘聽完石生的話,哂然一笑:“老夫……朕原本還懷著善念,想著明尊慈悲濟世之旨,因此要與周銓劃江而治,保全這三萬將士,不過他既然不知好歹,那就消滅了這三萬人,再去海州,正好聖朝新立,也要拓殖海外,需要海州的船舶!”

    此語一出,石生沒有出聲,但在方臘身後,卻是歡呼一片,還有十幾個年輕人齊聲呼道:“聖教聖皇,日月同光,聖教聖公,天命所鍾!”

    石生看了這些人一眼,據聞這些人是前段時間有人向方臘建言而設,說非如此不足以顯示方臘的功績與威嚴,方臘也沒有拒絕,於是在他身後就多出這十幾個大嗓門來。

    方臘說完之後便下令,全軍進發,不等擇日,只要抵達戰場,便向岳飛發動進攻!

    命令雖是如此下的,可是他的大軍真正抵達戰場,卻又過了兩日,畢竟揚州城離長江還有一段距離。

    大戰在十二月二十五日開始,方臘之意,是打完這一仗,在揚州過個年,然後提軍北上,攻取海州。

    但出乎他的意料,當他全軍進逼,佈陣於岳飛營前時,岳飛並沒有死守於營中,而是打開了營門。

    岳飛手中只有三萬多點的人手,其中三萬人是新招募的,原本只是鐵路的築路工人。這些人放下工具拿起武器才不到三個月,可是他們擺出的軍陣,卻讓方臘心中一凜。

    這哪裡象只訓練了不足三個月的部隊,分明像是一支練了多年的老兵陣列!

    在雙方都有火炮而且都已經熟悉火炮的情形下,兵陣對決,仍然將是戰鬥的關鍵。

    方臘眯著眼,嘴角向下撇著,露出很深的法令紋。他放下望遠鏡,略微有些猶豫。

    岳飛囤營之地,雖然無險可守,但也無法借勢進攻,因此,他只要憑藉營壘,完全可以對摩尼教軍造成大量殺傷,可他卻出來迎戰,不但迎戰,而且還列陣佈局。

    方臘想起了一個傳聞:岳飛能夠在燕京獲勝,因為他手中擁有一支新式軍隊,這支軍隊裝備了可以手執的火炮,據說射程雖然不及火炮,卻也足以在百步內擊穿皮甲、五十步內貫穿鐵甲。

    而且它的發射極為便捷,比起弓箭瞄準都要容易。

    他的猶豫讓部下們有些不解,過了好一會兒,四周的寂靜才驚醒了方臘,他看了看周圍,無數摩尼教的旗幟在招展,天空中的鳥兒被這麼龐大的軍陣所驚擾,盤旋於上方,不敢落下來。

    不管岳飛的倚仗是什麼,總是要打打再看。

    “令石生部第十將先行攻擊,試一試……這岳飛究竟有多厲害。”方臘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必勝的信念此時竟然有些動搖,原本準備一開戰就全軍壓上的,結果卻變成派出三千人試探攻擊。

    石生部的第十將,是石生手中最凶殘也最能打的部下,攻下揚州時,他們就擊潰了聚於揚州的兩千禁軍和六千廂軍,戰鬥力在整個摩尼教中,都算得不俗。

    這支部隊上前,岳飛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化。

    當他在戰場上時,感覺自己彷彿成了一位傀儡師,從他的指尖伸出無數根線,牽動著一支支部隊,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然後這些部隊按照他的意願運轉。

    他總能在戰場上發現敵我雙方最細微的變化,找到最適合的機會。周銓稱這種能力為天賦,甚至還說過非常羨慕他擁有這種能力。

    所以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護衛軍左翼的一支部隊上前。

    不過是兩千人,反逼向石生部第十將部。

    只不過第十將部他是正面迎向岳飛的中軍,而護衛軍左翼這支部隊在出陣之後,迅速展開調整,以斜切的方式,攻向第十將部的側面。

    第十將部不得不也調整方向,但就在他們轉向時,護衛軍左翼加速了,在對方調整過來之前,兩軍就接戰於一處。

    人少的一方,主動發起白刃,雙方的僵持,只持續了片刻,可能還不足五分鐘,然後就因為一百五十騎的突擊而結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雙方接戰所吸引的時候,幾乎無人察覺,岳飛發出一聲令,他身邊的傳令官舉旗輕搖,然後有一百五十騎離開了大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加入到戰局中。

    他們直接穿透了第十將部,第十將本人也被陣斬,這令第十將部失去了軍膽,哪怕身後仍然有數十萬的友軍,他們還是無法控制地崩潰了。

    嚴厲的紀律和優良的裝備,讓護衛軍這邊傷亡的數量,恐怕不超過三十人,那一百五十人的突騎,更是全軍而還,而石生部第十將則傷亡過五百,其餘之人,也都喪膽而逃,甚至沖散了摩尼教的大陣陣腳。

    岳飛沒有乘機攻擊,他知道自己的三萬人即使一時獲勝,也不可能解決掉這裡的數十萬摩尼教徒,決定這一戰勝負的,並不在他這裡。

    因此他沒有露出任何驕意,只是適時下令,正在追襲的左翼開始收攏整隊,小心翼翼地後退,一切都按照最嚴格的操典來行事。

    雖然沒有擴大戰果,卻也讓他們沒有遭到太多的損失。

    這些剛才還緊張得流汗的年輕戰士,此時臉上已經露出輕鬆之意,岳飛滿意地點頭,只要再有兩三輪這樣的戰鬥,那他手下這些人,就不能算是新兵,可以稱之為老兵了。

    再看向仍然在整頓隊伍的摩尼教軍陣,岳飛嘴角終於向下彎了彎,露出一絲輕蔑。

    不要以為靠細作間諜就可以偷來護衛軍的訓練機密,也不要以為新招募來的築路工人就沒有戰鬥力,三百士官,就足以讓三萬新兵在三個月內熟練地掌握戰場上的基本技能,並且保證在不太強大的敵人面前不被恐懼打倒。

    與岳飛的輕鬆相反,方臘心裡卻是極為沉重。

    三千對二千,對方雖然出動了一百五十兵騎兵,可這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這一數字對比,但他寄予厚望的部隊,卻只撐了不足十分鐘,別說試探出敵方神秘的火槍部隊,就連對方的新兵步卒,似乎都沒有花去太大的力氣。

    此地平闊,有利於大部隊的展開,因此,方臘再度下令:“石生部第五將、第七將、第九將,他們不遜於第三將,三軍齊出!”

    這一次,三將共九千人,總該可以逼迫岳飛拿出火槍部隊吧。

    想了想,方臘還有些不放心,又道:“若是敵軍騎兵突擊,令鄭魔王的飛羽騎迎擊!”

    摩尼教中最擅騎戰的就是鄭魔王,他有一支純騎兵組成的部隊,數量足有五千人,他稱之為飛羽騎。在戰馬稀少的南方,能夠湊齊這樣一支部隊,鄭魔王可是花費了不少氣力,甚至為了奪馬,他與同屬摩尼教的友軍發生過不少摩擦。

    護衛軍這次出來迎戰的,仍然只有一翼,這次是右翼,或許比此前的左翼人數多了些,但數量也不超過五千。

    同樣是側擊,同樣是騎兵穿透,當鄭魔王的飛羽騎出來時,那一百五十騎已經接近戰場,但他們微調馬頭,像是魚餌,引著兩千飛羽騎離開了戰場。

    在沒有騎兵幫助的情況下,護衛軍右翼,仍然轟入了摩尼教軍中,像是一個鐵錘,打在了一團爛泥之上。

    看起來爛泥包裹住了鐵錘,但實際上鐵錘仍然是鐵錘,而爛泥的陣型隊列則全部沒有了,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位置。將不知兵在何方,兵不明將令何出。

    於是方臘看到的仍然是一場一面倒的擊潰戰,只不過花費的時間,比上一回合要稍長些罷了。

    而且還有更讓他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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