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403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7
第一百二十章 太子出行 左擁右抱(中)

     茶樓不大,可環境十分清雅,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洛水。

    交通的不發達,水運就格外重要起來,一旦將洛陽定為都城,一條洛水,就能使洛陽迅速繁榮。於是洛水千帆競渡,看上去頗為壯觀。其實看到了船,李威忽然想到了一條主意,如果真不行,或者買一條船來,帶著一些親信的人,逃出唐朝。又有早準備好的過所,未必不行……

    鬥得累了。

    胡想著,只候了一會兒,楊敏就到來了。

    戴著羃羅,經楊敏的事一嚇,狄仁傑將兩位義女往修女上逼,連徐儷都開始反思,楊敏自己也不例外。就是洛陽的一些貴人家的女兒,也開始有所收斂。倒是隱然在改變唐朝現在開放的風氣。

    盈然一伏,已經泣不成聲,道:「妾身沒有想到居然還能與殿下見上一面。」

    「你起來吧,」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未必全是因為他,不過幾月未見,人又瘦了幾分,再瘦下去,風姿綽約多半沒有了,只能剩下一個排骨女。心中又增加了一些憐惜。

    楊敏坐了下來,李威道:「孤也才從狄卿嘴中得知,你來到了東都。不過孤卻寫了一封信,去了西京,大約也到了令府上。」

    「可殿下,這一次陛下與皇后下定了決心。殿下爭取,也不會成功。反而讓殿下與陛下皇后不睦。其實妾身已經在來東都時,就與裴家小娘子見過一面。」

    「你們見過一面?」

    「是,裴家小娘子的大度,以及舉止讓妾身慚愧不及,以前不知,現在才知道自己前些時間做的那些事兒,是多麼的惡劣。陛下與皇后的安排,卻是很有道理的。」

    李威將她喊來,不僅僅是寬慰她,還有許多用場。但聽了楊敏的話不由一呆,裴居道家的那個小女兒究竟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居然讓楊敏自動退出。

    楊敏又說道:「不過妾身懇求殿下,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在陛下與皇后面前,替妾身父母說說好話,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李威慢性子,不代表著他遲拙,驚疑地問:「你要做什麼?」

    「沒有啊,」楊敏違心地搖頭,然後拿出一個小包,說道:「這是妾身這數月內繡的十幾塊方帕,還有替殿下縫製的兩件錦袍。」

    袍子沒有打開,不過顏色倒也素淡,合了李威一慣的口味。

    說著,她只是哭,雖然有了死志,終是不想死的。李威漸漸似乎猜出了一些,厲聲道:「你是想做傻事。」

    「既然是兩位聖上讓妾身與殿下相絕,這是天,是地,妾身無可奈何,殿下也無可奈何。妾身以前對殿下確實做了一些不好的舉動,得蒙殿下一直寬宏著,妾身已經是前世修來八百年的福氣。既然山陵不崩,江河不會倒流,妾身只好讓了。」

    李威有些暈,再次厲聲道:「如果你不死,你的家人畢竟是外戚,或者平安。如果你一死,乃是對天家不滿。父皇母后失了顏面,你以為你家人得以平安?到時候你的家人罪名反而更嚴重!」

    「我……我,妾身……」

    「不要胡思亂想了,孤喊你前來,不是與你閒談的,正是為了此事。原來都是很好辦的,本來孤是想帶你進入皇宮,向母后求情。太子妃多半不想了,不過在我們哀請之下,做個側妃倒也可以。」

    說著眼睛看著楊敏,看也看不清,這個羃羅隔著面容了。但心中有些擔心,你來個上邪,什麼什麼的,乃敢與君絕沒有事,如果來個上邪,然後什麼什麼的,我非要做太子妃,這個就有些難產。

    「陛下與皇后可會同意?」還不錯,面色看不到,但是話音甚是驚喜。可是李威再一次確認地問:「側妃,你可願意?」

    「願意,只要能陪伴在殿下身邊,那怕象江小娘子那樣,妾身都是會願意的。」

    象江碧兒?碧兒雖然地位低了一些,可是你們當中任何一個女子不能取代的。不過沒有說,而是說道:「本來這個計畫都不難辦,實施也比較容易。可偏偏出了意外。」

    於是將上午在皇宮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他為什麼要害妾身,那個明崇儼,妾身一次也不認識。」

    「不是你認不認識他,是他要對付孤。」

    「他有什麼膽量對付殿下?」

    「為什麼沒有膽量,自古以來,有多少太子王子,讓這些小人陷害了?至於你呢,正好給了他們楔機,所以用你來引起這些事變的起因。你可想過,就是你一死,有了這個妖祟之名,你的家人會如何?」

    「殿下,相救。」楊敏打了一個冷顫。這個罪名冠實,誅連九族是不會的,畢竟其他族人說起來是皇后的親戚,但自家滿門老小流放是輕的,重則全部誅殺。

    「不過你倒不用害怕,有孤呢。還有,自己莫要亂作主張,反而也亂了孤的安排。」雖然這樣說,可是心情卻不是很好,狄仁傑都想了一條主意,可也是歪門斜道,不是主意的主意,不過倒似可以將楊敏一條性命保下來。用狄仁傑的話來說,殿下,你保了楊家小娘子的性命,卻是讓陛下與皇后大為生氣,這是自傷。

    「嗯。」楊敏重重點頭。

    「所以,你不能急,由孤來安排,你只記住了孤一句話,天大地大,你不需要它,只要孤這個家。這個家雖然因為小人眾多,弄得風雨飄搖,但在這裡卻永遠會有你的一份棲息之地。只要你不變心,無論你在天涯海角,孤也要將你找回來,讓你在家中溫暖休息。」

    「嗯,」楊敏忽然再次大哭。

    李威很暈,我這樣說,你怎麼又哭了。於是又說道:「楊敏,不要哭了,跟在孤後面,孤喜歡看到你們笑,就像碧兒,每天都將笑容掛在臉上,那是孤最大的心願。」

    「嗯,」楊敏止住哭聲,道:「可妾身笑不起來,聽了殿下的話,心中很開心,可就是想哭。」

    原來是感動地大哭。

    話雖然如此,可是李威心中卻在想,就是孤這個家,也未必會是一個安全的所在。

    「笑不出來,也不許哭,來我們拉個勾勾,」說著伸出了小拇指,拉起了一個勾。楊敏卻又說道:「殿下,可妾身又要想哭了。」

    「那也別許哭。」

    「殿下,你就像一棵參天大樹。」

    參天大樹未必,不過大男子主義總有一些的,既然將她當作了自己的女人,就不能讓她受了委屈。

    楊敏又說道:「妾身想到以前,很慚愧。」

    「這個不提了,早對你說過,有錯能改,你已經改了,就沒有必要承受這些罪責。」

    正說著,徐儷等人陸續來了,包括狄好與狄蕙,裴雨荷,五個女子相互看著。看也看不到,全部戴著羃羅。

    李威道:「說起來,終南山一案,很多不好的事自此拉開。不過因為此案,孤與你們才有了一些緣份。喊你們過來,是請你們替孤做一件事,不過在此之前,孤問你們,你們誰要做獨孤皇后?」

    獨孤皇后是隋文帝的妻子,不是說不好,論起來也是賢後之一,不過有一個最大的缺點,生性妒忌,不讓楊堅納第二個女為妃。可是李威將這五個少女聚在一起了,豈止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都有了。甚至東宮還有兩婢女,前途同樣無量。

    就是有了這個心思,也不敢提。

    狄蕙與狄好開心萬分,這是第一次聽到殿下的表態。徐儷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地。只是裴雨荷面色沉穩,卻不知在想什麼。

    李威又說道:「這些年發生了許多事,使孤感慨萬千,某些爭鬥,孤不得不為,可孤不喜。孤同樣也希望若干年後,孤的妃娣們,團結和睦,而不是象朝堂一樣,明爭暗鬥,那樣的話,無論是誰,孤卻是不喜的。」

    這多半是他一廂情願,不要說後宮,就是尋常人家,有個三妻四妾,明爭暗鬥都不會少的,況且後宮。不過上行下效,如果調、教得當,小爭小斗難免沒有,但像他母親、王皇后、蕭淑妃那樣的生死擊殺,卻是能避免過去。

    不過仁太子嘛,這些勾心鬥角的事不喜也在情理之中,幾個少女都沒有想得那深遠。

    李威又說道:「但眼下孤要面臨一場危機了,有人借楊敏小娘子的事,欲掀起一場巫蠱案,對付孤了。」

    這幾個少女雖然不能與日後的上官婉兒相比,可個個讀過許多書的,相對而言,才氣卻是楊敏最弱了一點。巫蠱案誰個不知,這件事讓漢武帝晚年鬱鬱寡歡,然後是霍光行周公扶立,當然,在漢宣帝治理下,西漢恢復了元氣,可是那幾十年政局動盪,無數大臣貴戚捲了進去,被先後擊殺族滅,正是一個小小的巫蠱,甚至手段都不十分高明,有可能後世的初中生都十分不恥。

    徐債性子活潑直爽,忍不住問道:「是誰這麼大膽子?」

    「明崇儼。」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弄臣,怎麼會?」裴雨荷立即奇怪地問。此人聽說了,論後台沒有後台,論資歷沒有資歷,只是僥倖對陛下的病情有幫助,想到這裡,她立即會意過來:「有些難辦了。」

    這個小蘿莉不笨嘛,李威心中嘀咕了一聲。厚顏無恥地說了一句:「楊敏日後也是你們的姐妹,你們不但是相助楊敏,也是相助於孤。因此,孤要拜託你們一件事。」

    「什麼事,殿下請吩咐,」徐儷立即答道,不過眼睛時不時瞅著狄蕙與狄好,殿下什麼時候認識這兩個女子?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這樣的……」沒有全說,說出了部分。

    裴雨荷說道:「殿下,這樣,有些,有些失了禮儀。」

    「孤只是請你們,陪不陪孤,你們自己選擇,」李威說完了,看了看天色,都漸漸晚了,到了官員下值的時候,於是站了起來。裴雨荷遲疑了一下,終是反應過來,懼於陛下,太子是不敢回絕親事的,可是失去了太子的心,即使嫁給太子,做了太子妃,日後的生活,也不會好……只好跟了上去。不過很害怕,如果皇宮的那兩位主聽到自己相陪,會不會改變主意,另選一家小娘子為太子妃…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7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出行 左擁右抱(下)

     「殿下,長安那塊地高梁長得很好,」走在大街上,楊敏無心地說道。

    很引人側目而視,李威連車輦都省了,直接帶著五位少女,以及一些侍衛,向閻立本府上走去。

    羅簾將面容遮蔽了,不過幾個少女長得好看,可不是一張臉,身材也是很好的,其實就是裴雨荷長相次了一些,倒也清秀,如果是一個豬八戒,也不可能入武則天法眼。

    沒有人猜測是碧兒,她在宮中另有安排,正在忙碌。主要是服飾不同,雖然有人出於尊重,稱呼碧兒是小娘子,可依然還是一個宮女,但這幾位卻是正宗的小娘子穿著。於是開猜了。

    裴雨荷才長身體,就是戴著羅簾的啥,也不會有人認為她有十五六歲,太子認識的十三四歲的小娘子有幾位?一下子讓人們猜了出來。然後再猜,有消息靈通者,得知了楊敏前來東都,又猜了出來。徐儷不用猜了,膽子大到跟隨太子跑到了少林寺。不過狄好與狄蕙二人,縱然絞盡腦汁,也沒有猜出來。

    不過奇怪了,太子這在做什麼?

    這也不大合禮制啊。

    禮制,這是拘於這個時代,甚至無奈,看的經義當中,還在繼續以三本禮書為主。很頭痛萬分的事,看春秋了,嗯,還能當故事看看,看詩經了,還能看看文字的巧妙,就是看論語了,還能看看孔夫子做人的道理。三本禮書裡講什麼?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比王婆婆的裹腳布還不如,又臭又長。不對,要是臭了,倒也是一個賣點,乾癟癟的,什麼都沒有。

    可不但要看,還要看其中的微方大義。李威寧肯看更枯澀難懂的《尚書》,都不願意看這三本禮書。實際上他溫吞的性格,在前世幾乎與世無爭的,幾乎都沒有與人紅過臉。可到了這時代後,作為了太子,反而時不時來個小爆發,正是因為鬱悶的,父母的掣肘讓他鬱悶,賀蘭敏之膽大妄為讓他鬱悶,許敬宗明崇儼這些陰毒的招式,讓他鬱悶。連天天讀禮書,同樣讓他鬱悶。換在前世,他斷然做不出上午竟然對李治與武則天拂袖而去的舉動。

    禮制不重要,楊敏的生命才重要。想到這裡,他又想帶著侍衛,衝到明崇儼府上,將這小子閹割了。

    他心中的小算盤,幾女不知,徐儷心情好,如果不是明崇儼在對付太子,她心情更好,接著說道:「是啊,妾身也偷偷地看過一回。」

    「什麼高梁地?」裴雨荷有些茫然。

    徐儷答道:「是殿下用新方法試驗種植的高梁。都有這麼高了。」

    比劃了一下。

    楊敏搖了搖頭:「不是,早不止這麼高了,有這麼高。」

    重新比劃了一下。

    「這麼高?」幾個女子齊聲驚嘆。徐儷來的時候更早,楊敏來也過了十幾天,才是六月份,高梁還在繼續生長,也就是說,現在長安那片高梁高度有可能還要更高。

    李威倒沒有奇怪,瘋長固然不好,就像巨人症,骨頭骨髓都有毛病,可正常成長,塊頭大比塊頭小的力氣肯定要大一點。糧食也是如此。沒有桿了,沒有發達的根繫了,如何能高產。可現在都好,打一個坑,放一些肥料,撒上幾粒種子,然後靠天收。本來肥料就薄,又是幾株高梁擠在一起的,如何能長好?

    高梁嘛,無所謂了,得將眼前這一關渡過去。這倒也是,災民固然看到了很可憐,可自己都要被人往死裡整,還有心思顧著災民?於是高梁又一次被忽視。

    可這引起了幾個女子的興趣,連侍衛都奇怪地問:「不可能這麼高吧?」

    他家裡就有地呢,高梁從來沒有長過這樣的高度。

    徐儷凶巴巴地說:「太子種的地,你敢質疑?」

    「喏,」侍衛嚇得不敢開口說話。

    李威不喜歡爭鬥,正好有了這個話題,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幾個少女話就多了起來。連狄蕙與狄好也加入進去,但她們話題少,原來是狄仁傑的女兒,都這樣認為了。

    唉,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徐儷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兩少女二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貌的時候。狄仁傑為什麼到現在不讓她們出嫁,難道算好了以後與太子相遇,還能得到太子垂青,於是將她們留在閨中,留了這麼久?

    狄蕙與狄好因為以前的出身,也不敢說,於是話便少些。

    但老百姓眼中,看到的卻是這幾個少女一團和氣,有說有笑,笑是看不到,可相互並不是生份,在不停交談。於是便有了一些想法……

    狄仁傑出這個餿主意第一個目標就達到了。因為刻意授意,坊間傳言對楊敏很不利的,甚至有可能明崇儼法術一使出來,老百姓真將她當作妖祟了。到時候,陛下與皇后要殺,老百姓要殺。後果更糟糕。所以這幾天太子要出行,就要左擁右抱,擁抱沒有,大約是這個意思,前後皆是美妹環抱。將這種輿論強行扭轉過來。

    還有其他的用意。

    到了閻立本府上,走了進去,閻立本也納悶,雖然說這幾個少女與太子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可太子這陣場,未免……

    不解地將李威迎進去,低聲說道:「殿下,這樣不好啊。」

    「孤也知道不好,坊間的言論,閻相公定是聽說了。其實楊小娘子以前因為小,略略有些失誤的地方,又沒有大錯,再說現在改正過來。不過父皇與母后想要休掉太子妃,孤也無反駁意見。可對楊小娘子未免不公平,她只是受害者。於是想,讓楊小娘子做孤的側妃,又考慮到了父皇母后的感受,又顧全了外戚的臉面。畢竟已經錯一錯二(指武家兄弟與賀蘭敏之),不能再錯三。」

    「此法甚妥。」閻立本沉吟一下,說道,又疑惑地說:「可殿下,你這是……?」

    「沒有辦法了,明崇儼想用巫蠱害孤,首先就拿楊小娘子開刀,可孤上午反駁了他,於是忌恨於心,讓他造成一個錯覺,孤喜歡的女子很多,咬了一個孤不心痛,才將她們一起帶出來。讓他多咬幾個人,咬的人越多,楊小娘子才越不會被父皇母后處死。不過閻相公,此事不可張揚出去,」李威附在他耳邊說道。

    「巫蠱?」閻立本一個老好人,可也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驚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威又將上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說道:「閻相公,孤沒有辦法了,父皇相信,母后相信。先是楊家小娘子,然後有可能就到孤了。孤只好懇請幾位相公幫助,如果幾位相公不幫助,孤只好辭去太子之職,到天涯海角逃命。省得發生人倫慘劇,國家悲劇,史書笑話。」

    閻立本細細回味了一下,明崇儼是對太子有敵意了,否則太子如此拉攏不但不領情,反而將矛頭直指楊家的女兒。他遲疑道:「可是他的法術……」

    「閻相公,什麼法術,裝神弄鬼的技巧,如果裝神弄鬼,孤也會,後天讓你看看。狄寺丞也說過此事,那天摘瓜之時,天色才剛黑,即使農夫困窘入睡,可能睡得那麼死?況且天氣又如此炎熱,更不易入睡。侍衛騎馬而去,居然不覺?」

    「是啊,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

    「許敬宗啊,」李威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來,包括許敬宗對以前的太子,那時候就不大友好了,畢竟他是抱武則天大腿的,太子對武則天又很有反感。說完了,又說道:「他認為孤對他不利,當然,孤拿他沒有辦法。可是他的孫子卻不及他的手段。孤一旦百年後得承大統,他的孫子會有不好的下場,辛苦了一輩子,許家卻遭到滅亡的下場。又認為孤並不是無懈可擊,用的手段又高明,父皇母后對他信任有加,並不察覺,於是對孤動手了。」

    「許少師麼?」對許敬宗與李威過節,真沒有人清楚。如果不是狄仁傑從終南山看出蛛絲馬跡,然後慢慢去分析,恐怕李威與魏元忠等人都蒙在谷裡。可將事情分析出來,卻是疑點很多的。至少許敬宗有了動機。

    而且閻立本雖然是一個老好人,可也算是清臣之一。實際上李治用臣還是可以的,朝中清臣卻是佔了一半有餘。這就是狄仁傑給出的第二個辦法。沒有輒了,只好利用群臣的力量,而這些清臣,對許敬宗很反感的。作為狗,李治與武則天喜歡,可其他人不會喜歡的。象李義府流放到嶺南沒能回來,朝中群臣為之歡慶,也是這道理。

    根底還在許敬宗身上,如果滿朝群臣彈劾許敬宗,那麼明崇儼會不會害怕?至少他才進入朝堂,肯定會害怕的。

    只是動用了群臣,李治又要有想法了。

    而且是仁太子,又是許敬宗,又是巫蠱,何去何從,這些清臣會立即作為反應。你皇帝什麼大義的,未必會管,再說這個不是大義,是為了名聲,嫁禍於人,對社稷有害無益。至於皇后什麼大義的,郝處俊還巴不得你會出醜。聲勢就起來了。又真有可能關係到仁太子的生死,還是仁太子第一次央求群臣,大臣們更會出力。

    當然,這是七傷拳,傷人了也傷己了。

    閻立本臉色慎重起來,連什麼畫技也沒有心思詢問了,並且還不同,新畫技、又是竹紙又是新犁,讓他疑神疑鬼的,那一天晚上去九洲池邀請李威,其實說到底,就是示好的。許敬宗想他孫子好,閻立本同樣有兒子孫子,以後照拂一下,閻家也能繼續發達下去。所以這個種種,他立即做出回答:「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許少師的手段,你也知道的。」

    「孤豈止是知道,他在千里之外長安,只是輕輕的幾個推手,就讓孤生死兩難。」

    「唉,如果不是這樣,豈有那麼多良臣為他加害。不過此事重大,光靠臣一個不行,你再去找郝相公。」

    這已經是等於答應相助了,而且李威心中認為,郝處俊會答應,可是閻立本卻不會答應。這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不但如此,李威又找到魏元忠,讓他代寫書信,將事情經過寫了下來,寫了好幾份,準備用快馬送到長安。戴至德他們這些所謂的太子黨大本營基本都在長安。這一點頗為可惜,上書的力量畢竟不如上朝親奏的效果好。

    李威彎腰施下大禮,閻立本嚇了一大跳,道:「臣不敢受啊。」

    「閻相公,孤不但是替楊家小娘子,也是替孤,替天下百姓感謝閻相公。一旦巫蠱一案掀起,朝堂再無寧日。」後面這句話其實是誇張了,心知肚明,有了老媽在控制,許敬宗明崇儼的神馬,也只有是浮雲。除非巫蠱對母親有利,否則永遠興不起來。但對母親重視了,可有幾個人能真正重視,狄仁傑都不行。

    辭去了閻立本,又帶著五位美妹,囂張的向郝處俊府上走去。

    一場風暴就這樣到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8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母子交談 明府施法 (上)

     回到東宮,看了一下,繼續看書。

    這可是不易的事,現在看書,不但是微言大義,還要記下來,寫東西時可以查查,特別是對話時,不要行酒令了,有些人就喜歡引用經典掌故,記不住了連聽人家講話都聽不懂!

    別以為一穿就發達了。只要不太笨,能記住一些東西,穿過來總會帶一些新鮮的事物。可想出人頭地,瞎扯麼!發家致富有何用,這個社會就是有沈萬三的家產,只有國家機器對你反感了,甚至只要一個大臣對你反感了,輕輕一拉,就沒有了。李威記得一些詩詞歌賦對聯的什麼,算有一些用場,可遠遠不夠的!

    看書不是王道,卻是必不可少的道。

    燭光很明亮,這一點算是幸運的,不用象平民之家點昏暗的油燈。上官婉兒在苦讀,碧兒也在苦讀,不過碧兒分了一大半心思留心李威。不是留心其他,看李威有什麼需要,好隨時過來侍候。因此李威很喜歡這個丫頭,那是刻在骨子裡的關心。不過呢,如狄仁傑所想,愛美嘛,如果楊敏不是長得那麼漂亮,李威會不會如此寬宥大量?

    嗯,不點破的好。

    不過東宮這個氣氛確實很良好,雖然李威時不時做出一些發飆的事,可看看東宮,節約、樸素,上下受李威影響,比較關愛,而且勤奮好學。所以仁太子在李威手中名聲依然不減。不然狄仁傑都不會出這個主意,再加上一些「天象」,這樣的太子,翻翻史書,也找不出來幾個。並且時不時發飆,也不是全是壞事,狄仁傑喜歡,魏元忠喜歡,許多大臣喜歡。這全讓楊廣那小子糟蹋了,他偽作很厲害的,看到完美的人,反而害怕。李威這時不時發作,不完美了,反而是天性流露,大家卻是歡喜。

    這些事兒不提,反正這中間過節,非是一般人所想像的。論城府,整天在陰謀算計中渡過的古時官員,當真比後世的小白領差?

    金內侍悄悄地喚起宮人,準備重新換蠟燭,不要傷害了殿下的眼睛,仁太子啊,還是一個好學的仁太子,老太監確實很忠心的。正在這時候,武則天來了。

    對老媽一肚子意見。怎麼著,我也向著你了,又為你爭大義,做了很多的事。不過不平不敢放在臉上,施禮,武則天鼻子嗅了嗅,道:「這是什麼味道?」

    「這是兒臣準備的法術。」李威答道。

    這個法術有一樣東西,高度酒。也就是蒸餾酒,現在唐朝沒有,有高度酒,劍南的燒春酒,李威還喝過一次,所謂的高度,酒精度大約不過在二三十度,陳酒,水份蒸發了,所以酒精度略高。但就是這個度數的人,有人喜,有人不喜,大多數人還是喜歡葡萄酒的。十度不到,酸酸甜甜,所以這時候喝酒論碗,度數低嘛,比如喝啤酒,武松就是喝了十八碗酒打了老虎,如果換作十八碗二鍋頭試一試。

    李威曾經也動過這念頭,很快就放過。蒸餾原理知道的,上學時做過試驗。蒸餾酒原理也知道的,酒精汽化溫度低,只有七十幾度,只有密封性好,溫度掌控好,迅速冷卻,得到的是酒精,而不是水。可說是說,原子彈是如何爆炸的,原理他也知道,能造得出麼?再說,造得出也不敢提,以他的技術水平,就算是有人協助,沒有三年五年研究不出來。也不用研究了,國家糧食不夠了,你居然研究多少斤糧食才造出的一斤高度蒸餾酒?這個大帽子蓋在那一個人頭上,也吃不消的。況且研究出來,就受歡迎?未必!

    不過嘛,提取兩三斤法術用的高度酒,不怕揮霍,還是勉強做得到的。寢殿不遠處正在繼續蒸餾,很可觀的成本,特地購買了上百斤的劍南燒春酒,又準備了一些器具。從下午起,碧兒就開始帶著宮人折騰此事。蒸出來一些,試了一下,度數依然不高,於是繼續蒸。所以李威有把握讓明崇儼看不明白。不要小看了古人,這時候有一些幻術同樣很讓人驚奇的,弄出什麼上刀山下油鍋的,明崇儼未必不會,有可能他本人就十分善長。可他會蒸餾酒麼?不會,好了,慢慢羞侮你。

    武則天聞著酒香了。

    「你這個痴兒,會什麼法術?」武則天淡淡地說了一句,話鋒一轉,說道:「本宮聽聞你今天晚上到各個相公府上……難道你想逼你父皇?弘兒,此事切莫不可,楊家之女本就失德,只是一女子,想要好女子,天下很多。」

    李威沒有答話。

    整個唐朝未嫁的少女足有好幾百萬,未必找不到一個比楊敏更好看的姑娘。但人不是草木,就是禽獸還有些感情,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什麼都不懂,碧兒指導著,慢慢適應了,才沒有讓人察覺。然後就是接觸到這個俏麗的小姑娘,從接觸時起,對自己就不惡。

    為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利益,將楊敏出賣,他肯定做不到。

    當然,與母親這個「婦人」談什麼婦人之見,肯定遭到不屑。再說,所謂的「婦人之見」也未必就做不好皇帝。歷史知道得不多,可知道宋仁宗就是一個很有婦人之見的皇帝。將中國歷史翻一翻,上到大臣下到老百姓,過得最開心的也就那幾十年的光景。

    自己反擊,父親有些急,母親會更急。

    「弘兒,本宮剛受到了一條消息,賀蘭敏之這個禽獸,在湘水邊連同眾多惡僕,被人拽下馬來絞殺。此事也算替你出口惡氣了。」

    武則天將賀蘭敏之殺死了,現在說出來,別有用意的,但倒是一條好消息。李威終於說道:「母后,論智慧,兒臣不及你千分之一,難道你看不出明崇儼不僅僅將矛頭指向了楊家小娘子,這次得逞,下次就能指向兒臣了。西漢巫蠱一案,開始與太子有何關係的?」

    「弘兒,巫蠱一案前有史例記載,本宮斷然不會讓它發生的。」

    這又是有話外之音了,算是一個含糊的允諾。但楊敏依然必死!狄仁傑算得很對,不是與楊敏過不去,是父母親也需要這個妖祟案,所以八百里之外的那個老傢伙,才敢授意明崇儼這麼做。不過講道理了,就好辦了,李威將武則天的手拉著,但這一回一點其他不好的想法都沒有,只是藉著這個動作傳遞一種感情。

    緩緩說道:「昔日魏王對太宗祖皇說,我得大統,當殺盡自己兒子,傳位於弟。太宗於是不悅,能對自己子女下手,還能對弟弟更好?此理是一樣的,兒臣很愚笨,別的沒有,只是一個心不算太壞。這也是父皇母后最看重最喜歡的地方。今天兒臣能出賣自己喜歡的女子,那麼明天呢,對父皇母后兒臣萬萬不敢有不敬之處,可對弟弟妹妹呢?這樣一個心性涼薄的兒子,母后當真喜歡?」

    講道理嘛,他前世的職業就是傳授學業,講解道理,還是很拿手的,劈開第一句,就說得十分有理。又繼續說道:「災情千古少見,父皇是急了些,母后也是急了些,但母后,你有沒有想過,天意不可測,當真與人間的事有關。裴家小娘子入宮時寫了一首《黍苗》,讓母后很開心。為什麼呢?這也是一種事實,周宣王執政不可謂不德,然而旱災卻遠勝於今天。」

    與裴雨荷交談,才知道寫了這首詩的,聽到後李威不由地對她連看了好幾眼,詩經裡多少首詩了,她怎麼想得到的。不要說有準備,誰也想不出來,母親會讓她寫字。

    「別的孩兒不知,但看過很多災民。他們雖然哀傷,可對朝廷不怨,對陛下與母后不怨。兒臣多次說過此事,不是對父皇母后拍馬,是打從心裡面,對父皇母后敬仰。其實災情不可怕,當初禹舜之時,洪水氾濫成災,於是全國上下,齊心協力,讓禹治水九年,天下大治。現在的災情又有沒有那時的嚴重?父皇母后做得很好,日夜為災情焦慮,白馬寺法會又跨出一大步。這才是心誠則靈,如果上天有眼,一定會降下洪福。為什麼非要往凡人都弄不懂的鬼神上引?百姓本來無此意,一引反而招惑了一些不好的是非議論。而且楊家小娘子是何樣人,皇后也清楚的。休去太子妃倒也罷了,其實兒臣也默認了,勸說過她,讓她只做兒臣的一個側妃,不但全了兒臣的心意,也全了母后外戚之名。可是妖祟一事翻出,楊家闔府上下,必死無疑。當真是妖祟?這算不算失德。」

    其實見得久了,畏懼還是有的,不過不那麼可怕了,性格溫吞,於是與自己這個厲害的母親侃侃而談。

    但心中嘆了一口氣,失德不失德,恐怕母親也未必在乎。

    又說道:「母后,其實兒臣心願真的很不大,再說,現在一切很好。父皇仁儉,讓百姓感動。母后聰明卻是天下無雙,替父皇補漏拾遺。兒臣說不定會替父皇母后想出一兩個歪邪的主意,錦上添花。這世上還有什麼坎,我們一家人渡不過去的?就是史書記載這段史實,所有史官也只會豔羨地謳歌頌德。母后,何必不需要的也去點綴,節外生枝?」

    用親情打動母親,又隱隱透露出一些意思,我只出一些歪邪的主意,給你們加光耀臉,並不想與你們爭名奪權。這才是父母親最看重的東西!

    繼續說道:「兒臣最豔羨的是誰,是自己的小妹,看到她在父皇母后身上撒嬌,兒臣也是很想的……」

    「痴兒,這個不妥的,你是大人了,做事需要注意禮儀。」

    「是。」

    但老太監李首成在一邊誹謗,殿下,這不僅僅是禮儀,你住你父皇懷中一躺,你父皇那副病怏怏的身體,會立即被你壓倒了。至於你往你母后懷中一倒,那個,那個,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不過自始到終,許敬宗的事,李威沒有說。許敬宗於其說是父母的走狗,不如是母親的走狗。僅憑一些猜測,讓母親對自己這條飼養多年的大狗動殺機,不大可能。不過群臣上奏,或者能給父母親點個醒,但別指望許敬宗會有事。

    「弘兒,你以前嘴很拙,這些可是那個狄仁傑教你說的?」

    「不是,狄仁傑教兒臣的只有兩個字,孝順。這些倒是發自兒臣的肺腑之言,不相信你摸摸。」

    武則天聽任李威將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放在他胸口處,思索了一會兒。當然她想什麼,可不是李威能猜測出來的。李威也沒有笨到用心思去想。終於說道:「今天你帶著幾位小娘子拋頭露面,已經失去了宗室臉面,你父皇在宮中聞聽此事,悖然大怒,不可再做了。」

    效果達到了,明天繼不繼續,倒有可無可。李威答道:「喏!」

    「改天,你讓她們全部進宮,讓孤見上一見。」說完了,武則天就離開了。也沒有表態放不放過楊敏,當然,進宮或者對楊敏有利,但未必有利,在宮中如果母親命人將她立即絞殺,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而且狄仁傑兩個義女的身份,現在也不大好曝光……

    母親這倒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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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母子交談 明府施法(下)

     可是開出的弓,能有回頭的箭?

    明崇儼沒有,李威也沒有!

    母親前來是協商的,為什麼來協商,主要就是自己造起的勢。勢落下了,母親未必不會再次反悔。況且,也沒有說過,會放過楊敏……

    自己喊大臣協助,一個個都同意了,讓李威都覺得很意外。當然了,這是為了國家為了社稷,加上許敬宗等種種原因,只是上上書,進奏一下,大臣是肯的,可要是李威讓他們相助,將李治直接掀下台去,十有**會斷然拒絕。但自己中途退卻了,大臣會怎麼樣想,如果以後再請他們相助,會不會同意。不得不發!

    要發出這一支利箭,法術也必須的,畢竟還有許多大臣認為明崇儼會法術……

    ………………………………

    高度酒提取得很快,反正不怕浪費,又不要很多。於是第二天,金內侍在官員下值時,候在了天津橋,看著官員出來了,說道:「殿下有請,上官婉兒在施展法術,有請各位前去觀看。」

    大家心領神會了。

    上官婉兒,那一個不知道,上官儀的孫女,才八歲,會什麼法術,再想到太子昨天攜美同行,左擁右抱,現在又讓八歲的婉兒施展法術。純是惡搞了。

    金內侍還是忐忑不安的,如果殿下什麼「法術」失敗了,今天在明崇儼府上,遭到羞侮,局勢反而變得更壞。

    一個個興致勃勃地跟著金內侍來到明崇儼的府前。樣子有些可憐,讓李威命兩個侍衛將橫刀架在他脖子上,而且冷聲說道:「站好了,神棍,動一動,孤就用你對孤不軌的大罪將你殺了。天下還有醫術高明的醫博士,你死了,你主子同樣也不會為你討還公道。」

    **裸的威脅,可是殺機凜然,可他真動了,李威也未必會真的將他殺死。很麻煩的,堂堂的五品正諫大夫,又讓李治病在「好轉」,就是自己是太子,也不能輕易擊殺。

    但明崇儼敢賭麼?

    洛陽一些衙役聞訊趕了過來,問清了事情原委,立即逃走。當看不到。

    官員到了差不多,李威一努嘴,上官婉兒興奮地站了起來。某些資質能看出來的,這個小丫頭是一個大場面的人,大場面的人就會人來瘋,人越多越有精神。不過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出息。

    拱了拱手,環顧四周,學著李威講故事時的語氣:「各位看官,國家昇平已久,可為什麼這幾年災害連連?正因為妖祟出世了。所以,殿下這幾天夜觀天象,察看天機,找啊找的,找到了這個妖物了。各位想一想,不是妖物,凡人怎麼可能請動鬼神搬運甜瓜?難不成他是一個神靈。不過是神是妖,且看奴婢釋法,破解天機。」

    胡扯瞎拉的,讓眾人哭笑不得。

    「什麼是妖,事必反常為妖,而此人恰是火妖轉世,所以唐朝旱情嚴重。有何為證,且看奴婢手中這張大方帕。」

    拿出一張大方帕,讓兩個侍衛牽著,然後命人打來水,往上倒。倒了不少水了,足足有兩三斤,可是滴水不漏。人群驚奇地向前擠去,這就古怪了。幸好李威帶了許多侍衛過來,組成了人牆將百姓攔住。

    站在邊上的碧兒一唱一答,故作驚訝地問:「婉兒,這可奇怪啊,這個方帕怎麼會裝起水?是何緣故?」

    「因為此人是火妖轉世,害我大唐江山,害我大唐百姓。所以火氣旺盛,將水生生托在帕裡,這才滴水不漏的。或者各位又說了,只是此地火氣旺盛,與此位害我大唐江山的明崇儼有何關係?那麼可以再次為證,侍衛們,將明崇儼這個妖物身上的衣服扒下來。」

    明崇儼這一刻再也保持不了風度,羞惱地說道:「殿下,臣好歹是正諫大夫,朝廷命官,你敢當著這麼多人面羞侮我?」

    李威不屑一顧,努了一下嘴,上官婉兒替他回答:「是臣子,為國為民,日夜操勞,殿下尊重都來不及。各位看官中,可有朝廷官員,殿下以前對你們是不是很尊重?」

    老成持重的大臣自然不會回答。可還有不少年青的官員,太子人好,又有才名,很得他們崇拜。況且昨天李威掀起的風頭很大,已經隱隱地聽說了這個明崇儼要對太子不利,至少想用巫蠱謀害楊敏一家。於是潑天地答道:「正是,殿下飽讀詩書,怎麼會做出失去禮儀之事。對臣等也很好,很尊重。」

    說完後,想想不對,飽讀詩書不假,特別是禮儀之書,可今天這事兒卻正正失去了禮制,於是一個個哄堂大笑。

    上官婉兒一拱手,說道:「謝過各位。對官員需守禮制,需守尊重。可對付禍國殃民的妖孽,各位說一說,需不需守禮儀制度。或者眼看著他將國家禍害了,還要客氣地將他奉若上賓?」

    「上官小娘子,說得好啊,這種妖孽需要剷除。」連老百姓都跟著起鬨起來。

    上官婉兒一轉頭,說道:「還不快脫下他的衣服。」

    侍衛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動手,扒了!官服不能褻瀆的,因此不但扒下官員,還要扒裡面的衣服。還好,裡面又穿了一條褻褲,否則就立即赤條條一片。

    明崇儼此時恨不能有一個地洞,立即鑽進去。

    有些官員心中亮堂起來,太子雖然仁愛,可不代表著軟弱可欺的。雖然這樣讓皇上與皇后必然不滿,可失去尊嚴如此,再到皇宮中施展什麼「法術」的,還好意思麼?最少現在沒有臉面了,也意味著楊敏暫時安全起來。

    看來改天得勸一勸,美人重要,可江山也得重要。當然,不反對,楊敏與明崇儼無冤無仇,不將他制止起來,下一步必然是皇太子。皇太子這樣做,也是迫於無奈。

    碧兒提來一個木桶裡,木桶裡有一些「清水」,不過很奇怪,這個清水發出一種幽香。可也沒有人注意,注視著碧兒的動作。碧兒又將明崇儼的衣服放在桶裡,放污了她的手,用棍子挑著放進去的。然後用棍子將衣服全部沾上木桶裡的水,沾濕了,本來水就少,一下子浸進衣服,木桶倒沒有餘下的清水。

    郝處俊低聲問道:「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李威坦然答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不語也,是人鬼殊同,兩道相絕,所以人不甚知。因此,只是敬重,卻不可以迷戀,更不能以鬼神之說招搖撞騙。父皇與母后都不知鬼神之道,聖人都不知鬼神之道,連語都不敢。難道這個明崇儼比兩位聖上,比聖上還要賢明?」

    所以微言大義,不是那麼簡單的。明崇儼用這句那樣解釋,李威同樣用這句,又是一個解釋。這個很玄之又玄的。

    「正是。」

    李威後面一句沒有說出來,這是要以毒攻毒,以子之矛,對子之盾。但郝處俊已經會意。

    說話間,上官婉兒開始表演了,拿來火舌,指著衣服說道:「各位,可親眼看到了,這是從妖孽身上扒下來的,所以火妖之氣更重。奴婢說的不算,用事實來給大家看一看。」

    說著,用火舌將衣服點燃。

    只一會兒,眾人立即驚奇起來,衣服明明沾了水,全部沾濕了,可居然燒了起來,只是火光很奇怪,幽藍幽藍的,就像從地獄裡傳來的。而且不僅僅如此,火勢倒是很旺盛的,可衣服卻完好無缺。

    幸好這是太陽沒有落山,否則眾人都會嚇得退後三尺。

    上官婉兒朗聲道:「各位,你們看,這象不像鬼火?」

    有些人看到過鬼火的,答道:「是很像。真的很像。」

    「為什麼火勢這麼大,衣服還燒不著呢。這是陰火,來自鬼妖界的陰冥之火。它燒的不是衣服,而是我們唐朝千里沃土,萬里平原。這只是沾了妖孽身上的些許妖氣,如此邪門了,各位,你們想一想,如果是妖孽本人呢?」

    「燒死他,燒死他。」這可是親眼目睹了,不相信都不行。看到沒有,火燒完了,地上居然滴下一些水珠,衣服還是好好的。

    郝處俊這些大臣腦袋開始轉動了。雖然太子央求,但也不好開口,主要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這一下子,好做文章了。這些人那個不是才華橫溢,立即在肚子裡想出一篇篇悲憤激昂的奏文。

    其實明崇儼腦子也在開動,可就是想不出來。這一次李威做得很好,論這些魔術的法門,或者騙人的法門,明崇儼真的不簡單,如果弄出什麼下油鍋的事,馬上就會讓他揭穿。但這個火,卻將他難住了。難住了,就無從辨起。或者說這也是裝神弄鬼,那麼等於在打自己的耳光。

    上官婉兒又說道:「各位父老鄉親,燒不行啊。陛下與皇后讓這個妖孽迷住了。如果一燒,殿下凶險。不過各位,想要國家旱情緩解,此人必除。不相信,各位可看。」

    說著學著碧兒,用小棍子將它挑起來,挑到樹枝上面。也是必要的手續,衣服上酒精燒完了,還剩下許多水份,雖不多,可得將它曬一曬。掛好了,說道:「小女子來作個法,破此妖孽。」

    然後提著從東市上花了兩文錢買來的桃木劍,很便宜,估計多半連桃木都不是,還不知道是什麼樹做的。然後唸唸有詞,不過小眼睛瞅著樹枝上的衣服,雖然傍晚了,六月末的太陽還是很大的,得瞅著它曬乾了。

    大家覺得很古怪。

    說妖邪吧,還真有那麼回事。可妖邪之氣這麼重,你一個八歲的小蘿莉會什麼法術,將它破去?說太子是惡整這個明崇儼吧,又不大像,這個大手帕真能讓水滴水不漏的。這個燒衣服更邪乎了。

    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

    上官婉兒看到時間差不多了,放下桃木劍,嘆了一口氣道:「殿下,不行啊,奴婢法術太低了。破解不了。」

    「就是,就是,婉兒小娘子,你還是乖乖服侍殿下吧。法術你是不行的,」老百姓哄然叫道,有的喊有的笑。

    可是上官婉兒來了一個峰迴路轉,說道:「不過有一法子可使。」

    李威摸著她的小腦袋,很欣賞,這一番唱做俱佳,不容易,和顏悅色地說道:「是何法子?」

    「請殿下允許奴婢膽大。」

    「這是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從關中到河南到河東千千萬萬的災民,孤允許你膽大一回。」

    「謝殿下恩准,「說著轉過身,對李威身邊的侍衛說道:」侍衛大哥,請借橫刀給我一用。」

    侍衛遲疑了一會,難不成你想替太子將明崇儼斬殺不成,猶猶豫豫地將刀子遞了過去,說道:「上官小娘子,凡事有尺度啊。」

    說這一句話時,眼睛卻是瞅著李威。可李威並不表態,心中忐忑不安地看著上官婉兒走到明崇儼面前,然後小蘿莉眼睛一閉,一刀劈過去,劈在明崇儼手腕上。沒有將手剁去,但放了許多血出來。

    看到鮮血,小蘿莉嚇得手直哆嗦。還好,強行忍著了,刀沒有從手中掉下來。立即扭過頭,將刀還給了侍衛。然後再次拱手,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奴婢將這個妖孽砍傷了,妖氣去了一些。各位再看。」

    說著,用火舌再次點燃衣服,這一回火光正常了,紅紅的,一會兒衣服燒成灰燼了。

    看到此節,連閻立本與郝處俊早知道內情,都不由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個明崇儼真是一個火妖?

    其實人群中看的人很多,包括徐儷、楊敏、狄仁傑父女三人,裴居道父女二人。還有李首成,本來是奉李治與武則天口旨過來阻止的。看到這妖異的情況,嚇得不敢吭聲了。

    狄仁傑對狄好與狄蕙說道:「楊家小娘子有救了。」

    可神情卻不大開心。

    這一下子,群眾轟動了,有的人開始找石頭去了,這個妖怪,不將他砸死,不要說關中百姓,就是自己日子都要一天比一天過得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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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群臣上奏 朝殿對答

     李首成一看不妙,砸死明崇儼事小,沒有人替皇上看病事大,不顧群眾會不會指著他脊樑罵了,一下子衝出去,尖著嗓子喊道:「你們快放過明大夫。」

    其實李威準備好了,看到老百姓將石頭找到差不多,立即抽身而退,當作不知,反正罪不責眾。大不了父母親怨怒,可這個禍害卻一勞永逸解決了。

    皇上與皇后身邊的大太監,侍衛將刀放了下去。明崇儼立即逃回府中。李威心道可惜了,不過經此折騰,他一時半會也休想爬起來。由他去吧。

    ………………………………

    早朝開始,明崇儼託病沒有上早朝。實際上呢,他現在門都不敢出,輕則有人拿著方帕的什麼,看到他來了,準備倒水,看看火氣是不是那麼邪乎。重則準備用石頭砸,或者用棍子準備打黑棍。

    奏唱朝詞,李治與武則天落座,只是武則天隱在簾後。

    開始了!

    所有大臣將手中的玉笏舉了起來,道:「臣有本要奏。」

    李治氣得眼睛冒火,可不得不說:「諸卿慢慢道來。」

    開始進奏了,說明崇儼怎麼怎麼的,居心不良,圖謀不詭,居然敢隱隱想學江充,謀害太子,陛下,你英明神武,一定要識穿這個小人。即使是將你的病治好轉一點,也只是好轉一點。陛下你的病可康癒了?如果這樣,倒不如學習太子,看到沒有,在堅持鍛鍊,本來身體與你老人家一樣,現在呢,氣色開始變得紅潤,能騎馬,能拉弓,能割賀蘭敏之的小**。更是龍津虎猛,大的到狄仁傑的兩個二十出頭的女兒,小的到八歲的上官婉兒,全都有胃口。大約是這意思吧,下面直接沒有說,你老人家估計一個皇后都不能滿足吧。

    明崇儼最大的仗持不是裝神弄鬼,是將李治病控制住了。可用李威康復速度作比較,還什麼都不是的。

    有的人直接提到了許敬宗。原來對你很忠心,可現在未必,就像李義府一樣,開始對陛下如何?可人會改變的,陛下太優寵他了。於是大逆不道,以為孫子羞侮太子殿下,殿下不會放過他,想謀害太子。以前他與李義府、李績在立皇后時,說過陛下家事是家事,與外臣何干,可現在為什麼上奏說太子妃不好,要換太子妃。難道許敬宗現在不姓許了,也姓李了?又介紹了這個騙子到東都來,是何用意?

    反正現在言者無罪,連一個普通的詩人都敢拿皇帝來開涮,況且這些大臣。

    特別是楊思玄,說得聲淚俱下,聞者都想落淚。

    這才是洛陽,如果是長安「太子黨」大本營,估計還要轟動。

    而且此事與賀蘭敏之不同,賀蘭敏之陛下肯定會處理的,只是如何處理,大臣把握不了分寸。可此事呢,陛下不但有可能不處理,反而繼續。一旦巫蠱一開,誰也預料不到後果。當年巫蠱案中死了多少大臣,這些大臣自己也難保自己不會踩到這個糞坑裡。

    所以奏的那個整齊,連極個別有用心的大臣,都不得不參與進去,否則以後就會遭人白眼了。

    有的已經將賀蘭敏之的事翻了出來。當初正因為陛下久不議決,賀蘭敏之一案越鬧越大,直到將太子逼得親攻賀府,將賀蘭敏之閹割,陛下才下了詔書,還對殿下頗有不滿。現在呢,又有人要害你兒子了,陛下不但讓他害,還斥責你的兒子。雖然說太子是要管教的,可也不能這樣管教。

    記好了,太子不但是你的兒子,也是唐朝的太子,我們所有大臣的太子,大唐的未來。而且太子做得很好,千古以來罕見的仁太子。陛下你再三坐視歹人加害,你不管,我們來管。

    李治聽了小手兒小腳兒氣得真打擺子。

    狄仁傑與魏元忠從在群臣的末位,對視一眼,直抹冷汗。

    這個群眾,不對,群臣一旦合心,那個力量才叫大。

    李治氣著了,對太監說道:「將太子請來。」

    都用了一個請字。

    李威喊來了,李治喝問:「昨天傍晚是怎麼一回事?」

    李威很從容,答道:「父皇,兒臣早就說過,明崇儼用醫術將父皇病得到稍許的緩和,這是功勞。父皇陞遷他的官職,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東宮為此,兒臣還設宴感謝過他。但這是一個臣子應當做的。用此胡作非為,同樣也失去一個臣子的本份。這還是沒有將父皇的病全部治癒,就開始用裝神弄鬼的法門謀害兒臣以及兒臣的眷屬(沒有正式休掉楊敏,用眷屬是可以的),如果治癒,他會謀害誰?可是父皇不聽兒臣的。昨天兒臣就與郝相公說過,人鬼殊途,凡人如何知道。所以子曰,不語亂、力、怪、神。難道明大夫比聖人還要高明?雖然旱情嚴重,可這與陛下,與母后有何關係?明君在世,不一定就沒有災情,同樣隋煬帝在世,大多時候反而風調雨順。父皇母后與諸位大臣,已經盡心心職了,兒臣在宮中,看到父皇與母后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奏摺,兒臣也從西京到東都,看到諸位大臣日夜操勞。因此,兒臣多次與災民交談,只有感謝,沒有激怨。為什麼?不是鬼神不讓他們說話的,是父皇母后,以及諸位臣子盡了力了!」

    「好啊!」郝處俊立即喝了一聲彩,兩眼感謝得熱淚盈眶,這才是理解人的太子,說得多好啊。其他大臣也都是一片附和之聲。

    雖然話很入耳,可是李治不由地摸了摸龍椅,怎麼這椅子似乎在這一刻長了刺兒似的,扎人。

    「昔日祖皇太宗皇帝與群臣論創業與守業誰難,有人說創業難,有人說守業難,可多說守業難更難。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即使漢武大帝,到了暮年時,多有政事錯失。即使文治武功古今罕見的祖皇太宗皇帝,晚年也有一些錯失,甚是後悔。不但如此,永徽四年,睦州妖女陳碩真謀反,雖迅速被朝廷鎮壓,可實際上與朝廷逼壓剝削不無關係。為什麼,正是因為太宗皇帝將國家底子折騰得有些虛損,父皇沒有立即恢復元氣導致的。但後來呢,父皇兢兢業業,天下迅速大治。兒臣在民間與百姓交談,也認為父皇慈祥、低調、儉樸,不喜興土木,不信方士長生之術,不喜遊獵,是千古未有的好皇帝。雖然旱情焦急,由是天下百姓不怨。可為什麼父皇畫蛇添足,要用巫術來詮釋。天下百姓並不用父皇去詮釋!巫術一興,與方士何異。再說,明崇儼只是一個裝神弄鬼之輩,膽大妄為,欺騙父皇與母后、群臣不說,居然敢說父皇母后沾有妖祟之氣,兒臣沾染更多。何為妖祟?為何昨天傍晚種種跡象看來,他都是妖祟。」

    郝處俊上前一步,朗聲道:「陛下,非是妖祟,乃是一逆臣,請陛下下旨,將此人處斬。」

    處斬都是不會,皇上一定還想此人替他治病,不過經此一役,大家齊心協力,不能讓皇上再弄什麼巫術了。這玩意兒害起人來很厲害的,一害一大片。

    「那你說他裝神弄鬼,有何證據?」

    「沒有!可是他敢說兒臣裝神弄鬼,父皇你看,」說著拿出兩樣事物,一個方帕,就是昨天立下奇功的方帕,說道:「法術兒臣不會,多半這天下會法術的人也寥寥無幾。但會裝神弄鬼的法門,會用這些法門招搖撞騙的人卻有不少。父皇且看,這個方帕盛水永遠會滴水不漏,是為何故?」

    大臣也在奇怪,沒有人回答,可全部在聽他解釋。

    「其實說破了很簡單,將蛋清調礬涂於帕上烘乾,自可滴水不漏,不細看,也看不出來。」說著將它交給李治觀摩。估計自己這個老子雖然生氣,心中也在好奇著。

    「其次就是將酒提純了,容易燃燒,火焰卻是藍色的,看上去就覺得妖異了。但燃燒的溫度很低,又因為酒無論再怎麼提純,裡面還有水份,即使有些溫度,衣服還沒有燒起來,水份化作水汽保護了衣服。所以後來酒份燒完了,再一涼曬,衣服就燃燒起來了。」

    說著將小瓶子裡的高度酒倒在另一張方帕上,果然怎麼燒,方帕也燒不起來。

    表演完了,大家開始醒悟了,李威說道:「這些裝神弄鬼的法門,也是一門學問,明大夫會的,兒臣未必會,兒臣會的,他同樣未必理解。但有一點,都是假的,與法術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他說要五天齋戒,那更是假的,這需要五天時間去準備。齋不齋戒,只有天知地知與他知。其實說起來,父皇與母后智慧天下無雙,各位大臣同樣出類撥萃,可是大家將心思用在聖人大義與治理國家上了。所以不對這些法門鑽研,一時半會弄不明白。如果以各位的智慧,在這上面鑽研,自可勝過明大夫十倍百倍。可父皇,兒臣問一句,作為陛下,作為臣子,是應當治理國家,還應當學習裝神弄鬼的法門?這些法門在民間害害百姓,騙騙錢財倒也罷了。可是明崇儼居然膽大,將它帶到朝堂上來,此例一開,國家前途危矣。父皇三思。」

    三思不三思不管了,縱然是父親繼續相信,也沒有作用了,再用這個法術的,宣揚處理任何事,等著大臣全部跪於午門上書吧。

    狄仁傑將眼睛一閉,心中想到,不管有什麼負面的影響,短時間,許敬宗精心布下的這粒棋子算是廢掉了。但沒有這個心理暗示,明崇儼還能不能讓陛下病情繼續好轉,唉,陛下,這也是你逼太子的。其實有一個念頭,他不敢想,其實他心中何嘗不希望李治早點那個……還有,這一次陛下恐怕心中的忌憚也氣憤也到了極點……沒有等到他想其他,全部大臣伏於地上,齊聲喊道:「請陛下三思哪。」

    但一個個五味雜陳,信鬼神的可不是李治與武則天兩人,滿朝大臣,信的概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而且百分之九十是很相信。因為信了,也讓許多神棍們,用類似的法術騙走了不少錢財,現在心中很追悔莫及。

    還有其他的心思,裴居道忽得忽失,這樣一來,似乎與天家聯姻的事,又不穩定了。楊敏不休,如何讓自己女兒下嫁太子?

    楊思玄卻又是幸慶又是懊惱,早知道如此,何必拜爺爺求***,直接尋找太子,不就解決了?

    武則天則在簾後說道:「陛下,讓太子回去。」

    別呆在這裡了,呆在這裡,繼續演說下去,自己夫妻二人,都變得十分被動。有些兒生氣了,自己這個兒子也不是省事的燈,前天晚上還似乎很孝順來著,可這一逼,逼得自己與丈夫十分難堪。

    ………………………………

    「殿下,奴婢就知道你行的,」碧兒高興地說。

    算是整倒了明崇儼,狄仁傑又信誓旦旦地說,再有四五月就會水落石出,這個時間不算長,許敬宗雖然老謀深算,可是出招也不會有那麼快,況且隔了八百里。

    自己算是暫時平安了。掰倒了許敬宗,朝堂中恐怕再無人對自己有敵意。那麼就能安心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慢慢混了。

    也許明崇儼不會死,可將他的法術定位於裝神弄鬼一類,此人也就成了偉哥……又能做什麼?

    不過父親對自己忌憚又深了一些。

    覺得很不安心,狡兔三窟啊,自己得布第二窟了,大約陸馬與梁金柱就要到來了。不過自己與他們終是不熟,還是要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8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臭味相投 太子謀財

     陸馬與梁金柱人已經到了。

    不過巫蠱之事傳得滿天飛,將他們嚇住了,畢竟只是一個商人,有錢又怎麼的,一個小小的縣令,就能令你頃刻間家破人亡。

    兩個人嚇得躲在客棧裡,動都不敢動,不過有錢總有些好處,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然後早朝上群臣彈劾,就打聽到了,後面會發生什麼,兩個人想不到了。不過認為太子很有本事,巫蠱,聽到了就膽顫心驚,可卻讓太子從容化解。兩人合計了一下,是悄悄而來的,大約太子此刻也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了。於是呢,打算到狄仁傑府上拜訪,太子手下頭號心腹戰將嘛。讓狄仁傑通知。

    當然,狄仁傑要當職的,現在不是拜訪的時候。

    但此刻狄仁傑不在當職,讓李治與武則天喊過去訓話了。

    不管是好事是壞事,得虧太子,以前一個小法曹,可在轉眼間,卻得以讓皇上召見兩次。

    李治悶沉地說道:「太子的那些主意可是你出的?」

    「臣出了一部分,可是法術與臣無關。」

    也不認為那是李威想出來的。李威所到之處,寢宮裡都有很多書,但大多是經義,有可能是因為關心農事,有幾個版本的《齊民要術》以及其他幾本農書,雜學的書就是這些了。無論經義或者幾本農書,斷然不會教導人們裝神弄鬼的。況且太子在早朝上也清楚提過,也許有極少數人會法術,難道真有一個高人在太子背後相助。

    當然,這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狄仁傑心中肯定下來,可沒有追問。這些高人很難遇到的,太子沒有說,大約是這個高人淡泊名利,不喜張揚,問了反而讓太子為難。

    不是他瞎想,查案子多年,喜歡講究實事求是,凡事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太子某些表現,也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了。

    又看了看上面,除了李治外,還有貌美如花的武則天。他心中嘆了一口氣,皇上與皇后生氣了,真的生氣了,不然都不會與他這個小寺丞為難。特別是皇后,嫁禍成功,皇后得到的好處最大,可竹紙已經正了名,要這麼多大義做什麼?這讓他感到十分不安……

    「你本來只是一個州府的法曹,朕看你還有些才華,將你破格提撥為大理寺丞。可你不效忠朝廷,卻蠱惑太子,擾亂生非,難道你不怕朕治你罪嗎?」

    狄仁傑老神在在,明崇儼有氣度,狄仁傑只高不低。且他心中堅信自己心存正氣,身正不怕影子邪,氣度更高昂。從容答道:「陛下之言,臣甚是不解。何為蠱惑?臣沒有蠱惑,是明大夫在蠱惑,是他在利用裝神弄鬼的把戲,蠱惑兩位聖上,蠱惑滿朝大臣。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現在太子殿下揭破,此乃朝廷幸事。再說,明大夫作為臣子,竟敢枉言兩位聖上與太子殿下沾上祟氣。祟氣在何方,臣沒有看到,臣只看到兩位聖上兢兢業業,處理朝政,這乃天地間最大的正義!臣不知何為祟氣,但想,即便有,見兩位聖上也遠避三舍。太子仁愛,千古罕見,對兩位聖上孝順有加,對黎民百姓仁愛有加,這也是天地間最大的正氣。祟氣敢沾否?!」

    言語激昂之極。

    「再說,明大夫言語所指,無非就是說楊家小娘子是妖祟。當真?太子妃,就有所失德,當用道德休掉,陛下乃英明聖主,何乃助長這些邪臣,使用巫蠱之術,休去太子妃?豈止是太子妃,或者兩位聖上說,只是太子妃。當年漢武帝巫蠱一案剛起時,漢武大帝會想到牽連到太子身上。兩位聖上又或說,有前者之鑑。史書萬千,萬般史實全部記載於中,特別象隋煬帝博覽群書,難道沒有看到?可犯錯誤時有沒有想過。三人言虎,兩位聖上坐視這些奸邪之輩得逞朝堂,朝風馬上變得陰森歪邪,到時候太子殿下當真能保得住?」

    但心中甚是不恥,就算我出了一些主意,又算什麼,當初長孫無忌為你連祥瑞都弄出來了。我這些主意只能算是毛毛雨。

    「於是你們為了一個女子,向朕發難?」

    所以較真挺噎人的,前面不提,後面不說,只取了中間一句,斷章取義,性質立即變了味道。

    可狄仁傑依然從容不迫,答道:「太子妃事小,不讓歪邪之人進入朝堂事大。臣之所以出了些謀略,不僅僅是為了太子,也為了這個江山,這個社稷,難道這樣的太子殿下,陛下不喜歡,卻喜歡阿斗那樣的太子?」

    當然,太子若是阿斗那樣的人,李治倒不會忌憚,可那時會更不省心。

    只一句,問得李治啞口無言,說道:「你與朕那不孝子,倒是臭味相投。」

    聽到後面不雅的四個字居然從皇上嘴中出來,幾個站在邊上的太監有些想笑。

    「陛下,此言又錯,或許臣身上有些臭味兒,然而太子殿下身上卻無半點臭味,倒是香氣誘人,使臣拜伏。」聽到這裡,連武則天都氣樂了,狄仁傑沒有笑,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有時看到太子殿下的舉動,臣都想向陛下告假一個月,前往獻陵(李淵墓)、昭陵(李世民墓)大哭一場,告訴他們臣有幸看到一個強大的王朝後繼有人,先是太宗皇帝,然後到陛下,將來又到太子。一代接著一代,這是大唐之幸,是皇家列祖列宗之幸,是天下千千萬萬黎民百姓之幸。」

    說完了,泣不成聲。

    李治生生讓狄仁傑弄得一點辦法也沒了。早朝讓兒子教訓一頓,現在讓這個小小的大理寺丞又教訓一頓,偏偏自己還發作不得。、

    武則天說道:「狄卿,你去吧。」

    再不去乍辦?難不成還要拿出手帕替他揩淚,再來安慰他?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治過了半天才說道:「我兒是怎麼發現他的,此人倒是一個純臣。」

    雖然心裡面怪怪的,也挺不舒服的,可折服了。

    ………………………………

    「殿下請用,」狄好立即打來井水,將毛巾沾上涼涼的井水,然後擰乾,遞到李威手中。狄蕙在燒茶。

    狄仁傑也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不過慇勤的味兒是淡了一點。無奈了,女生向外的,況且只是義女,捏捏鼻子,不能作聲。

    但她們依然戴著羃羅,因為有外人在場。其實說到底,兩人不僅僅是狄仁傑的教誨,也害怕有人認出來,知道她們贖了身體離開了青樓,人不少。可知道她們去向的人不多,只有少數幾個人,都默不作聲。

    戴著羃羅別人認不出來,不戴,她們的絕色面容,見過她們的人又不少,萬一讓人認了出來……就像那天去閻立本家,狄好與閻立本見過一面的,讓狄好心驚膽顫。

    說到底,有些自卑了,真沒有什麼,作為有名氣的清倌人,除了賀蘭敏之那個霸王外,其他的人都是彬彬有禮地相待,要麼替他們表演一下樂技、歌技、畫技,如果有客人不識趣,兩女立即翻臉就走。其實說起來,比起某些仕女品行都高潔得多。

    李威根本就不計較,但自己兒想不開……

    坐下來,梁金柱與陸馬立即施大禮。

    找到了狄仁傑,狄仁傑也不敢託大,就是今年不上曬鹽,明年還是要上的,又怕再有什麼妖異的事傳出來,必須借助他人之口,將這項利國利民的大事實施。因此通知了李威。

    不過李威算了一下時間,略略有些不快,大約這兩個商人看到巫蠱煙消雲散,才拜見自己。雖然知道迫不得己,這讓他選作第二窟,猶豫了。

    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和顏悅色地說道:「這是孤與你們第二次見面。」

    陸馬在酒樓上見過一次,不過陸馬那時候不知道太子的身份。

    「這是臣民的榮幸。」

    「孤也很高興,你們在大慈恩寺捐善款的事,孤聽聞了幾份,倒也是一個良商。」

    「殿下……」

    「你們不用激動,孤喊你們前來,是有事要勞煩你們二位。」

    「臣民萬死不辭。」

    「不用萬死,孤不是那種人,這件事只是一個起頭,明年或者後年倒有一件更大的事,勞煩你們,做得好,對國家,對百姓,都將有莫大的裨益。就是此事,雖然為了孤,對你們也有裨益。」

    「謝殿下垂青。」

    「不用生份,但孤與你們來往,可你們要理解孤的苦心,孤現在的身份有些尷尬,因此不能洩露出去。或者你們就此拒絕,孤不強求。如果你們答應了,就必須保密,否則孤就是性子軟,也會將你們追殺。」

    殺明崇儼有些麻煩,殺兩個商人,以李威現在的地位與權利、力量,就像殺兩隻小雞一樣容易。

    狄仁傑額然點頭。本來就需要保密的,再說太子偶爾性格強硬一回,未必是壞事。如果一味軟弱,卻是不喜。

    「喏,殿下敬請放心。」

    「這樣的,你們知道奶糖作坊吧?」

    「知道。」

    「作坊裡在調製奶糖蔗糖時,配出了一種新蔗糖方法,遠遠勝過現在的蔗糖,不過需要再次試驗幾次,」李威也不大確定,現代的蔗糖方法他不知道了。無論竹紙也好,還是這種蔗糖方法也好,將來的曬鹽方法,都是僥倖看過幾次《天工開物》,有的記下來了,有的沒有記下來。

    想起很慚愧的,作為一個現代人穿來了,居然仍然只能使用古人的方法。

    記載的也很簡單,將成熟的甘蔗軋成汁,熬成黃黑色糖漿,倒入缸中凝成黑砂糖,再用一個瓦質漏斗放在另一口缸上,稻草堵塞瓦漏的漏口,將黑砂糖倒入漏斗。等黑砂結定,除去稻草,用黃泥水淋漏斗的砂糖,黑渣從漏斗流入下面缸中,漏鬥上留下白霜,越往上去越白。這就是黃泥水脫色法。估計有些浪費,可真要有優質的白砂糖出來,利潤非常可觀。還有冰糖,將白糖煎熬,和入雞蛋清,待火候適合,將新青竹破成蔑片,投入熔化的白糖,一夜就可凝成冰糖。

    說起來很簡單的,可是比例,火候,卻需要調製的。此糖一成,連帶著奶糖質量都上了一籌。

    李威大約地說了一遍,怕兩人記不住,又拿來紙寫了下來。

    還沒有寫呢,狄仁傑將他拽到一邊,說道:「殿下啊,不可啊。鹽還能說是利國利民,可為個糖分明就是為了謀利而設的,你是太子……」

    不用說,什麼奶糖作坊想出的辦法,多會想過用黃泥水脫色,這又是那個奇人想出來的主意。可不大妙啊,他為什麼總是教太子經商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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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說服仁傑 最喜六月

     「狄卿,你知道秦莊襄王是如何登基的嗎?」

    狄仁傑當然知道了,可沒有回答,已經明白李威意思!

    「孤在西京時,就托王彩年帶了一筆錢財,進了宮活動。可畢竟少了些,有沒有效果,孤沒有看出來,可孤想多少會有些效果。但如果有兩萬三萬緡錢呢?」

    就是有這麼多錢,也未必將宮中所有人買通,但買通的人可不少。對太子幫助卻是很大,畢竟太子如果不生財,手裡是沒有錢可用,自己沒有錢,魏元君能勉強湊合著生活,否則都不會買鬼宅了。西門,卻是地靠自己數人救濟著渡日。狄仁傑無可奈何地說:「雖然也是殿下一條自保的方法,但失去了正途。」

    「孤不算太正,可絕不會算太邪。又,孤有了一份假名在外,如果想幫助百姓,手中有一些餘款,將它們變成糧食,托梁陸二人名義,送到關中,是不是在做一件善事?」

    「殿下,可它只是一個作坊……」下面的話沒有說,奶糖生意不可謂不好,可為什麼好,不但是糖本身,還有一些商人為了巴結,不顧利潤,大肆進購販運導致的。就是這樣,那個作坊裡乍似很美,僱傭的工人越來越多,可是一年又能有多少利潤?

    或者象各大家族,那是多年的積累,田產、地產、房產、作坊遍佈天下。或者象鄒鳳熾,也不是一年兩年積累起來的,但這些錢放在一個人身上讓人震撼,可放在整個國家上,又算什麼?等到太子的錢變得可觀,要麼就成功登基,要麼就失敗了,無論那一樣結果,都不需要錢財了。

    「狄卿,暴風驟雨固然傷身,可春雨潤物,細而無聲,卻是養人。你小看了這個蔗糖了,不僅是孤上面講的兩樣。還有一項關係到國家的將來。竹紙現在多少人知道它的技術了?」

    「殿下,這是好事,將來全國都是便宜的竹紙,許多人就能用得起紙張。」

    「是這樣的,可是狄卿,單從利來說,得利最多的是誰?」

    得利最多的不是朝廷,朝廷沒有徵稅,這才是李威最奇怪的地方。這段時間想得最多的就是保命,偶爾也會往其他方向想一想。對商人很看不起的,許多大臣連提都不大願提,可是並沒有像樣的商業稅。要麼關稅,定得又十分模糊,於是朝廷沒有得到多少好處,下面的官吏卻變著法子勒索,商人還苦不堪言。

    可詢問了一下,卻不盡然。苦的只是真正的商人,一些家族、官員或者其他的強勢群體託了假名行商,各地基層官員卻不是很為難。這個結果,也像田地一樣。朝廷是希望大家平等的,不然也不會來個均田制,更嚴禁永業田等出售轉讓,可田地照賣,大家族豐年豐收,荒年買地兩不誤。於是朝廷依然如故,甚至因為併吞,徵稅困難,各個家族或者門閥坐享著這份太平盛世,越來越強。

    竹紙亦是如此,紙張便宜起來,不代表著商家虧利,相反,這份便宜是成本便宜造成的,因為便宜用得多了,利潤反而更大。但這份利依然還在這些人的口袋中。也就是說,李威想出來了竹紙,也許武則天與李治得了一份虛名,天下讀書人能用得起紙張。可最大的好處只是少數人所得,還在繼續加劇這個國家在向兩極分化發展。

    「狄卿,如果朝廷征商稅如何?」

    「不可,」狄仁傑又說道,每征一樣商稅,牽連的事與人會很多,天下會洶洶。特別是不能出自太子之口。

    「可是蔗糖商人主動向朝廷提出征百分之五十的商稅,又如何呢?」

    這是太子的產業,他提出征百分之八十的稅務,也沒有牽動別人的利益,自然沒有爭議,以後技術流傳出去,已成了慣例。李威又說道:「狄卿,蔗糖千萬不可將它當作奶糖看待。你向孤說半年解決許敬宗。孤也對你說,十年內,蔗糖最少能為朝廷一年帶來十萬緡錢稅務,二十年內,最少能帶來二十萬緡錢稅務。至於曬鹽,更是遠在蔗糖之上。雖然說談利羞之,可朝廷國庫裡如果有許多財帛糧食,關中的災民會不會好過一些?前些年,為了周轉,朝廷居然下旨發放貸錢,這個貸錢是如何回事,狄卿應當知曉,僥倖數量不大,否則天下百姓又將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可終不大好……」

    「不但如此,它還可以養活很多人。這些人都是大唐的子民。不過孤可以向你允諾,此事由孤始,也由孤止。不及下一代。」

    「這是必須的,」狄仁傑終於軟了下來。

    李威鬆了一口氣,這是狄仁傑了,換作其他人,也不想指望說服。其實呢,許多官員當面一套,背下一套,就像王戎一樣,當面連錢都不大好意思說出來,說阿堵物,然後晚上睡在錢堆上撒歡。可這種既當婊子,又立牌坊,大家反而能接受,奇怪來哉。

    自己與父母親也是如此,坦蕩蕩地開誠布公交談不行,必須一個個悶在心裡,與群臣之間一樣,一個勁地使陰功……

    但還有一條,李威萬萬不敢說的,下面鋪的門路多了,用的雞鳴狗盜之輩多了,即使是跑路,也變得容易了。開不出口,也挺虧疚,狄仁傑等為了他,賭上了全部家當,自己卻想著跑路……

    其實狄仁傑又再次低估了,無論太子怎麼說,也許蔗糖比奶糖獲利更大,可一年為國家帶來十萬二十萬緡錢稅收,卻是不大信的。鹽相信,家家戶戶必須之物。

    默認權當是一次妥協,於其說是國家將來的稅務,不說太子確實需要些錢,打通宮中……

    不過時間尚早,甘蔗現在沒有成熟,即使成熟了也不行,必須長成了老蔗,收割起來,下了地窖,經過寒天一凍,將糖漿凍出來後,才能從地窖裡拿出來軋汁,那時提煉出來的蔗糖,才是一等一的蔗糖。

    但需要到江南去看一看,找一塊地以及蔗源。其實梁金柱經過兩次捐款,剩下的財產不多了,陸馬手裡倒有錢,可需要周轉。還要指望李威的資金。不過也無所謂,李威需要的只是他們行商的頭腦,以及掛一個名,甚至連門路都不需要,自己別的本事沒有,到時候暗中關照一下,還是可以的。

    陸馬與梁金柱離開了,狄仁傑依然有些不快,李威說道:「狄卿,孤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孤試驗那幾塊高梁地長勢良好。」

    「重農輕商才是君王之道,」狄仁傑正色說道。也聽狄好二人回來說過,不以為意,太子搗鼓的東西,皇莊將所有肥料與心思就堆在那十幾畝高梁地上了。能長得不好?不過這卻他最贊成的,收成如何不計較,太子重視農業了,這是在向天下作一個表態。這個表態才是重要的。

    李威弄了一個沒趣。

    狄蕙與狄好端來一盤桑椹,狄好說道:「父親大人,太子殿下,這是我們剛打下來的桑椹,用井水冰過了,你們嘗一嘗。」

    李威拿起烏黑的桑椹放在嘴裡嘗了一下,很甜。說了一句:「夏天好啊。」

    小時候家境不大好兒,又小不懂事,於是每每盼著夏天到來,或者到水裡摘嫩菱,踩嫩藕管,或者田裡的瓜,或者爬到桑樹上采這個甜甜的桑椹。那段時光雖然不像原來的太子過得錦衣玉食,但卻是無憂無慮,想到這裡,一陣兒失神。

    「太子,小心了,」狄蕙說道。

    李威低頭一看,因為失神,一滴黑黑的桑汁滴在衣袖上。

    兩個少女嘻嘻一笑,梁金柱他們離開了,狄好與狄蕙也將羃羅迫不急待的摘了下來。看來大約她們也感到每天將自己包在面罩裡不大好受。李威說道:「孤這裡有一首詩餘,兩個小娘子可否為孤彈唱一回?」

    「好哎,」先後雀躍起來,說起來也不是很大的嘀,一個比現在的李威大一歲,一個大兩歲,放在後世,還是在青春活潑的時候。

    立即站了起來,一個替李威拿紙,一個替李威拿筆。

    狄仁傑只好笑笑,論權謀之術,太子仁愛,倒底差了許多。可是論寫詩,寫詩餘,自己卻及不上的。

    磨好了筆,充滿萬分期盼的將筆遞到李威手中,李威也苦笑,心想,你們倒底是喜歡我這個人,還是這些詩詞,拿起了筆,狄仁傑也湊了過來,最愛的就是太子的字。姚元崇曾經說過,此乃天地正氣之字,沒有一顆正氣之心,休想寫得。所以每次太子在他面前寫字,總要觀摩。筆落了下來: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路邊溪橋忽見。

    很清新的一首詩餘,不是,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依是很雄闊。

    「好詩餘,」兩個少女驚喜連連地說。而且不像大江東去,這首詩餘她們也可以唱得。

    拿來琴,彈唱起來。

    狄仁傑卻在想著心事,詩餘之所以上不了檯面,甚至文人卑視,正是裡面充滿了許多市井上的低豔小調。但經太子一變,不但持正,而且更富有音律變化之美。或者行商……

    唉,不能想啊,那個人誘惑了太子,自己又被太子誘惑了。

    唱完了,看了看天色,李威才說起另一件正事,道:「兩位小娘子,孤要提前通知你們一聲,母后有可能這兩天要你們與楊家小娘子、徐家小娘子、裴家小娘子一道進宮。」

    「皇后召奴婢等進宮,有何事?」

    「孤也不知,」李威答道,眼睛卻望著狄仁傑,狄仁傑同樣想不明白。

    狄好擔心地問道:「父親大人,皇后問起奴婢身世,奴婢如何回答?」

    如果將她們以前身世揭破了,休想以後進入東宮了。

    「這個倒不會,至少皇后會考慮一下臣的臉面。你們同行還有其他三個小娘子的。再說,皇后也未必知。不問不答即可,」狄仁傑在想著武則天用意,又隨口說道:「不過你們進了宮,皇后要看看你們,倒是不好戴羃羅的,但你們要離陛下遠一點。」

    李威正要問,忽然醒悟過來,臉上一陣古怪……

    千萬不能說不可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8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敗俱傷 此身非彼

     「那麼孩兒不如死了好,」一開始狄蕙不大明白,可不是笨人,終於想明白了,拜下哭泣起來。

    李威捏了鼻子苦笑,李家血脈有可能真的來自胡人,生活作風確實不大好,連李世民在內。就是自己,感情忠一,似乎也不大沾邊。真發生狄仁傑所擔心的,怎麼辦?難不成提出橫刀,也去割父親的小鳥?

    狄仁傑正色說道:「太子殿下,宗室傳代,這是人倫大事,也是國家社稷大事。臣無異議,可是人倫有序,這才是道德的頭等大事。人倫都不序了,怎麼要求臣子忠心。王化不興,只能靠霸育,此終不是長久之計。此事,臣也希望自殿下終。」

    對這個王化與霸化的云云,李威很不感冒的,知道的歷史並不多,可畢竟又多看了唐宋元明清的更替。一種就是土崩,災害加上統治者的敗壞,老百姓起義。一種就是外敵的侵略,這多半還是國家**導致的,否則任何遊牧民族依然不是中原的對手,用財力人力耗也耗死他們了,那麼就看百姓願不願意為你拚命。最後一種就是瓦解,唐朝雖然說是黃巢起義,可依然屬於瓦解一類的。

    因此,必須中央集權,另外保持政治清明,還有學會像父母親那種的神馬帝王心術,讓大臣分權。否則像李林甫那樣的權臣,又對國家造成掣肘。說到底還是霸道。王道?捧著一本《論語》到安祿山面前講讀,安祿山就不謀反了?

    不過這上下顛倒,終是不美。

    同樣正色地點了一下頭。

    不過狄仁傑卻在思考,皇后特地提起這件事,不會無的放矢的,正式進入朝堂,沒有打過交道,可聽聞得更多了,對這位皇后就更忌憚。這一次,太子的反擊,皇上被動,皇后更被動。

    想到這裡,他問道:「為什麼皇后會提及此事?」

    李威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三敗俱傷哪,」狄仁傑嘆了一口氣。許敬宗該死!沒有許敬宗,又怎麼有這件事發生。

    「何來此言?」

    「皇后召民間一個女子進宮,外面就會有許多傳言。如果召她們全部進宮呢?這是皇后在軟求殿下。」

    「軟求我?」李威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可不是!他說道:「可是群臣義憤填膺,已經不是孤所能掌控的。」

    「皇后也低估了你揭破明崇儼時所用的法門,臣也低估了一些。」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又道:「殿下且回去吧,什麼也不要做了。她們多半也不會召入宮中了。但殿下謹記臣一句,孝順,發自心裡的孝順。不發自內心,反是畫蛇添足。」

    李威有苦難言,說他心腸不壞倒是可以的,對父母發自心裡的畏懼倒是可以的,可是發自心裡的孝順……當真是他的父母?

    ………………………………

    早朝之事,僅僅是一個開始,隨後從長安到各地,陸續有許多官員開始上書,奏摺象雪花片一樣,飛向洛陽。

    本來此事當中,李治與武則天做得不大好兒,又是關係到太子,官員上書上得有底氣,甚至有一些儒生與學子也開始上書。長安又離得有些遠,聽到的消息不大準確,看到李威寫來的求援信,有的官員誤解了,以為李治真看到兒子聲名越重,要慢慢對兒子動手了。於是言語怦擊得更厲害了。

    朝中是奏摺。坊間裡又有種種的傳言,但大多數將矛頭對著武則天的。

    說之所以朝廷久久不處理賀蘭敏之,正是武則天保全這個侄子,不將兒子當兒子。這一次亦是如此,借嫁禍於太子妃,立正名聲。又有一種新的說法悄然興起,說竹紙之事,根本與皇上與皇后無關,這是兩位聖上刻意搶去太子的功勞的。一是抹殺太子漸漸的名聲,二是為自己正名。國家如此災難不休,是因為皇上立什麼二聖,然後又上泰山封禪導致的。封禪關一個婦道人家何事,於是老天連連降下災禍示警。什麼是妖祟,皇后才是真正的妖祟。迷惑了皇上,卻來誅殺兒媳婦,來證明自己無辜……

    洛陽因為皇上與武則天在此,還稍稍好一些,可是長安卻越傳越烈。

    唯一的好處,原來楊敏名聲十分不堪,甚至有傳言說她與賀蘭敏之本就有不好的曖昧關係,卻一下子扭轉過來。

    ………………………………

    「殿下,那個竹紙當真與兩位聖上無關?」金內侍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不提起罷了,提起來,就懷疑了。真是象原來的說法,與皇上皇后有什麼關係,自有各部官員研試,何必讓太子親自動手?而且太子試制竹紙時,兩位聖上離開長安已經一月有餘。

    「坊裡的謠傳你能相信?」李威聽到這些傳言,臉陰得像烏雲一般。

    說完了,又說道:「隨孤去拜見母后。」

    母親很聰明的,只要自己解釋了,自會知道這些謠傳從何而來。然而結果讓他十分失望,武則天不見!

    無奈回到東宮,魏元忠與姚元崇、西門翀卻在東宮想候。

    施禮落坐後,魏元忠說道:「狄寺丞有些話要臣轉告殿下。」

    「孤正要想找你們商議。」

    「可是為坊裡的傳言?」

    「是,不大妙啊,」狄仁傑說三敗俱傷,卻不知傷到如此地步。

    「其實始作俑者正是許敬宗。」說到這裡,魏元忠皺起眉頭,這個老傢伙老而彌姜,不出手則己,一出手招招致命。橫能致人於死地,豎也能致人於死地。讓人甚是頭痛。

    「只是父皇與母后不是這樣想,孤要見他們分辨一下,又是不見。」

    「殿下,你現在就是見了,分辨會有什麼作用,陛下是相信你不顧他病情也要袒護一個臣民之女,皇后是不顧暗示過你,你繼續率領君臣讓她難堪,還是他們相信許敬宗這些年任勞任怨?」

    「……」

    「見了面,哀求尚可,如果自辨,不是辨是在示威。」

    「……」

    「再說,這些謠傳當真是許敬宗一人所為,有許多人確實慈憐殿下,借此事為殿下正名。還有一些大臣不願意皇后協政,而希望大權早些交接給殿下,少數,象楊家上下,也借此事,為女兒保住太子妃,在作最後一絲努力。」

    「……」

    「殿下,為什麼陛下對你忌憚,狄寺丞多次進諫,說你盡到孝道即可,不可辨解。不是你辨就能辨得清楚的。坐在你這個位置上,有人或者為了陛下皇后打壓你,有人為了某些原因謀害你,這是很正常的。但同樣有人幫助你,甚至有大臣很想將你扶立正位,坐擁廢立之功。不是你說了算的,甚至陛下不防備,連陛下說了都不算。」

    「……」李威還是無言,但摸了摸身體骨,明白了,我是太子,所以呢,這具身體不是我的,是許多人的,自己說得不算,其他任何一個人說了也不算,要大家還是佔上風的人說了的算。

    「殿下,可聽明白臣的意思。大統天下只有一人能得,得到後是九五之尊。所以隋唐更替之時,每一個英雄豪傑都在為之浴血,正是此故。現在殿下只是受一些煎熬,又算得什麼?不但殿下,就是臣等受的煎熬又豈比殿下少些?」

    又明白了,做太子,就得在刀尖上跳舞。想下都下不來,要麼跳成功了,要麼就讓刀山火海碎屍萬段。反正想過安穩日子,是沒門。

    「但狄寺丞囑咐臣等帶一句話過來。其實這樣也好,比他想得還好。」

    「此為何解?」李威又不明白了。唉,這是太子嘛?過的日子連朝廷追捕的江洋大盜還不如。

    不過話也不能這樣說的,他的講師生涯讓他對現在的勾心鬥角很不習慣,可某些智人,卻是樂此不彼,比如他的母親,或者狄仁傑,或者許敬宗。

    「其實禍根還是在許敬宗身上,只要將許敬宗掰倒了,他府上的僕役抓獲,包括他讓親信散佈這些謠傳之事,全部可以嫁禍在許敬宗身上。狄寺丞已經開始著手了!」

    「已經著手了?」

    「嗯,我們臣微言輕,許少師多少有些輕視。天下目光集中在東都,西京無人注意。民間的議論與群臣進奏,實對殿下不利,可看出來的人卻是很少,包括大理寺的低級吏僚,他們都認為殿下現在佔了上風了。」

    「正是,」李威摸了摸淺淺的小鬍鬚,頷然點首。也不錯嘛,至少現在自己比一些小吏有眼光。

    「狄寺丞在大理寺漸漸樹立威名,又因為是殿下親信幕僚,更得一些小吏巴結。還有,進奏中,有許多大臣對許少師不滿,他又老又病,又不在兩位聖上身邊,讓人以為許少師要倒台了,所以進奏得越發狠了。」

    其實不是這樣的,越是這時候,母親越需要許敬宗了,如果不是年老病拖累了,很有可能放他出來咬人了。但有可能詢問的懿旨已經到了長安。這才是李威擔心的。

    問道:「可這些與對付許敬宗有何關係?」

    「如果不是這樣,大理寺的小吏們怎能幫助狄寺丞對付許少師?」

    還是不大明白,想掰倒許敬宗是不容易的。多少大臣試過了,可成功沒有?相反,沒有成功,最後全部倒下了。

    「殿下,終南山刺殺殿下的幕後者是誰?」

    「不是賀蘭敏之嗎?」

    「錯,不是賀蘭敏之,而是許少師。」

    「怎麼可能?」

    「正是因為大家認為不可能,所以許少師才敢做出此等悖逆之事,」魏元忠看著李威驚訝的表情,同樣苦笑,剛剛聽狄仁傑說出這個真相時,他的表情不比太子好到哪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09
第一百二十八章 終南真相 武後相譏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有可能他得到了賀蘭敏之要綁架楊家小娘子的事,於是有意將這趟水弄混掉。成一勞永逸,敗也沒有人會懷疑他。不過狄寺丞看過案宗後,還是找出幾個疑點。」

    「什麼疑點?」

    「這個殿下暫先不要問,總之,看事不能看表面,外面的人看殿下風光,其實很是艱難,但未必是這樣的。這一段時間,正是調查許少師的最佳時間,」出於對朝廷禮儀的尊重,有時候魏元忠繼續稱呼少師,然而太憤恨了,有時也在直呼其名。但沒有人計較了,魏元忠又說道:「因為外面的謠傳很多,即使陛下對殿下有什麼處執,這幾個月卻是不能動的。正好幾個月下來,許敬宗一案真相大白,知道了真相,陛下也會解消心頭之氣。這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威不由地揉了揉腦袋。

    這繞過來繞過去,讓他頭都大了三分。終南案行刺案又變成了許敬宗指使的,更大了六分。

    魏元忠同樣是苦笑,太子終是一個仁太子,雖然有時候真性子發作,也會發那麼一回兩回飆,心機還是略淺了一些。作為太子,不但要防備小人,還要防備不同的政敵,現在沛王略小了一點,長大後,沛王資質也不錯,如果有心,同樣會有大臣相助!這些大臣未必全是小人。當然,最主要的是與陛下與皇后的相處。其實這本身就是一種磨練過程,必須的磨練過程!

    否則作為帝王,馭不了臣子,同樣不大好。

    別以為作為帝王,為所欲為,那麼不是暴君,就是獨君。對國家都沒有好處。如果軟弱了,又很可怕的。所以作為一個帝王,首先必須學會用人,還得駕馭好人才,又要學會抓權與放權。該抓的權必須抓在手中,該放的權必須放下去。沒有一人治天下的,那樣要那麼多大臣做什麼?所以要放一些權利,可一味放權,全是良臣倒也罷了,遇到一兩個小人,得了逞,又是亡國之兆。

    實際上殿下,這幾年遭遇一些磨難,未必不是好事。

    但有兩條,第一皇太子很是智慧,聰明是一切的前提,有了這一點,其他的可以慢慢學習。第二皇太子仁愛,關心百姓,無論將臣子駕馭得多好,是一個暴戾之君主,國家更是堪憂。

    太子這兩條倒佔了十成十。因此,不急,慢慢來,先將眼下的事處理好了。

    又說道:「殿下,朝野內外,輿論紛紛,這時候,殿下不可再出去了,並且有一條要切記,除了少數大臣是真心對待殿下外,還有一些大臣,只是借此事,表達對皇后不滿,還有是分去陛下權利。」

    「分父皇的權利?」

    「正是,上到宰相,下到群臣,想要做實事,必須減少掣肘,存在這兩種心思的大臣未必是奸宵之徒。除非像閻相公,是不為而治為宗旨的臣子……」但對閻立本,狄仁傑很感謝,魏元忠對他的不為卻是不屑的。沒有好深說,又說道:「然而更多的大臣,只是看到大勢,胡思亂想,於是搖旗吶喊,這些臣子更不可信任。此時多事之秋,殿下結交大臣更是要小心,最好不要交往,反正楊家小娘子,平安已保。」

    「嗯。」

    「還有狄寺丞,殿下不要再去他的府上,這段時間,他必須借助大理寺丞之職,以免走動過多,兩位聖上遷怒……」

    「……」

    「其實殿下謹記,孝為殿下首要的任務。只可惜臣等官小言微,」魏元忠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對太子有好感的大臣倒有不少,但一個個是人精兒,不敢露面露得太多了。這一次不算,是一個意外,本來賀蘭敏之就讓大臣有些積怨,再加皇后、許敬宗,太子狠狠地打擊了明崇儼,以及皇上與皇后為了大義,用佐了方法,所以上下全部彈劾的。

    但平時不是這樣的,否則都不會有太子上書兩位公主的事了。

    這類大臣人還不少,比如戴至德、郝處俊、蕭昭德,就不知道劉仁軌一旦回到朝中擔任要職,對太子如何。可他本來就致仕了,回到朝中會不會擔任要職不好說,擔任了,也比不上長孫無忌的威權。

    如果朝堂中有一個象長孫無忌那樣的重臣,一心褊袒,自己這些人跟著補漏拾遺,太子只要在東宮「裝孫子」就是,都不會像現在這麼累。皇帝以前就是這樣的,唉,到了太子時,不但沒有了,還有一個強勢的皇后。未免不公平。實際上陛下有時應當要捫心自問一下的……

    ………………………………

    金內侍歡天喜地跑過來,說道:「殿下,禽獸果然需要人飼養才肯通人性的。」

    「金內侍,何來此言。」

    「殿下,你稍等一下,」說著小跑著回去,拿來一隻鳥籠子,裡面養著兩隻小黃鸝鳥。

    「你這是何故?」

    「奴婢聽了殿下的話,在東市上買下它們,然後飼養了幾天,果然認識奴婢了,你看看,」說著金內侍將鳥籠門打開,一對小黃鸝飛了一圈,又自己兒飛回了鳥籠子。

    「金內侍,果然它們也通人性了。」上官婉兒畢竟還小,放下書,立即跑過來看。連碧兒都圍在旁邊看著。

    「不是它通人性,是殿下通鳥性。」金內侍喜滋滋地說道。

    通鳥性,我看你才是一隻傻鳥,李威噎著了,不過幾個人正高興,李威也沒有點破他這一句語病。

    看到生人了,一對小黃鸝有些害怕,不安地鳴叫著,不過沒有一個發覺。正好它們的叫聲,將窗外一隻黃鸝吸引過來了,也跟著鳴叫,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招呼,別再呆著了,快到我這裡來吧,這裡有自由。於是一對小黃鸝再度飛了起來,飛出了窗外,跟著那隻黃鸝飛到了樹木中間看不到了。

    金內侍說道:「不打緊的,一會兒就會回來。」

    不是一會兒,許久都沒有回來。

    看著金內侍越來越失望的眼神,碧兒大樂道:「應當讓殿下來養,你養不通靈的。」

    「是的,是的,奴婢怎麼好與殿下相比。」

    「比什麼比啊,你養的時間短,又遇到陌生人,受了驚嚇。所以沒有飛回。不過它們對你還有些印象,你這幾天按時去樹下喂食,它們飼養慣了,在野外捕食不易,看能不能認識你,如果認識你,還能回來,如果不認你了,也不要指望它們會回來了。」

    「是,是,不過還須殿下養,通靈才快。」

    「孤養……」個屁沒有吐出來,道:「西京東宮,也是碧兒她們在喂養燕子,與孤沒有多大關係。」

    「是,是。」

    正說著,一個老太監走過來,道:「陛下與皇后傳殿下進宮議事。」

    不是不見嘛,現在議什麼事?帶著狐疑來到宮城,不過這一次面見他,是在李治的御書房。

    李治說道:「弘兒,後天就是白馬寺法會,你跟朕一道去吧。」

    「是,父皇。」李威一邊答道,一邊看著父親的臉色,無喜無憂,也看不出來。就是有喜有憂,他多半還是看不出來。但到白馬寺卻能會意,都說他在虐待自己,一家三口,估計小妹多半去不成,做出一個和睦的樣子,給大臣們看,給百姓們看。

    李治說完了,正要揮手讓他退下去,李威伏在地下了,玩心眼,不要說母親了,父親也不及他一根手指頭,但「裝孫子」還是會的。再說了,向父母親裝孫子,也不是醜事。然後說道:「兒臣一時衝動,不顧後果。直到近日聽到坊間裡的傳聞,才知道兒臣給父皇母親惹下了多大的麻煩。請父皇母后責罵兒臣吧。」

    「你是國家將來,社稷神器,本宮與你父皇,怎麼敢責罵你!」武則天陰不丁地來了一句。

    能罵比不罵好,就怕不罵來著。要是滿面春風,更是可怕。

    李威幾乎是爬著過去的,拱進武則天寬大的胸懷中,號淘大哭道:「母后,兒臣不知事,給了母后困惑,給了父皇煩心,兒臣罪該萬死。」

    李首成看不慣了,你這個太子,伏在母親懷中哭就哭,何必用頭蹭?嗯,又來了一下,又來了,還來……

    這一回是老太監疑心了,李威在拚命擠眼水,於是扭來扭去的,倒不是有意吃武則天的豆腐。心中卻在想,怎麼看不到辣椒,這時候有一個辣椒水往眼睛裡擠一下,什麼淚珠都流出來了。只不知道現在船似乎已經很大,能不能航行到南美洲去……

    「你且起來。」

    「是,」李威半爬著,頭沒有抬起來,用衣袖擦著眼睛,有沒有真的擦到眼水,就是武則天那麼精明,硬是沒有看出來。

    「你不用惺惺作態了。兩位公主之事,讓本宮與你父皇蒙羞,然後上奏自奏。賀蘭敏之之事,更是先斬後奏。這一次明大夫之事,有過之無不及。看來你真是一個國家的棟樑之材。越來越有心機了……」

    這一句讓李威後背上冷汗「嗖嗖」地冒,剛才的慶幸之心半份也沒有了,說道:「兒臣那敢。」

    「你還敢再敢,再敢,本宮與陛下只好乖乖地到西苑養老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10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魏來投 拭鏡神秀

     這太誅心了。

    不過見得多了,李威倒也不害怕。當然,也是瞭解得多,對母親權利大約有一些瞭解。二聖之前,母親權利主要是依附於父親而來的。二聖之後,有了一些實權了。而且因為母親經營,兩京宮中的人大多是她的心腹。其實這一點卻是很重要的,宮中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就知道了。比如上官儀與父親要廢掉她,詔書剛寫出來,後面母親就知道了。

    也有一些大臣為她所用,比如許敬宗等人。不過真正忠於她的大臣依然很少,可反對她的大臣卻是很多。這時候母親依然是在靠一個智慧過人的大腦在掙紮著。

    但對這個大腦,李威從來就沒有輕視……

    再說權利,同樣是掙扎,母親比自己總是好些。

    還有他溫吞的性格,既然狄仁傑說暫時沒有事了,倒也不急。慢慢拖吧,真不行,拖上個兩三年,手中最少有幾萬緡,甚至幾十緡的家當,有了錢,逃路也變得方便,大不了學習那個虯髯客……

    所以後背上在冒冷汗,臉上也是驚慌,可是思路倒是很清晰,說道:「母后,兒臣那敢。真的沒有這個心思,如果有這心思,兒臣可以指天發誓,讓天降五雷轟兒臣的頂。」

    沒有聽到回答,悄悄抬起頭,看到父親母親端坐哪裡,臉上表情木然,心想,還是不大好兒,不過能發作出來,至少比放在心中強。他又大著膽子說道:「父皇,可否聽兒臣一句勸。大樹幹粗了葉才茂,莊稼莖粗了果實才豐碩,人強壯了生的病才會少。父皇,兒臣身體不大好,可自從練習一些拳腳之後,兒臣病情立即好多了。不如兒臣將五禽戲、太極拳、八段錦、易筋經傳給父皇吧。」

    讓這位父親晨跑是不大可能,但躲在宮中練一些拳腳,倒是可以的。

    也未必真會起作用,他的肺瘵好起來,主要估計是八段錦練吐納的,有可能是穿過來帶的改變,可這幾樣與風眩病卻半點關係都沒有。不過身體強壯些,抵禦疾病能力會提高一些。

    「你下去吧,準備後天出行,」李治終於開口說話了。

    「是。」

    ………………………………

    洛水之北,隔著洩城渠,就是立德坊,洩城渠又分,分為寫口渠,與洛水將立德坊環抱起來。四周環著水,水氣便盛了三分,於是各種樹木長得好,綠蔭兒比其他各坊又盛了幾分。

    立德坊還有一個去處,昭武九姓立的祠廟胡祆祠,南市還有一個,可沒這個祠大。每年洛陽商胡都聚於此地祈福,烹豬宰羊,琵琶鼓笛,醋歌醉舞,酒足之後,募一胡為祆主。於是祆主求神,取一鋒利的橫刀,刺自己的肚子,然後用刀刃在肚子裡刮絞,血流滿地。然後噴一口水,頃刻恢復原狀。觀者大為神奇,紛紛募捐。

    當作,這不是法術,依然還是幻術。

    不過胡祆祠堂前有幾處酒肆生意倒是很好,是胡人開的,裡面有許多正宗的胡姬胡舞。酒也是真正從西域運過來的葡萄酒,連牛馬羊都是從邊塞運過來的。

    用李威的話來說,就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胡風。僅憑這一噱頭,就招攬了許多食客到來。

    魏元忠也來了。

    約姚元崇與西門翀二人前來喝酒談話的。

    「聽聞最近,你們喜歡與一些學子到邙山遊歷。」

    「魏御史,是。」

    「為何?」

    「我們也想科考上名中……」西門翀遲疑地說。

    現在科考沒有實行糊名制,所以有的主考官一看名字,很陌生嘛,直接略過。因此每年都有許多學子,來到兩京遊學,拿出自己作品讓人宣揚,當然也與其他學子交流,還有將自己作品拿給某些高官貴人賞鑑。就是五姓七家子弟都免不了這個俗。

    他與姚元崇二人,雖然身為太子對話,可是沒有資歷,又年齡尚青,所以平時幫助李威外,也在苦讀。如果有了一個功名在身,再借助太子之勢,飛躍起來才快。

    「遊學無非是增加名聲,增長學業。可名聲,你們身為太子對話,重要的幕僚,名聲還嫌不夠重?學業,都是一干學子,又能比得上崇文館中各個學士?過猶不及了。」

    「是,」二人慚愧地答道。

    但姚元崇答道:「不僅如此,我們之所以這幾天出行,還有著作郎魏知古、右補劂朱敬則二人相邀,這二人見識不凡,太子出行時,都對他們讚不絕口,因此……」

    「殿下喜揚褒隱惡,他的話不當真的,」魏元忠立即打斷他的話。別以為太子發飆了兩次,性格激烈,這是錯的,這是逼的。平時太子性格很好,對人隨和,那怕一個不識字的侍衛,也能讓他贊出優點出來,比如箭術好,或者騎術好。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他們二人倒確實有些才學的。」

    不但他,連狄仁傑都誇過此二人風格不同,他日必然會出人頭地。

    「正是,我觀他們也想為太子效勞,只是不大好說出口。」

    「哦,你可確認?」魏元忠不由地沉吟一聲。太子的親信倒底少了些,這二人雖是基層官員,可也是一個人才,最少比姚元崇與西門翀強,如果拉進來,又壯大了一份力量。並且為人方正,品性也好,官員低了,陛下也不會忌憚。或者他揣摩著,當初陛下下旨讓他們隨行,是不是就有了讓他們做殿下幕僚的想法。

    說千說萬,陛下只是對殿下忌憚,培養卻沒有鬆懈的。

    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們改天讓他們見我……」

    是要談一談的,仰慕殿下,才能用之。如果僅是陛下意思,無論人才多好,倒是不能用的。

    ………………………………

    弘忍倒底沒有來,只派來了他的大弟神秀。

    武則天略略有些不滿,將神秀招了過來,問道:「為何你師依然沒有來?」

    「稟皇后,我師年老,時日又短,無法赴入東都。」

    「本宮聽說你是弘忍法師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將來的禪宗第六祖?」

    李威一直以為禪宗是少林寺的,去了少林寺之後,才知不是。稟程蓮花無處不開,無處不蓮花,第三祖僧璨卻在舒州皖公山修行,第四祖道信居住在蘄州破頭山,第五祖弘忍喜靜不喜動,依然還在破頭山,倒是道信另一得意弟子去了建業牛頭山。

    不過李威私下裡猜度,是不是自從少林寺武僧助李世民,開始出世,又開始食肉,僧璨看不慣了,於是才離開少林寺,到皖公山修行的。

    「此事說來慚愧,第六祖不是貧僧。」

    「難道你師父門下還有另外的優秀弟子。」

    「有,只是此事說來有些話長。」

    「能否告訴本宮?」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武則天同樣不脫這個俗,只是平時隱飾得很好。

    「武德四年,我朝擊敗蕭銑,蕭銑舊臣盧行瑫一家降為平民。不久後盧行瑫病故,僅留下一妻與一子,子止三歲,既長,又不識字,於市賣柴為生。幾年前,其子到東山寺求見我師,我師問曰,何方人氏?欲求何物?答曰,弟子乃是嶺南新州百姓,遠求禮師,惟求作佛,不求作物。我師又問,汝是嶺南人,又是獵尞,如何堪作佛?此人又答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獵尞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於是我師讓此人到槽廠破柴,做了盧行者(帶髮修行的人,不是真和尚)。八個多月後,貧僧忽然有所感,於是在牆壁上留下一句偈,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好偈。」武則天嘆道。

    但李威嘆息一聲,知道的歷史是不多,可這一段歷史,卻是佛教史上重重的一筆,李威卻是知道的。神秀修行神馬如何,不知道,不過此人氣度不亞於窺基法師,見了武則天與李治後,不亢不卑,與明崇儼相比,只強不弱。長得又好,四十來歲,天庭飽滿,鼻直口方,又是一身潔白的僧袍,遠遠看上去,彷彿一塵不染。

    可正是這句偈,禪宗開始分裂了。

    神秀又說道:「非敢,當時貧僧也以為得意,誰知我師看到後,說了一句,只到門外,未入門內。過了兩天後盧行者送柴過來,看到眾人圍觀,又不識字,於是詢問,然後說道,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寺中眾人皆是失笑。但傍晚再來時,他又讓人代筆,在貧僧偈後又寫下一偈,菩薩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阿彌陀佛,」聽到後,周圍聽講的幾個大和尚一起合手念什。

    「我師當時聞聽後,立即用鞋將他這句偈拭掉,也沒有表態。當天晚上,將盧行者喊到房間,密授衣法,連達摩師祖的金縷袈裟也授予了他。我師又擔心盧行者資歷淺,出身低薄,有不宵的僧眾嫉妒,傳授衣缽後,思付了一下,連夜將盧行者送往嶺南。並親自搖櫓,將他送到九江驛。盧行者要換我師來搖,我師說合是我渡汝。盧行者答曰,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

    聽到此節,眾人不由地一陣心馳神往,想著那一夜,也許長江上月高星稀,江水開闊景明,一葉扁舟,兩位高僧,不對,一個只是一個帶髮修行的行者,在對答這些機深的話語。

    全部痴了。

    李威對這個不大相信,因此倒也冷靜,他忽然靈機一動,說道:「神秀法師,你師沒有悟,盧行者也沒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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