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35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6
第一百六十章 太子加冠 花落誰家(下,求月票)

     武則天笑有笑的原因的。

    唐王室對五姓七家,十分吃味的。李世民將自己家姓立為第一姓,編了《氏族志》刊行天下,但民間的士大夫與百姓皆將高士廉原《士族志》當作藍本。對此,李世民很無奈的。後來李義府再次將這些書籍收回,發行了《姓氏錄》,天下百姓皆不承認,甚至有許多士族因自己名列其上而感到恥辱。

    這是大的事實。

    小的是李淵一再對人說,我家出自隴西李家,可是李家呢,聽到後立即放出風聲,你們李氏雖然是皇族,但做我們的族人還沒有資格。俺們隴西李與你沒有半點關係。是那個意思吧,反正一個熱臉,一個是冷屁股。不認。

    歷史上來俊臣強行逼娶太原王家王慶詵之女,候思止也要求娶趙州李家李自挹女,肯定不會同意了,只能強勢逼迫。武則天政事堂議此事,將它上升為國事的級別。李昭德說,大可笑,來俊臣棄故妻劫王家女,已大辱國。今天此奴再請索李家女,無乃復辱國乎?不僅僅是名門的一個女兒,而是國家的臉面,聖女,尊嚴等等神馬。武則天聽了還不能吭聲。

    李威很不明白,問人,問出來一些。北魏南移,帶了無數胡人,進入河南,仰慕漢人文明,於是一個個冒稱漢姓。比如竇氏出自沒落回,冒稱漢竇武後代。候氏實候伏氏,自托於鄭候宣多。丙氏自稱是李陵在匈奴的後人,隨魏歸流。其他的什麼烏氏、獨孤氏等等皆是。李、劉、張、王這些常見的漢姓冒領的胡人更多。古代對姓氏多看重?坐不更姓,行不改名!如何看得起。然後呢,這些胡人能有什麼規矩,不要說胡人了,就是李氏皇族,到現在依然很亂。並且很多,真算起來,自河南、河東到關中,一大半人都或多或少有胡人血統。不只是李氏皇族的。因此,五姓七家這種封閉的聯姻系統,更顯尊貴。中華血脈純正嘛。

    事實表面功夫做得也很好,子弟出來,一個個知書達禮,只要是女子出來,一個個戴著羃羅,行為端莊,無可挑剔。因此,無論他們佔了多少資源,或者剝削了多少百姓,士大夫與百姓認可。

    唐朝是沒有聖女的神馬,有,也不會有這幾個門閥名聲顯赫聖潔。所以李世民發牢騷,江南王謝已經凋零,發跡之時,也是從偏隅一國發跡,何也在我家之上。但再沒落了,名聲確實在李家皇族之上。

    因此,以這五家七姓,再加上蕭裴等家族,構成了唐朝一個重要的標誌。

    皇室與這幾個家族也有聯姻,但不是恩賜,是求,還要看他們的臉色。求得不好,就會拒絕,歷史上好幾次不同意娶公主,甚至還出現了拒絕將女兒嫁給太子做太子妃。對這幾個家族,武則天也是又恨又愛,很是吃味。

    可現在居然變著法子,向皇家伸出橄欖枝……

    當然,矜持還是有的,否則都不會托趙州李家的人來說。

    心裡面很是暢快。

    李威不覺,還沒有融入進去。看五家七姓,嗯,人才多,家教好,子女優秀。是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佔的資源多,成了國家的腫瘤之一,勢力大,經常還是出現一些不宵的子弟,以子女貴高價買辦婚姻。大約就是這樣。

    因此,想都沒有想,在想崔鶯鶯,想了半天,估摸著是一個巧合,就算是,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小說中的名人,去產生興趣。於是說道:「母后,崔家雖然名門,然而我家卻是天家。沒有必要媚諂一個臣民家族。此事最好不議。自楊家小娘子起,再度傳出裴家小娘子,如果再變更,天下百姓如何想?議論多事小,更斷定了我家是向五姓七家媚諂的。」

    主要是東宮的女子太多了。

    沒有忠於一夫一妻制那麼偉大,可現在好幾個了,不能再加了。這個理由卻是說不出來的,估計母親不會同意,連狄仁傑也不會同意。來個後宮三千一萬的,過份了一些,但最少總要來一個三十個四十個吧。

    「也是,」武則天再次微笑。無論同意或者是拒絕,都有臉面。『

    看著母親高興了,李威又拿起棉花說道:「母后,兒臣還有一件事疏忽了,需要稟報母后。」

    「說。」

    「兒臣在西京,為增產做過很久的思考。」

    「嗯,」法子說出來不稀奇,可兒子沒有做過農事的,能想出來,很不容易。武則天點了一下頭。

    「開始兒臣對增產沒有抱希望。就是種下去了,也沒有奢望出來這麼高產量,認為有三石已經很是心滿意足。」

    此事也傳開,想到太子(兒子)的懵懂,武則天與李首成皆是一笑。這事兒古怪,產量這麼高,當事人卻一點不重視,甚至都不派人詢問。

    「兒臣最早想的是增加一些糧食的種類。博望候從西域帶來許多糧食蔬菜水果的種子,後世很是受益。他只是出使了一趟西域就有這麼多收穫。去得更遠呢?如棉花,原來就是產自更遠的地方。是不是有許多我們唐朝沒有的莊稼果蔬,可以引進,在山上種,在水裡種,又或者在寒地種,在熱地種?因此,兒臣讓一名去過波斯的昭武九姓胡人,領了兒臣的私命,前往波斯、大食、大秦,甚至大秦的西邊,看有沒有適合的種子,帶回我們大唐。還有書籍。母后,雖然番夷,文明落後,也有可取之處。就像《齊民要術》,不及九經重要。兒臣看了幾遍,卻想出了許多造福農業的法門。那麼外國有沒有好的書籍,摘其長,去其短?再有,大食也有一些工匠,比如大食的冶刀。雖然工匠低賤,但帶回來,對我們唐朝也會有所裨益。一樣不多,有益的事物多了,我們唐朝就會更強大。」

    說完看著武則天的臉色。母親都反對,胡應此行就是成功,也未必有人重視。

    「這名胡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胡應。」

    「可成行了?」

    「已經走了。」

    「弘兒,此事你是疏忽了,應當稟報你父皇與本宮,西方有許多國家,戰亂不休,一行會有許多凶險。如給一份聖旨,卻會安全一些。」

    早稟報?沒有高梁的事,胡應又是商人,你們會不會同意?不過母親之意,卻讓李威長鬆了一口,恭聲說:「母后,兒臣是疏忽了。此事會有爭議,如果胡應回來,母后能不能替兒臣擔待一些。」

    「這個本宮能勉強為之,」武則天說得很「無恥」。兒子這是將功勞送給她,她來了一個勉強為之。

    不過這個母親高興了,李威就高興了。

    雖然準備了許多張過所,但能有和平過渡做皇帝的好?能不能做皇帝,取決於父親,更取決於這個母親……

    …………………………………

    母子二人的談話,其實決定了許多事。

    這些事未必驚天動地,可實際的意義,卻會遠遠大於武則天弄的什麼武狀元、殿試之類。

    但母子二人皆是不覺,武則天看重的是兒子的想法,李威看重的是武則天對自己的態度。應當說,結果算是圓滿。

    知道的人沒有幾個,大家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太子的加冠禮。二十歲,也就是後來的十八週歲,或者月份大一些,十九週歲加冠。也有特例,傳說周文王五十二歲而冠,成王十五歲而冠,前者不大可信,後者是國事不得不為。加冠禮同樣十分複雜的,特別是皇太子的加冠禮。就是李治打算節約,低調處理,也會有許多官員協助參與。

    首先是日期,周禮是在仲春,也就是二月找一個好日子加冠。後來隨著對生辰八字看重,以及孝道重視,漸漸改成生日前後,不一定是生日,這需要禮官與卜者筮日,在皇太子生日前後尋找一個佳期。就是筮日的日子也需要好日子,才能筮卜。

    李弘的生日在十月份,剛出世沒有多久,朝廷就斬殺了高陽公主與房遺愛兄弟。因此,後來太子身體不大好,有一種說法,說是太子沾染了血光。加冠禮,未必在十月份,有可能在九月份,有可能在十一月份。這需要占卜決定。但筮卜的時間終於定下來了。幾天後就要舉行。』

    仁太子就要成人了!

    洛陽的百姓都在議論。

    ………………………………

    但有人急了。

    一大早,群臣在天津橋外等候早朝。其實八月的早晨還是很喜人的,略略有些清冷,可從熱天過來的,就覺得很珍貴。涼爽的晨風吹來,讓人格外神清氣爽。

    裴居道羞羞答答地走過來,來到狄仁傑身邊,低聲說道:「狄寺丞,你也聽聞了一些。本來我家女兒,已經是太子妃的選人,因為太子殿下相約,前去各位相公府上拜訪。兩位聖上因此不悅。狄寺丞助我。」

    狄仁傑樂了起來。

    知道一些,也沒有想到崔家會插足。河東裴家是名門,但博陵崔名聲還略略地崔家之上的,又有趙州李家聲援。於是裴家在氣勢上立即弱了一大截。其實狄仁傑不大在意,在太子心目中最佳的人選,無疑還是楊家女,不僅是因為貌美,還是太子念舊。太子說過,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讓狄仁傑嘆息了良久。裴家女好,崔家女好,恐怕太子都不會在意。

    樂完了也低聲說道:「裴金吾,連那都不同意,就是進入東宮,做了太子妃,太子也是不喜。」

    「是這樣。可是狄寺丞,這也是小女的一片心意。狄寺丞忠於太子殿下,也希望以後的太子妃對太子恩愛有加。」

    「這是兩位聖上的心意,狄某能奈何?休說是太子妃,殿下曾央請狄某出一些計策,使兩位聖上恩准,讓楊家女得以留在東宮,做一名側妃。狄某都無良策可想。」

    「許敬宗那樣的大案都讓你識破,寺丞智慧無雙,一定會想出好辦法的,」裴居道再次央求道。其實未必很好,崔家的奇來插足不算,進入東宮,未來韋家的女兒成長以後,對女兒又能形成危脅。不過現在張揚開來,騎虎難下了。如不能成為太子妃,會讓天下人恥笑。

    「裴金吾,破案乃狄某之長。論其他,狄某恐有不及。否則至今狄某也不會只是一個大理寺的寺丞。」

    還是有一個辦法的。買通卜者,讓日期提前,加冠禮之前,必須決出太子妃人選。時間短了,兩位聖上也不大好變動了。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洩露出去,反而不妙,有可能連累自己。現在皇上恐怕對自己也在氣頭上。因此,沒有說。

    「狄寺丞,你再考慮一下。裴某的女兒性格柔弱,進了東宮,也會少些紛爭。崔家女有可能會更好,有可能沒有那麼好。如果不好,非是東宮之福。狄寺丞,請三思。」

    連這樣直接攻訐的話居然都說了出來。

    狄仁傑又笑了一下。不過似乎讓他心動了,當今皇后也不是不好,但自從得勢以來,確實多了許多凶厲之事。不但是後宮,還有大臣……於是說道:「你讓你家小娘子,做大家閨秀,不是不對。可人之交往,非僅是品德,論品德,天下品德好、相貌好、才學好的女子,卻是有很多的。特別是崔李盧鄭王這五姓人家。」

    「狄寺丞,能不能說清楚一些?」

    「還有情份啊,太子是重情的人,兩位聖上也會重一些情份,就連你我,都脫不了這個俗。」說完了,狄仁傑閉口不語。如果裴居道還不會意,用頭碰豆腐,撞死得了。

    但遙視著東宮,卻在想,太子就像一朵花一樣,到底這朵花會落在那一家呢?

    比喻很不恰當,可是狄仁傑頗為得意,將太子視作未來的主子,也視作了一個親近的朋友,晚輩,學生。看到有出息,心中很高興的。如果協助的主子,人人避之三舍,又是何滋味?以後自己未必有魏徵有出息,可這一點,卻是比魏徵強的。

    太監宣旨,群臣上朝。

    其實八月以來,事務漸漸少了。

    高梁,商人湧躍運糧,又傳來江淮豐收,還有幾場雨落後,渭水漲了些,於是船舶進出開始流暢,當然,許多是商人運糧的船。關中的糧價劇烈的跌了一下,又再次開始緩緩下跌,逼近每斗米四十文了,再跌,有可能三十幾文二十幾文。君臣一起鬆了一口氣。

    但就是這樣,有的迂闊的儒士們還在刮噪,彈劾商人之舉。連狄仁傑都感到他們過份了。李威更是搖頭,不知道這些儒士是怎麼想的。於是又盤問了一下。這還不算過份的。有的刺吏看到自己管轄的範圍交通封閉,於是呢,一下子將道路全部堵死,只留一條進出的道路,禁止商業流通,以及防止百姓流動。這樣歷史的倒退行為,卻在考核中,評為上品。

    再說關卡,大多數關卡官兵在敲詐勒索,可良吏呢,寧肯收路人的關稅,都不願意徵收商稅。不是鼓勵商業,是害怕收了商稅後,沾了一身臊氣!

    可百姓卻是真正受益了。

    於是朝堂很平和。

    正準備聽太監說一句,有事早奏,無事散朝,忽然看到李治擺了擺手,太監捧出一個盤子,盤子上幾個大高梁穗兒。大家精神一起來了,知道高梁會高產,可高梁沒有打下來,心裡面總是不確定。算算到了收割時候,這個高梁穗都送到東都來了,那麼產量也就出來了。

    倒底會有多少?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一章 蘿莉進宮 韋月乖巧

     洛陽只是詢問關注,長安才叫熱鬧。

    打高梁時,前來觀看的百姓擠得水洩不通,連幾位相公與皇子,都沒有站立的地方。然後慢慢小心地將高梁打下來,力求一粒不漏。幾位宰相選了幾個穗兒,也估摸著,從其他地裡,找來穗子填補上去,不然就「減產」了。

    當然,這些高梁不可能做糧食的,李威特地招呼過。這個問題,現在百姓還有些懵懂,知道挑選好的種子,卻不知道這些種子在進化,在變異。不要說最好的幾塊地,連最差的幾塊地高梁,也不捨不得當糧食,而留下來,當作來年的種子,在關中各州縣推廣。

    戴至德也知趣,不但報喜了,洛陽的百姓與官員大多沒有親眼看到過,許多人心裡面癢癢的。因此,報喜的奏摺,送來最好的幾個穗子。太監將盤子傳了下去,一一觀看,開始咂咂稱奇。戴至德說一個穗有原來的穗十幾個大,不可能的。但不僅是如此,主要是籽粒飽滿,這也是第二個高產的原因。狄仁傑官職小,坐在後面,傳了好久,才傳到狄仁傑手上。

    「好高梁啊,」狄仁傑看著,都舍不得放下。但不得不放,在他後面還有官員。看得入神,就慢,好久才結束。李治才說道:「將它拿到天津橋南,讓百姓觀摩一下。」

    狄仁傑聽到後,不由地看著李治的臉色,離得遠,看不清楚。心裡在尋思,難道陛下看開了?看開是看開了些,堵不住了。另外得了兒子許多好處,不知道兒子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以觀後效。可這些好處,若干月後,會是實打實地落在自己頭上。於是報之以桃,投之以李。在枕邊,武則天替兒子說了一些好話。

    因此,糾結的心情稍稍化解開些。

    放在天津橋外,會有什麼樣的轟動,沒有人問了,又關注起產量。這樣的高梁,倒底會有多少產量。太監開始尖著嗓子宣旨,所有地裡的高梁產量都出來了。因為用了營養缽單株移載,有的種得密了,有的瘋長桿了,但就是這樣的地,最差的產量,一畝也有兩石半。最好的一塊地,收了六石近六斗高梁。

    大殿上響起一片「噝噝」的倒吸冷氣聲音。還是有了心理準備,否則有一半大臣眼睛都能瞪出來。狄仁傑也在吸冷氣,他家裡面有地,雖然是好官,可一家老小也得吃飯,原來官職更低,靠薪水是不夠的。又在並州任職,於是秋收時,回去看過。沒有下地收割,可產量還是知道一些的。有的地因為貧瘠,不要六石了,六斗都沒有收到。不僅是如此的,用了移載,合理的密度,用的種子還少。象原來的密種,一畝都在十斤的種子。拋去這個,懸殊的比例更大。

    李治還是有些吃味的,心裡在尋思,如果這時候自己說退位禪讓,大殿中的群臣會不會有一半人伏下去,說道:「陛下此舉實乃英明。」

    吃味的同時,又有些欣慰,不管怎麼說,這個兒子所作所為,不是讓他很失望。心情複雜之極,向身邊的太監又努了努嘴。太監開始宣旨,剛才那不算聖旨,只是宣讀了一下長安的奏報。這個旨意是說韋家女即將到達東都,進入東宮服侍太子,韋家亦是名門,不能委屈了,所以下了聖旨,著韋家女為良娣。

    太子妃是太子妃,良娣是良娣,百姓嘴中的側妃,就是指良娣,相當於百姓說法中的三妻中的平妻。也是合法的妻子,可與正妻還是不同的。因此只是任命了一下,並沒有繁鎖的禮節。不過沾上皇家,總是不同的。就是良娣,品級也為正三品,唐朝大多數使相也不過是從三品,甚至正四品的品級。所以在朝堂上需要通報一聲。

    至於太子妃,原來李威不知,以為什麼正一品,或者正二品,幾天後才知道錯了,太子妃無品,或者說是天品。整個天下,有四人是天品,皇上,皇后與太子,太子妃。楊敏沒有與李威成親,如以太子妃身份成親,綁架楊敏,也等於是謀反大罪。不要說動其他的心思了。

    韋家也想太子妃的,不過女兒小了些,不可能。但以良娣是服侍,小些都可以立封,實惠卻是立即得到。可狄仁傑想了一下,不由失笑起來。太子妃崔家與裴家在爭,別低估了崔家是後來的。不但崔家本身,又有趙州李家的李齊莊出力相助,說不定會讓趙州李幫助。再說崔家那個小娘子在定州看不到,可是崔挹大家都認識的,美男子一個,妻子聽說又是很絕色。還有三個幼子帶到洛陽,最大的崔湜只有六歲,長得眉清目秀,長大以後,未必比賀蘭敏之差。崔家女長相可以想像了。不然裴居道也不急。這是太子妃位置上的酣戰。

    本來良娣也不錯的,太子順利繼位,沒有其他變動,將來後宮中皇后之下的四夫人,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多半出於此。但韋家女一來,只有一個位置了,楊家小娘子退出太子妃,這個位置必須要爭的。還有徐齊聃那個小女子,依依不捨。又會有一場激烈的廝殺。自己在長安生生沒有注意,不知道徐齊聃與楊思儉二人,現在有沒有怒目相向?

    下面還有,六名正五品的良媛,有可能皇太子大婚後,東宮那兩個丫頭要分去兩名。當然,不可能配齊的,只是一種制度。那兩個小丫環肯定心滿意足,可對於徐齊聃來說,也未必能看中。這個位置狄仁傑也看得中,不過不大可能。倒是十名正六品的承徽可以爭一爭,十六名的正七品昭訓最為實際。

    二十四名的正九品奉儀,就是狄蕙與狄好出身低,狄仁傑同樣不感興趣。

    這道明旨一下,也意味著有可能筮日後不久,太子妃的事將會水落石出。

    於是饒有興趣看著不遠處的崔挹與裴居道,見到兩個人都皺眉頭,顯然都在想著心思。

    ………………………………

    金內侍興沖沖地跑來稟報:「殿下,西京的高梁打下來了,最高一畝地收了六石近六斗。」

    「嗯,」李威有氣無力地答道。高產了,好處很多的,會讓人更加重視,能迅速推廣他的新種植方法,對整個唐朝都有好處。可對他自己卻未必有好處。幸好狄仁傑打倒了許敬宗。否則這個老傢伙在世,這一次有文章可做了。

    金內侍沒有注意,以為太子是涵養好,因此沒有激動,又說道:「戴相公他們又派人送來幾個穗子,陛下將它們放在天津橋南,圍觀的百姓水洩不通。」

    「殿下,奴婢想去看看。」碧兒說道。這可是殿下弄出來的,很是關心。

    「那你帶著婉兒,跟金內侍一道過去看看。」

    「殿下,你不去看嗎?」

    「孤就不去了。」有什麼好看的,現在計量單位不標準,做假是不會的,但估摸著畝產七百斤。後世也不是沒有,很多。還有一種甜高梁,畝產雖然低了些,可一畝地能收上收萬斤有更多用途的甜桿。味道也更好。再說,現在去天津橋做嘛?顯擺?

    幾個人走後不久,太監前來稟報,說李治與武則天來東宮了。

    母親來了幾次,父親一次沒有來過,立即迎了出來。

    來了不少人,父母親後面還有兩個陌生的老者,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穿著一條鑲金邊的小花裙子,小瓜子臉,眼睛大大的,長得象無錫瓷娃娃一樣。不用他猜,小女孩走過來,欠腰施禮說道:「妾身韋月拜見太子殿下。」

    聲音幼稚,可落落大方,一點都不怕生。

    「請起。」李威只好說了一句,毒餅皇后終於來了。

    還有韋家送人過來的兩位長者,一一參見,引入東宮。李威看著一臉好奇,正在打量自己的韋月,問道:「孤在東都聽聞你讀了不少書?」

    「殿下,妾身讀過一些。」論舉止大方,都勝過了上官婉兒五分,李威心中很苦悶的,這本來是老三的妻子,怎麼讓許敬宗弄了一下,弄成了自己的「小老婆」,而且嚴格來說,是自己真正有名份第一個妻妾。

    拿了一本《詩經》出來,女孩子嘛,一般大戶人家多是教《詩經》的,隨手翻開,指著《卷耳》說道:「唸一唸。」

    小蘿莉也不怕,拿起來,說道:「殿下,妾身有幾個字不認識。」

    「沒有關係,看看能認識多少。」

    朗聲讀了起來:「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

    卡了一下,又往下讀去:「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馬……」

    一首《卷耳》,有寘、虺隤、罍、兕、砠、瘏、痡,也就是稍微冷門難認的字,一個都不認識。大約與自己小妹差不多,比上官婉兒遠遠不及。但這也算是不錯了,畢竟才六歲,像其中的觥、維、籲、陟、盈、嗟、崔嵬等字筆畫也很多的,至少自己在六歲時,準得一個不認識。全部讓她準確無誤讀了出來。特別是周行,一般人會讀成周形,妹妹就犯過這個錯,實際上要讀成周杭的。居然也標準地讀了出來。李治與武則天聽她讀完,甚是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雖沒有讀全,也很難得,再說自己這個兒子又是一個書呆子,大多時間在看書,跟在後面長進更快。識字是小,舉止是大,雖是小些,可論舉止,兒子認識的幾個女子,唯獨這個最小的小姑娘最大方,不愧為韋家調教出來的,不但大方,還帶著一股富貴氣。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都是欣喜中帶著遺憾,終是小些,否則倒是太子妃最佳的人選。

    太監燒好了茶,端上來,沒有想到小蘿莉立即將書放下來,將茶接過來,先遞到李治手中說道:「陛下請用茶。」再遞了一杯到武則天手中道:「皇后請用茶。」然後遞給了李威。

    當然,再機靈也不可能機靈到這地步,一定是臨來前,韋家反覆交待了。不過很不容易的。

    李威心裡卻在說,***,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老三讓她迷得為所欲為,不僅僅是在患難時的幫助,也有腦筋,也有姿色。這才多大一點……只是老三這個豔福,卻變成了自己的……

    以後更熱鬧了,母親是虎,直接吃人的,這個小蘿莉卻是美女蛇,陰不丁地會給你致命的一口。皇后有虎,東宮有蛇……

    想到這裡,他眼前飛起了無數個小胡餅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冊東宮 欲定未定(上)

     李治又看了看兒子住的地方,其實也沒有什麼,並不奢侈。就是有鑲金雕玉的床與傢俱,李威睡在上面,用著,估計心中也不塌實。只有書,許多書,有的書還插著書籤,很是滿意。

    韋家的兩個老者也在看,看了同樣很滿意。

    李威擔心也不能說不對,有的人性格天生就有一些的,比如韋氏在房州安慰李顯,固然是幫助,也說明她性格外柔內剛,李顯是外剛內柔,讓母親將銳氣磨去,只剩下柔了,所以最後韋氏佔了主導的上風。

    但有些過了,畢竟還小,還來得及調教……

    當然調教得不好,天性的注定,小毒餅子未必不是沒有可能,最少長大後有可能在東宮中掀風鼓浪。

    韋家的人也是,因為韋氏,萬年這一脈以後血流成河,但僅是這一脈,韋家許多支脈的。其實韋氏用了韋家一些不肖弟子之後,就連韋家都有數人反對她以後的種種作為,甚至有許多人公開上書彈劾。畢竟作為一個世家,有世家的矜持與底蘊。現在韋家還是以厚重為主的,派來的兩個長者皆是儒學之士。

    說了一會話,金內侍帶著碧兒與上官婉兒回來了,不但他們,還帶了李令月,也跑了出來看穗子,遇到了,要求來東宮。小公主命令,誰敢阻攔。李令月一蹦一跳地跑進來:「大哥,好大的穗子。」

    剛說完,就看到父母親,又說道:「耶耶,娘娘,你們也在啊。」

    過來撒嬌,接著又看到韋月,驚訝地盯著她,問道:「你是什麼人啊,怎麼也在我大哥的東宮裡?」

    韋氏站起來,落落大方的施禮,說道:「妾身參見小公主。」

    又看著碧兒與上官婉兒,猜測地說道:「見過碧兒姐姐,婉兒姐姐。」

    武則天與李治再次呵呵一樂,這個小姑娘不錯,並沒有以為自己是大戶人家,對江碧兒與上官婉兒多傲氣。雖多半是韋家人叮囑的,可做到也極是不易。當然,反過來與楊家人對比一下,最少說明人家家教勝過了楊家。

    本來心中滿意了八分,現在心中滿意了九分。

    韋家兩個長者才松了一口氣,現在來看,自家的小娘子進入東宮,開端一切非常良好。至於太子有什麼想法,倒是不覺。反正是仁太子,不大緊的。倒是皇上與皇后的意思,挨著京城,知道的消息更靈通些,皇后是什麼心性,懂的。

    前來,最關切的就是皇后對自家小娘子的態度。萬事開頭難的,開頭有了好印象,後面就好辦了。

    武則天又有李治耳朵邊低語了幾句,李治額首。不知道說什麼,但李威琢磨著今天父母心情似是不壞,大約不是壞事。就看到李治招了招手,說道:「江碧兒,上官婉兒,你們過來。」

    兩個小姑娘走過去,李治說道:「朕不常來東宮,可也聽到一些事,你們對太子伺候得很好。」

    「這是奴婢的榮幸。」

    「以後不用再稱呼奴婢的,我兒身邊的人,怎麼能稱奴婢?」

    江碧兒與上官婉兒對視了一眼,心裡想到,本來就是奴婢,怎敢稱妾身?或者臣妾?

    李治又是一樂,對身邊內侍說道:「替朕草擬一道聖旨,著江碧兒與上官婉兒為良媛。」

    李威略略有些驚訝,碧兒與上官婉兒著封,是遲早的事。甚至他與狄仁傑一樣的心思,認為有可能是在太子妃之事決定下來之後,才會下達明旨。當然,只是良媛,一道明旨即可,連官員都無需驚動。但沒有想到這麼早。其實如果不是雜事拖著,這一首明旨早就下了下來。江碧兒,夫妻二人自從兒子為了她,狠揍賀蘭敏之,就開始派人將她的事稟奏上來,聽了十分滿意。原來這個小姑娘不知不覺地在東宮,替兒子做了這麼多事了。上官婉兒,見了幾次面,很滿意的,李治對上官儀是虧疚,武則天需要顯示她的肚量。只是良媛,水到渠成的一次冊封。

    再說,韋氏正式冊封,怕以後兩個小姑娘沒有正式的身份,會造成一些紛岐,有了正式的身份,也會和睦相處。並且東宮的幾次冊封,也會將民間議論壓一些下去。

    於是李威第二個第三個合法的妻子,誕生了!

    想到此節,看著三個小姑娘,李威有些哭笑不得。最大的碧兒十四歲,那個婉兒,這個韋氏……

    並且,自己的妹妹、上官婉兒正在與韋家女對眼睛,畢竟三人歲數相彷彿,嘆息一聲:又走到一起了,不知道這一次走到一起,以後又有什麼大事會發生。

    兩個少女卻喜極欲狂,有了這身份,高也好,低也好,但再也不用擔心以後會離開太子。兩個少女伏地謝恩。李治說道:「這是你們應得的,朕回去與皇后商議一下。婉兒,朕會派人將你母親接到東宮,也有一個照應。還有江碧兒,朕也會稍稍提撥你的兩位兄長,不過你寫信回去,讓他們多識些字。昔日薛仁貴將軍,只是一個農夫。然而自從進入軍營,手不釋書,此乃天下美談。」

    提到了薛仁貴,李威壯著膽子說了一句:「父皇,薛將軍流放象州,未免大材小用了一些。再說,現在南詔騷亂不休,新羅時降時叛,吐蕃又有威脅……」

    「弘兒,朕聽說了你與薛仁貴之子薛訥交好。可是治國之事,非是不能用人情治國。對薛仁貴,朕與你母后也極為欣賞的。昔日渭水蔓延,山洪傾漲,淹沒了皇宮,如果不是薛仁貴振臂高呼,朕與你母后,連你多半會有危險。那一次大水淹死了三千人,朕憶起常常驚心。但非不能以人情治國。大非川之敗,國家損失慘重。朕法外開恩不斬,已是寬願。如果不貶不理,何以治國?」

    原來還有此節,不僅僅是因為面子。李威答道:「是。」

    李治說完了,又扭頭對江碧兒說道:「自為良媛,服侍太子務需慇勤。」

    碧兒服侍李威已經很慇勤了,為什麼沒有對上官婉兒說,這一句,卻是有一些話外之音的……碧兒瞅了李威一眼,臉飛紅,說道:「喏。」

    ………………………………

    冊封過後,許多事兒就快了起來。

    先是筮日,最後將加冠禮定在了十月底。其實這也不是按照普通規矩來定的,一般都希望早些成年,因此加冠禮的吉日都在生日之前。這也是為了太子妃的事留下足夠的時間。甚至有人懷疑,不是十一月當年的高陽公主與房家兄弟、辨機等人的案發,有些許謠傳,皇帝會不會授意卜者定在十一月。

    接著又是試驗一些太子所說的新方法,比如油菜單株移載。或者種紅花草,不易的,沒有什麼種子,於是將用藥方的藥花草種子,以及野地裡僥倖還存在的紅花草種子全部蒐集。撒在一些地裡。不過有了成效,普及也會很快的,這種植物全國許多地區都有,只是沒有人注意。種在地裡,也會得到許多種子。

    畢竟在那個六石近石斗的收成下,許多農民都紅了眼……

    然後率領群官到了郊外的皇莊,李治也無輒了。如果兒子在這個皇莊裡搞出了什麼妖蛾子,自己濛濛地不知,又是很難堪的。想搶功勞的,不只是武則天一人……

    其實主要就是災情太重了,壓的。

    看了看,現在看不出,水勢依然很大,蘆葦沒有解決。不過山上以及灘塗都翻耕出來,野草盡數除去,雜樹連根挖走。是皇太子要做的事,農家肥不缺的,到處撒了一些農家肥。於是臭薰薰的,有的官員忍受不了,差一點要捂著鼻子。又將邙山上流淌下來的幾條溪水截流,引走。這是準備等水小後,抽水的。很大規模的工程。將蘆葦根連淤泥挖走,復將溪水引回。

    看著這些山坡,戴著羃羅的武則天走到兒子身邊,已看過圖紙,於是提出一些「意見」,這是替兒子「擔待」的,李威一邊點頭,一邊用筆記下。

    郝處俊低聲說道:「陛下,殿下心意是好的,可需要許多錢。」

    李治沒有回答,塞了一塊奶糖到了他手中。

    郝處俊呵呵笑了,包括武則天在內,並不知道這個作坊,是李威留給自己用的。都認為是給江家人做補償,只是賺得多了,太子做些雜事,又要錢。於是將錢拿出來,包括法會的捐款,狄仁用的錢,甚至這個皇莊用的錢。

    只是賺了多少,不便於查賬的。不但不能查,都不能揭開,一揭開就會引起爭議。作坊無所謂,會觸犯許多人的利益。當然,只要掛了羊頭了,狗肉就可以賣了,這也是有特色的國情。

    ………………………………

    九月就到來了。

    還是不大好,又有地震,只是沒有死多少人。但聽到這個消息,李治與武則天皆是無語。太監走了過來,說道:「啟稟陛下,裴金吾家的小娘子,送來三件錦袍,說是她親手做的,給陛下皇后與太子殿下一人一件。」

    武則天說道:「拿來看看。」

    太監將錦袍拿來,武則天看了看,除了綿綢外,又縫製了許多獸皮上去。這三件深秋穿的長袍,手工活還是可以的。武則天想了想,說道:「傳旨,讓她進宮來一趟。」

    「喏。」太監下去了,裴居道一聽大喜,不好賞布匹,顯眼,賞金,拿了五十金出來,送給太監,然後對裴雨荷說道:「見了兩位聖上,需要恭敬,務必要誠實。」

    不能玩虛的,特別是皇后,心長著九竅。這是關健的時候,進宮的意義很大的,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到了皇宮,施禮,其實有些不喜她拋頭露面,隨兒子胡鬧,到幾位相公門上拜訪,單論端莊,這個裴家女,卻是讓武則天很滿意的。武則天讓她坐下來,將錦袍拿出來,說道:「這是你親手繡制的。」

    「是臣妾親手繡的。不過圖案服飾,卻是請教了一些繡紅活好的僕婢。」

    武則天又問道:「為什麼想起來,給陛下與本宮,以及太子殿下繡錦袍?其實這些小手段,有一些女子對太子殿下使過。論繡的錦袍與方帕,楊尉卿家的小娘子,卻比你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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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冊東宮 欲定未定(中)

     這一句不是誇獎,有些斥責味道。

    當然,話自武則天嘴裡出來,誇獎未必是斥責,斥責也未必是誇獎。這是一個在權謀之術裡翻滾了幾十年的女子,正是權謀之術,才走到今天這地步的。論說話的技巧,李治都多有所不及。

    說完了,夫妻二人看著眼前這個少女。

    裴雨荷眼中有些驚謊,平了一口氣答道:「啟稟陛下與皇后,這是父親大人吩咐過的。父親大人對臣妾說了,臣妾想做太子妃,不僅要有教養,儀範,還要用心,對陛下與皇后孝順,對太子殿下要恩愛。但自從聽到太子殿下的種種事蹟後,臣妾心中也十分仰慕,特別是終南山一見。因此,臣妾雖然遵從了父親大人的吩咐去做的,可心中很歡喜。」

    李治與武則天對視一眼。

    太子妃懸而未決,甚是傷神。之所以有了反悔意思,一是裴雨荷跟了太子一行,讓他們不喜歡,二也是稍小了一些。按照唐律可以成婚的。不過唐律的制訂是開國之初,人口少。魏徵還用此進諫李世民勿得封禪,自長安到泰山,千里荒蕪,讓群胡看到會生起覬覦之心。這一行原來都是中原人口最密集的地區,居然如此,可見人口密度之低。因此,那時候李世民是恨不能女子八歲就生子,如果能,都能下詔務必在八歲之前就要出嫁。好來增加人口。但現在人口慢慢恢復過來了。田地吞併得又狠了些,對人口漲加的需要不是那麼急迫。早婚的各種弊端就出來了,當真十一二歲結婚同房,只有好處沒有處壞?有的少女因為歲數小,身體才長,就要生孩子,結果母子雙雙因難產而死的,比比皆是。

    還有十二三歲的少女就成了親,但大多數在男子及冠,少女及笄之年才開始真正大婚。成親的時間已經在開始推遲。原來寡婦守節是違法的,現在重新成了美德。

    裴雨荷略小了。然後再問崔家女,居然一樣,只有十三歲。這個結果,崔家卻是不知道的,既然競爭嘛,一要漂亮,二要讀過很多書,三要品行要好,舉止要好,四要嫡系弟子。就沒有想到年齡。不過崔家的女子到了十五歲還沒有訂親的,比高梁一畝收六石機率還要低。

    而且又問了一下人。崔家選女時,選了家族中品行好,不怎麼出門的小娘子,卻沒有想到又成了弊端。家教很嚴的,又不怎麼出門,人又在定州,不像裴雨荷跟隨父母在長安,一問,裴家女不錯,連與別的男子說話都極少。但問崔家小娘子如何如何的,百姓茫然,只聽崔家人在說好。自家人,肯定說好了。因此兩位最高領袖,有些吃不準。正好裴雨荷送了錦袍過來,於是請她進宮,再交談一下。

    對裴雨荷的應答,兩人還是很滿意的,舉止,談話皆是不錯。並且這個裴居道是武將,卻有了這片心,更是難得,這使他們又想到了楊敏的母親,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

    但武則天面不改色,繼續逼迫道:「一般人家,做一個賢妻良母可以,但太子妃,不止是這些。」

    「皇后,臣妾也在學,看了《女則》,不過心中曾經想過,雖此書對臣妾有一些啟發。可是書是書,臣妾卻無能力活用,更沒有長孫皇后的智慧。如果論清靜無為,臣妾倒可以做到。」

    武則天有些哭笑不得,恐怕也是實情,裴家女想她做長孫皇后或者自己這樣的皇后,多半是不行。抬頭,看了一下丈夫,李治正盯著案上奏摺,不知在聽不在聽。

    案上奏摺是高侃從遼東寫來的,高麗百姓叛亂,被高侃大破。餘眾逃入新羅,被新羅收留。這個新羅,讓他有些來火。高句麗與百濟征復了,攻打新羅,都不是難事。可李治也不想打,甚至對遼東都沒有多大興趣,打下來還是叛,朝廷得不到實利,每年還要駐紮大量軍隊,耗費人力財力。

    這個高句麗半島,已經成了唐朝的雞肋,騎虎難下之局。

    丈夫不言語,武則天只好自己在心中給裴家女評價。誠實,至少比自己的兒子誠實得多。有禮教、文靜、不喜歡爭執,有可能以後對自己與丈夫也會十分孝順。家庭背景也好,河東裴已是不弱了,家裡父母親比楊家也要好,不會勢利。但缺陷就是以後可能隨兒子所欲,不指望她會像長孫皇后那樣正服進勸,也不會指望像自己一樣協助丈夫處理政事。甚至兒子真要反擊自己,也會幫助兒子。還有相貌,也是尚可的,真要是無鹽,武則天未必中意。她自己就是喜歡美好的事物,字、文、詩或者雕塑、衣服、長相好的人才,至於現在的儉樸,也是無奈之舉。怎麼辦?丈夫如此,自己不能奢侈。就是李治,也不會喜歡一個無鹽女做自己兒子的太子妃。

    但相貌肯定比崔家女略差一些。

    想到這裡,她說道:「嗯,你退下吧。」

    還要商議的。

    ………………………………

    裴家女進宮的事,很快就傳開。不過詔書未下,也不敢說兩位聖上,就因此讓她做太子妃。

    李威對此無可奈何,做不了主!

    倒是也詢問了崔家那個小娘子一些情況,得到的不多,有一個消息,讓他關注了。相貌確實很漂亮,可是李齊莊說只強不弱,不弱是真,只強未必。李威這才釋然,還以為四大美女出來了。

    其實相貌到了楊敏、狄蕙、狄好這一步,算是到了頂尖,如果再加,徐儷、自己的母親,或者長大的韋月,上官婉兒。就像後來漂亮的女明星,有人說東最美,有人說西最靚。其實各有各的好,很難說出子丑寅卯。就看各人的口味。至於什麼十大美女,美豔固然,可也有名氣。這時代亦是如此,出身好,或者有一段事蹟,後人就有了傳說,認為是美女。就像楊玉環,卻有人說,唐朝第一美女,不是楊玉環,而是歷史上韋氏的女兒李裹兒。真說起來,關公戰秦瓊,不大好比較。各個時代對美女看法不一,也未必真有了強弱之分。當然,得君王喜歡,不僅是相貌,還有會拍君王的馬屁,甚至床上有「內媚之術」。

    想通了此節,興趣大減。對一夫一妻制不忠誠,可對超級大種馬,同樣不感興趣。與自己有關係的女子,一個手的手指頭都掰不過來了。沒有必須再添加什麼,自己還想活一個七十歲八十歲。

    因此,關心了韋月的調教。這幾天看著這個小蘿莉,對上官婉兒與碧兒很親熱,似乎也很尊敬。李威還能發覺到小蘿莉骨子裡那份傲氣。畢竟還小,沒有那個城府隱飾。

    只是上官婉兒與碧兒不覺,反而很喜歡。一個上官婉兒不夠,又來了一個小月月,於是另一個小月月不安份了。整天央請李治與武則天,弄得頭痛,又寵,於是乾脆眼睛一閉,直接放在東宮。

    碧兒與上官婉兒不喜的,一來了,太子的那張大床,立即讓小公主佔去。雖沒有做什麼,抱著太子睡覺,也是一種榮譽,一種親近。但李威講的故事開始少起來。

    不是為了妹妹與上官婉兒,是為了韋月。畢竟這些故事是現代人或者歐洲的童話,思想比較開放。對妹妹是苛護,開放一些無所謂,對上官婉兒比較放心。她沒有雄厚的背景支撐野心,只能寄身於自己。但韋月不同了。

    不僅是故事講得少了,連《詩經》都少給她們讀。那也不行,裡面許多詩歌來自民間,講的是男女開放的愛情。只給她們看《周禮》《禮儀》等書,打小在培養「三從四德」,不然自己說不定以後那一天,會挨毒餅子。好在還小,如果十三四歲了,打死李威也不會讓她進入東宮的。畢竟那時候她性子定下一大半。指望象周處、姚元崇,突然在青年來個大改悔,並不會有幾人的。

    甚至只要出行,朱敬則相陪,必定將韋月帶上,讓韋月聽聽朱敬則的訓斥。有時候還在想,是不是將崇文館幾個迂闊的大儒請來,給她上些課?當然調教好了,這個小蘿莉長大後,也是自己豔福。

    ……

    九月的天氣漸漸高爽起來,天也不怎麼熱,其實朝廷困窘,這些天過得也無味。特別是中秋與重陽節,父母都為了節約,呆在宮中,沒有舉辦什麼活動,李威只好也呆在宮中。

    中秋節作罷,現在中秋節很不慎重的,重陽節卻是一大節日。

    替李威洗著身體,碧兒問道:「殿下,為什麼兩位聖上還沒有選好太子妃?」

    「這不是你關心的。」

    「奴婢,妾身,」一時半會奴婢改不過來,又說:「只是妾身出身低,很害怕未來太子妃瞧不起我。」

    「沒有誰有這膽量瞧不起你的……」李威忽然停了下來,復問:「難道是韋月說了什麼?」

    「她還小,能說什麼?殿下,你對韋良娣有些不好的成見。」

    成見?自己不這樣做,我不提,就是你們都有的受的。當然,逼得萬不得己,跑路了,就當什麼沒有發生。沒有作聲,聽碧兒繼續說下去:「只是妾身出身低,全賴殿下寵愛,得以陪伴殿下左右。可是崔家卻是名門……」

    說到這裡,嚅嚅起來。為什麼她一直支持楊敏,就是因為門楣有差別,但不那麼大,楊敏對她也十分客氣。楊敏太子妃肯定無望了,比較一下,裴家門楣高,但還沒有崔家的高。而且裴家小娘子,也認識,雖瞭解不多,可性子不是那種傲氣的人。但崔家小娘子呢?

    她倒不是吃醋,也不是不想李威好,現在的五姓七家,在百姓眼中是崑崙山,是喜馬拉雅山,只能仰望,而不能攀援。

    「傻丫頭,還有孤呢。」

    「殿下,陛下說讓妾身服侍你務需慇勤,是何意?」碧兒轉移了一個話題。主要是殿下沒有真正動自己,動了,一顆懸著的心才不會擔心。

    李威立即明白她的小心眼,呵呵樂了起來,大手伸了進去。

    「殿下,妾身這裡又長大了一起。」

    嗯,是大了一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到李威寵愛,吃的營養漸漸跟了上去,發育起來卻是很快的。只是手漸漸滑了下去,幾根疏疏的恥毛,一根隨著揉動,滑了下來,拿出來,說道:「還小啊。」

    碧兒臉紅紅的,十分動情,也難受的……

    「為什麼說還小啊。」

    又指了指,說道:「有杜鵑的長,孤就與你真正同房。」

    這些宮女沐浴不會迴避他的,太子看動了心最好,因此看到了「長度」與「密度」。所以李威感慨東宮的陰氣之盛,想到這裡,心裡說道,幸好有碧兒的小手啊,否則自己在東宮裡早就出了事。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算是逼,李治都那樣說了,如果碧兒遲遲不破身體,也不大好的。對這個悲催的年代,李威也無輒,只好做駝鳥,說道:「及笄吧。孤說過了,不能早,其實孤也很想的。」

    「嗯。」手還在動呢,肯定知道了。

    「但孤不能為了自己快樂不顧你們,這是孤的底線,到了及笄之時,孤與你們同房。」

    及笄啊,碧兒不由出了一下神,心裡說道,日子過得快一些吧,明天早上醒來,就長大一歲,那就好了……

    ………………………………

    不久,一道聖旨到了楊思儉家中。

    很低調,近乎用密旨方法宣讀的,說了楊家的過錯,楊敏的過錯,於是休掉楊敏。但聖旨有些古怪,讓楊敏為太子良媛,又不詔楊敏進入東宮。

    大約還是十分生氣。儘管是許敬宗一手弄出來的,可許敬宗大多說的是事實,辨解不了。並且從太子妃掉到良娣面子還能緩一緩,掉到了良媛,與上官婉兒、碧兒平級,大丟了顏面。甚至還不如,連東宮都不能進,只是掛了一個空名。說不定拖上兩年,又有詔書,掛職沒有了,連婚嫁的良期都耽擱了。

    但也要看。比明旨宣告天下好,這一宣告,楊家仕途基本到此結束。再說,沒有進東宮,雖然是兩位聖上在心中不大放心。可只是一個掛職,進了東宮,再遷比較困難了。說不定表現好了,兩位聖上怒氣解了下來,以後進入東宮,依然還是一個良娣。

    可隨著這道聖旨下達,太子妃終於到了決定的時候。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冊東宮 欲定未定(下)

     西北風吹來,風兒便有些肅殺。

    陣陣大雁南飛,天空卻是很高,雲兒也是很少,天還沒有冷,可一種蒼涼激壯之氣,從風裡,從雲裡,從滿野的黃色裡,一層層地透涔出來。

    楊思儉的信,便與西北風一道,從長安到了洛陽。

    信上儘是感謝之意。這會出許多百姓意料之外,外界漸漸開始對楊敏同情起來。太子妃沒有做成,卻成了一個良媛,並且連東宮都不得入。再說了,雖有些小錯,也改了過來,以前的種種是許敬宗放出的謠傳,未必是對的……

    人嘛,真正無心無肝的有幾人?總是同情弱者的。其實放出謠傳的罪盔禍首非是許敬宗,而是皇宮中某一個尊主。

    但楊思儉權謀之術,不及許敬宗,連狄仁傑也比不上。心中還是有數的。有了一層聯繫,就有了一層機會。真下了明詔,豈止是女兒無望,自家算是徹底倒下了。兩位聖上態度轉變,無疑太子做了很多努力。並且是兩位聖上多少有些不悅的時候。

    猜對了幾份。做太子嘛,巴結大臣作用很小的,得巴結父母。李治也這麼做過。看到父親對去世的母親唸唸不忘,於是花了重金修造了大慈恩寺。居然大臣還准了,李世民不以為奢侈浪費,反而高興了。

    嗯,又長進了一些。

    又有劉群、江蘿寫來的信。是燕子的事。

    九月到來,燕子要南飛,一夜過來,大小黑帶著六七隻小小黑,默不作聲飛走了。東宮本來無聊之極,這幾隻小燕子,帶來了許多歡樂。一下子許多人,特別是內宮的宮女與太監,全部感到失落萬分。杜鵑都哭了起來。

    可是兩三天後,三更時分,燕巢傳來嘰嘰喳喳地叫聲。內宮的人全部起來了,點起燈籠照,見到大小黑飛來飛去,不停地在眾人頭頂上鳴叫。沒有會鳥語,只好看著,有人立即拿食物過來喂。第二天沒有飛走,還是叫,似乎十分不安。不懂,於是詢問崇文館的學士,學士誰能懂得這個。跑過來看,也沒有看出來。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只留下兩隻小燕子在。果然李威所說,長得太胖,飛不動。大小黑無奈地將它們帶回來。鳴叫的意思,大約讓眾人善待這兩個「子女」。當然,是不是的,也沒有人搞清楚。

    一群大儒發出感慨,這對燕子真是通靈了。並且當場作出十幾首詩。

    看到這裡,李威抹了一把汗,僅是動物的本能。還來了一個作詩寫賦。事情傳了出去,可是在東宮,豈是一般人能見到的。許多文人騷客,接著寫詩,感慨萬千。

    可接下來問題來了,這段時間好些,馬上就到冬天,怎麼辦?立即寫信向李威請示。

    碧兒央請道:「殿下啊,救救它們吧。」

    「我也沒有辦法。」李威攤著手說。只是兩隻,還以為六七隻小燕子通通飛不走。不過估計很危險的。燕子遷徙是很遠的,有的飛向嶺南,有的到交趾,有的居然能飛越大海,到南洋。而且今年在此,明年在此,除非環境變得惡劣了,否則很少挪動地點。比如大小黑,能平安活下來,明年多半會回東宮重新架巢。

    它們是在嶺南過冬的,還好一些,如在南洋,其他四五隻小燕子,會很危險的。就是能飛得動也十分危險。一路之上,會有許多燕子死去,或者被其他猛禽以及動物獵殺。否則以燕子壽命長達近十年,每年能產六七隻燕子,會到處是燕子。因為這幾隻小燕子的拖累,大小黑連明年能不能平安回來,都未必可知。

    算了,幾隻小鳥。於是對碧兒說道:「你去將英兒喊來,讓她到西京,想辦法將它們抓到籠子中,放在殿內,再挖一些地蛹,或者能存活。否則天一冷,多半因為覓不到食死去。」

    碧兒覺得有些殘忍,可想了想,為了它們活下去,找英兒了。

    「通靈」的燕子,李威略略動用了一個宮女,不算為過。

    ………………………………

    休掉了楊敏,接著又下旨,讓戴至德與李敬玄赴洛。

    無他。納采必須的。

    納采時正婚使是太尉,宗正卿是副婚使,黃門侍郎引幡旗、節鉞,中書侍郎拿制書,降旨的卻是侍中,還有一大堆相關的官員。包括四方館所有外國蕃客各就各位。可三公不常設,現在就沒有太尉,連侍中有時候都省了。其實三省長官權利在漸漸分解,為使相所代替。好使喚,用時將袍子一穿就是宰相了。不用時,袍子一扒,原來是什麼官員,還是什麼官員。皇帝能抓住權。但禮制如此,怎麼辦,只有用德高望重的使相頂替。

    東都洛陽只有郝處俊與閻立本,本來姜恪也到了東都,但現在去了涼州。因此缺少了尊者,將二人從長安喊來頂替。

    其實二人一來,老百姓就知道,太子妃的事將要做出決定了。

    禮儀很多的,最苦的就是這幾個宰相,天地祖廟祭拜後,正殿奏拜。長安是太極殿,洛陽是乾元殿。拜完了,皇帝與皇后閃人。這時候天還沒有亮,到主人家又有一番禮儀。然後將使者,也就是侍中這些大佬迎進府上,宣納采制,主人再拜。

    經過好幾天折騰,到了這時候,太子妃的第一步,納采算是完成了。

    太子不會出面的,苦的是宰相等官員。但人不知魚之樂,李威認為宰相很辛苦,參與的宰相與官員呢,卻是樂在其中。這事很有臉面的,就像修史,後世算什麼,一個史書,但這時可不是什麼人能修史的。就算宰相,皇上不喜歡,都沒有這資格。

    一干官員開始佈置,到這時候,外面還不知道太子這朵花,花落誰家。直到車隊到了裴居道府上,才知道最後裴家贏得了這場角逐。

    時機又好。因為多方的因素,關中的糧價又掉了些,米價每斗只有三十文出些頭,稍差的一些粟米只有二十文,最好的江南大米,也不過四十來文。

    就連老天也似乎相助,天氣開始正常起來。雁子正在遷徙,侍衛順利在西苑捉到了一頭很漂亮的,正在休棲的大白雁。因為好奇,李威去悄悄地看了一下,這只大雁長得是很好,可關在籠子裡生生嚇壞了,一個勁地發出悲切的叫聲。官員不會顧它感受的,看到雁子長得好,說道:「大吉。」

    連李治都感到很高興。

    然後問名,納采是太尉宣的,問名卻是宗正卿宣的。主家報上自家祖上的封號與官爵。裴家名門嘛,裴居道跪答,整說了近兩個時辰。聽得一干官員心中不是滋味。自家與裴家相比,實在差得太遠。幸好還不是崔家,不然估計說的時間更長。這才報上女兒的歲數、生辰八字,又是一堆禮節。從天亮正好折騰到傍晚才結束。然後是問吉,就是對生辰八字的。對完了生辰八字,送禮通知對方,舉行奠雁禮。這就是納吉。開始納徵,送聃禮了。

    一切順利!

    但以前與楊敏時,同樣一切順利。

    再後就是請期,定婚期。

    直到此時,才出現了一些古怪,婚期定得有些長,一直到裴雨荷後年的生日之後,也就是兩年後的十月份。

    李威尋思了一下,有可能父母親對裴雨荷依然不放心,有可能是因為歲數小。總之,裴雨荷也未必肯定是太子妃,就如楊敏一樣,都臨近婚期了,突然被休。當然,地位稍稍比楊敏穩定一些。畢竟休了一次,再休第二次,也有些說不過去。

    又明白父母冊封東宮的企圖了,甚至李治讓碧兒服侍慇勤些,都是有用意的。

    畢竟自己及冠,不大婚也不大好。碧兒與上官婉兒,連韋月的冊封皆是水到渠成,沒有這回事,早遲也會冊封。但現在冊封有許多含味的,雖沒有迎娶太子妃,東宮已有妻妾。韋月與上官婉兒小些,可碧兒也有十四歲了,能夠真正陪寢。如果生了子女,地位低賤,對將來的太子妃威脅不大,甚至太子妃與良娣沒有子女,只有碧兒這個兒子,也可以將就。可進可退!

    說明這一切,在韋氏進東宮時,就想好了種種後著。

    當然,父母做這些事,肯定是滴水不漏。不過徐儷,再無機會,碧兒生下兒子,沒有威脅,可是徐儷出身很好的,長子出於她身上,東宮又是不寧。

    李威想了半天,將此中關節想通了,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立即將裴雨荷娶進東宮,沒有子女,又是不好。有子女就要那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昔日,李治廢王皇后,立武則天為皇后,李績、許敬宗、李義府說這是皇家之事,與大臣百姓無關。其實是錯的,皇家的事,怎能只是皇內部之事。那怕是李治在皇宮放一個屁,都會引起一些震動。更不要說廢立皇后了。

    因此,太子妃許多百姓在關注,又是仁太子,又是許敬宗,又是休去原太子妃。這些天,太子妃成了洛陽街頭巷尾交談的主要話題。但李威本人,卻是很淡定。

    反正是父母找太子妃,不是自己在找妻子……

    再說,兩年多時光,真的能平安渡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甜(上)

     沒有風,院子裡的樹有些蒼黃,古井上有些苔蘚,有幾隻鳥雀在樹椏上鳴叫。狄家不大,可在這個安靜的秋日裡,更有一些祥和的氣氛。看到太子來了,狄蕙狄好驚喜地迎了出來。

    自從上次以後,狄蕙與狄好見到李威時,眼神越發溫柔起來,宛若江南那些小橋碧樹間的流水,或如二月晴空的一團春雲。

    沏上了茶,狄仁傑吃的茶並不好。偶爾有一些衙門裡核定的賞賜,便留作招待客人用的。給李威沏的茶,便是如此。看著兩位少女在看書,也是一本《詩經》,女子嘛,唯求識字,不大可能做官的,所以她們讀《詩經》較多。

    隨心地談起《詩經》。

    時光卻是快的,一晃就七個多月下來了,長進了不少,可對一些上古經義,依然拿不出手。但《詩經》與《論語》兩本書尚可,主要能說出這個時代一些沒有過的見解。

    看到狄蕙在翻開的《蒹葭》上做了許多標註,問了一句:「狄蕙,你很喜歡這首詩。」

    狄蕙遲疑了一下,最後點了一下頭。這首詩很優美,只是有些淒婉,名列《秦風》,倒更似《衛風》。太子喜歡寫壯詩的,即使偶爾有清新的詩或者詩餘,可大多數隱含著雄渾之氣。擔心太子不喜。

    李威答道:「這首詩我也很喜歡。」

    不是虛言,主要更像「詩」,不像《大雅》、《頌》裡面許多詩說教意味濃厚。再說了,只是古詩,後人將它上升到戰略性的高度,但在李威心,未必有《離騷》好,更不如後來李白杜甫與李商隱等人寫的詩好。

    風格亦是如此,喜歡雄糾糾亦可,喜歡甜蜜蜜也行,沒有必要扣上大帽子。

    外面傳來說話聲,李威迎了出來。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得到李威五百緡的賞賜,周興稍稍心安。但回歸中書省重做都事了,現在朝堂有爭有斗,避免不了的,任何時間都有,可不是後來的武周王朝,風氣還是很正派的。於是看周興,眼色都有些不對,李威說眾官以商為虎,倒也未必,可周興的這些酷刑才是真正的凶虎。大家甚是不恥。

    如果得勢了,會害怕,那天說不定落在此人手中,可沒有得勢,只是一個都事,於是這種恥笑都放在臉上。周興自己以為有功,卻遭到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儘管得到了李威五百緡錢,漸漸心中又是怏怏起來。

    向狄仁傑抱怨了一下。

    狄仁傑也無奈,正好另兩個人也從南方回來,帶了口信到東宮,讓李威出來,「安慰」一下。小人是不能得罪的,這個道理還懂。對明崇儼也好,對周興也好,李威反而很客氣了。

    「殿下,臣那敢當……」跪下泣道。

    唐朝有跪禮,有伏禮,二者有區別的。比如上朝,諸臣不是站,是坐,但不是坐在胡床上,而是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屈膝於地,其實與跪無異,不過稍稍自由一些。伏禮已是一個很大的禮節了,平常卻有單腿跪禮,這是士兵之禮,要麼,彎一下腰,拱一下手,女子欠一下腰。有跪禮,那是皇帝都享受不了的,是跪父母,跪神靈。與伏看很相似,其實有很大的區別。

    李威將他扶了起來。

    心裡又誹謗一句,小人,就是小人,自己是一個太子,還不是皇帝呢,就行跪禮,以圖討自己歡心。當然,不會在嘴上說出來。三人到了客廳當中,坐下,狄好與狄蕙重新將羃羅戴上。過來重新給他們沏茶。

    李威反客為主,伸出手說道:「周都事,請。」

    「臣不敢,」很是恭遜。李威對此人更是不屑了,但如狄仁傑所說,這個小人就是不用,最好都不能得罪。因此,和顏悅色地說道:「周都事,逆賊許敬宗一案,周都事出了大力。孤心中……」

    撫了一下胸口,意思是說,你懂的。

    又說道:「周都事,你今年才三十左右,來日卻是方長。有些不公,可你再看狄寺丞……」

    並沒有多說,是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來會授他話柄。不過意思周興還是能明白。周興的不公平,還沒有狄仁傑來得不公。人脈,狄仁傑身為太子首要的幕僚,又是閻立本看好的人。出身,雖然未必是名門望族,可也是官宦人家。自己本人也是正大光明的明經及第,不是通過蔭途得以為官的。論功勞,此案中的功勞,他會佔去一大半。特別是能力!

    原先審案子很神奇,可只有大理寺內部知道。現在許敬宗一案,將他推到刀尖上了,一舉一動,許多人側目。傳揚最多的,就是前十幾天,關中漸漸平穩,但洛陽還有流民。這些流民才是真正的旱災受害者,大多數是山地,平時收成就不好,這一年更是焦土千里。於是藉著旱情重,賴在洛陽不走了。

    其實災民,大多數一起安置回去,準備明年的夏收,要播種小麥大麥的啥。但他們不回去,連地都不要了,漸漸就像流民方向發展。又因為朝廷一群人上上下下皆是心軟。李治在想辦法救災,武則天也在盡力,太子同樣在盡力,大臣更是在盡力。於是呢,掛著災民的牌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惹下的案子多了,又不大,可官員與衙役,卻不知道如何處理。最後聽說了狄仁傑的名聲後,將這些卷宗打包了,一下子送到了大理寺。真處理很容易的。偷竅扒拿了一些,依法處理就是。可沾了災民,連商事都不敢提,怕污了名聲,況且災民?微妙就微妙在此了。

    可是狄仁傑呢,將這些卷宗看完了。卻是很從容。現在有了名氣,下屬也服從指揮,調動的人更多,查案子也比以前有效率多了。然後去安排,將這些災民一起調集過來。受害者也喊了過來。洛陽的大理寺與長安的大理寺不同,它在洛陽的東城,也就是東宮的東邊。少府監、都水監、將作監、軍器監、少府寺、宗正寺等一些緊挨著在一起。

    大理寺審案很正常,可這次拉來的人太多了,一下兩三千,於是官員一起從各自的衙門裡跑出來看熱鬧。然後狄仁傑出來了,將流民與受害的百姓分成了兩撥站好,先來到災民面前,拿出一團黑乎乎的淤泥,問道:「各位,此泥臭不臭?」

    一個災民大著膽子說道:「此泥很肥。」

    「狄某隻是問你們臭不臭?」

    「有些臭。」

    「髒不髒?」

    「可沒有這泥土,那來的莊稼,」另一個災民惱惱地說道。他們家都在山陵之上,想要這樣的泥巴,都要不到呢。

    「狄某不談其他,只是問你,它髒不髒?」

    「髒。」

    「你們說你們怎麼不好,不願意返回故土。可知不知道,為了你們能過上好日子,太子每隔幾天,就去一次城外皇莊上,在這樣的泥巴裡琢磨,甚至赤腳下去察看。想辦法使莊稼多長一些出來。狄某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想的,可你們現在種種的做法,當真是沒有辦法返回去?或者能不能對得起兩位聖上,皇太子,以及眾多對你們關心的官員,為你們捐款納物的好心人?是人,要一張臉的。」

    災民臊得不能作聲。

    狄仁傑又來到百姓面前,說道:「可是你們呢,看看這些案子,儘是此雞毛蒜皮,有沒有想法。他們這些人東藏西躲,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們卻能過一個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說不定偶爾還能吃吃肉,說不定呢,看上人家的好娘子,只用少許錢就買下來。唉,怎麼辦呢,你們命好,他們是牲畜,是部曲,是賤民……」

    「別說了,」一個長者從人群中站出來,說道:「我們也有錯。」

    於是雙方皆羞愧而走。事後居然有許多百姓主動捐物幫助災民,有許多災民立即返回……

    知道皇上不高興了,否則就憑藉這一案,就能陞遷。

    不過狄仁傑官職還是一個寺丞,可風頭之勁,名望之重,一時無兩。連周興提起狄仁傑,臉上不得不露出敬重的神色。

    李威加重了一句,道:「在孤的心中……」

    要的就是這句話,心中怏怏不樂,擔了罵名,罵就罵吧,就怕太子也在罵自己。這才是出力不討好。只是五百緡錢,還是能賺到的,可這個名聲卻永遠洗不白。

    太子放在心上了,即使罵一罵,以後還會有出息。現在皇上需要李義府與許敬宗,難道將來太子不需要自己,或者另外的某某?

    很高興地離開。

    狄仁傑拱手說道:「殿下,委屈了。」

    還是不敢說,此人其實也可用,就看怎麼用。可每一次話到嘴邊都忍了下來。以太子的心性,安撫這樣的人,終是不喜的。

    李威苦笑了一下:「這就是用小人的後果。」

    君子嘛,受點委屈,會計較什麼。周興不行,受了委屈,得立即安撫。不然,他有可能就會記恨。記恨了,就會反咬。這條狗沒有許敬宗大,可是卻比許敬宗更殘忍。

    狄仁傑額首,又說道:「臣請太子前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對你說一聲。」

    「狄卿,請說。」

    狄仁傑沉思起來,唉,自己是低估了。這可怎麼辦?漸漸對太子的糖作坊進諫少了。到處都在用錢,皇莊在用,長安破案要用,捐災要用。以後天知道什麼時候又要用錢。用的還是不少,靠自己的薪水哪裡夠,難道將兩位義女賣了不成?

    但自己低估了,這一次不是錢那麼簡單,有可能會有很多很多的錢,又不知道該不該同意。

    「狄卿,有話儘管說來。」

    狄仁傑說道:「是陸馬與梁金柱二人回來了。」

    「這個孤知道的。」

    「是糖……」說完了,一臉的驚奇,一臉的猶豫不決。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甜(下)

     「什麼糖?」李威有些茫然,梁金柱與陸馬去了一趟江南。只是看看,時間尚早……

    狄仁傑從懷中拿出兩個小紙包,放在桌子上面,手一伸說道:「殿下,請看。」

    李威將紙包打開,裡面是兩種糖。一種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砂糖,但與後世有很大的不同。形狀似晶似粉,不是很齊整。顏色與白蔗糖不同,泛著青白色,倒像是蜜餞中冬瓜糖的那種顏色,白中泛青,白砂糖不似,白玉倒是很似。其實看到這種糖,李威已經大約明白一些。

    陸馬與梁金柱到江南去了,有可能事情辦得差不多。但終是忍不住,正好江南的甘蔗也成熟了,於是讓親信調試了一下。現在的甘蔗糖份沒有經過冬天寒冷的凍漿過程。因此,顏色變成了青白色。但這種顏色與形狀,與現在的某些「糖」相比,已是十分喜人。第二包則是冰糖,塊有些大,倒像一些冰柱。也是因為時間早,透明有了,又隱隱泛著青色。

    歷史知道得不多,可似乎知道,這一種蔗糖是明朝一個很重要的產業,甚至大量出口。當然了,朝廷獲利不是很大的,明朝的經濟也是不可取的,似乎民間很富,可國家卻很困窘。知道得不多,也不是很贊成。百姓要有錢,國家也要有錢,兩者結合,相互推動,良性循環,才是最好的經濟模式。不過這種糖出來了,未必放在後世,會讓百姓多注意。可放在了這個年代了……

    還有工藝的調試,他也是不知。可轉念一想釋然,李世民從天竺得到了蔗糖之法,並沒有將它當作「國有企業」來經營的,而是分頒了天下。會的工匠卻有不少,地位又低。梁陸二人領著自己的命令,尋找一些匠人,還是容易的。這個方法只是調製,並沒有幾百道複雜的工藝。研究卻是不很難的。

    看到狄蕙與狄好二人也伸頭在看,說道:「嘗嘗。」

    兩個女子嘗了嘗,說道:「好甜。」

    「甜嘛?」李威說完了,放了一些砂糖在嘴邊也嘗了一口。不是很甜,但比現在的蔗糖甜多了。嘗完了,問道:「狄卿,為何不樂?」

    「殿下,這是你的經營……」

    狄仁傑欲言欲止。

    漸漸也看開了一些,太子將奶糖作坊先寄於江家名下,然後寄於劉家名下,這種糖又寄於梁陸二人名下。都不會引起什麼爭議。但他們終是知道內情的。

    可是太子有了錢,確實能做很多的事,事實這段時間已經花了許多錢。沒有了錢,一些事就辦不起來。其實論到錢,在狄仁傑心中有一個奶糖作坊足夠了。也曾用籌細細算過,當然,是偷偷地關在書房裡算的,畢竟算錢,可是很不好的。

    作坊生意好,多半是商人巴結的,又因為太子似乎在有意撥高商人地位,一些商人心中就感了恩。於是呢,不顧會不會賠本經營,大肆進貨,因此現在洛陽有許多店舖裡在賣奶糖,甚至江南江陵太原,熱度總會要消失的。可這種事物,因為推廣的人多了,各地銷路漸漸打開。特別是天又冷了,便於運輸保存,生意只會上升,卻不會下降。一月的收益最少在三千緡以上。

    心中又誹謗了一下,不是忌諱,就憑藉這個作坊,太子不出兩三年,也是一個大富商了。

    要錢嘛,有了這個作坊足矣。

    可現在又有了兩種新糖,原來只是看看,看到了,非常好。而且隱隱地感到,新糖因為保管容易,不是奶糖了,所產生的效益,無法估算了。雖然太子說了會帶一個頭,上一半稅給朝廷,甚至太子說的,十年之後,能為國家每年帶來幾十萬緡錢的稅,都不算困難。可剩下的盈利,卻全進了太子的腰包。

    有了一萬兩萬緡錢調動也就算了,有了幾十萬緡錢調動,這算什麼?難道將皇宮中從上到下,全部買動過來?事情傳了出去,會給天下帶來什麼樣的風氣?

    好處很多,錢越多,能做的事越多。壞處更多,對天下的風氣影響深遠。再說太子都在暗中經營,那麼官員呢?如果所有官員都開始經營,民如何爭過官?

    許敬宗的案子那麼隱秘,居然讓他一眼,就看出端倪,可面對這件事,卻不知何去何從。

    李威笑了笑道:「此法不可開,狄卿,一旦他日孤得逞,將會全部交給戶部。」

    一旦交給了朝廷,變成了官辦,效率低下可想而知的。當然了,做了皇帝了,再經商,不用狄仁傑說,李威自己也感到怪怪的。不過做皇帝麼……

    ………………………………

    錢是越多越好的,但有些,連狄仁傑都不能向他全部說出來。

    秋天就深了,應當說初冬來臨。

    陸馬與梁金柱來了又去了。帶走了不少錢,一萬多緡,其中包括李威將作坊裡僅存的七千多緡錢,以及他們自己湊出來的部分錢。畢竟季節有些短了,從甘蔗收下來,到下窖經過寒氣浸逼,江南的天氣又暖和,卻到臘月,才能真正的動工。然後到了二三月之季,甘蔗又保存不住了。就是說,三月時間,也能通過便賣流動一些資金出來。可原始的資金,卻是多多益善的。

    不僅僅是如此,糖一出,又要牽涉到了多方的利益。陸馬與梁金柱是過江龍,是一條真龍,可李威卻不好出面。單靠陸梁二人,龍不談了,去了江南,蟲都不是。

    因此,在他們離開時,李威與他們交談了一下,務必如此如此……

    其實還是一個開始,最好是嶺南,嶺南的甘蔗會更甜,又有大食商人,賺外國人的錢,李威是最感興趣的。大食有許多金銀的,這最好……

    這個動作不小,但現在依然沒有幾個人知道。

    繼續關注著太子的親事。

    裴家的人心思略定,但卻存在一些的可能。太子終是要及冠了,東宮冊立了三位。但這三位,偏偏如此奇怪。兩個小姑娘不提了,那個江碧兒,地位過於低賤。與皇家的血統很不相符的。

    其實很讓人回味的。

    或者這時候崔家如果將女兒塞入東宮做良娣,那又會如何?兩位聖上一定會高興的,如果好,說不定又能在裴家女兒之前會有子女,或者會不會以此為貴?但崔家會不會同意,大約崔挹都會同意的,可崔家的長老們未必會同意。

    還有,徐家的女子,楊家的女子。徐家的女子,可能性會很小,可也未必。畢竟當年徐惠與武則天關係卻是十分融洽。看著崔挹每天拉著苦瓜臉,大家有些想笑。

    但主要是太子,名聲確實很好,種種的事,翻看史書,也是很難得。於是吃起香來……這是自家女兒略略有些劣勢,不然說不定也想插上那麼一腿。

    ………………………………

    「殿下,穿上吧。」

    碧兒拿過來一件錦袍。衣服倒是不愁的,狄家二女都替他繡了好幾件袍子,裴家的女兒也開始替他織衣服。楊敏不在,否則衣服更多。但袍子還是狄蕙與狄好織得好。

    只是圖案有些鮮豔。

    但幾個少女皆嘻嘻地笑,婉兒說道:「好看。」

    韋月點頭,因為李威管得緊,有些懼怕。

    「我也要。」李令月說道。

    李威將長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於是將李令月裹了起來。李令月高興地忸動著,鬧了好一會兒,才將長袍還給了大哥。這才離開。今天大家一起要去皇莊。

    到了十月了,洛水小了一些,天不算冷。於是將山溪引走,開始抽沼澤的水。

    到了皇莊,李治與武則天先後下了車輦,其他官員一起下來。重視農業嘛,不過有幾人是真心的,不得而知了。唯獨一點,現在許多人在看《齊民要術》。

    雇了許多農夫。同時調來了許多水車,其中有一些是新造出來的多軸水車。抽水的速度引起許多農民觀看。一起詢問怎麼做,一些官員,並沒有保密,將結構說了出來。不過呢,它不像江東犁,是籍田祭上的作品。又不完全是皇太子想出來的,想要推廣,速度會非常慢的。可有,總比沒有好。

    李治也興致勃勃地過來,說道:「這個水車倒是快的。」

    又誇獎了一些官員,給了一些賞賜。但聽到水車出現的經過,不經意地又看了看兒子一眼。李威裝作沒有看到,只是他的想法,想將水引到高處,「想出來」卻是一些官員「想出來」的,與自己關係不大。

    不過現在李治經常關注,李威估計父親怕自己又弄什麼妖蛾子,或者呆在皇宮也悶得慌,有了一樣新事物,亦可經常出來解悶,於是皇莊的事,自己漸漸卻成了配角。

    好處卻很多,皇帝關注的東西,誰敢怠慢。就像抽水,這一排水車排開,足有四百多部,壯觀無比。不是父親出面,自己能弄來一百部水車,就算不錯的了。

    動用的役夫更為可觀,前後聚集在這裡,足有兩千多人。但皇帝仁愛嘛,這些役夫都給糧食與布匹的。可是朝廷國庫裡沒有支出來,沒有辦法,李威只好自掏腰包。

    狄仁傑與魏元忠聽了後大笑。

    這對父子,卻是很像的。但對偉大吝嗇的陛下,兩人十分贊成。皇太子馬上又有新糖,錢不知多少,這是在替國庫節省。實際上呢,已經替國庫省下許多。如果不是李威出現,關中的糧食,朝廷也不會讓它漲到每斗八十文、一百文。必須自救,一救,會有很多花費。也許今年能熬過來,可國庫越來越空,最後如果再來個什麼災情的,國庫真空了,只好任它漲了。會出現一百文,兩百文,然後真正開始無數人餓死。

    李威想法不一樣,這幾年會好一些,父親身體尚可,母親也有些困窘。一旦父親身體不好了,母親才會真正有什麼想法,那時候自己就成長了一些,就有狄仁傑相助,對決……結果……

    思付了一下,還是逃路的好。逃跑也不能兩手空空逃路的。再說,局面未必會很糟糕,有錢了,可以辦很多事,將局面挽回,錢需要很多的。看吧,明年棉花推廣未必有那麼順利,如果自己一次交五萬十萬緡錢給母親,母親會如何想?

    母親認為自己好兒子了,相安無事了。

    不過老子要來搶,也不是壞事。

    水越抽越低,有的地方,都有魚兒在跳出來。但是不能捉的,不但不能捉,明年春天還會放養魚苗。民夫們開始大動作了。將灘塗上的泥巴,挑到淺水處,填平整,再填出一些田壟,這是要種慈姑、荸薺、芋頭、茭白的。地有些瘠,但這沒有關係,一旦這裡養上大量的牲畜,肥料不但餵魚,也在滋養這些地。再說,原來的淤泥卻是很肥的。

    灘塗上的泥土漸漸少了,卻將蘆葦地挖上來,填上。早先山坡也整理過了,從山腰處整出一條條小溝,一節節將水引到山頂,抽了幾次水,坡泥都有些潮濕。

    「殿下,所需錢太多。」朱敬則低聲說道。

    陛下要搶兒子的功勞,朱敬則不好說什麼,只是害怕連陛下也是為了粉飾政績,這樣做了,下面官員紛紛效仿,未必辦了好事,卻成了壞事。用費朱敬則不知,可僅看到為了整理這片沼澤,所動用的人力物力,費用也不會很少。

    只是幾百畝的地如此了,天下有多少畝類似的地?一一這樣做,國家稅務兩年不動,也未必夠。倒是高梁,他十分同意的,沒有驚動任何人,但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

    李威也是苦笑,他都想潤物無聲,做到成效,可現在如此……恐怕許多官員都是這樣的想法,對它成效都十分懷疑,費用又高。也低聲說道:「看吧,它只是一種思維,一種思想。只要大家看到了,有錢會有有錢的改造方式,沒有錢,會有沒有錢的改造方式。如果你看不慣,到有成效時,或可以進諫。」

    別總是諫我,作為補闕,父母親做得不好的地方,同樣可以進諫。

    不過終是農業,官員不是很反感。就算費用多些,也不會有一次籍田祭所費多。還有許多官員心裡面更清楚,費用並不是從庫裡撥的。是用的皇帝的錢,或者皇后拿出的積蓄,不得而知了。想諫,都無從諫起。

    走了一會兒,李令月新鮮勁很容易過的,說道:「大哥,駝駝。」

    說完了,歡樂地伸出來小手。

    「月兒,不得無禮,」武則天坐在一塊石頭上,隔著羃羅威嚴地喝道。

    李令月不是很怕,眼睛珠一轉,跑過去,藉著石頭,一下子趴在武則天后背上,咯咯直樂。

    「下來,」武則天說。

    李治卻只是笑,樣子反而十分高興。

    小公主啊!大臣一個個直搖頭。

    就在這時候,一個戶部的官員跑過來,說道:「陛下,有兩名商人上了一道古怪的奏摺,並且還有一樣東西。」

    「商人?」李治皺了一下眉頭,雖然這一次商人幫了很大的忙,可對商人,卻是有些不大感冒的。但還是將奏摺打開了,看了看,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說了一句:「不錯嘛,很甜。」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7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威小辨 成人事儀

     大臣不會意,奏摺,就是上疏,或者好,或者不好,為什麼說很甜。但李治已經將奏摺扔給了閻立本,傳了下去。

    奏摺寫得不好,無論陸馬或者梁金柱,能將意思寫明白就可了,更不要說什麼韻對。基本半文半白寫的,大約意思呢,是自感兩位聖上大義,僥倖捐了一些善款,沒有想到能在皇宮設宴相待。這是修了幾輩子德才能得到的榮譽。反正吹牛拍馬的話,說了一千多字之後,才漸漸進入正題。受了恩寵,腦袋靈光都好使喚了,見到了太子糖,又想到了兩位聖上的春風化雨,於是想到了一條新糖的製作方法。兩人跑到江南試驗了一下,試驗的結果很滿意。可這一切功勞,卻是兩位聖上的。

    寫得沒有多大水平,怎麼看怎麼與兩位聖上有任何關係。不過兩個商人,大約沒有見過世面,確實因為皇宮設宴款待,感動了。於是做出下面的事。上奏了,說到新糖前古未有,所獲利會很豐。但功德卻是來自兩位聖上的啟發,臣民不敢私吞,進諫讓官員設吏,上繳一半的稅務,以示感謝朝廷。

    商人主動交稅,還交一半的稅,可以說是大唐前所未有,所以李治說好甜。

    大約看到皇上高興了,戶部的官員遞過來兩個小罈子,將罈子打開,說道:「陛下,是很甜,你看看。」

    比上次李威看的糖並不好些。想要好,要等一兩個月,寒冬到了江南,才能看到真正的好糖。不過這份晶瑩剔透,還是讓眾人眼睛為之一亮。戶部的官員已經嘗過,因此李治揀了一塊嘗了一下,又道:「好甜。」

    李令月一下子從武則天后背上爬起來,罈子有些大,於是伸出小手抓,一邊往嘴裡塞,說道:「好吃,大哥,比你那個糖好吃。」

    李治看到大家都有些感興趣,於是一人分了一些。

    未必能看中這一半的稅,當然,蝨子小了也是肉。康熙那個永不加稅多是假的,李治繼位後,真沒有加過什麼稅。於是國庫一天天窮,最後應籌不開,連高利貸都出來了。也是無奈之舉。不過總的來說,其他的稅務並沒有增加。也未必能看得多重,能收多少稅?但心意與象徵意味很重,奏摺兩人實在沒有水平,怎麼寫,怎麼說好話,也不像是通過自己與妻子仁德,想出來的,但是感謝的,自己仁政到了讓輕義重利的商人,都主動交稅了……

    很有臉面的。

    天下的商人都有這個自覺……當然只是想一想。

    果然很甜,但有人說話了,朱敬則持著牙笏走了過來,說道:「陛下,臣感到非但不甜,卻是很苦。」

    直臣嘛,李威有時候感到無奈,李治亦是如此,掃興的事,他們時常做的。卻不知道,只是出來看看皇莊,他帶牙笏出來做什麼,李治還無可奈何地問:「朱卿,為何?」

    「臣以為他們感謝朝廷,上貢稅務,亦是一片純心。可臣怕此舉一開,朝廷終有好事之輩,開與民爭利之舉。又非是純心,如此二人,得到陛下首肯,牽掛陛下名義,有非常之舉,未是善舉。就是此時無他雜心,時日一久,終是爭利之輩,忽悟此節,大為不好。」

    狄仁傑忽然微笑。

    李威出餿主意,他就在旁邊聆聽,到了江南了,是一條小蟲子。而且江南人與山東人一樣,以為是漢人正統,很是看不起關中河南這些人的,特別是士族。血種不純嘛。

    所以及時上書,本來上交一半稅務,就是太子所為。但將功勞往兩位聖上推,推得皇上開心了,不免下旨宣獎一番。有了聖旨,可以掛著羊頭賣狗肉了。地方上有些經營蔗糖的大戶就不能欺壓。又因為今天進獻糖,以後還進獻不停。是皇帝與皇后都喜歡吃的糖,好了,這等於是廣告,現在還沒有這個概念,估計若有,皇帝開一個口,說一句好,有可能價值一萬緡錢。

    說得狄仁傑先是愕然,然後只顧著搖頭了。兩個商人都如同醍醐灌頂,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但狄仁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銷量越大,太子所得會很豐厚。當然朱陸二人會分一些,但大頭肯定是太子所得。技術是太子出的,本錢太子出得也最多。有可能以後太子還會關照。但是呢,說來說去,朝廷得利最多的。

    畢竟一半。剩下一半要拋去各種成本,還要交一些輕微的雜稅。

    似乎更多的是為了國家,狄仁傑所以就想不明白,該不該反對。這個朱敬則,居然能看到其中一些關節,很不易。

    對太子的行為,沒有反對就不錯了,更不會談上什麼支持。說著,看著李威,又笑了起來。

    李威讓狄仁傑笑得啼笑皆非,當然,不能讓大朱同志壞了好事,走了上去,說道:「朱補闕,大是不妥,父皇,且聽兒臣一言。比如捐助,此次捐助災民的善男女不計其數。卻也救活了許多災民。此是大善舉。但捐也有捐的不同,家有十緡者捐出五六緡大是不易,家有萬緡者,捐出一千緡,只是小善。」

    這個道理好懂的,眾臣點頭。

    李威又說道:「徵稅亦是如此。國家稅務,主要取自於農民,當然,是為了取重農輕商之大義。可是農民呢,本身負擔很重,卻要徵去大量的稅務,於是生活更是困窘。這不是成了獎勵,而是一種負擔。但商賈呢,一人一年收益,是農民千人萬人的收益。朝廷卻不去徵收任何稅務。兒臣想不明白。為什麼富人的稅不征,偏要征窮人的稅。結果窮人越來越窮,富人越來越富。有了災害,窮人不得不賣兒賣女,賣田賣地,得以度活。長久下去,皆是佃農,皆是部曲。民不聊生,國家失去了這一基層農民,又無稅可征。國窮民貧,只是少數人有了財帛,張角陳勝之流,不遠矣。」

    李威說得有些誇張,可也不無道理。侵吞到最後,早遲會有這個局面。李治對未來的後繼人有選擇,真要對李威不滿意,還有幾個兒子可作參考。不過真的發生陳勝張角,那麼意味著是整個朝代的瓦解。

    千世萬世,不可想,但總想來個十世二十世的。

    朱敬則皺了下眉頭,道:「殿下,不能混淆,侵併之事,只可以王化治之。卻不可以與重利混為一舉。」

    「朱補闕,王化乃是國家之本,但以儒家治國,卻用律法懲之兇徒。非是儒家之舉也,乃法家本義。何也?一些凶人,儒家王化,已是對牛兒彈琴了,對樹兒高歌了。如果不是將士奮勇,請問,朱先生,對吐蕃,對高麗,對突厥,能不能王化治之。或者請幾位大儒手持一本九經正義,前去宣讀,然後萬國來朝?」

    文臣皆皺眉頭,不過武將出身的官員皆是竅笑。

    「固然以將士征之,亦以王化教化,此乃真正對蕃外化邦之根本。殿下,重商重武,此苗頭不可興也。臣聽聯殿下今天一番議論,甚是憂慮。」

    這倒是主流想法。朝廷對各個蕃胡,也主動攻打的,但攻打後,還是讓他們來朝臣服為主。然後下嫁公主,送書籍,送工匠,讓他們「王化」,大多數時候,對大一統確實有幫助,可對有些蕃胡,卻是養虎為患。

    但李威不敢對這個命題深說,再說,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要說父親會惱羞成怒,陪行前來皇莊的官員當中,就有許多是胡臣胡將。所以朱敬則提及於此,李威只好話題一轉,說道:「王化固然是國家之本,然而治國雜以法家,治番雜以兵家,同樣是立國之本。」

    說得極其婉轉,可有的大儒不住的搖頭。雜以法家,只能放在心中,大臣也許能說,可作為皇太子,連說都不可。李威看著他們表情,更是苦悶,這是主動交稅,還掛了一些大義的神馬,為什麼如此之難?

    又說道:「什麼王化,兒臣不知。什麼大義,兒臣不知。兒臣心中只知道百姓過得好,就是王化大義,過得不好,就是所謂的王化,亦不是王化。有錢的戶家不去徵稅,富的越富。窮苦的百姓卻去徵稅,窮的越窮。每戶人家多征一石稅,一年之中,總有一些地區收成不好,就會有許多人家賣兒賣女,流離失所,或者賣地於大戶人家,以求苟活。少征一石糧食稅務,就能多活多少百姓,多少人家團聚。或者富裕人家少了一份吞併的機會,或者少了一份用錢買良家子為奴婢的樂趣,或者少了孌童。朱先生,或者你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這又是一理,朱敬則有些不好回答了。

    李威又說道:「兒臣也知道,國家以儒治國,以仁治國,乃立國之本。可是徵稅,非是獎勵,何懼之有。懼的是騷擾天下,每征一樣稅種,牽扯卻是士大夫與權貴許多利益。所以國家不征。但太宗皇帝說過,民能載舟,亦能覆舟,此民非是士大夫也,乃是千萬貧苦的百姓。至少兒臣不知陳勝吳廣張角之流,是謂何士大夫也?然梁陸二人之舉,誠敢父皇母后大義,主動貢稅,此糖只此一家,別無瓜葛,何擾之有。如若為天下商賈做一榜樣,一年國家能得多少稅務,就能免去多少百姓稅務。至少兒臣聽聞朝廷謀利利貸之舉……父皇請三思。」

    朱敬則嘆息道:「殿下仁愛之心,臣欽佩。只是此舉一開,非是殿下所想的那樣……」

    可是朱敬則卻沒有李威的理由充分,因此辨解不得。

    李治不置與否,扭過頭,看著閻立本與郝處俊問道:「郝卿,閻卿,你們意下如何?」

    還是很心動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之貴。兒子說得對,如果有錢了,何必放高利貸。只是徵稅嘛,再說又是主動交稅,代表的也只是獨此一家。比放高利貸名義總是好聽一些。

    或者有一個十家八家的,主動交稅,連斂財的高利貸都省去了。

    郝處俊也是沉吟,其實都是心動,不知道獲利多少,有比無好,太子剛才說的一番話,又很有道理。天大地大,人命最大。但有了商人二字,任何人都不敢開口。越是清流,越不敢開口。最後慢慢地回答道:「此例可開一次,但亦僅此一次。聖上下旨優獎一番,至於官爵則不可能授。」

    朱敬則嘆道:「只怕此例一開,就非此一次。」

    李威心中竊笑,當然不會僅此一次了,有了此例對比,以後就會好辦得多。但沒有想到會遭遇到朱敬則如此強硬的阻攔,連吃在嘴裡的糖都不甜了,帶著深深的苦澀。

    當然,李治也很苦,讓大朱掃了興。

    ………………………………

    但糖的事,終於在京城流傳開來,聽聞江南出了一種好糖,比太子糖更好。

    其實兩種不同而語的,砂糖不僅是作於零食的,用場更多,用量更大。李威也不會說,於是眾人翹首以待,這一點略略沒有讓李威失望。

    就到了十月末,加冠禮。

    很繁瑣,這一次李威沒有逃過,禮必躬親,一天折騰下來,兩條腿都軟了。

    「來,替孤捶捶背吧,」李威無力地趴在床上。床上很暖和,蓋的沒有棉被,但有細毾、毛罽、氍毹,比棉被保暖性不差一些。只是老百姓會不會用得起,不得而知了。身上也有許多皮製的袍裳,倒不會凍著。

    幾雙小手伸了過來,連韋月也在看著碧兒,用小錘頭擂著。技巧是沒有的,力氣更是沒有力,不會痛,也許正好敲到穴位上了,也很舒服。李令月坐在床頭嘻嘻地笑。

    「弘兒,你倒也有憊懶的一面。」

    李威一下子跳起來,說道:「參見母后。」

    然後用眼睛瞟著旁邊的太監,武則天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怪他們,是本宮不讓他們通報的。自家人,通報什麼,非要生疏不可?」

    「是。」

    「你們且出去。」

    連李令月都讓武則天攆出去了,武則天才說道:「本宮已經運來了棉花種籽。」

    「恭喜母后,此舉善莫大矣,千家萬戶以後身穿暖衣,床蓋暖被,將會對母后感謝萬分。」

    「休得虛言,本宮只是很擔心。」

    「勿用,母后敬請放心,兒臣會全力相助。」

    「成更好,不成本宮無可奈何。只是本宮也想百姓好些。」

    「母后仁愛,兒臣一切皆是學習母后的。」

    「你這個孩子,病了一場後,心思重了,嘴也滑了。」

    不知是誇獎,或者是諷刺,生生讓李威不知如何回答。

    武則天又說道:「但本宮前來,是有事與你要談的。」

    「請母后指示。」

    「你終於成人了。」

    「兒臣在母后面前,永遠還是一個孩子。」說著要拉武則天的手。

    武則天則將手縮回去,說道:「不可再拉,你成人了,需要注意一些的。」

    李威無語了,難道母親也會害臊?武則天又說道:「但有些事本宮一直放在心間,想說,沒有說出口。」

    「母后指示。」

    「江碧兒,至今還是一個雲英之身,是吧?」

    「是,」終於明白了,母親這是擔心自己「不正常」,說道:「母后,非是兒臣之故……只是碧兒年太小,兒臣病一直沒有康復。因此,兒臣也向碧兒說過,等她及笄之後,那時候兒臣病更痊癒一些。才是同寢之時。再說,父皇春秋正盛,雖然也有頑症纏身,不是有母后在旁協助嗎。兒臣的子嗣倒是不急。」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於是暗示一句道:「豈止是父皇,就是兒臣他日,只要母后在人間一天,兒臣也會請母后協助一天。母后英明聰慧,豈是民間市井坊民能得知的。就是朝中宰相大臣,都不及母后萬一。」

    不過對這個兒子忽冷忽熱,武則天終不大相信。只能說比以前好些,小「陰刀子」使個不停,但也學會了安慰哄騙自己。略略有些進步了。可是棉花,自己想立功,卻需要兒子的。

    「你不要哄本宮開心了,有了心,本宮終是看到的。但東宮之中,沒有子嗣,少了許多樂趣。其實本宮年已近花甲,也想抱抱孫子。」

    李威不由抬起了頭。

    自己這個母親想抱孫子,好事啊好事。不怕她想抱孫子,就怕她殺孫子。但這個孫子怎麼抱,遲疑地說道:「碧兒終是小了些。並且兒臣看母后,花甲不是,卻多似三十才略略出頭。」

    「三十那有本宮活的,」武則天抑頭說道,但臉上帶著笑意,對容貌還是很自矜的,又說道:「其實碧兒十四歲,不小了。」

    李威不知如何說,讓碧兒同房,還想碧兒生小孩子,看了看外面碧兒的身影,很是無奈,試探地問了一句:「那麼狄仁傑的兩位女兒呢?」

    與碧兒同房,有些罪惡感的,但與狄蕙狄好二人同房,肯定沒有罪惡感。再說,母親說自己成人了,就要做成人要「做的事」,其實有時候自己身體也會燥動的。但多年的教養,還沒有讓他會飢不擇食。

    「不行,你是太子,國家儲君,她們是什麼人?且不說東宮的長孫長公主,就是以後,她們進東宮,本宮都在思考當中。」武則天斷然拒絕。碧兒生孩子,雖然出身低了些,又不想做皇太孫的,終是一個良家女,其祖父還是一個小官吏,勉強能拿出手。狄仁傑那兩個義女是什麼身份!

    李威又不知說什麼好。倒是有一個好消息,對狄蕙狄好進東宮,沒有那麼排斥,只是要等,等到自己有子女,甚至有可能要與太子妃大婚過後。不過碧兒……

    但聽到母親話鋒一轉,說道:「是小了些。」

    「是啊。」

    「這樣吧,本宮過幾天在宮裡看看有什麼樣的宮女是出自良家子的,品行端良,將她送到東宮來,做一個良媛。」

    「不可,」李威立即說道。再送,自己牽涉的女子未免太多了些,這不算,反正自己後宮是賴不掉了。就是少,以後十個二十個,恐怕是「起步價」。當然,這要順利過渡,如果這個母親一心想到女皇,什麼都不談。但這個女子是不能收的,她安排的人,天知道,是不是母親派過來的耳目。本來自己做的一切,就不大保密了。再有一個耳目,一舉一動,放在這個母親眼中,萬一了,連跑路都休想了,只能束手就擒。

    「為何不可?」

    「母后,兒臣還是選碧兒吧。舊人兒臣看得舒服些。」

    武則天也沒有勉強,說道:「將江碧兒與小公主傳進來。」

    兩人進來,武則天對李令月說道:「月兒,聽說你天天纏著你大哥睡覺?」

    「是啊,母后,大哥身上很暖和。」

    「這可是不行的,你大哥及冠了,陪寢的需是妻妾。」

    「為什麼?」

    「你大哥大了,需有子嗣。」

    「那我天天陪寢,為什麼沒有子嗣?」

    李威與江碧兒目瞪口呆,武則天也是語塞,再聰明,不能向蛋大的女兒解釋,此陪寢非是彼陪寢。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8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美髮簪 再度監國

     無可奈何了,武則天也不是神人,普通中國家長的一套使了出來,叱咤道:「去,胡說什麼,再胡說,你以後東宮都不要來了。」

    「為什麼?」李令月問了一句,可看到母親臉上都掛起了寒霜,立即退下去。

    武則天將臉一扭,看著李威,說道:「看看,都你妹妹寵成什麼樣子?」

    李威只是低頭竊笑,論寵,你們都差不多,不過母親這一句話,都不是太生氣。薑還是老的辣,劉仁軌說了一句,上屋抽梯,人小力大,確實從某種意義上,緩和不少自己與父母的關係。但這個生理衛生的知識,呵呵,不要說自己小妹,就是上官婉兒這麼聰明,也是一知半解。

    小孩子的話,別當真。但看到母親盯著了碧兒,立即說道:「兒臣都想起了一件事。」

    「說說。」武則天對自己這個長子,從來就沒有小看過。

    計謀不算太高,可性格絕沒有像表面那樣仁厚什麼的神馬。當然這些小計策在武則天眼裡很幼稚的,但不同了,自己得到的只有丈夫的寵愛,大義,卻什麼沒有佔到。

    不過兒子病後,某些方面不及以前,然而卻讓她摸不透了,摸不透,反而讓她感到害怕。

    所以現在很古怪,李威很害怕自己這個母親,母親卻有些也害怕他。當然了,現在母子二人,局面都不大好,暫時算聯手。但不能不承認李治的三國政策,收到了效果。

    李威說道:「母后,兒臣與魏元忠曾經談過。天下以丁攤稅,貧者日貧,富者日富。可是以地攤稅,要麼動用免稅的田地大戶,否則還是在原來攤稅的薄戶上徵稅。沒有收效,天下反而洶洶。」

    武則天額首。

    知道,都知道。但不能動,從朝中官員,到宗室子弟,都是這一政策的受益者。如果一動,震盪的是整個國家精英集團,引發的後果,誰也承受不起。不算很複雜的道理。只是李威一直不知。

    李威繼續說道:「可是草棉這一事物,我們華夏千古罕有,又是母后引了進來,與世家與官宦與庶族,皆無半點關係。母后,兒臣想過了,是不是可能這樣做一做?凡種植棉花者,皆以地入稅,做一個草制。百姓願意引進,削去丁稅,攤於地稅。無有免稅與不免稅之分。用此來減少田地吞併加重的現象。」

    「不妥,棉花普及,興盛天下,是謂桑麻,這樣做,卻與商人無異。動革一次,天下震盪一次,」武則天立即否決。做為大義,棉花足夠了,當然,這個前提,得有兒子所說的產量,如果像嶺南或者西域那樣的產量,連引進都不必了。但如兒子所說,從攤丁入稅變成了攤地入稅,那怕只是用棉花開一個頭,爭議都會很多。不要說自己了,就是丈夫,未必敢惹起這個麻煩。

    兒子為什麼要這麼說,說完了,遲疑地看著李威。

    「母后,以地入稅,還可能防止吞併現象,否則不久,為害則大。現在挽救,並不為晚,等到子孫挽救時,恐已來不及。又是自棉花入手,就是有爭議,不會很大。其實有一些大戶開明人士,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一旦實行,百姓稱讚,許多大臣稱讚,主要是以後史書會銘載此事,大書特書。母后請三思。」

    其實現在的已經有了義倉稅,就是一種地稅,不過是地方設置的,與常平倉性質相彷彿,與國家正式的稅務無關。主要牽動很大,知道這個弊端,卻沒有人敢提出改革。後來唐朝有了兩稅法,很先進,可是那時候……

    對這段歷史知道得不清楚,李威並沒有多想,只想提出這件事,岔開母親的注意。

    否則怎麼辦呢?

    或者聽從母親的安排,調一名宮女過來陪寢,或者與碧兒陪寢。李威也是很無奈的。

    「本宮再思考一下。」史書的記載,與子孫,多少打動了武則天,就是以後登基的皇帝不是這個長子,也會是其他的兒子,當然,也是她的子孫。

    ………………………………

    「你也瘦了?」李威問了一句。

    很是幽怨地看了李威一眼。李威過得卻很好,心一寬體就胖了。未必能有多寬,可這段時間,許敬宗一死,朝中清臣為主流,對李威都有好感。於是全部清靜下來。只是修復與父母親的關係,皇家親情很薄的。李威那些招數,父母不大相信。

    可有一些好處,父母親也要名的,李威似乎一些做法,正在給他們「名」,於是關係變得似乎融洽起來。

    不那麼擔心,天天鍛鍊的好處顯現出來,李威原來瘦成的尖嘴猴腮,開始豐滿,人便變得很俊朗。對徐儷的幽怨,李威只是笑。情意談不上有多少,但沒有多少壞感。至少在心理上,比對裴雨荷更不排斥一些。也很無語的,婚事,他只能做一些努力,卻沒有任何發言權的。

    徐儷將包袱打開,裡面很多衣服,卻很老實地答道:「大多數是妾身縫製的,有的請人來指教了。」

    又是許多袍子。

    徐儷要打開,李威用手將她的手拿下來,說道:「不用看了,心意盡到即可,其實孤還想與你對一對對句。」

    「妾身又對不過你。」

    「不用比孤強的,心意是放在心裡面的,不用是衣服,不用是詩句,心意到了,就能看到。」

    「嗯。」

    「但你要回去了,這樣,是很不好的。」

    狄好與狄蕙二人聽了,低下頭笑。見不到了太子,又很是擔心,於是來到狄仁傑的府上,狄仁傑啼笑皆非,又不知太子如何想,便做了引見。當然,環境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

    兩個少女出身低,要求不高,能進入東宮很心滿意足了。但徐儷出身卻是很好的,因為韋家女的加入,太子妃徐儷倒沒有想過,可是良娣嘛,總會想一想的。但就那一個良娣了,太子對楊敏藕斷絲連,還有崔家的女子,「動向不明」,兩位聖上又不喜。聽了太子的話,徐儷頭低了下去,臉色灰暗一片。

    李威又說道:「只是名份而己。孤不知道,你是陪伴孤,還是陪伴孤的名份?」

    「妾身要陪伴你。」

    「那就是了,可你呆在東都日久,非議就會越多,卻是不妙,」李威也認為不對的,可事實證明觀念不一樣,想法便不一樣。狄仁傑的方法很愚昧殘酷,但確實對狄蕙與狄好有幫助,至少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在母親心中,對狄蕙二人不是那麼排斥。或者裴家,亦是如此,否則父母最後不會選作裴雨荷作為未來的太子妃,固然正是這種保守的風氣,才是決定性的因素。

    徐儷活潑了一些,可父母親未必會喜歡。不反對,因為楊敏的事,也不希望未來兒子的妻妾,拋頭露面。

    「妾身知道,也曾有過這想法,因此在離開時,只求見殿下一面,然後將這些衣服給殿下。」

    李威看了一下包袱,心裡嘆了一口氣,自己又不從事體力勞動,衣服損耗不多,像這樣下去,就是東宮不給自己衣服,衣服也穿不完。不過還是很感謝的,說道:「謝過了,但孤給你一個字,等。」

    只是熬兩三年罷了,自己等的辰光更長。

    「嗯,」徐儷又輕嗯一聲,有一個答覆,比沒有的強。

    李威這才看著狄好與狄蕙二人,道:「二位一向可好?」

    「有勞太子牽掛,我們一向還好。但太子殿下前來,正好有一物,送與太子。」狄蕙答道。

    「何物?」

    「一銅手爐,」說著從房間裡拿出一個銅手爐,也叫暖爐,天冷了,捧在手裡暖手的。狄蕙又說道:「這是妾身與好妹從北市上買來的,正好一對兒,父親大人一個,還有一個給殿下留著。」

    「何必破費?」李威看著銅手爐,上面還鍍了一些金,價值不菲的,又問道:「花了多少錢?」

    「無需幾文,不過父親大人不是很喜歡。」

    李威樂了起來。狄仁傑與母親大約也是同一類人,很要面子的,其實狄蕙與狄好有一些積蓄,但她們動用,狄仁傑立即悖然大怒,就是孝心也不行。如果不是掛著自己名義,多半這個銅手爐都不會收。

    盛情難卻,李威將金內侍喊過來,對他低語了幾聲,金內侍答道:「喏。」

    說完了,就出去了。

    又喝了一會兒茶,金內侍過來,拿出三個首飾盒。李威將它們打開,裡面是三支髮簪,說道:「自己喜歡,一人挑一支。」

    「這如何是好……」狄蕙還沒有說完,卻看到李威似笑非笑地瞟向她們的胸部,臉兒一紅,竟說不下去。

    ………………………………

    婉兒的母親到了洛陽,讓武則天授命為東宮的司則。碧兒是好,可只是對李威本人負責,管理內宮,能力卻是小些。這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少婦,又出自七家中的鄭家,李威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上一次沒有注意,到了唐朝很久,才知道五姓七家的重要性。相對而言,這七家又分輕重。清河崔最為名貴,然後是隴西李,范陽盧與滎陽鄭。太原王家只是家教好些,可是人丁一直不望,在七家中卻是居於末席,趙州李與博陵崔後來居上,可世人眼中,依然是沒有隴西李與清河崔尊貴。

    鄭家的女子嘛,知道了,不由放在心上。

    原來也看過,沒有留心,長相不是很弱,才二十幾歲,很是嫵媚。

    大約身份變化了,又初到東宮,身為東宮的女官,打扮了一番,臉上抹了一些脂粉,盈盈施著禮,就有些水意涔出眼睛了。

    李威僅是好奇,這就是所謂的神馬五姓七家女子,並沒有其他的念頭。只是母親這樣,以示自己的肚量,上官婉兒卻是十分高興。內宮有了這個少婦打理,也確實井井有條。

    可沒有想到這也引起了話題。朱敬則到了東宮,李威很無輒,老子最喜的東宮幕僚,又是直臣……鄭氏大約聽說了一些,於是遞茶端水的,十分慇勤,大朱沒有領情,看著她看李威的眼神,忽然懷疑起來。

    於是上了一奏,說,兩位聖上,以示優憐,將上官家昔日媳婦召入東宮,然母女二人同侍一人,大是不妥。狄仁傑聽說了,先是愕然,後是大笑。李威更是悶悶不樂,什麼同侍一人,我還是一個童哥!

    但沒有辦法,朱敬則說得很含糊,這個侍,也不是另外的侍,倒也說得過去。再說,鄭氏頗有姿色,又是一個熟婦,放在東宮之中,日夜在李威左右侍服,難免不會有意外發生。上官婉兒又定了名份,不是不能做。李家皇室很亂的,但朱敬則卻不希望太子發生什麼不好的事。狄仁傑也認同。

    奏上。李治看了後,又將鄭氏調入後宮,調到宮城去了。

    上官婉兒聽說後,一邊替李威切著涼州進貢來的甜瓜,一邊用刀子狠狠地說道:「我切,我切。」

    李威與碧兒看著這個小蘿莉的怨念,則是捧腹大笑。

    但總的來說,很平靜的,這個日子李威倒是喜歡。

    平靜的時間不長,今年朝廷做了很多補救。關中的糧價又降了許多。普通的粟米降到了每斗二十七八文,糙一點的降到了二十文,好的江南粳米掉到了三十七八文。價還有些貴,但已經是大多數市民百姓能接受的。

    不僅僅是商人的作用,主要還是朝廷,又看到了新方法種植的油菜,長勢很好,估摸著明年糧食收成也會更好,囤積居奇的人不多了。種種因素迭加的,因此,這個價格如此。但商人的作用不能抹視。

    並且朝廷沒有將國庫撥空來賑濟。

    最後論功行賞,當初答應過了。在洛水與渭水沒有冰封之前,朝廷終於賞下了兩名商人男爵,一名商人子爵,還外賞了一些無足輕重的閒官。以李威來看,這些封賞皆是虛封,一點實權都沒有。很像後世的名譽職務。甚至李威認為朝廷相待薄了一些。

    就是這樣,各地上奏的奏摺再次象雪花片一樣,往京城裡飛,說什麼的都有,有的用了痛哭零涕,這些詞語。李治都有些煩了,不當家不知油鹽之貴。不是不能救,一救,需要大量的財力,也未必有現在的效果好。但現在國庫裡,秋稅徵了上來,還有些積余。有了積余了,心裡總是安定些。可面對這些人的進諫,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也感覺到自己並沒有做錯,可幾百年來如此……

    災情安定,又煩了,呆在東都都沒有興趣,便下了詔書,前往許汝二州察看百姓。實際上就是散心去的。直接溜了,讓耳朵根子清靜。然後將李威召入皇宮,說道:「弘兒,朕前去許汝二州,還是你來監國。」

    「兒臣惶恐,只能學習,卻不能為父皇分一些心。」李威隨口答道,不是沒有監過國,父親對自己又有些疑心,監國就監國吧,等你散完心,我也出去散散心。

    「你做得很好,也及冠了,」說到這裡,皺了一下眉頭,思考了一下,又說道:「三省的事務,不僅是學習,也學著處理一些。」

    老子要放權?

    李威抬起頭,狐疑地看著父親,囁嚅道:「兒臣不敢。國事猶關重大,兒臣不敢處理。」

    「讓你處理就處理,再說,朕的病一直沒有好清,朕有什麼萬一,國家怎麼辦?」

    「兒臣……兒臣……」李威說了幾個兒臣,腦海裡卻在急轉,父親為什麼這樣做?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3:48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將相失和 雪糖赴京

     李治一逃,安靜多了。

    很有些無賴,但也有可能是因為開始鍛鍊了,身體好了一些,所以興致也高了。不但他去了許汝二州,連同武則天、李令月一道帶了前去。李令月想了很久的,主要故事現在講得少了,最後耐不住,於是跟了過去。

    其實這樣朝堂上就有了些亂了。長安一塊兒,洛陽一塊兒,李治與武則天一走,又帶了一部分官員,生生將朝堂折成了三個班子。好在幾位相公十分盡力,也沒有大事發生,將職責自動劃分了一下,各自管理。

    李威卻是很自覺的,別以為老子讓自己監國了,又是成人了,於是讓自己開始正式處理三省的一些事務。但別當真。

    天就冷了,洛陽迎來了第一場小雪,水雪,鵝毛一般落下來,不過很稀,落在地上,一會兒晶瑩起來,一會兒再次成為了水,汪汪流向各個旮旯裡,也將寒氣涔進各個角落,再次流向各個方向。

    監國嘛,穿著「皮大衣」,跑到皇城,天雖然冷,總得巡視一下。

    郝處俊遞來一份奏摺,道:「殿下,你看看。」

    李威略略有些奇怪,平時他只是看一看奏摺,然後陪公子讀書,看著這些人處理政務,如何批示。沒有很用心,可也看了看。道路還是很遠的,也不是學習處理政務為要,倒是保住性命,不但是現在,也是將來若干年的首事。但心中總有一些夢想的,因此,也看看。

    其實也不敢批,現在的批奏,大多數也用駢文。能寫寫,卻是很笨拙的。

    將奏摺拿了過來,打開一看,是劉仁軌寫來的。

    吐蕃人得到吐谷渾後,沒有大的動靜,卻時不時的騷擾涼州。這一次唐朝很沒有臉面的,可輸得慘了,邊境各州縣官員僅是自保。姜恪到了涼州後,更不用說了。但做了一些好事兒,開始開屯田。現在的河西走廊,不像後世,有許多河流的,從河西走廊,一直到河州、廓州、鄯州,基本還在唐朝控制當中。水草豐美,不但有眾多河流,還有祁連山上融化下來的雪水,又可以作灌溉。

    也僅於此了!

    卻不敢反擊。有些弱,但姜恪的軍事天賦使然,就是這樣,呆在涼州,也是如覆薄冰,省怕吐蕃糾集了大軍,從吐谷渾北上……

    涼州前線的吃緊,後面的供給也就緊張了。劉仁軌亦是無奈,其實薛仁貴之敗,文臣噪瓜個不停,不懂的!武將們心都寒了,與論欽陵大約不好比較的,可與薛仁貴比較,自個兒心裡還是有數的。劉仁軌就上書了,說道勤備兵源。不僅是將領的問題,士兵的戰鬥力,也在下降。當年唐朝開國之初,李世民曾經傲然地說過一句話,我大唐士兵,與蕃胡交戰,足以一當十。

    別以為蕃人胡人吃肉長大的,體格雄壯,可是吃粟米長大的唐朝士兵,卻能以一當十。誇獎了些,但當時唐朝開國之初,將士都是久經沙場的,磨練過來。再加上田地不緊張,府兵手中有大量的田地,還是免稅的,又重武功,積極性高。因此作戰士兵勇猛。

    這時候,唐朝士兵還是很勇敢,但士兵的素質,卻在逐年下降。可這個問題,牽扯的方面很多,特別是土地!作為一員將領,劉仁軌能征善戰。可做為一個大臣,劉仁軌,嗯哼,比起戴至德來,稍稍不及,卻是一個很狡猾的大臣。府兵制無法解決,不提,於是上書提了一個建議。

    讓邊境培訓蕃胡人,作為士兵,以胡對胡。唐朝的立國政策之一嘛。不算很違背的。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士兵的裝備,以及作為了士兵了,多少也要減免一些稅務與徭役,牽連的很多。上報了西京,李敬玄看到後,寫了一句批語,說了,國家大災之後,務以靜為本,糧價依是高昂,何來興事,沸騰天下洶洶。

    不果!

    李威看到這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劉仁軌這條建議,說到底,還是治標,不是治本。可也是一個方法,有騷動,不會很大。畢竟吐蕃這陣子不會有大的戰事,一旦將吐谷渾消化了,還會大舉入侵。沒有了悍卒,再論名將,也未必是對論欽陵的對手。有了一些強兵在邊境駐守,總會比沒有的好。卻不知道李敬玄何故如此?

    劉仁軌心中自是不服,於是繞過了西京,直接上書到了洛陽。偏偏李治不在洛陽,跑到許汝二州散心去了,連武則天都不在。郝處俊看著奏摺,略略有些皺眉。李敬玄有些過份了,可是劉仁軌同樣小題大作了。

    說來說去,將相失和了。

    但這兩個人皆不同,他們寬鬆一些說,皆是東宮體系,李敬玄密切一些,可是劉仁軌對太子,那個曖昧,那個慇勤,連郝處俊都看不下去。所以將這篇奏摺遞給了李威。

    已經不止這一次了。

    終南山回來,劉仁軌與李敬玄,已經衝突了一次。

    拱手說道:「郝相公,讓孤來處理吧。」

    郝處俊微笑欣然應允,李威吩咐人拿來《史記》,然後將《廉頗藺相如列傳》單獨摘了下來,一人一本,又寫了一封信,給劉仁軌,其實沒有幾個字,說了,予猶記袁異式。

    這是以前的一段歷史。李績兵發高麗,劉仁軌統領水軍,負責後勤,當時海上風浪高大,不適宜出海,李義府不顧,一再催促出兵。於是劉仁軌不得不出,遇到颶風,折損嚴重。朝廷就派了袁異式審訊劉仁軌,臨出發前,李義府對袁異式說了一句,君能辦事,不憂無官。袁異式心領神會,決定對劉仁軌不利。幸得舍人源直心替劉仁軌說情,才僥倖保住一命,以白衣出征高麗。

    龍倒底是龍的,虎倒底是虎的,只是風雲沒有到,看上去似貓似蟲。幾年後劉仁軌,開始大放光彩。因功為大司憲,成為舉足輕重的朝臣。但回京後,劉仁軌宴請袁異式,酒席之上,將自己酒杯倒光,告訴袁異式,說仁軌若唸過去的事,有如此酒。又提升袁異式為詹事丞,司元大夫,不管是不是做秀,時人皆以劉仁軌以德報怨為美之。

    郝處俊看到這一行字後,臉上笑容更甚。心中卻是在嘆息,當然,這個嘆息不是憂愁,而是喜歡的。

    ……………………………………

    又下了一場雪,這場雪倒有些大,洛陽一眨眼就一片雪白,皇宮裡亦是如此。

    東宮裡的人倒是很開心,一個個在堆雪人。

    婉兒與韋月有些小,加入其中。

    李威從皇城回來,看到了,手招了招,說道:「孤教你們一個好玩的東西。」

    拿來了一個篩盤,一根棍子,一根長繩,一把高梁,捕小鳥兒,這時候鳥雀還是很多的。天又冷些,食物少。於是繩子一拉,篩盤下面罩了十幾隻小鳥。

    金內侍嘻嘻笑道:「殿下,多著幾次,倒是野味兒。」

    碧兒出來了,氣呼呼地說道:「將大黃小黃也燒了。」

    大黃小黃,是金內侍那一對寶貝黃鸝兒的名字,仿照大黑小黑取的。

    「呃,那個不能燒的。」

    「那為什麼吃這些小鳥?」

    「江小娘子,奴婢錯了。」金內侍陪著笑說道。對江碧兒一直很遷讓的,這是太子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碰她。否則,有可能江碧兒能為皇家生下第一個皇太孫,而且似乎陛下與皇后都有些意的。別以為她地位有些賤,如果那樣想,卻是不知世務了。

    李威亦是無奈,只好道:「放了,放了。」

    一大群嚇傻的小鳥又放走了,拚命地飛,眨眼就消失在層層宮闕之中。估計這一回,就是往地面撒它們最喜歡吃的冬蛹,也未必會進入羅。

    聽清楚是太子指使的,碧兒捏著衣角,說道:「太子,奴婢,妾身不知。」

    捏了她的小鼻子,道:「你心是好的,孤沒有怪罪。」

    捕雀兒不行了,李威只好回到寢宮,宮中並沒有他想的那樣寒冷。生著一些火盆子,不能說溫暖如春,但房間裡的溫度大約也在十攝氏度,穿上幾件厚實一些的衣服,都不會怎麼冷。只是去了一下宮外,看了看百姓的生活。對此很好奇的,畢竟沒有棉花,現在的人如何過冬的。

    看了看,卻是很失望,好一些人家,也會燒炭的,不是煤炭的炭,是木柴烤成的柴炭,也有獸皮做的衣服,或者獸毛做的織品。倒能湊合著過去。可現在畏商如虎,來到唐朝十個月了,聽到的更多。比如更北方的結骨,吃肉與馬酪,唯有阿熱才能吃餅。與唐朝難得食肉,恰好相反。一是遠了,就是糧食運到了結骨,也變成了肉價錢。二也是輕商禁商,流通是發達,可總會有影響的。

    百姓的情況不是很好,穿的果如他所想,厚實的麻衣,僅於此,然後一家人圍在一個火坑上取暖。卻是很辛苦。就是東宮巡邏的士兵,在鐵製的盔甲下面,家境好的士兵能穿些一些皮革禦寒,家境不好的,只能穿一些麻衣,外面披著盔甲,倒是越發冷了。只好不停地走動,用來保著體溫。不然武則天都不會這麼快,與李威「冰釋前嫌」。

    碧兒還是擔心,說道:「妾身不知。」

    「長孫皇后還正服進諫呢,母后對裴家小娘子有些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性子偏軟,擔心她以後不能對孤進勸。」

    「可是妾身那麼笨……」

    「沒有做錯。」

    說著,拿起一本書來讀,要學的很多,記起一些詩詞終是不夠的,杜甫與李白,並沒有告訴人們寫如何寫批奏。這要學習駢文。經義又有些方面不精。只是成人了,學起來易,又有很好的底子,說不定,還能發表一些從來沒有的看法。能拿出手,沒有兩三年是不行的。但不會很急,他兩三年,絕對是做不成皇帝的。

    或者差了,逼得逃跑的地步,連駢文學了都沒有用。只能說是沒有其他事做,有備無患。

    碧兒將火盆挪到李威身邊,火盆放出一些紅紅的火光,倒是很暖和。李威語氣很柔和地說:「坐過來,我們一道讀書。」

    「妾身不敢。」

    「聽孤的,你的家境不好,如果孤對你不重些,就是婉兒韋月她們長大了,怕她們看得輕,反而不大好。看得重了,又是你為長,又懂些事,帶著她們,東宮卻會平和。」

    「嗯。」碧兒大眼睛閃啊閃的,終於坐近。摟著碧兒讀書,卻是很愜意,可沒有多久,太監過來,說道:「幾位相公有請殿下過去議事。」

    入冬了,國家反而太平了。只是邊境有事,吐蕃時不時騷擾,規模不大,但有些欺侮人的味道。作為唐朝,這幾十年,武功赫赫,有些難以忍受。其實造成的危害倒不是很大。要麼就是南詔,也時不時地騷擾。北方的突厥倒是很安份。

    國內的事,除了冬月來了一次日食讓諫官上了一些進諫警戒的奏摺,其他倒也太平。關中糧價沒有再跌了,但也沒有再漲。朝廷又有許多救濟,餓死人的情況有,但不是很多。至於幾千百姓死亡,能算什麼?

    因此,李威一直只是觀看,除了劉仁軌與李敬玄的不和外,再也沒有插言。

    卻有什麼事,要請自己?

    踏著一路沙沙的靴子踩在雪地的細響,到了皇城。幾位宰相,也在圍著大火爐辦公,知道的越多,才知道自己見解多麼淺陋。做宰相也是不易的,比如閻立本,就是無為而治,在朝堂上幾乎不發一言,時人恥之,然而不是什麼事都不做的。光是批閱各地的奏摺,就是大不易。

    太子是天品,可對宰相卻不能倨傲的,客氣的打了招呼,說道:「幾位相公,特地又請孤請來,有何公幹?」

    「事情不大,只是有些難處理,殿下,你看看,」閻立本道。

    奏摺遞過來,上面是沒有寫著大事。是陸馬與梁金柱寫來的,新糖出來了。在沒有銷售之前,有感於兩位聖上,因此,進獻了一些,到京城,給兩位聖上嘗一嘗。同時又給大臣送了一些。

    果然,放了幾十個陶制的罈子。

    李威將壇口打開,拿了一些糖出來。郝處俊道:「好糖。」

    但臉上的神情倒是古怪。

    可李威不是這樣想,這就是黃泥水淋糖色法的結晶。很白,比唐朝的蔗糖肯定好了,可與後世的依然不能相比。主要顆粒不均勻,又嘗了嘗。味道卻是很滿意,江南的甘蔗,糖份欠缺,可不像後世的無良商家,沒有摻假,糖份足了,甜卻是很甜的,入口即化。冰糖更是喜人。

    這讓李威看到不僅是糖,而是無數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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