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32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6
第一百一十章 二聖屈服 掩耳盜鈴

     吃過了晚飯,燥熱依然沒有消解下去,四周裡就像是一團團火在燃燒。

    春天時,還認為太子的身份是不錯的,到了這時候,李威又不這樣想了。冷還可以加幾件衣服,熱怎麼辦?這時候很懷念有空調的日子,即便沒有,有一個電風扇也是好的。

    當然,還是有扇子的,碧兒手持著一把大團扇,在不停地替他搧風,看到這個忠心耿耿的小蘿莉滿頭大汗,他捨得麼?換成其他宮裡的人,也覺得不大好意思。思想觀念一時半會還沒有扭轉過來。就是扇,還一樣是一團團火風。

    用濕毛巾擦了一下汗水,碧兒說道:「殿下,沐浴吧。」

    李威嚇得一哆嗦,這件事得立即解決,將碧兒與上官婉兒喊到眼前,讓她們坐下來,說道:「麥子非要等到麥穗黃了時才能收割,對不對?」

    「嗯,」兩個一大一小的蘿莉點了一下頭。

    「如果麥穗還是半青半黃就收割如何?」

    「會減產。」是上官婉兒回答的。

    「不但減產,有可能麥子癟的。」碧兒小時候還做過農事,回答更標準一點。

    「如果麥穗是青的時候就割,會怎麼樣?」

    「沒有人會這樣做的。」上官婉兒說道。

    「你們想一想,萬一如果有人這樣做,會怎麼樣?」

    「沒有收成了。」

    「就是,碧兒,你就是那株半青半黃的麥穗,婉兒,你連青麥穗都稱不上。如果你們現在陪……」說到這裡,李威話憋了回去,婉兒太小,當著面說不出口,改口道:「你們以為這樣,是為了孤好,讓孤開心。實際上錯了,對你們身體沒有一點好處。你們身體沒有好處了,孤看著不開心,會不會快樂。那麼你們是不是為了孤好呢?」

    「婉兒是小了些,可是奴婢,奴婢不小了,外面那麼多人像奴婢這麼大時,結婚生子了。」

    唉,這個悲催的年代,李威心中暗嘆一口氣,說道:「那是他們沒有發覺。總有一天,大家才意識這是錯誤的做法。」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以前有沒有人想過竹子會造出紙來?要相信孤。再問你們一句,想不想孤快樂?」

    「想,」兩人同時點頭。

    「想孤快樂,以後此事休提,到你們能陪寢的時候,孤自會讓你們陪寢。不管以後怎麼樣,孤不會丟棄你們就是,不陪寢,孤也不會丟棄。不但你們,就是孤與太子妃大婚後,也未必讓她陪寢。」說完了,李威感到很得意,終於將這個問題,解釋清楚了。

    碧兒心裡想到,太子啊,這一回太子妃不是楊家小娘子了,有可能是裴家那個小娘子,比奴婢還小一歲。這件事洛陽很多人都知道了,東宮知道的也不少。碧兒也才剛剛聽說的。不過都不知道該不該通知太子。萬一是假的呢?

    碧兒心裡,還是喜歡楊敏做太子妃的,雖然她以前不大好,可現在對太子還是可以的。再說長得又漂亮,又與自己熟識,對自己似乎也沒有藐視。

    裴家的那個女兒,只是在終南山見過一面。很堅強,跑了那麼遠路,居然不吭一聲。印象也只有這些。最要命的是裴家的門檻,雖然五姓七家並沒有裴家,可是河東裴家與蘭陵蕭家這幾個家族,同樣是一個龐然大物,讓她這個小老百姓望而生畏。楊敏家也不錯,官宦世家,嚴格說楊堅也是來自這一族,還遠遠不能與河東裴相比。

    有些自卑了。

    這也是事實,面對這些名門世家,就是皇帝本人,都不大抬起頭來。於是使命地往隴西李家身上攀。

    「碧兒,你在想什麼?」

    「奴婢沒有想什麼。」

    難道有什麼心事?不過李威並沒有追問。開通了兩個小蘿莉,才到沐浴的時候,正準備讓宮裡人打水來,太監來了,說是皇上與皇后召見。

    ……………………………………

    「弘兒,坐下。」李治說道。

    「喏,」李威坐了下來,看了看,除了父親外,還有郝處俊與閻立本,連母親居然都從簾中走出來,坐在側面。

    李治沖站在旁邊的太監說道:「將那些奏摺全部搬過來,給太子殿下觀看。」

    「喏!」太監將一本本奏摺抱過來,很多。這一時半會也看不完,不過父親命令嘛,與聖旨無異,只好打開來看。各個方面都有,比如官吏遷降的,罪犯罪大惡極要秋後問斬的,各地水利以及收成的,其實奏摺遠不止這些。絕大部分在三省六部就批註了,只有事情重大或者疑難不決,才遞到皇宮。甚至還有西京戴至德他們決議不下,同樣用快馬,送到洛陽。

    但大多數是關於旱情的事。比如秦州稟報,自寒食節以來,只落雨四場,每次即落即息,「千里焦土,萬里荒蕪」。反正這時候都不敢要政績了,有的官員為了多向朝廷要物資,都不惜誇大了災情。然後又奏道,自巴蜀調動糧食,可是蜀道艱難,運不了多少糧食過來,還望朝廷將江淮調來的糧食,分一些給秦州百姓,都是聖上的子民。

    連河東道與河南道部分州縣也在訴苦不迭。看著這些奏摺,不用看實際情況,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不是真讓他看完,看到李威看了許多本後,李治問道:「弘兒,可看出什麼了?」

    李威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孩兒只看到旱情沒有緩解,還變得嚴重起來。」

    「是啊,」李治嘆了一口氣。

    竹紙是讓他與妻子爭了一份大義,彈壓了一部分民怨,可這個旱情卻是不能置若罔聞的。像這樣下去,不但眼下關中以及河東河南一些州縣,百姓生活難熬,秋收又耽擱了,秋收荒廢,一直到明年夏收到來,百姓都沒有糧食吃了。試問,不將這個危機解決,那個人能餓到明年夏收?

    李威沉默不語,雖然浮想起那些老百姓十分可憐,可自己有什麼辦法。上次都想了一個主意,可讓這位父親,斥責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現在不敢多嘴。

    李治又說道:「弘兒,你上次出的那個主意……」

    「那是兒臣胡亂說的。」李威連忙說道。果如狄仁傑所料,面對久久不能解決的旱情,父母要向自己出的那條主意屈服了。可未必是好事,看到狄仁傑沒有,明知道會活人無數,可態度生硬,很不感冒。

    武則天在邊上說道:「弘兒,你那條主意不是治國之道。」

    「是,母后,兒臣錯了。」

    「你聽本宮將話說完。雖不是治國之道,可事態緊急,如有大批糧食進入關中,糧價會應聲而落,活人無數。反之,關中不但有可能餓殍千里,糧食會越抬越高。又旱了這麼久,國家的糧食本就不足,整個國家糧價都會被商賈哄抬起來。」

    「母后,這只是一時的陣痛,一旦旱情得到緩解,局面就會好轉。可採用了兒臣那個主意,讓百姓產生什麼誤會,全國上下不是重農輕商,而變成重商輕農,都能影響到國家千秋的基業,」李威將狄仁傑的話原原本本地搬了出來。

    武則天皺了一下眉頭,沖郝處俊說道:「郝相公,你來說。」

    「是,」郝處俊應了一聲,然後對李威說道:「殿下的話也是理。然而今年的旱情卻是很重,有的山區連食用的水都斷了。臣與閻相公在中書省商議了大半天,最後認為雖然上次殿下的辦法不大妥當,可事急了就得從權。能將災情緩一緩,活人無數,朝廷不惜三四個子爵或者男爵,也是值得的。不過陛下卻不能下明詔,向天下商人宣告,否則將震驚朝野,恥名史冊。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商賈相信有這麼回事,自動將糧食蜂擁進入關中。再用昭獎的態度,進行封賞。這樣倒是解決的途徑。」

    說完了郝處俊用殷切的眼神看著李威。

    掰不倒皇后,就立即辦正事,災情是一天不能緩了。儘管對商賈不恥,可無他途,只好與閻立本再次商議,然後進宮稟奏。巨大的旱情,壓得李治與武則天低下了頭,也壓得這位鯁直的使相,不得不低下腦袋。

    乍聽起來像是掩耳盜鈴,性質確實是兩回事。但李威想都沒有想,就說道:「郝相公,這是不可能的,不下詔書,商人雖然奸詐,逐利而行,然而地位低賤,朝廷反悔與何人訴說?商人既然喜歡逐利而行,看不到實質性的好處,更不會相信,他們會不會放手去做?」

    「所以喊你前來,看看能不能想出歪邪的主意,」李治說道。

    歪邪的主意?得,我還是不吭聲吧。李威將嘴巴一閉。

    武則天將李治胳膊肘兒拽了一下,對李威說道:「弘兒,你心腸仁厚,每拖一天,就會有一些百姓死去。拖得越久,死去的百姓就會越多。再想一想,看有沒有什麼方法?」

    就是有也不能說,以後弄不好,此事翻出來,罵名卻是自己來槓,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母后,孩兒都有一個計策,不過需要父皇、母后以及兩位相公一起出面才行。」

    大家一起下水吧。

    「咳,咳,」李治嗆著了,要自己出面?不如下一道明詔還來得省事。

    武則天又拽了一下他的龍袍,問道:「是何方法?」

    「母后,可以請一位高僧,暗示他像窺基法師那樣,在白馬寺來場善會。然後利用獎勵的語氣,請上次大慈恩寺善會捐款的商賈,到東都來,在皇宮中設宴宴請。正好白馬寺善會也開始得差不多了。兩京商人,至少心存善念的商賈一起匯聚東都。在宴會上,再指使一個人故作隨意地放出這個口風,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可畢竟父皇母后與兩位相公全部在場,這些商賈會心領神會的。或者有人進諫,父皇你也沒有承認表態此事,也無從諫起。」

    與郝處俊的說法差不多,還是掩耳盜鈴,只不過掩得巧妙,沒有那麼直接罷了。

    果然是一個歪邪的主意。

    「咳,咳,」李治再次嗆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6
第一百十一章 太子檔箭 曬鹽大害

     烏雲堆滿了天空,又是閃電,又是雷鳴,派場很大的,然後大風嗚嗚地響了起來,蠶豆般的雨點,噼裡啪啪地掉在地面上了。下雨嘛,總是好事的。現在從河南到關中,那怕下個十天十夜的雨,絕不會有百姓說雨水下多了。

    然而呢……

    五分鐘不到,蠶豆變成了小米珠。又是五分鐘不到,小米珠變成了芝麻粒,再過五分鐘,什麼沒有了。又過了五分鐘,雲開日現,太陽公公露出那張並不可愛的紅臉了。

    其實進入夏天以來,是落雨的,但每次都是這樣。

    這使李威想到了一個很不好聽的詞兒,早洩……

    「我們走吧,」李威對碧兒說道。帶著一行人出了東宮,往天津橋上走去。雖然下了一場雨,沒有一個人歡喜。嗯,現在的旱情如同一個關了三十年的怨婦,偉哥肯定不愛的,洩哥同樣不會讓人滿足。不過地面上稍稍潮濕了,有些低窪處居然出現薄薄的積水。有雨總比沒有的下好。天色漸漸臨近黃昏了,看到狄仁傑站在天津橋上,正等候自己。

    這也是無奈的事,擔任了大理寺丞,總要當值的。晚上又不便拜訪太子,洛陽雖然沒有長安大,可是一道洛水與洩城渠,又將皇宮給孤立起來,更加不大好見面。只好早上當值前,向東宮留了一份拜貼,約太子在他下值時,有事相商。

    不喜歡擾民,就是普通的車駕了,李威讓太監牽著狄仁傑的馬,說道:「狄卿,上車吧。」

    狄仁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上了馬車。李威又說道:「去狄府。」

    有些遠,不過李威無所謂,許多事正要與狄仁傑相商,馬車開始行駛起來,李威說道:「狄卿,在大理寺如何?」

    「呵呵,」狄仁傑爽朗地一笑,這可是他的最善長的工作,道:「還行。」當然,李威也不知道狄仁傑在大理寺某些類型神話的事蹟,否則同樣會驚掉一地眼鏡。

    「狄卿,讓你猜對了,父皇與母后,終於向孤的那兩個計策屈服。」

    「唉,這是必然的,」狄仁傑嘆了一口氣。皇帝與皇后對百姓算是好的,當然這個好也有一個先後,與他們的位置相比,即使餓死成千上萬的百姓,也要保住他們的位置平安。所以開始是將重心放在竹紙上了。大義爭過來了,百姓也會關心。不要說不好,帝王能做到這一點,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既然都將竹紙當作了救命稻草,那條主意雖然不妥,擺上議程,同樣是必然。有的解決,總比沒的解決強。

    「狄卿,但也不是不可行,」李威將經過說了出來,沒有那麼直接,用了掩耳盜鈴式的方法,這樣一來,即使有非議,也會小得多。主要辦法還是他想出來的,有些自得。

    可是狄仁傑聽了,卻立即搖頭說道:「殿下啊,你不應該去插言的。」

    「為何,母后說得對,每拖一天不解決,就會死一些人。」

    「殿下,你宅心仁厚不錯,可你想過沒有,你的智慧真比陛下與皇后,或者兩位相公強?」

    李威一陣汗顏,別以為又是竹紙,又是曬鹽。前後兩世的生活相差了一千多年,如果有足夠的運氣,換作誰從他那個年代穿過來,只要是正常成年人,總會一些這個時代沒有過的知識,而且很超前的知識,即使記得不大真切,卻有無數財力人力供他調動,那麼就像竹紙一樣,反覆調試,新事物就出來了!

    這不算他真正的本領,包括那些詩詞。真正的本領,不要說偉大的父母親,郝處俊也不及,就是老好人閻立本,他也不會及。

    狄仁傑道:「說官評,郝相公算是好的了,在民間風評很佳。不然他也不會提出來。可他為什麼想不出真正穩妥的解決辦法?」

    「為什麼?」

    「關係到商賈啊,他也害怕別人以後就此對他指責。因此說了一半,留了一半,這一半交給陛下與皇后。」

    「你是說郝處俊也擔待不了這個罵名,其實他心中早有了計較,所以讓父皇母后拍板。可是父皇母后也不好說出口。於是請孤面聖,讓孤將它說出來。以後百姓議論此事,孤就成了檔箭牌?」

    「正是。不但如此,一旦大宴開始,陛下與皇后必然不會出面的,而交給你與兩位相公代辦。殿下現在薄有名聲,再加上兩位相公,足以讓商賈相信了。陛下與皇后就可以置身事外。」

    「是極,」原來自己讓父母當了猴子在耍,一下子很掃興,自嘲地說:「能活人無數,可怕人指責,沒有人願意開口,那麼孤開了口,就開了口。大不了名聲污點,畢竟人命關天。」

    「殿下,不必沮喪。此事對殿下來說,也不全然是壞處,」狄仁傑安慰道:「雖然名聲會污點,然而殿下是為了救活百姓的。這同樣也是一份大義,未必會污多少。再說,這一次你自動進入陛下與皇后的羅,陛下與皇后認為殿下還是可以掌握的,心中卻是會暗暗竅喜。」

    聽狄仁傑這樣說,李威哭笑不得。

    「而且你自動鑽進去,何嘗不是他們威逼設伏,對你多少有些歉疚,再加上竹紙。這種慚愧歉疚之心必然會十分濃烈。至少這段時間,殿下可保平安。殿下,名聲也只是過往雲煙,事過了也就散了。殿下,如何熬過這百年的等待……」

    李威一震,正色道:「正是。」

    他現在不要想七想八,首先要活命。不要以為活命容易,對他這個身份,想要活命,比那些潛逃的江洋大盜還要困難!

    想到這裡,他問道:「狄卿,你那麼緊急,下拜貼,找孤有何事務?」

    「曬鹽啊。」

    「狄卿,曬鹽可成,你不用擔心。」

    「臣知道曬鹽可成,可這正是讓臣擔心的原因。」

    「孤不會露面的。」

    「臣不是指這個。殿下,是不是只要是海邊,地形恰當,即可曬鹽?」

    這個李威不大清楚,不過記得後世的曬鹽,從遼東半島到黃海、東海、南海各個海岸,都有大片的鹽場,遲疑了一下,說道:「應當如此。」

    「其實國內,鹽價略略偏高,可不大缺鹽,缺鹽的不是我們大唐,是契丹、突厥、奚族以及更遠的骨利干、結骨、都播,還有遼東的靺鞨等各蕃國與大部族。」

    「是。」

    「如果鹽價很低,就可以與他們交換,換來大批的戰馬牲畜,對我們唐朝有好處。還有,百姓吃上了更便宜的鹽,朝廷也可以適當的徵稅。」

    「是。」有的好處李威還沒有想過,可心中不大明白了,為什麼有這麼多好處,他還擔心。

    狄仁傑將話鋒一轉,問道:「那個你選的什麼梁金柱,還有陸什麼來著。」

    「陸馬,一個販馬的商人。」

    「他們應當快要到東都了吧?」

    「算算時間,恐怕就這兩三天,有可能就要到達東都。」

    「幸好啊,昨天臣在家中想出來了,還來得及。」

    「狄卿,你指的是……」

    「唐朝的疆域最北到達小海,這可是千古未有的地界。然而殿下,你也清楚,其實北方大漠草原,朝廷只是羈糜,並不能完全掌控,各個遊牧民族時降時叛。真正屬於朝廷掌控的只有沿海地區。東海(含黃海)、漲海(南海)不會有多大危機。可是渤海只是薄薄的一環。這個曬鹽的技術卻是很簡單,殿下,你能保證它不會流傳出去?」

    李威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不是像是奶糖作坊,放在作坊內操作,外人看不到。就是這樣,李威都懷疑,這個技術能保持多久。

    「那就是了,技術如此簡單,北方各個遊牧民族又十分缺鹽,那麼對海邊的地界一定垂涎。是平時,會畏懼我們唐朝強大,無可奈何。可是我們唐朝去年新近大敗,國內財政窘迫,百姓流離失所。你說,他們會做出什麼舉動?或者我們大唐能不能再發動幾次強大的戰爭,將他們打服?」

    李威在唐朝這麼久了,也不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知。

    為什麼有那麼多臣子反對開邊,沒有那麼容易的,一場戰爭,需要大量戰士不說,後勤供給同樣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比如歷史上有人說大非川戰役唐朝沒了十萬戰士,有人說只沒了五萬戰士。這兩種說法都是對的,那個多出來的五萬人,就是後勤供給的民夫。一比一的後勤供給人數,可想需要多少物資!

    而且研究了一下,讓李威發現了很多無奈的地方。唐朝是農耕生活方式,百姓富裕。這是好事。可是居有定所,一旦遊牧民族入侵,定會有斬獲。可是唐朝與他們交戰,大軍未到,百姓趕著牛羊,將帳蓬放大車上一放,就走了。

    這還不算,因為上天浩德的神馬,許多儒生眼中,戰爭的目標只是使這些野蠻人屈服。戰敗了,只要投降,立即釋還,將領還,牲畜還,百姓還,戰士還,甚至還有賞賜封官。如果像薛仁貴那樣殺,明知道會讓這些野蠻人心驚膽顫,可是不浩德了,那麼就拚命的進諫彈劾。

    實際上,有時候李威琢磨了一下,心情很鬱悶的。

    「狄卿,那你說……」

    「對曬鹽之事,臣也不知,只是聽了殿下所說,時間很快就能見效,選擇的地區又是在海邊,地也好找。此事又要進諫朝廷徵稅,必然到時候很轟動。北方那些部族也會有聽聞。這時候他們貪涎大海的鹽,發動戰爭。朝廷會如何?」

    國內水深火熱,又要防備吐蕃再次入侵,大非川與吐谷渾淪陷了,連西域許多地方都淪陷了。到時候有可能北方各部再次背叛唐朝,內外夾攻,就要出大事了!

    ps:有朋友提出疑問,為什麼許敬宗要對付太子。此人很善於揣摩帝意的,李治對太子的忌憚,武則天對太子的不喜,肯定不會相助太子的,隨著李威到來,漸漸改變了,可矯正不過來了。李威聽過許敬宗的名字,又與他孫子發生衝突,那一次在東宮的交談,虛與委蛇,其實二人很不友好的。讓許敬宗認為太子登基後會弄掉他的寶貝孫子。事實未必會弄掉,也不會讓許彥伯有一個好日子過的。因此一心想幹掉太子。再說,他種種做法,很巧妙的。如果不是遇到狄仁傑,卻是無人看出。

    狄仁傑為什麼能看出,終南山案子有一些疑點,對於這一年處積案無數,涉案一萬七千多人,也就是拋去假期,一天處理案子六百多人的神探,嗅出某些陰謀,於是讓魏元忠弄來卷宗,當時有力量又與太子有仇恨的人,除了賀蘭敏之,還有什麼人?答案呼之慾出。老狄啊,讓人很神往的,一天六百多人,怎麼也有近兩百起案子吧?看都看不完,可他卻一年處理下來,無一人有怨言……這兩個問題到後面還會更詳細地寫道,請稍等。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6
第一百十二章 瓦解敬宗 偽交崇儼

     明白狄仁傑意思了,雖然看上去很美,就像陳圓圓一樣,美麗無比,然而弄不好,卻真正成為一樣禍國殃民的事物。

    會不會如此嚴重?

    李威閉著眼睛想了一下,主要是在想曬鹽的歷史,職業關係,前世多記了詩詞歌賦,人的精力卻是有限的,這些知識記得卻是很少。只知道曬鹽大約出現很早,到了明朝才想出來大田蒸水,鹵池結晶的辦法。就多了這一道手續,曬鹽才開始真正普及起來。可那時候明朝有沒有遭到韃靼的垂涎?

    這是相互印證的。好像那時元蒙已經正式末落了,滿清異軍突起,又出忽所有人意料。然後清朝入關,揚州鹽商富甲天下。似乎又沒有可類比的。其實這樣比,也是不對的,曬鹽出現是一個緩慢進化的過程,李威一弄,與竹紙一樣,很突兀。再說,明朝與唐朝又沒有可比的地方,北方遊牧兩者又沒有可類比的地方。就是唐朝,前幾年與現在又沒有類比的地方。不能比,不過狄仁傑思路是正確的,未必如此嚴重,可多事之秋,防患未然,卻是必須的。再說,現在遊牧民族對鹽的飢渴也遠遠勝過明朝的時候。

    狄仁傑以為他沒有想開,又說道:「殿下,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了,不急在一時。相比之下,糧食才是現在朝廷頭等的大事情。熬到旱災結束,國力恢復,徐而圖之,並不未失晚。譬如大補之藥,也是虎狼之藥,大病之時,反而不大適用。」

    「孤不急的。」李威答道。對狄仁傑眼光,十分崇拜,沒有事更好,如果讓狄仁傑說中了,對國家來說,是一劑毒藥,對自己同樣是一劑毒藥。

    狄仁傑又說道:「倒是那個明崇儼,有些頭痛。」

    「是啊,」李威答道。心中也懊惱,此人原來是老四的文學,老四對自己很是崇拜的,然而自己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有聽過,卻讓許敬宗發掘出來。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皇宮的那場戲,唉,整天與這些老謀深算的人打交道,這個日子……

    幸好有狄仁傑啊,不然一天也沒法子活了。就是母親以後不會幹掉他,也要早點跑路,或者讓出皇太子的位置。

    「對他,你是如何看的?」

    「裝神弄鬼之輩!」李威悶哼了一聲。當然,如果明崇儼相幫他裝神弄鬼,那又是兩樣的說法。不過這句話也只有對狄仁傑說,其他大臣恐怕都以為明崇儼施展的是真正法術。

    「臣也是這麼想的。」

    「哦?」李威驚奇一聲,雖然狄仁傑很不錯了,但能認為明崇儼是裝神弄鬼,卻是很難得。

    「首先是瓜田。瓜農辛苦了,可其時天色尚早,剛剛黑下來,就算累了睡著了,侍衛騎馬奔去,天氣乾燥,馬蹄聲在地面總有些震動,可是瓜農居然沒有發覺,需侍衛呼喊才醒過來。臣就有些懷疑了。」

    「你是說瓜農與他是一夥的?」

    「這個不會,瓜農只是一個普通百姓,請瓜農配合。萬一走漏消息,這可是欺騙滿朝大臣與兩位聖上的罪名,明崇儼不會如此不小心。不過想要瓜農熟睡,卻是很容易的。臣辦案多年,就是臣知道最少有十種方法,配合一些藥物,能讓人迅速睡熟。所以侍衛騎馬奔去,瓜農渾然不覺。如果皇宮中有人配合,提前將消息放出去,卻是有辦法比侍衛提前趕到哪裡,再使瓜農熟睡,將五百錢放入他的枕頭下。然後摘去十幾個甜瓜。這時甜瓜剛剛上市,瓜農田裡熟了的甜瓜不會有很多,一下子少了十幾個,瓜農必然察覺。於是大家感到神奇了。」

    「這確是一個疑點。」李威大為折服。

    「那是,臣辦案時,也遇到一些裝神弄鬼,坑害百姓的事。」

    「但在眾目睽睽,空桶如何出瓜的?」

    「其實也好解釋,其間正是宮中太監宮女上酒菜之間,穿梭不停,光線又是昏暗,如果分批挾帶,未必很難辦到。當然,手段有些高明,不是手段高明,他也不敢行此騙局。再說,許少師沒有致仕之前,很得陛下與皇后信任,自由出入宮中,宮中有一兩不屑之徒,為他收買,並不是很奇怪。但殿下,這個明崇儼會裝神弄鬼不可怕,又能讓陛下病情緩解,這個也不可怕,精通經義,同樣更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三者兼備。」

    「正是如此,那天孤也是這麼想的。」

    狄仁皺起了眉頭,他與李威一樣認為明崇儼在眾人面前使了一個高明的魔術。但想要證明,除非狄仁自己也能變出來,看到沒有了,臣從空桶裡也掏了十幾個甜瓜,然後將動作放緩,給大家慢慢看,這樣才能拆穿明崇儼的騙局。可關健是他知道是騙局,可不會玩!

    「不過少師老了,很老了,又有病在身。就是臣不去對付他,他也沒有好久活了。」狄仁傑雖然這麼說,頭卻是很痛的。越是沒有多久好活,為了孫子,許敬宗一個個霹靂的手段將會接二連三地使出來。這也逼得他加快了對付許敬宗的步伐。

    所以在大理寺使了十分的手段,別以為容易,用那麼快的速度處理案子,就要保持頭腦高度集中,才不會出差池。又要關注太子,留心時局,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頭腦因為高度轉運,就像炸開一般。不過有一門好處,睡覺倒是香了。

    「狄卿,你是說明崇儼有可能向許敬宗陽奉陰違?」

    「不是有可能,是很有可能。許少師一心想對付殿下,也是有原因的,幾個月後臣會將真相全部向殿下揭曉。明崇儼只是得到許少師推薦,以及給他一些人手相助。殿下畢竟是太子,雖然受了許少師控制,就是明崇儼本人,臣在想,也未必有十分的勇氣與決心,與殿下死磕。不過受許少師的牽制,他會做出一些對殿下不利的事。當然,未必會如此,也許得到二位聖上寵愛,青年得志,得意忘形……」狄仁傑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思考。主要這個人出現得很突然,自己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無法剖析此人的性格與想法。只好又說道:「殿下,你不妨抽空約這個人交談一番,虛與委蛇,表達一份友情。至少他在幫助許少量對付你時,會猶豫不決。」

    「這個主意很好。」李威已經意會狄仁傑意思了。

    「但殿下,此人裝神弄鬼不提,又貪圖權貴,甚至不惜有可能危害殿下,卻是一個不忠不仁的小人,只可以偽交,不可以深交。」

    「那是,」李威立即答道。不用狄仁傑說,看著那張很帥氣的小白臉,心裡面就特不舒服。「

    這是何苦來哉,難不成他以後登基,全用醜人為臣?

    不過對李威心性,狄仁傑很滿意的,他心中卻在想,看了,自己已經使大理寺許多官吏折服,再來個幾天,折服的官吏更多,到最後對自己言聽計從,就可以從容實施了。只可惜是在洛陽,要是在長安,實施起來更容易!

    打垮了許敬宗,沒有人對明崇儼掣肘,大約他不會再做出喪心病狂的舉動。

    「臣還有一件事要對殿下說,殿下,可聽到長安城中某些傳聞?」

    「什麼傳聞?」

    「陛下與皇后打算休掉太子妃,另擇裴左金吾的女兒為殿下的太子妃。」

    「什麼?」李威差一點從馬車的座位上跌倒下來。

    「殿下,早在數月之前,臣離開長安時,就對兩位義女,說過此言。這在臣預料之中了,本來臣還想遮掩些時日,可是東都傳得紛紛揚揚,不如提前通知殿下。」

    「為什麼?」李威不甘地問道。

    對楊敏並不是很反感的,原來對太子不好,關他何事,原太子是原太子,他是他。再說小姑娘也算是天真爛漫,又是繡手帕,又是割發的,長得也漂亮。至少比他前世電視上那些女明星不差些,甚至長大後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左金吾,大約就是那個裴居道家的小女兒了,十五歲大婚就噁心了,那個小蘿莉才十三歲。雖然與碧兒是那麼說了,但當真不同房?如狄仁傑所說,他有子女,對他本身地位鞏固,也大有幫助。要與十三歲的小蘿莉同房,還要造子運動?

    又說了一句:「對她不公平。」

    「沒有不公平,雖然殿下對她很優柔,可確是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說到這裡喟然長嘆,太子算不錯了,可人無完人,愛美之心,也避免不了的,為什麼對楊家小娘子優柔,還不是她長得絕色出眾嗎?又說道:「賀蘭敏之只是一個起因,沒有這件事發生,到了大婚之日,陛下與皇后聽到種種傳言,同樣會猶豫不決。」

    「可她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李威開始回過神了,父母授意,自己怎麼能拒抗得了?無力地說道。

    「長孫皇后是十三歲嫁給太宗皇帝的,雖然在玄武門政變中佐有大功都二十多歲了,可自幼就品行賢淑。楊家小娘子都十五歲了!你是太子,不是尋常人家尋妻。她的品德,擔任太子妃,不足矣。」

    「可她會怎麼想?」

    「她會怎麼想,也不過是一名女子。如果與太子沒有關係,只是一個普通的臣子之女,微不足道。殿下是太子,想的應當是江山社稷。這個若大的江山多少百姓,一場大非川下來,近十萬士兵民夫死亡。一場旱情,死亡的百姓不知凡幾。她只是其中的滄海一粟。」

    這個大道理說得卻是在理上。可是李威臉色陰沉,十分不快。

    狄仁傑心中嘆了一口氣,李威的反應,他也早猜到了,如果將這份不快,帶到與皇上皇后交往中,事情就會大了。他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殿下真的不捨,臣都有一個解救的辦法。」

    「快快說來,」李威高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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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高人鬥法 仁傑略輸

     狄仁傑說道:「休掉太子妃,也不是一件小事。因此皇后派了人將風聲散了出去……」

    李威悶哼一聲,所謂的散風聲,無非就是加劇破壞楊敏的名聲,讓一些儒臣無法進諫,這樣休掉太子妃自然水到渠成。竹紙為什麼這麼轟動,也是用了類型的方法。

    「但正好時間上緩了一緩。如果真休掉了太子妃,以後她還會不會得以進入東宮?」

    「狄卿,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既然休掉太子妃,一定宣告天下,詔書之中詞語就會有一些不敬之處。但詔書還沒有發出來,殿下與陛下皇后哀請,讓楊家小娘子作為側妃,不是太子妃了,要求就會鬆一些,再說,也沒有失大德,楊家與皇后又是某些親戚……」

    說到這裡,他看著李威,這個方法卻是很妙的。換一下位置,百姓可以理解,大臣也無話可說,倒是比強行休掉太子妃,風波會小一些。又解決了太子的心頭之病。但他就怕太子一門心思,我非要讓楊家小娘子做太子妃,那就頭痛了。

    「這……倒亦可,」李威沉吟了一下說道。也沒有其他的什麼想法,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果按照唐律將後宮配齊了,皇帝的妃嬪一直到寶林御女采女,一共一百多人。太子規模小了很多,可正式的妻妾配置齊了,也有數人。全做太子妃,就那麼一個,也不可能的。或者論委屈,碧兒才真正委屈了。可又擔心地問道:「就怕父皇與母后不會恩准。」

    「這個倒無妨,只要殿下同意,可以寫封信到西京,讓楊夫人與楊家女,或者皇后其他的親戚,來到東都,去見皇后謝罪。不求太子妃了,人心都是肉長的,皇后未必不會恩准。」

    「此法尚好。」

    狄仁傑才長鬆了一口氣。

    許敬宗之所以這麼做,無非看到太子對太子妃情深意重,讓太子與陛下皇后爭執。有了爭執,就有了矛盾,那麼他就可以乘機而入了。而且他這次進奏,道貌岸然,看也是為了國家著想,為了太子著想。縱然皇后精明,也想不出他的歹意。

    還好啊,自己站在暗處,否則面對面,與這個人鬥法,卻很是不容易。

    太子既然默認了,問題就沒有那麼嚴重了。

    車駕已經到了狄家,狄好與狄蕙迎了出來,戴著厚厚的羃羅,狄蕙生**潔,素愛穿白色,依是一身白色的長裙,裡面也是白色的褻衣。狄好喜繪畫,因此喜歡鮮豔的色彩,穿著紫羅藍碎花長裙,裡面是湖綠色的褻衣,連褻衣上都有一些花紋。

    李威看到她們,微微一愣。

    不是不認識,剛分別沒有幾個月,即使有羃羅遮住了面容,可也遮不住她們窈窕的身材。只是奇怪她們衣服的保守程度。唐朝受胡人風氣影響,穿衣很開放的,像這個大熱天,為了涼快,許多仕女只穿著薄紗裙,裡面胸圍同樣開得很低,能露出一半**。甚至彎腰時,都能露點。但大家都這樣了,也沒有人認為是不對。

    不但街上女子,皇宮亦是如此,許多宮女穿著很清涼,看上去十分養眼。只是苦了守衛在皇宮的那些侍衛,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時時刻刻看到這些俏宮女們胸湧白浪,臂揚雪雲……

    不過一些教養好的大家族女子出門還是依然戴羃羅的,可社會風氣在轉變,羃羅已經變得很薄了,裡面的褻衣為了涼快,同樣也在越開越低。但香雪與畫柳裡面褻衣不但裹到脖子上,布料也非常厚,與整個時代風氣格格不入。

    當然,怎麼穿是人家的喜歡,不能對她們說,這樣穿不好嘀,要穿薄透裝,露胸裝。

    施禮後,狄仁傑說道:「殿下,臣這兩個義女品行端良,平日在家中,連門都不出半步。」

    終於明白了,狄仁傑這是想將她們送入東宮,又懲楊敏之戒,於是將香雪與畫柳往死板教條的修女上逼了。

    何苦呢?

    他可不希望假如有一天,這兩個漂亮的少女進入東宮,變得像那些腐儒一樣,又臭又長。不過又想到了一件事,這兩個少女都二十出頭了吧,從二十出頭,到八歲的上官婉兒,自己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好……

    走進狄家,地方真的很窄,李威這一次過來帶的人很少,只有十幾人,可站在天井裡,都有些擁擠了。還好,有三株老樹,長得很茂盛,於是一片濃蔭便將炎炎的烈日遮住了,不是那麼地熱。

    狄蕙與狄好替李威沏茶。李威雖然認為她們穿著保守了,可這兩人卻是不覺的,進了家中了,也將羃羅拿了下來,碧兒說道:「兩位姐姐還是像以前那麼漂亮。」

    「江小娘子,我們不敢當,」兩人同時說道。

    她們才真正開了心智,在那個大染缸中,居然保持著清白的身體,這本身就是一件不易的事。別以為碧兒比她們小,是宮女,那是皇上親自召見,又在祈福回來後,與另一個小宮女,當著眾位官員親自誇獎的。

    十分乖巧。

    說完了,狄好又看著李威說道:「當初奴婢得以保全,還賴父親大人與太子殿下,奴婢多謝了。」

    「不用。」

    「殿下,奴婢無以回報,後來學了一些小菜,斗膽留請殿下就餐如何?」

    這不算逾制的,就是皇帝有時候,還到親近大臣家中就餐。說完了殷切地看著李威。李威打趣地說道:「能吃麼?」

    但話音已經默許了。兩個俏娘子開始到廚房忙碌起來。其實這時候沒有什麼污染,無論天上飛的飛禽,或者走上跑的走獸,或者江湖裡游的魚蝦,味道鮮美之極,就是後來弄出什麼味精的浮雲,菜餚的味道也遠遠不及這時的鮮美。

    過了一會兒,弄出來幾個小菜,味道呢,也只能說勉強湊合,可這兩個少女生**美,於是這個菜擺上來,就像是刻花一樣。李威舉著筷子說道:「這個能吃麼?」

    前後兩個能吃麼,卻是兩種不同的意思。

    太子吃飯嘛,狄蕙開始奏琴,狄好鼓瑟,是一首《楊伴兒》。其實李威懵懂不知,這時候百姓喜歡胡樂,奏《清商樂》這樣的雅調的人已經不多了,歷史上到了武則天晚年時,六十幾首《清商樂》,樂工只能奏出明君、楊伴、驍壺、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八首。

    其實唐朝幾大部樂中,論雅趣,只有《清商樂》最為清雅,雖然裡面有《玉樹後庭花》這樣的靡靡之音。見到了太子,對自己又不惡,這兩個少女曲子便奏得更加輕快,加上《楊伴兒》本來就是一曲輕快明亮的曲子,一時間滿屋春風拂面,彷彿讓人又回到了春花明媚,楊柳青青的三月。

    「孤想到了江南。」聽著曲子,李威說道。

    「《清商樂》本就是南曲。」狄仁傑答道。

    「狄卿,你有沒有去過江南?」

    「因為公差,去過兩次,不過不是在春天,但景色頗為清秀雅趣,與北方倒是不同的。」

    「江南好啊,不知道孤有沒有機會去江南看一看。」

    「殿下,不可啊,」狄仁傑連忙進諫:「可記得隋煬帝麼?」

    太子這個念頭可是很不好的,他要去江南,在太子的時候顯然不可能的,到少林寺轉一轉,無論是否去祈福的,離洛陽不大遠,去江南皇上會同意麼?如果皇帝駕崩,他繼了帝位都可以去江南。但皇帝下江南,得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李威只是感慨了一句,卻將他嚇了一大跳。但也說明這兩個少女樂技很好,不然李威這個半懂不懂的人,都不會聽到江南氣息,也不會動這個念頭……

    ………………………………

    「阿郎,楊家夫人與小娘子去了東都,」老僕役說道。

    「相貌生得好,太子又寵著她,自然不甘心了,」許敬宗說完了,譏諷地冷哼一聲。

    「可是,可是……」老僕役可是了半天沒有說出來。

    「你要說什麼?」

    「阿郎,現在聽聞皇上與皇后對太子很親切,太子的地位也比以前穩重了,阿郎,放過他吧。」

    謀算大臣那就算了,況且謀算大臣,多半是皇上與皇后授意的,可謀算太子,弄得這個心腹僕役在府上都心驚膽顫的。

    「你不懂啊,越是這樣,某才越擔心哪。某與太子曾謀過一面,此人對某戒意十足,不安好心。某不怕,只是某的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某一倒,孫子怎麼辦?其實這時候太子正是進退關健時候,進了地位也許真的穩固了,如果退了,甚至比以前還不如。」

    僕役不大明白。

    心腹的老人了,許敬宗年紀大了,話也稍稍多了,於是向他解釋道:「竹紙的功勞,皇上與皇后壓力緩了,自然想到太子的好處。不過呢,皇上病情好了,太子與皇后又和好了,心中不免又有什麼想法。再看皇后,也未必相信兒子,眼睜睜地看到她漸漸壯大。竹紙事過去了,這些矛盾兒還在。如果將它揭開,太子也未必能坐穩。再說,太子這些兒虛浮的本事大了,二聖未必是真的開心。」

    「但阿郎啊,太子畢竟是他們親生子女。」

    「親生子女,你相信皇家會有多少親情。問你,皇后的長女是如何死的?李忠太子是如何死的?當然,如果這個太子真的病死了,也許皇上會後悔自己彈壓防範得緊了,待他薄了。但沒有薨去,猜疑心就不會降下來。不過楊家母女去了東都,都是大妙兒。你立即去東都通知明崇儼,火候到了。」

    「什麼火候啊?」僕役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其實呢,太子也未必沒有辦法的,如果讓楊家女為側妃,倒是兩全其美。皇后與楊家又有親戚關係,不求太子妃,做個側妃,倒是可以的。但某在明崇儼離開西京時,曾囑咐他過。到了一定的時候,可以利用一些巫法之類的招數,暗示楊家小娘子乃是妲己、褒姒之流轉世。所以與太子定下親事後,這幾年年色一年不如一年。」

    「這條主意妙啊,那麼楊家女就是皇后的親侄女,也不會給她半點名份。」雖然稱著妙,可是老僕役臉上流汗了,不是妙,是太毒了!

    「這才是某當初的真正後手。半點名份都不給,甚至嚴令太子與楊家女來往,太子必然會有意見,到時候也就與二位聖上衝突了。實際上某這也是為了國家好。太子仁愛是不錯的,畢竟不是頑疾在身?當真好了嗎?看看陛下如果不是身體之累,國家會是如何的強盛,幸好有一個千古未有的智慧皇后協助,才沒有出大漏子。相比之下,某倒是看好沛王子。天資又勝過太子,知書達禮,身體又好……這才是朝廷之福啊。」

    「是,阿郎這才是忠心於國家,忠心於朝廷,」老僕役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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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白馬盛會 楊敏赴洛

     一曲終了,李威擊了一下掌,喝聲:「好。」

    彈得確實很好,聽慣了龜茲樂的大氣與嘈雜,再聽聽《清商樂》,別有一番清雅,只是時人不大喜。

    「謝過殿下,」兩位美麗的少女欠腰施禮。

    李威反而擔心了,就是狄仁傑有什麼方法,將她們弄到東宮,千萬不要變得性格死板。狄仁傑自然不知,看到兩個義女彬彬有禮,反而得意地捻髯微笑。

    狄蕙說道:「殿下前來,正好,奴婢與好妹妹,替義父大人與殿下織了兩件錦衣,不知適合不適合?」

    「哦,某怎麼不知道?快快拿來,」狄仁傑說道。

    也有一些小心思,錦袍早做好了,之所以到現在才拿出來,先給了狄仁傑,未免有了輕視太子的含味。如果先給太子,百善孝為先,也不大好。於是留著,直到現在一起拿出來。

    狄仁傑將她們的小心眼回味了一下,心中頗是一喜。人不能壞心的,可得有一些心眼兒,特是皇宮中。怕太子不理解她們苦衷,說道:「蕙兒、好兒,你們是什麼時候織成的,某怎麼不知道?」

    「織出來沒有多久。」狄好小聲地說,又看著李威,省怕他不接受。

    狄仁傑道:「那某來試試。」

    當然,不是他託大,錦袍一道拿出來就行了,如果當著面,還要先給太子,就是不孝了,百善孝為先,即使李威是太子。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很多,實際上李威根本就不在乎,生生將這兩個少女與狄仁傑的心思浪費了。

    給狄仁傑這身錦袍,顏色有些深,狄仁傑穿在身上正好。

    既然是好心了,李威也將這件錦袍拿過來試了一下,想立即脫。現在的忌諱並不象後來歷代王朝多,當然,上朝的官服、祭祀時的禮服等,顏色圖案必須有嚴格講究的。尋常穿的衣服,未必有那麼計較。

    但二女給李威織的是一件很鮮豔的錦衣,真正的錦衣。不是鮮豔的錦衣不能穿,賀蘭敏之平時就喜歡穿顏色亮豔的衣服,不過原來的太子節朴,李威也無所謂,衣服就素淡了一點。

    一團花花綠綠,還是大紅大綠的那種顏色,又有若干朵牡丹花,亮綠的葉,幾十隻彩雀,比後世的粉瓷色彩還要鮮豔,彷彿衣服上開了一個小花園。

    「這個……」

    「殿下,你穿這件衣服很精神,」碧兒已經雀躍地說道。

    ………………………………

    旱情逼得大雩祭一拖再拖,讓李威惡意地想,是不是要拖到明年。大約很有可能的,取消大雩祭,李治終是覺得沒有臉面。

    不過李治與武則天二人協力,白馬寺的法會,還是小菜一碟兒。

    先是到白馬寺上香,當然也不可能下明旨,你們要替朕辦一場法會,變著法子從商人哪裡替朕要些錢來。但與白馬寺的住持方丈交談了一會兒,有些話不用點明的,大和尚也要吃五穀。心意就通了,再賜兩道經書。一本是李治親自書寫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本是武則天親自書寫的《妙法蓮花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金剛經主要就是講如來佛與大弟子須菩提,也就是《西遊記》中孫悟空師父的對話。普門品講的是觀音菩薩普門示現。選擇了這兩本經本,也有濃濃的象徵意味。不過也沒有大臣去頂真,你們兩位聖上厚顏無恥了。

    經書賜了,也交談完了,於是順水推舟一道旨意就下達了,各位施主善行,於是召長安替災民募捐各位善人若干,進入東都,將在皇宮設宴相待。用了善主這個詞,刻意地將這些商人名頭抹去。又將日期定在白馬寺法會後三日,又給人想像了。既然長安商賈捐款會得到皇上與各位大臣召見,那麼洛陽的商人,也會得以召見……

    彎來繞去了,也就明堂了。

    不但如此,還將禪宗五祖弘忍召到白馬寺講經,不過弘忍不在少林寺,卻在蘄州東山法門寺,又因為時間,趕得急。李威頭腦裡回想了一下從蘄州到洛陽的距離,以及白馬寺法會的日期。不由地替弘忍感到可憐,老和尚也許道行是好的,可畢竟七十高齡了,如此迅速趕到洛陽,會不會大病一場……

    他在擔心這個,可是李治與武則天對能不能將弘忍召過來,還在揣摩。旨意是武則天親自書寫的,用了無比委婉的語氣,就差一點懇請了。老和尚很傲氣的,以前李治就召過,召了兩次,都被老和尚婉拒。李治慕其德,老和尚不來,於是送衣服、藥物以及其他賞賜,到東山對其供養。

    老和尚道行精深,又很有名氣,有傲的本錢。至於其他大和尚,李治沒有那麼客氣,直接下旨,將洛陽方圓千里之內所有著名的高僧,用聖旨傳來,協助白馬寺舉行**會。

    又下旨,說法會那天高僧演講經義,將會率群臣一道前往白馬寺觀摩。

    這樣一來,轟動的程度遠遠地就超過了長安那場幾乎是自發組織的法會。

    聽到各種消息,李威嘆了一口氣,皇帝老子,皇后母親,出手,倒底是不凡嘀……

    ………………………………

    裴雨荷正在抄寫《禮記》,紙價便宜起來,眾人用起紙便狠了一些。不然像裴家,也不是紙張聽用的,當然,有賤紙,可寫字並不美兒。

    只是天熱,儘管呆在葡萄架下,服侍的小丫環在替她扇著扇子。

    丫環拿來毛巾替她拭了一下汗道:「天是尚午,小娘子,息一刻吧。」

    「你去息息,我無妨,」裴雨荷婉聲說道。

    「小娘子,你是溫順善良性子,與太子殿下正好是一對兒。」

    「香兒,不得胡說,那是外面的傳言,別當真。」

    「小娘子,不是啊,你想一想,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

    「為什麼這樣說?」

    「再過十來天就立秋了,如果此事是假的。為什麼朝廷不下旨讓楊家進入東都,或者陛下與皇后返回?」

    裴雨荷心神一蕩,雖然早就知道此事十有**是真的了,可香兒這麼一說,心中還是很激動。不過她性格與李威倒是差不多,只是李威性格溫吞,她性格卻是很安靜。心神祇是激盪一下,立即像投入大海中的石頭,迅速變得秋水無波。道:「那又如何?天下好女子很多的,未必天家會看重我。外面的人傳揚,無奈之,自家人,卻是不能亂說的。」

    「是,」香兒吐了吐舌頭。但看著自家小娘子,心中卻在想到,看到沒有,才十三歲,就有了這份從容貴氣,這才是太子妃的好人選嘛。那個楊家小娘子,長得是漂亮,可卻是瘋顛的性格,哪裡能比上自家小娘子的富貴氣兒。瘋顛不是,只是性子活潑好動了些,自家人嘛,胳膊肘兒總是往裡拐的。

    忽然門房進來稟報:「小娘子,楊尉卿家的小娘子要見你。」

    「楊敏?」裴雨荷性格雖是好,畢竟小了些,聽到後,失聲地將名字都帶了出來。

    「是。」

    「你讓她進來吧,不,我親自去迎,」走在路上,犯起了愁,苦主親自找上門了……

    見面行禮,裴雨荷心中忐忑不安,不過禮儀卻沒有失去半分。只是楊敏心神恍惚,守了禮好,失了禮好,都不會覺。迎入閨房,讓香兒沏上茶,道:「敏兒姐姐,請坐。」

    說完了,表情更不自然,知道楊敏會煎熬,可沒有想到,數月不見,人瘦削如此。

    喝了一口茶,心神定了定,才問道:「雨荷妹妹,外面的傳言是否是真的?」

    「那是傳言,敏姐姐,不必放在心上,」裴雨荷昧心地說,不然怎麼辦?

    「可我覺得是真的……」楊敏說著,眼睛就看到書桌上那本《女則》,惱色便騰了起來,道:「那天去終南山,說起來,還是你們相約,否則我未必會去,有可能還會陪太子去看郊外的田。為什麼結果如此?」

    這倒未必,即使徐儷她們不相約,賀蘭敏之也會使她前去終南山的,一個無心,一個有心,就是賀蘭敏之要對付安靜的裴雨荷,恐怕十之**會成功。不過知道此事的人,正在趕向嶺南,而且有許多人,同時在動身追趕,要去催他們命了!

    裴雨荷無言以對,只好答道:「敏姐姐,具體的我也不知。只是前些時候,皇后召我進了宮,與我談了一會兒話,又繡了一個方帕,又讓我寫了字。其他的並沒有說,卻不知道東都迅速傳揚開來。」

    自家小娘子一味的軟軟語氣,香兒看不慣了,說道:「楊家小娘子,不是奴婢多嘴。此事你責問我家小娘子作什麼?那是皇上與皇后詔命,不要說我家小娘子沒有干係,就是有,我家小娘子敢拒絕嗎?」

    這倒是事實,如果皇上與皇后一門心思休掉這門親事,重提一門親事,作為臣子,如何拒絕。除非崔盧李鄭王這幾個頂級門閥,就是裴家還弱了些。更不要說自家……

    楊敏聲音也弱了,道:「我只是不甘,那天的事,我受了驚嚇,卻無半點幹系的。為什麼兩位聖上要這樣做?」

    裴雨荷不置與否,這件事只是起因,主要是以前你如何對太子的?不過沒有這件事,或者就沒有了這次變故,又是自己這一行約楊敏前去終南山的。所以心裡很歉疚,說道:「敏姐姐,我也沒有辦法。再說聖旨還沒有下呢。你去找太子殿下吧,太子英明,身邊還有幾個很有本事的幕僚,特別是那個狄仁傑辦案子很有本事,一天能審理一兩百起案件。或者他們有方法……」

    香兒拽了一下裴雨荷的衣袖,那意思分明是說,小娘子,你傻了不成?

    裴雨荷的溫軟,越發讓楊敏無從發作。她茫然地站起來告辭,就是太子很聰明,幕僚很能幹,此事都傳揚如此了,他們豈能扭轉乾坤?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6
第一百十五章 誓做崔武 不歡而散

     東宮裡也有燕子的,在樹木間飛來飛去。

    碧兒看著這些燕子,低聲說道:「殿下,奴婢有些想大黑小黑了。」

    金內侍立即巴結道:「江小娘子,是啊,西京的燕子跟殿下久了,都通靈了,東都的燕子卻是笨拙。」

    「未必,明年燕子歸來時,你們也像西京東宮裡的那些人,那樣照料,這些燕子同樣通靈,不過現在不行了,無論你們怎麼照料,有了小燕子,燕子警惕性卻高了起來,與人不會那麼親近。」

    太子這一話說得甚是無趣,狄仁傑幾人卻笑了起來。

    碧兒嘟起了小嘴,雖然是太子說的,心中還是有一點小小的不滿。

    狄仁傑道:「禽獸如此,況且人乎?可有的人卻是連禽獸都不如的。就看明大夫是何等樣人?」

    使皇上病情緩解,又會一手法術,又懂經義,於是一躍龍門,一下子破格提撥為正五品的正諫大夫。明崇儼終於發達了!

    對明崇儼很慎重的,特地放在狄仁傑與魏元忠值假時,讓李威約他來進東宮,就是好讓狄仁傑他們以旁觀者的角度,見識一下這個高人,以便想出一個完美的對策。當然,高人識相,也就省事了。至於裝神弄鬼,有什麼法子,這個時代裝神弄鬼的人也不是明崇儼一個人,天下寺觀不知凡幾。

    坐在涼亭中,一會兒明崇儼被請了過來。

    高人嘛,總是與眾不同,大袖飄飄,面如冠玉,神態自若,氣度都似比賀蘭敏之勝了三分。

    可打一看到明崇儼起,李威心中就不大舒服。其實狄仁傑、魏元忠、姚元崇這幾人,英不英俊不提,單論氣度,同樣個個不同凡響,否則李治與他們會面後,心中也不會又是欣賞又是犯嘀咕。對狄仁傑等人的氣度,李威不但沒有吃味,反而同樣的欣賞。也許一個是敵意一個是友意,所以自己心態如此,李威自嘲地想。

    要行大禮,李威連忙虛扶,道:「明大夫,不必如此客氣。說起來孤還要感謝你,這幾年你對孤四王弟教導有加,又不惜千里,趕到東都,讓父皇病情緩解。孤知道後,十分欣慰,於是在東宮設下小宴,以敘孤的感激之情。」

    「殿下,不敢,這是臣的本份。」

    「即使是本份,也要有能力做到。況且明大夫的法術,讓孤十分驚奇。坐。」說完了,讓明崇儼坐下來,對金內侍吩咐道:「備酒。」

    沒有設在寢宮,只是設在這個臨近溪渠邊的小涼亭裡,也是一種分寸。寢宮不是不能讓臣子進去,可進去的人都是太子的親信,明崇儼現在不是。如果那樣的話,反而偽作了。

    不過風景兒倒好,一大片柳樹,又有一個荷池,碧綠連天,並且開始有一些荷花妖嬈地綻放起來。

    酒菜上來,太監又拿來一個小雙耳孔壺,一些小竹箭,也就是行投壺令。

    其實唐朝行酒令的名目很多,比如曆日令、罨頭令、瞻相令、巢雲令、手勢令、旗旛令、拆字令、不語令、急口令、四字令、言小字令、千字文令、詩令、經史令、招手令、骰子令、鞍馬令、拋打令、花枝令。

    別要小瞧了這些酒令,如果沒有真才實料,乖乖喝酒吧。象李威頂著天下詩壇才子的名聲,如果行某些酒令,馬上就會出洋相。或者行骰子令等粗鄙的酒令,還會出洋相。

    不過行酒令都是三五親友好朋之舉,李威超然的位置,即便是赴宴,往哪裡一坐,他不發話行酒令,那個敢提?再說了,行得不好,失了禮儀,還會遭到言官進諫。因此,也相安無事。

    款待明崇儼亦是如此,行詩文令,固然風雅,但變相是決出才華高低了。勝了以才凌臣,輸了,臉上不大有光。於是用了投壺令,倒是取了古雅之意。再說輸,太子也不是戰士,無關緊要。

    高下立決,狄仁傑辦案子讓人神奇不已,高山仰止,投壺卻是很差。魏元忠是文臣,然而卻喜歡武藝,不但武藝好,對兵法也很善長。奇人江融撰寫的《九州設險圖》,魏元忠就深得其術。因此投壺尚可。西門翀來自民間,可是為了有作為,卻將心思全部放在書本上,投壺投得慘不忍睹。姚元崇很好,自小喜歡遊獵,箭射得很好,當然射箭是射箭,投壺是投壺,不過總有一些共通之處。最好的卻是明崇儼。

    李威本人,卻是最慘的一個,比西門翀還要慘。

    碧兒急了,在邊上看著,忍不住說道:「殿下,換酒令,拆字令、四字令、千字文令、詩令、經史令。」

    看不下去了,那個討厭的明崇儼不但每次幾乎能投中,且能玩出許多花樣,特別是不但投進去,小竹箭射進後反彈出來,還能眼疾手快地將它接住,然後再投,有一次一投一接,長達六十多次。但太子呢,十回投有**回投在壺外,接是別想,更不要說是什麼花樣。

    李威同樣很汗顏,電視上看起來很簡單的,做起來不是那麼回事。至於史書上的記載,說隋朝時有一個叫薛宵惑的人,能反手每發必中,晉朝石崇家一個婢女能站在屏風中,不看壺,每發必中,簡直想都不敢想他們是何做到的?

    碧兒提議是好的,認為李威很有才華,投壺不公平,換作這些文酒令,肯定大贏特贏的,那也未必,明崇儼不知,如果真論起才學,狄仁傑與魏元忠必定在李威之上。

    沒有接受,而是說道:「孤喝了不少酒了,酒令停下如何?」

    「喏,」齊聲答道。投壺輸贏問題不大緊,可真要使太子喝醉了,未免不好。

    酒過了三巡,菜也過了五味。李威對明崇儼說道:「明大夫是四王弟的文學,如此才情,孤卻是疏忽了。幸得少師將明大夫發掘出來,看到了明大夫,孤想到了少師,都八十高齡,身體又不大好兒。居然還是在為國家操勞,讓人敬仰啊。」

    其實這一句已經開始進入正題,意思很多種的,表面是感謝許敬宗,實際上看明崇儼的反應,也乍似無心地點出了許敬宗年高病重,時日無多。說完了,狄仁傑與魏元忠都會心地看著這位「高人」。

    明崇儼依然是高人風範,臉色秋井無波,正色道:「殿下過獎了。無論是臣,還是少師,為國家操勞,是臣子職責,再說,二位聖上對臣等寵厚,敢不以死相報。」

    居然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話!

    「明大夫過謙了,又是一番赤誠之心,來人哪,上筆墨來。」

    太監將筆墨拿了過來,李威在紙上寫下一行詩:芃芃黍苗,陰雨膏之……召伯有成,王心則寧。

    李威最拿手的就是字,外面許多人都在傳揚此事,可是李威寫的字流傳出去甚少,未必書法最好,可每一次看到李威寫字,那種肥腴剛烈的字體,狄仁傑等人還是心曠神怡。

    但這個字是次要的,主要是這首詩,《黍苗》,講的是周宣王感謝賢臣召伯召虎的。現在用此詩送給明崇儼,卻格外有拉攏示好親近之意。

    從一開始的慇勤相待,到現在賜予這首義味深的《黍苗》,魏元忠心中一嘆,想到,如果明崇儼再不識相,此人就不可救藥了。

    「謝過殿下,臣不敢與召伯相比,但自當做一個賢臣,讓二位聖上王心則寧。」又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並且只提了二位聖上,一個殿下,或者太子都沒有加上。

    嘆!嘆!

    李威心中已經慍怒了,就是姚元崇等人,還沒有享受過自己伸出那麼大的橄欖枝。居然如此。

    明崇儼離開了,李威看著狄仁傑說道:「此人手很巧。」

    「正是,」狄仁傑答道。其實投壺也是狄仁傑安排的,看到沒有,我是太子,才華橫溢的太子,卻沒有用文酒令勝你,只用了投壺令,讓你贏,如果稍稍有心,憑這一手,就能向太子誠服了!再說幻術首要的一點,就是眼快手快,有可能投壺技藝不會差到哪裡。當然,這樣解釋很勉強,但也可以看出一二。

    「此人是一個崔武子,」姚元崇說道。

    崔武子就是崔杼,齊國大夫,妻子棠姜貌美,齊莊公與之私通。戴了綠帽子,崔武子十分生氣,問妻子為什麼不反抗,答道他是一國之君,挾國君之勢臨我,我不敢拒,妾自知有罪,可又不敢對你說。於是原諒妻子,卻一怒之下,殺了齊莊公,立莊公弟為國君。

    也就是說此人不是一個忠臣,而且膽子很大,有反意,對太子有惡意有善意無關緊要,可想加害太子,也能說謀反。謀反未必,可對李威敵意已經很明顯。

    西門翀卻迷茫地問道:「棠姜何在?」

    許敬宗還能理解,幾年前,太子隱隱對皇后不滿,許敬宗就已經對太子越來越冷淡,又因為保全孫子,於是最後翻目成仇。而且許敬宗也有了這份力量與智謀,明崇儼算個球,就算會法術,也不過是一個新晉的大臣,在朝堂上連個根基都沒有。所以很不解。

    狄仁傑搖了一下頭說道:「未必啊。棠姜有啊,就是富貴,他根基淺,法術的什麼,多半是少師派出人手相助的,不得不倚靠許少師。再說了,又有可能聽信許少師某些蠱惑的言論,認為殿下地位終會不保,沒有必要與殿下親近。不過此人有些頭痛,不但法術,還有醫術,就憑藉後面一點,陛下也會對他恩重數年……」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找一些手段高明的幻術士過來,能表演與明崇儼類似的幻術,大家一看,哦,原來這不是法術,只是一種高明的障眼術。然後再找到一個醫術很高明的人士,同樣能使陛下病情得到緩解。失去了這兩樣仗持,明崇儼就像一個無根的浮萍,想要怎麼捏就怎麼捏了。甚至有可能因為欺君之罪,將他立即處斬。

    不過不大好找,幻術不好找,能讓陛下的頑症緩解的醫術高明人士更難找。想到這裡,他說道:「殿下,雖然此人不軌,可殿下不得不相讓。」

    李威很無奈地點了一下頭,殺他難度很高的,父親要活命,殺了明崇儼,等於斷了一些父親活命的機會,父親能同意嗎?

    狄仁傑等人也是無奈,至少在這兩種人,特別是醫術高明人士之前,明崇儼不大好動,想到這裡,狄仁傑又說道:「殿下,你娶裴家小娘子為太子妃,對你卻是大有幫助,如果殿下不戒意的話,改天去裴府拜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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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有策可對 春藥補身

     想要找到這兩種人,狄仁傑自己力量小了,太子更不行,一個空架子,正常發展下去,再過半個月,狄仁傑能真正調動的人,都會比太子多。因此只有裴家。

    這些頂級門閥很傲氣的,別以為皇家有多了不起,公主品行不好,該拒絕還是拒絕,你皇家,俺們盧家、鄭家攀不起。甚至太子迎娶太子妃,如果太子不好,都未必會同意。看到沒有,皇后殺了王皇后,可敢動太原王家半根汗毛,這就是底蘊。

    但這個太子不同的,名滿天下的仁太子,這幾天裴居道見到人,那個低調,那個謙卑,那個春風滿面,有一次狄仁傑打老遠看到,這位裴將軍的表情,差一點讓老狄嘔吐了。

    這是開心的。如果太子不反對,不但裴居道會相助,東眷裴的力量都可以為太子所用。甚至操作得當,西眷裴、洗馬裴、南來吳裴、中眷裴其他河東四房的力量甚至從某種意義可以為太子所用。畢竟人家一提,哦,河東裴家,不會仔細地說河東洗馬裴家,河東南來吳裴家。

    至少讓他們尋找這兩種人,不會推辭。

    其實談話談到這裡,越來越隱秘,連碧兒都讓她退了下去。

    李威卻道:「不妥。」

    連魏元忠都奇怪了,狄仁傑這個方法很好,為什麼太子說不妥。

    不妥也是有原因的,至少狄仁傑有一樣知識不知道,那就是心理暗示對疾病的幫助!當真整個兩京御醫沒有一個人有明崇儼醫術高明?不是如此的,先來一個**術,哦,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然後再配合得當的藥物,父親的病才會緩解的。不相信,就是將不知有沒有活在人間的醫聖孫思邈請來,都沒有明崇儼醫治的效果好。醫術好不行,孫老爺子肯定不會明崇儼的法術。

    要麼請來幻術高明的人,前來皇宮表演,將明崇儼的法術拆破,這一點比較容易一點。可是李治肯定會想,你這個小子是什麼意思,請這些人來拆明大夫的台,是不是不想老子病好?當然了,拆了台,失去了心理暗示作用,父親想病再緩解,那是不可能了。可讓父親產生了這個想法,也不要等父親駕崩吧,輕則被廢,重則學習漢武帝的那個兒子去!

    為環境所迫,李威終於學會了一些思考。神馬的帝王心術,不會遺傳,是學來的,逼來的。從太子到皇上,有幾個太子不是熬得苦哈哈的?

    後面一句沒有說出來,改了口:「父皇誤會不說,病情再次復發,孤心中也是不安。」

    狄仁傑四人也不好說,你早點將老子弄死吧,我們同樣也熬出頭了。如果李威真有這想法,這幾位鯁直的大臣,甚至有可能馬上拂袖離去。

    「殿下,你是說巫術本身不起作用,是一種心理作用,才使病人康復的?」西門翀疑惑地問。

    「正是,天道幽遠,豈是我們凡人所能掌控的。不是孤不信鬼神,也不是孤不信巫術。西門君,你想一想,古今往來,方術讓多少帝王荒廢了政事?國家因此凋落,百姓因此困窘,難道是這些帝王供養鬼神之心不誠?一年有春夏秋冬,春天來了,燕子回歸,開始耕種。秋天來了,燕子走了,開始收穫。人呢,有男女之別,也有生老病死,男子作戰耕種,女子紡織生育。所以四季替更,萬物替更,生生不息。這才是真正的天道。用醫術治療病人,是人類的本領。可用了巫術治病,是使用了鬼神之力,是逆天而行。鬼神會不會借力於你?再說了,就是借力,也會借與窺基法師這樣的高人,怎麼借給了明崇儼這樣的人?難道神靈善惡顛倒了不成?」

    雖然解釋得有些勉強,可也讓魏元忠等人無言以對。

    神靈不知道有沒有,即使有,古今往來,神兵神將不提,真正老百姓嘴中管事的神靈也就那麼幾千位。就算一個念頭千千萬,這個宇宙有多少星球,又有多少星球有智慧生命,當真只有地球一個星球才有?能管得過來嗎?可這話解釋不得。現在百姓認為要麼就是天,要麼就是地,明明比嶺南面積還大的月亮,只有兩間破屋子,一株桂花樹,肯定沒有東宮大。明明與太陽差不多大小的星星,肯定沒有母親武則天鳳冠上的紅寶石大。如何解釋?

    「恭喜陛下省悟此節。」不管李威說得有理沒有理,先恭賀了再說。

    亡國的君王這樣那樣的陋習,比如好美人,不是不能好,可不能象周幽王那樣為博美人一笑,來個烽火戲諸侯。窮奢極欲,紂王就是典型。或者聽信方士讒言,漢武大帝秦始皇就為此做下許多糊塗事。或是過於軟弱,被太監外戚把持朝政。或者過於玩樂,不理政務。只要將以上幾點去掉了,基本就是一個好皇帝了。好到什麼地步,就看皇帝的能力大小。

    李威不算很好,可畢竟後世的理念,要比這時民主得多。因此,狄仁傑幾人為李威時時刻刻在絞盡腦汁,可絞得開心。這樣的太子,如果做皇帝會如何?這就是這幾個人心中時常的假想。

    但這樣一來,又將狄仁傑這條方法堵塞住了。不過狄仁傑沉思了一下,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了。他是法術,臣無可奈何。」

    這玩意兒不知有沒有,不過有些人,比如裴行儉,或者李淳風他與他師父袁天罡,都是有大本事的人,遇到真正法術,或者這極個別不可思議的牛人,狄仁傑同樣無可奈何。

    可狄仁傑又是傲然地說道:「只要是人為的,臣自可讓它水落石出。這一次作罷,他的幫手大約是皇宮,臣沒有能力查處。可是他是一個會法術的人,不可能一直只在皇宮表演。又是孤身赴入東都,借用的幫手無非是許少師在東都的親信。只要他在宮外施法,臣從這兩方面插手,肯定能將真相找出來。」

    這不但是找了,比剛才那條辦法還要管用,直接從內部瓦解。證據確鑿了,欺騙皇上皇后與滿朝文武大臣,就是許敬宗鐵了心,要保護,也會秋後問斬的。

    「此計甚妙,」姚元崇說道。

    「也不妙,如殿下所說,只要一動明大夫,必招陛下怨惱。看吧,」只有等了,看掰倒了許敬宗,明崇儼孤立無援,會不會改變。如果改就算了,權當陛下養了一條尊貴的神狗。

    但連魏元忠都對狄仁傑開始越來越佩服了。

    大理寺的事開始傳揚起來,雖然說積案,可能到大理寺的積案,也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的案子。其實有的案子,以狄仁傑這樣的智商,也不得不派人手,調查幾天才能結案。不過調查時他不是躬身必親就是。手下在調查證據,自己繼續處理其他案子,處理積案速度不變,依然很快。

    當然,也只有高智商,像他才能玩得起來。其他的人,非得出事不可。

    ……

    看著四人離開,李威嘆了一口氣:「真累啊。」

    穿到太子身上,富貴沒有享過多少,幾個月下來,倒是心力憔悴。

    ………………………………

    許敬宗靜靜地聽著老僕役的稟報,當聽到太子請明崇儼入宮這一段時,低聲說道:「這個太子,很有些麻煩。」

    老僕役說道:「阿郎,也不一定是,主要是他手下有四個幕僚,卻是麻煩,特別是那個大理寺丞,查案子很厲害,一天能查上百起案子。僕在路上想,明大夫的法術卻是假的。」

    「假的好,是真的,某也無法掌控。正因為是假的,他必須借助某給他的人手,才脫不了某的掌心。」

    「可是阿郎,僕就擔心如果讓那個狄法曹發現破綻……」說到這裡,有些心虛,那可是欺君大罪,一追查下來,是許敬宗指使的,還是許敬宗的人,就這憑藉這一條,自家主子吃不了也得兜著走。

    「這倒也是,再替某去一趟東都,吩咐明崇儼小心一點。」

    「喏!」老僕役應了一聲,心裡卻是很怨言,你都得想清楚了,這一來一去,又是用的快馬,你老了,我也老了,一趟又一趟折騰,人是吃不消的。但也理解主子的苦衷,這些事非同小可,主子連信都不敢寫,只帶口信。除了自己跟隨他多年,其他人還真不放心。

    「且慢,某再問你一件事,你好好想一想。」

    「阿郎,什麼事?」

    「皇上召明崇儼進宮幾次?」

    「好像每天都有吧,畢竟要為皇上診斷。」

    「皇后在不在場?」

    「這個僕沒有詢問明大夫,不過皇后對皇上一直很關心,想來診病時,皇后一定相陪。」

    「你去對明崇儼說,皇后也有病的。」

    「皇后身體很好啊。」

    「是你說了算,還是明崇儼說了算。」

    「是明大夫說了算。」不管巫術是真是假,醫術卻是有一手。

    「皇后為國家操勞,身體虧損,需開一些春情之藥補身。不過傳出去,未免遭人非議,你對明崇儼說,需要巧妙小心一些,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反正他對藥物之理,甚是精通。」

    「可是阿郎,春情之藥與增補身體有何關係?」老僕役也傻了眼。皇后四十幾歲,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齡,可是皇上病怏怏的,本來很難滿足了,再開一些春情之藥,豈不是亂了套?

    「皇后好啊,為了國家操勞了多少,可憐天下人都不理解皇后。未免對她太過委屈。就是人事,太宗那時已暮,又不甚珍惜。皇上身體一直不大好啊。不過明崇儼倒是不錯,不但才情過人,又會醫巫兩道,而且十分風趣,人又壯實。可是明崇儼有了這個本錢,卻不知如何利用,枉某當初見到他時,一再注意他的相貌。某料到他的巫術多半是假的,這份相貌,這份醫術,才是他真正的長處,真正的飛黃騰達之路啊。可惜還是笨了一點,需要某來指點。不過這個,倒不是很急。你跟了某後面多年,也上了歲數了。這一趟可以慢一點,權當出外放鬆一下……」

    許敬宗還沒有說完呢,老僕役一翻白眼,嚇得生生昏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7
第一百十七章 黃昏落雨,開門時晴

     大約是**會來臨,這一次皇上與皇后居然為了百姓,不顧罵名了,於是上蒼多少感動了一點。

    太陽剛落山時,烏雲堆了上來,沒有狂風大作,更沒有傾盆大雨,雨落了下來,並不大,可貴在長久,居然一直在落。落是讓全城人喜出望外。

    天漸漸黑了下來。雨還沒有止住,雖然不大了,可在瀝瀝地下著不停。

    明崇儼正在看書,不但在看書,還在思考,有心得時,還用筆註釋。如果李威看到這情形,準得大吃一驚。這個學習的認真勁,不亞於勤奮好學的上官婉兒。其實許多人,比如許敬宗,比如許彥伯,或者比如賀蘭敏之,單論學習,卻是很刻苦的。

    也不能說小人沒有作用,當初長孫無忌,權傾朝野,如果不來個急剎車,李治這個皇帝做得會十分可憐。但長孫無忌又無大惡,這時候就要狗來咬人了。

    有時候,狄仁傑也在想,太子身邊的人不是很多,幾位宰相對他倒是不錯,可不能交往太深了。與自己交往,皇上自然不會有多惡的。如果將幾位宰相攏在手,不是妙事,是大大的不妙。

    可是自己幾人力量終是小了,雖然變通有餘,卻都是正直人士,有的事,就是讓自己來辦,未必肯辦。好歹自己還想博個清名。是不是要給太子找一條狗呢?

    想找這條狗不是很容易的,得要有許敬宗與李義府那樣的手段與黑心腸,還要對太子忠心,又要有才華。這樣綜合下來,找這條狗的難度,卻要比找一個良臣謀士更難。而且又怕這條狗帶壞了太子,心中一直猶豫不決……

    僕役掌起了燈,兩個俏婢兒替明崇儼扇著扇子。

    好學不代表著節儉,再說這份富貴也是出賣良心博來的。與那個惡魔簽訂了條約!

    這時一個人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過來,看了看,明崇儼無奈讓僕役婢女退下去,中年人才說道:「楊家母女進入東都求援了。你是不是要早點動手?」

    「這個明某自有分寸,不會讓許相公失望。」

    「那就好。」中年人說完,隱身而退。

    明崇儼將窗戶推開,外面夜色深沉,景物看得不大真切,只聽著雨打在芭蕉葉上,彷彿一曲美妙的小夜曲。微微的夜風吹來,吹得燭光閃爍不定,也讓明崇儼一張俊臉上神情變得陰晴不定。

    昨天太子相邀,他怎能不知,是太子伸出的橄欖枝,當時心中確實有些猶豫了一下。可立即將這想法捨去。許敬宗給了自己一條很大的船,效果很快,立即變成了正諫大夫,能經常得以進入皇宮。但船上卻有無數的麻繩子,將自己捆住了。

    首先就是人,自己所用的人是許敬宗的!

    當初沒有想到,現在才想起來,許敬宗與他交談,包括送信來,一直是口語,除了那份推薦他來洛陽替皇帝看病是書信,其他的沒有留半點字跡,也就是說一點證據都沒有留下。

    只要自己反水,推出一個替死鬼,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所,許敬宗反而相安無事。

    手段啊,讓他望塵莫及,現在只希望許敬宗利用這滔天的手段,將太子整倒,自己以後就太平無事了。整倒皇太子啊,這一刻,他再也從容不起來,兩腿戰戰兢兢……

    一個嘴饞的蚊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這才將他從沉思中撥了回來。吩咐道:「來人哪,給某備上東西。」

    狄仁傑與李威說他裝神弄鬼,倒是不假的。

    法術麼?當真會有?這是不較真的,如果明崇儼有這樣的法術,用場可大了,首先派到軍中,來個搬運**,將對方的情報,以及行軍圖弄來,料敵機先,配上一兩員驍勇的戰將,加上精兵數萬,就是有高原反應,也能一路從大非川殺到烏海,再從烏海殺到邏些城。

    當然,真要這麼較真,也可以應付,法力不夠,殺生太重,云云。

    再說,都將皇帝的病治得好些,誰會觸這個霉頭?

    可這個裝神弄鬼也是不易的。

    許多法門是他父親原來手下一名小吏手上得來的,這個小吏會「法術」,父親對他很尊重。但小吏本人無兒無女,臨死前為了報答父親,於是將這些竊門傳給了父親。父親隨後又在琢磨,到了他手中,技藝高了起來,不對,法術高了起來。

    其實道理很簡單。這玩意兒全是假的,象孫思邈好,還是宮中的咒博士也好,心很誠的,可他們那樣,終其一生,什麼法術也不會。倒是弄虛作假的人,整天在考慮如何作假,法門倒是多了,法術也高強起來了。或者看史書,有多少會「法術」的方士,是正人君子?

    不過變化千萬,但想人看不出來,又顯得很神奇,卻是大不易。要準備許多東西,還要提前操練,省得到時候讓人看出馬腳……

    這個法門,也許看起來,沒有上次搬瓜難度高,可難度也不小。

    僕役們將道具一一搬了上來,看著道具,明崇儼心中嘆了一口氣,想道:如果這個法術使出來,那麼真正與太子決裂了!

    ………………………………

    小欣喜有了,但大驚喜沒有了。

    雨落了大半夜,早上起來,雨便住了。

    吏部侍衛、國子祭酒楊思玄府上已經忙碌開來,楊思玄要上早朝了。此人是楊思儉的堂兄。

    楊家門楣不如裴家,不過弘農楊氏也略略有些名氣。在唐朝還出過十一名宰相,包括楊再思、楊炎,還有楊國忠,與美女楊玉環。但論美俏程度,更為可觀,無論楊再思、楊炎或者楊國忠,長得都十分俊雅。女子不要說了,楊玉環,四大美人嘛,楊敏同樣是有名的絕色。這一點與武家十分相似,也出了許多美男美女。

    而且現在就有許多人在朝中為官。所以楊夫人帶著女兒投奔楊思玄府上來了。畢竟是吏部侍郎,吏部又是六部之首,在朝中有一些話言權的。

    楊思玄沒有拒絕,楊家在朝中為官的人多,可未必會全部盡力幫助,大多不是一房的,拋去了其他三房,到了他們這個觀王房,官員就少了。再說,如果楊敏為太子妃,楊思儉前程遠大,他們觀王房同樣也會沾上光。

    於是開始替楊夫人活動。

    不過很讓楊思玄失望,除了三四個本房官員肯相助外,其他官員沒有一個吭聲,包括對太子有好感的使相郝處俊。替楊夫人上書,要求謁見皇后,奏書呈進皇宮了,卻如石沉大海,半點回音都沒有。

    皇上與皇后下定主意了!

    太陽還沒有出來,天光卻開始亮起來,窗戶外面開始有小鳥在鳴叫,夜雨過後,空氣卻是很清新,連景色都顯得明豔動人。楊思玄正在穿官服,楊夫人走了進來,央求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堂弟媳婦,楊思玄不停地搖頭:「弟妹,為兄我真的盡力了,唉,你們當初做的有些勢利,我們楊家畢竟不是五姓七家。」

    一個家族是否有底蘊,老百姓看的是,哦,多少人做宰相了,多少人做官員了。那僅是一小部分,還要看家族成員有多少人,不要說觀王房楊,整個弘農楊氏能有多少家族弟子。看看盧崔這些望族,家中的嫡系庶系弟子,動輒幾千人,甚至上萬人。還有家中的財產,有了財產就有錢培養弟子,就能出更多人才。楊家能有多少財產,象盧家這些望族,田地作坊,從關中鋪到河南,又鋪到益州揚州,不計其數。然後再論家中的教養,象太原王家規模不及河東裴、蘭陵蕭與關中四望,可人家教養好,同樣是頂級門閥。

    這些家族,不要說一個太子妃,就是一個皇后也不打緊,照樣興盛,甚至改朝換代,都不會動搖根本。因此人家才有資格連皇族都敢輕視。但楊家會不會做到?

    居然瞧不起太子,現在苦果自己吞了。

    楊夫人萬分失望,無力地說道:「大兄,難道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我真的盡力了。」

    楊夫人軟軟地癱下去。女兒要來洛陽尋死尋活,楊思儉自然不同意。就是休掉了,也不能自殺,後果更重。不過這使他想了起來,於是讓妻子帶著女兒到洛陽活動活動,畢竟太子對自己女兒不惡,不然到郊外試驗那片高梁地,都不會將女兒拉著帶上。

    可是楊思玄這兩句盡力了,已經斷掉了楊夫人所有的希望。

    兩人在談話,卻不知道楊敏從房門外悄悄地離開。

    天津橋外,官員在等候放行。早朝是很早的,但官員到來卻要更早,寧肯早一點,也不能遲到。不過好在不是每一天都有早朝,那樣的話,就算皇帝吃得消,所有官員未必吃得消……

    狄仁傑與魏元忠,也有早朝的資格,只是排在很末的位置。雖然陞官了,與那些大佬相比,現在他們官職還什麼都不是。

    但不是很無聊,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個小圈子,談國事,談詩,談坊間的八卦。

    正在這時候,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問道:「那位是大理寺丞狄仁傑?」

    全部抬起頭,看到一個長相窈窕的少女走過來,只是臉上戴著羃羅,看不清面容。狄仁傑走了過去,說道:「某就是,請問小娘子,你是……」

    「我是衛尉卿家小娘子楊敏,」說完了,盈盈拜了下去。不顧失禮了,再說,也不是什麼太子妃,見了狄仁傑施禮,倒也無所謂。沒有辦法,娘親活動不成功,可想見太子,又不似在長安,延喜門邊就是東宮。可是洛陽的東宮,外面有洛水相隔,天津橋阻攔,就是天津橋放行,東宮外面還有皇宮阻隔。遞拜貼,又會多半讓侍衛轉到皇上皇后手中,都不與娘親見面了,況且自己。早上聽到娘親與伯父對話,於是搶在楊思玄到天津橋之前,尋狄仁傑相助。

    「快快請起,臣不敢當。」狄仁傑虛扶了一下。

    「狄寺丞,你與太子殿下交好,可否替妾身代傳一句話,懇求殿下與妾身見上一面。只是一面,」說到這裡,淚花兒又落了下來。

    這就去了,這就去了……心中總有些不甘,有些失落,有些不捨。見上最後一面吧……畢竟是仁太子,以後求他登基時,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對自家人好一些…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7
第一百十八章 凶相初現 以毒攻毒

     小藥爐裡木柴在燃燒著,時不時地傳出「噼裡啪啪」的木柴爆烈聲。

    明崇儼端坐在柴爐前,用小扇子扇著火,天還是有些熱,汗水就從他的額角流下來。但他恍然未覺,全神貫注地看著藥爐裡的火,時不時聞著藥的清香味。

    全神貫注的樣子,使他風姿雅緻到了極點。

    也許他長相俊秀不及賀蘭敏之,但論風采,與賀蘭敏之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藥煮好了,伸出蘭花手,將藥爐蓋子打開,然後將符紙點燃,使灰燼落在藥爐裡,整個動作流暢優雅,人品如何不提,單論姿態無論是坐或是行,十分養眼。同時說道:「啟稟陛下與皇后,這是臣昨天晚上花了一個時辰求來的符紙。」

    「倒是有勞明卿了。」

    「陛下,過獎。在塵世間,陛下是君,臣民是臣。在仙間,陛下是真龍,臣呢,臣也不知道,說不定是鬼,是普通的神兵神卒,又或者是陛下真龍身上的一個跳蚤。服侍陛下是應當的,說起來,還是臣沾了陛下的福氣。」

    一句話將武則天與李治全部說得樂起來。

    武則天說道:「明卿,你這溫順恭良的性子,倒頗似太子。」

    明崇儼伏倒在地,道:「皇后折殺臣了。太子殿下是龍子龍孫,臣那敢與太子殿下相比。」

    李治道:「且起來吧,說起來朕這些天身體好多了,你都不必這麼謙恭。」

    「不敢當,陛下,將這碗藥湯飲了吧。」

    藥湯喝膩了,不過有明崇儼符水在裡面,效果不同的,太監試了試後,李治一仰脖將藥湯喝完。又說道:「明卿,你這醫術加以巫術,法子頗靈。倒是比那些方士丹丸管用多了。」

    「那也未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是夾雜了巫術,病也要陛下休養調理,才能慢慢康癒。至於丹丸之術,也有好的,只是中間多有方士,不精法門,胡亂煉藥,卻是害人又害己。不過臣都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來無妨。」

    「昔日臣遇到一個儒生,他說臣不該研究巫術。又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又,季路問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又問,敢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臣就回答他,敢問《禮》是何人編訂的。他說是孔夫子。我又問他,《禮》裡記載了多少關於祭祀的內容,祭祀祭的是什麼?此儒生不能答。縱觀孔夫子一生,卻是很重祭祀的。」

    李治點頭,對鬼神他還是很相信的。

    「其實所謂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是指不事鬼,而是說人都沒有做好,沒有做端正,如何事鬼?」

    「此解甚妙!」武則天讚道。比起李治,她對鬼神更加相信。

    「皇后誇獎了。又,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說怪力亂神不好,鬼神,造化之跡,未易明者,因此不輕易對別人語。所以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鬼。不過臣有一諫,雖然臣以巫雜醫,醫治陛下,其實臣對鬼神同樣只是略知一二,人鬼殊途,神道更遠。陛下不可墜入此道不撥,方士之術,或者巫醫之術,用時自用,包括祭祀,只要持心誠耳足矣。」

    「你是讓朕以治國為主,切不可以因為鬼神之道,誤了國事?」

    「正是。」

    「嗯,你都是一個品性方良的臣子,自古以方士如果有你覺悟,不至於那麼多邪魔鬼怪的事發生。」

    「那是方士,臣雖學醫巫,可是以儒家為主,儒學才是治國大道。不過有一事,臣忍了很久,一直不敢說。」

    「盡說無妨。」李治很歡喜,作為一個巫醫起家的臣子,卻說出儒學是治國大道的話,大是不易。

    「陛下,前幾年,你去封禪,應當是祭祀天地最虔誠的禮儀,國家之盛事,可是封禪回來後發生了什麼?」

    前面的話說得李治很開心,可這一句說完了,李治臉色立即沉下來,連武則天臉色也陰沉了。前幾年之所以封禪,那是真正的國泰民安,小米有的地方都掉到了每斗三文錢,江南最好的大米,也只售十幾文,國家文治武功,歷史罕有。但自從封禪回來後,國家年色來一個大變臉,幾乎連年有大災大害。原來國庫裡充實無比,可現在呢,國庫空空蕩蕩。

    有的大臣因此說是武則天弄的,封禪是帝王之禮,你一個婦道人家跑去,弄什麼二聖,侮辱了百姓,文武百官不說,還要侮辱天地神靈,能不降災嗎?

    其實明崇儼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句話說出來,就等於將弓拉開了,再沒有回頭的箭。臉上表情卻很坦然,當然了,裝神弄鬼,如果表情不自然,誰會相信。李威只是性格溫吞,論做作的功力,與他相差了孫悟空一個觔斗遠。

    又說道:「這是有妖祟出世,並且與皇家沾上了很大關係,陛下與皇后倒是輕些,特別是太子殿下。」

    「嗯,你說太子是妖祟!」李治悶哼了一聲,甚是不悅。

    「太子豈能是妖祟,只是沾了妖祟之氣。不過臣也看得不大真切。那天太子殿下請臣赴宴,臣的感覺卻是越發的強烈。臣能不能,斗膽請陛下與皇后召太子殿下入宮來,讓臣再看看。」

    李治忽信忽疑。

    對兒子有時候忌憚,不代表著這個兒子不是一個好太子,這一點還是很亮堂的。但不能奪自己的權,就這樣糊弄著。因此那一天李威在宮中向他攤牌,悖然大怒。不能攤,一攤要麼退位,要麼廢去兒子太子之位。儘管李威不是這個意思,那也不能攤!

    最近兒子開始聽話了,聽話就行。也不希望兒子出事,雖然忽信忽疑,可是為了防止萬一,還是命人將李威傳來。

    李威走了進來,施過禮後,問道:「不知父皇母后喊兒臣前來何事?」

    李治將剛才明崇儼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李威一下子火了,剛剛在東宮設宴款待你,又是投壺,又是賜詩,不指望你這小子相助於我,可也別這麼快就對孤動手。而且這個小子良心很不好,一邊在唸唸有詞,一邊在朝自己母親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俏臉上望。

    如果不是父母親全在這裡,他都能又抽出侍衛的刀,向明崇儼跨下那陀肉割去。

    不過明崇儼這個望可沒有他想的歪心思,不得不為。自己用了幾個法術,讓兩位尊貴的主兒相信,可心裡面卻是很清楚的。這兩位主現在相信了,卻不意味著他們真好欺騙,特別是皇后,這是看武則天臉色的。

    李威忍住怒火,看著明崇儼道:「明大夫,孤問你,孤有妖祟附體,為什麼會有祭田籍新犁之瑞?還有竹紙。如果真有這個妖祟,那麼這個妖祟也是在保佑孤身體平安,保佑父母平安,保佑我們大唐平安。」

    那個妖祟保佑那麼多人平安的?武則天逗樂了,說道:「弘兒,休得胡說,聽聽明大夫怎麼說的?」

    明崇儼念止了,看著李威道:「殿下,你得祥瑞是一回事,可是受妖祟影響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陛下仁節千古未有,為何為仍疾病纏身?不但殿下受妖祟影響,而且今天比那天在東宮宴請臣時更重了。臣說出來,是為了殿下好,為了唐朝社稷好。陛下,皇后,請允許臣齋戒五日,自然找出妖祟來自何方。可如果殿下不喜,逼臣不語。臣只好不說了。」

    ***,他還咬定了,李威氣得肺都炸開了。

    什麼法術?裝神弄鬼老子不玩,可不代表著一點原理都不明白。壓制了一下內心的怒火,頭腦再回憶,書到用時方為少,不過僥倖還記得幾個。胸口碎大石,那玩意兒需要力道技巧,否則弄不好一錘子下去,石頭沒有打碎,人見了閻羅王。再說,也簡單了些,這個明崇儼有可能會想明白。豆芽長大佛,恐怕明崇儼也會。滾油鍋撈錢,恐怕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再說了,得在眼前表演,那股醋味會立即聞出來。上刀山的啥,泥婆羅過來的藝人也似表演過。

    但立即眼睛一亮,倒有一個辦法,明崇儼絕對弄不出來的,也弄不明白的。

    想到這裡,他立即說道:「父皇、母后,明大夫替父皇將病情控制住,兒臣很感謝。可不能因此妖言惑眾。明大夫,你會的那些法術,手疾眼快,孤很佩服。而且居然讓宮裡的人與你配合,唬弄孤的父母,唬弄滿朝眾臣,這份膽大妄為,孤更佩服。為了父皇的病,孤也隱忍不說。」

    忍了很久,索性將他揭破。

    又說道:「既然你將矛頭指向孤,想謀害孤。好,孤也有法術。你不是要齋戒五日嗎,當然了唬弄人是要準備的。孤也準備,不過不需要五日,也不需要齋戒,只要三日時間準備。並且連孤都不會出手,讓孤身邊,伺候孤的八歲上官婉兒就可以使出來。既然你有那麼大神通,能請動鬼神將幾十里城外的甜瓜搬到宮中,那麼到時候再請你請動鬼神,弄清楚孤是如何做的。如果你辦不到,就是父皇容忍,孤也要率領群臣,問你一個妖言惑眾,謀害太子,欺騙二位聖上,滿朝群臣的大罪!」

    沒有辦法了,只好以毒攻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7
第一百十九章 太子出行 左擁右抱(上)

     「住口,朕問你,明大夫初來東都,宮中何人與他勾結?」李治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還有,明大夫只是說你沾了祟氣,並不是說你是妖祟,你為何如此激動?難道你是完美的化身!」

    李治的話讓李威醒悟過來。

    父親這是想活命,活得更久一點,有了這個前提,自己就是拆穿了明崇儼的法術,都掰不倒明崇儼。宮中何人勾結,是許敬宗的人。說出來更不行,父母親很了不起,許敬宗卻是他們的盲點。

    就像乾隆一樣,和坤有才幹,是乾隆的盲點,可如果不是太寵著,何至於貪污那麼多?一億多兩銀子,放在唐朝,是唐朝現在十年的稅務收入。難道乾隆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當初漢武帝的兒子為什麼起兵,不是想造反,是屈的!讓江充這個小人屈辱的。難道漢武帝又是一個好唬弄的人?

    許敬宗是父母的盲點,鬼神又是另外一個盲點。現在兩個都有了!難怪狄仁傑說要掰倒許敬宗,儘管看起來是自不量力,不得不為耳!

    也不想爭辨了,說道:「父皇,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不了以後你再建一座歸來望思台,在思子宮中,慢慢想這些小人如何一步步挑撥父皇走到那一步的。」

    說完連禮都沒有施一個,就離開了。不過在臨離去前,在明崇儼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但就是劉據,擊殺江充還足足有餘的,雖然許敬宗給了你人,給了你錢,不要做得太過份。魚死破的事,不會只有劉據一個才能做得出來。」

    ………………………………

    沒有回東宮,去了大理寺。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但知道事情會很嚴重。古人很聰明的,看到這些人勾心鬥角,陰謀陽謀,李威心驚膽顫,可是鬼神卻是最大的盲點。

    翻翻史書,因為巫蠱之事,牽連了多少人?害人一害一個准,明崇儼不是巫蠱,性質也差不多。

    狄仁傑聽完,許久不語。許敬宗不會那麼好對付的,早就知道了,可沒有想到如此難纏。忽然說道:「楊家小娘子來到東都了。」

    「什麼時候來的?」李威驚訝地問。

    他是寫了信過去,當然沒有請楊敏母親過來,有些事不大好說,請楊敏過來,還能打一打悲情牌,還有楊家有一些族人在朝中為官,這些人的夫人也可以替楊敏說說情。唯獨楊敏母親不能過來,自己都知道她勢利了,母親不知?有可能母親心中,對楊母的痛恨,遠遠超過了對楊敏的痛恨。

    不過信才送出去三四天,算算日期,勉強到達長安,或許也到達楊家。就是接到了信,普通人因為種種原因,無可奈何了,不遇到劫匪更好,遇到了交出錢物消災。但在這關健的檔口,楊家是不敢出現任何差池的,所以要派出人手保護,又不能拋頭露面,行程會很慢,有可能二十天後才能到東都。但為何這麼快?

    狄仁傑給了他答案:「消息傳到長安了。」

    頓了頓,又說道:「下面是臣的一些猜測,當不得真,殿下可以參考一下。」

    「狄卿,請說。」

    「吏部侍郎楊思玄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楊思儉的族兄。」

    「其實楊士雄這一脈,還有許多人在朝中為官,有的在擔任地方刺史,有的在朝堂上擔任各種官職,其中最顯赫的就是楊侍郎。觀王楊士雄死後,子孫遭遇各不相同,又值隋唐更替。但最慘的卻是楊綝,他死的時候,楊思儉在家中是長子,拉扯著幾位弟妹很不容易,為此,結婚都很晚。這一切,族中幾個兄弟全部看在眼裡,頗有同情之心。楊家小娘子定為太子妃後,皇上又下旨,陸續地陞遷了觀王這一脈一些後人的官職。所以這一次楊夫人攜女來到東都,這些族兄弟不可謂不盡力。可是他們的呈奏如石沉大海,皇后召見都不肯。」

    李威聽了有些寒冷,雖然榮國夫人出自楊達一脈,可楊達與楊雄也是親兄弟,其實自從武則天為皇后以來,楊士雄、楊達、楊士貴這一脈後人都開始陸續陞遷。原來計畫,他與狄仁傑也想過,讓楊敏找這些外戚相助。可現在呢?

    這讓他感到父母森然的殺機。

    狄仁傑又說道:「但關係到皇后娘家的顏面,書上不報,也沒有怪罪。正好殿下所說的事。使臣想起了許多事。雖然殿下竹紙為陛下爭來了大義,可是這些年災年不斷,民情還是有些激怨。再說,殿下現在風頭一時無兩,竹紙真追究起來,其實又是殿下一個人的功勞。如果明崇儼利用巫術,將這個妖祟的對象指向楊家小娘子呢?」

    「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與妖祟有何干係?」

    「妲己等人還不是從一個小懂事的小姑娘開始成長的?再說了,楊家小娘子絕色,就有了某些做妖祟的潛質。雖然災年是自封禪後陸續開始的,何嘗不是自太子與太子妃聯姻後開始的?這樣一來,災年不是皇上失德,也不是皇后前去封禪。而是太子訂下了這門親事,上天開始顯示危機了,所以才連處降下災難示警!而且順帶著彈壓一下,殿下日漲的名聲。」

    「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如果再用一些法術,有幾個不相信?許少師高妙啊,這一步棋不但使殿下失了分寸,與陛下皇后必然產生衝突,還替陛下,特別是皇后將禍水東引。就是殿下提醒,許少師指使明崇儼做下的,陛下又如何?皇后又能如何?他不是對付殿下,只是一個必然休掉的大臣之女。」

    「再說,這一次殿下與明崇儼翻開臉面,明崇儼再也沒有了顧忌,這一次作法時,必然會胡言亂語。最後的結果,是斬殺楊敏,將楊尉卿全家流放,殿下會作如何反應?」

    李威臉陰了下來,如果將楊敏定為妲己之流,非得斬殺不可。自己能坐視楊敏失去太子妃的名份,可絕對不能坐視楊敏午門外人頭落地的下場。

    狄仁傑看到李威神情,已經知道結果了。殿下到底是性子軟了一點,其實問題關健就是李威舍不捨得放,捨得楊家女,坐視她人頭落地,只是哀號,不去做激憤的事。那麼陛下與皇后因為歉意,殿下地位反而更穩固。至少能熬到自己將許敬宗掰倒之前,相安無事。如果這時候明崇儼再耍什麼花招,會死得很慘。

    如果不能坐視不管不問,那麼就麻煩了。

    看起來,麻煩已經到來!

    「現在就看陛下的了。殿下最後的話,陛下會憤怒,可這也史實,只是殿下說完氣憤而走,如果痛哭哀號,說不定當場陛下就會反悟。可惜了……」

    李威聽了很苦笑,來的時候以團結母親為主,敷衍父親為輔。現在卻變成了倚靠父親,這比戰國縱橫捭闔還要複雜。但狄仁傑意思還是明白的,大災大害不斷,最為難的是母親。父親倒是次之。不過也很難說,如果沒有賀蘭敏之的事發生,也許向父親說說好話,可發生了這麼多,對父親也有利……正如狄仁傑所說,只是一個臣子之女,為了名份,母親對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下手,為了權利,父親不惜將一手扶自己做起皇帝的長孫無忌做掉。再說,明崇儼又將父親的病得到控制。楊敏算什麼???

    狄仁傑比他還頭痛。

    楊敏來了正好,正準備通知太子,然後讓太子將她帶到武則天面前謝個罪。可偏偏這件事發生了。什麼沾染妖祟,什麼太子沾染得更重,正好楊敏來了,又比前幾天重了幾份,除了這個淳樸的太子,陛下聽不出來,皇后聽不出來?

    偏偏太子又放不下,這似乎比掰倒許敬宗更難辦。

    李威道:「如果孤使一個比他還高明的法術呢?」

    「殿下,你不能亂,雖然說裝神弄鬼,這也大不易的,否則滿朝君臣,你看到有幾個人認為他是假的?不是你與我說出來,連魏元忠他們都認為此人是真正的法術。你……」

    「未必,狄卿,你聽孤說。」李威將他要使出來的「法術」祥細地說了一遍。

    「這是何故?」

    「道理其實很簡單,不過不解釋,同樣別人不明白。」

    「殿下,你確信你能做到?」

    「三天準備,足以做到,如果運氣好,找到器具,一天足矣。」

    「三天嘛,這倒也好,正搶在明崇儼之前。也許這是一個緩機。」沒有辦法了,現在正途無解,只好通過旁門歪道來對付明崇儼,以毒攻毒。手托著腮,當然兩個人「法術」作用也未必那麼大,關健是皇上與皇后需要這次楔機,如何將太子這個法術作用最大化,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說道:「殿下,你對那個徐家小娘子意下如何?」

    這就是想了這麼久的答案,李威差點暈倒,含糊地答道:「尚可。」

    「殿下,有沒有想過將來對她如何?」

    「狄卿,這時候別打趣孤了。」

    「豈敢打趣殿下,臣是在想方法。無論怎麼說,明崇儼還是不及許少師的,而許少師遠在西京,鞭長莫及。現在明崇儼又因為殿下的話,羞憤迷住了眼睛。一人必死,如果加上徐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法不責眾,四人會不會死?」

    「這有何聯繫?」

    「當然有,殿下,你立即出宮,邀請徐家小娘子、楊家小娘子,以及臣的兩位義女,最好將裴家小娘子也邀請了……唉,人數還少了些。」

    李威抹了一把汗,遲疑地問:「狄卿,麻煩你說明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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