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興唐 作者:午後方晴(已完成)

 
Babcorn 2016-5-11 11:49:3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4 141739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8
第八十七章 前夕(四)

     李威慢條絲理,但手下有人著急了,王晙找了過來,訕訕地問道:「陛下,臣有一個想法,不知能不能說?」

    「說吧。」

    「陛下也多次教過我們兵貴神速。但陛下讓李將軍前往河中,大張旗鼓地訓練,大食人會有準備。臣以為眼下秋高氣爽之時,我軍乘大食不備,突然南下,正到了十月份,氣溫對我軍適合,能否立即出戰?」

    「兵貴神速是不錯,然而我們是不是真的為了波斯立國,不惜舉國之力,向大食人發起進攻?」

    「不能。」

    「是,那麼為何要兵貴神速?難道兵貴神速,能突然將蘇藺城(巴格達東南,中國史書的譯法,不準確,應為泰西封,薩珊波斯的都城)拿下來?」

    王晙又搖了搖頭,不但蘇藺城,就是疾陵城有一支強大的義軍,也不可能通過一次兵貴神速,就能從吐火羅直接抵達疾陵城的。

    「就是拿下來,也佔了下來,打退大食人一次次進攻,對我們唐朝有什麼作?這場戰爭,我們唐朝是發起者,帶動波斯人反抗,河中與吐火羅恢復抵抗的信心,甚至使拜占庭人也果敢地參與進來,削弱大食人的力量,才是我們要做的目標。雖然說兵貴神速,會奪下一些城池,然而大食人主體力量依然存在,戰爭將繼續僵持下去。為什麼非要深入,不若將他們主力軍隊吸引到烏滸河附近,對我軍有利的地形來作戰?」

    如何作戰,已經制訂了一套完善的戰略,但因為資歷,王睃並沒有參與。王睃說的是戰術,李威說的是戰略,所以策重點截然不同。

    對這幾位後起之秀,李威還是很滿意的,然而缺點也很明顯,最優秀的不是薛訥,對薛訥培養時間最長,然而薛訥身上缺點很多,比如作戰時很馬虎,這是最致命的。再者,很有可能受承風嶺的影響,喜歡冒進,這又是致命的。但現在他不是主帥,相信在他在歷史既然有名氣,慢慢能培養起來。王睃很勇敢,通過他率軍追敵就能看出來這個特點,然而喜歡冒險輕進。相比於王睃,張仁願表現良好,有謀略,行軍穩重,而且獎罰分明,隱隱有了名將風采,所以李威此次讓他出使拜占庭,也是刻意培養的。但略略少了一些容人之量,若是此人獨領一軍,很有可能會建功立業。若是作為副手,卻有可能產生糾紛。郭元振同樣也不錯,善長謀略,有大局觀,可是重守不重攻。唐休璟有超人的記憶能力,待人和善,攻守兼備,然而缺少了大局觀,也就是說能勝任一場戰役,但不能將一場戰略做到盡善盡美。

    這個評價不是李威給出的,是王方翼與李謹行,以及裴行儉在青海觀察,多方下的結論。

    而且裴行儉下了一個讓李威冰冰涼的結論,這數人的天份,永遠也別指望他們超過王方翼、黑齒常之,或者前一輩的劉仁軌、蘇定方與薛仁貴。不過也給了一句安慰的話,從現在著手培養吧,天份是一部分,後天成長也是一部分,戰爭打得多了,從中琢磨,多少能彌補天份的不足。於是幾乎能拿得出的,一起帶到西域來了。

    這樣一解釋,王晙也明白李威意思了,此場戰爭規模不會小,可作為統帥不能胡打,最大限度保證唐朝輕受損失。低下頭說道:「是我想得簡單了。」

    「不得簡單,送你一句話,符堅百萬之眾,尚送死淮南,孫恩小賊,賊死入海,何能復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殺之也!」

    這是東晉謝琰說的一句很有名的話。謝琰是淝水大戰中的重將,孫恩起義,讓劉牢之與謝琰擊敗,逃到舟山群島。於是東晉讓謝琰為會稽太守,部將就勸謝琰,孫恩逼於海外絕島窮蹇,派人對他們招降。孫恩不降,他手下也會歸降。但孫恩殘暴,殺了不少人,不僅百姓,也包括謝王兩家高門的弟子,只有謝安的侄女謝道韞因為膽色放過。

    謝琰認為與孫恩仇深似海,又因為輕敵,就對諸將說了這一句,符堅的百萬之眾,尚敗在我等人手中,況且這個小反賊呢。他如果回到大陸,是老天爺準備殺了。不聽。然後孫恩真出來了,次年登岸,一舉大敗晉軍,謝琰與他兩個兒子比沒於軍中。不能說謝琰沒有軍事天賦,相反他的軍事天賦絲毫不亞於張仁願等人。否則也不會與謝玄率八千渡淝水,一舉大敗符堅八十萬人馬。但死於孫恩之手,則是他驕傲自大導致的。(個人認為淝水之戰贏得很僥倖,否則謝安都不會聽到勝利的消息,跑斷了鞋根)

    王晙今天前來找到提建議,李威不反對,可他在王晙身上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表面是提出了一個戰術建議,但與魏延安那次性質不同的,是王睃看唐軍屢屢大捷,輕敵了,認為一個兵貴神速,呼羅珊與塞斯坦就一個接著一個城池會被奪下來。不但他,有可能唐朝諸將士有許多人,因為屢次大捷,生起了驕慢之心。因此說完了,讓王晙將這句話寫了幾十遍,派人送於軍中諸將之手。

    這樣說,比說你們驕傲啦,輕敵啦,效果要好。

    ……

    與此同時,謀夫城此時卻亂成了一團。

    當時康大鬍子他們只是認為我們想要謀財,謀財了就要害命了。

    這個很拿手的,每一個人在青海手上都沾滿了鮮血。特別是第二次派來了斥候。

    第一次派出的斥候語言沒有問題。

    河中地區百姓自魏晉就開始向中原遷移,這個過程很緩慢,多是因為商人原因造成的,不斷地做生意,然後自西州、河西走廊到靈州長安,慢慢定居下來。

    唐朝征服西域後,這種貿易來往更密集。當然,也交納商稅的,唐朝辛辛苦苦地打下來,主要就是為了商道,不可能真一點稅也不征的,但唐朝的政策很古怪,對於入籍的胡商,卻像其他胡人一樣,只徵調租、租酒、酢酒、上馬與供鞍等稅務。這些稅務也都是唐朝諸將發明出來的,征商稅的對象不是這些入籍的胡商,而是客胡,也就是沒有入籍的胡商。徵稅的方式也不成熟,按規定與買賣的數量向官府交納稱價錢,還有高昌時發明的供養王室的藏錢,也保留下來。

    總之,李威看得頭痛,不過幾十年來,也就這麼過了,官員商人皆以為便,李威想經營西域,想動,然而怕起風波,於是沒有過問。

    因此,河中地區許多人會說一口流利的唐朝話。

    到了大食入侵,終於引起更多的昭武九姓百姓湧向唐朝。有一部分百姓就來到了青海,而這些百姓又陸續進入青海軍中。許多人已經忘記了祖先的語言,可後來的,依然能說一口流利河中的語言,甚至有人天賦好,能說一口流利的波斯語,與結結巴巴的大食語。

    一路西上,從軍中選撥出一批士兵,一要精明,二要有語言天賦,讓他們跟著學習波斯與大食語言。當時李威也沒有想過在發動這麼大規模的戰役,人數不多。這也是第一批派出的斥候。

    到了第二批,無奈了,只好放棄對語言的挑剔,改成精明強幹為主,有一部分是從青海士兵中選出來的,有一部分是從王方翼手下可靠的胡人士兵中選派出來的。但沒有一個漢兵,也是唐朝畸形政策造成的,胡人可以出國經商,但漢人不能出國經商。源源不斷的胡人湧向呼羅珊與塞斯坦沒有人在意,一旦漢人湧過去,除了取經的和尚,否則馬上就讓人懷疑。

    可什麼樣為精明強幹?

    最後卻變成了誰殺的人多誰就精明強幹了。

    於是選了不少心黑手辣,膽子特大的胡人進入了塞斯坦與呼羅珊。後來也發生了許多讓人膛目結舌的事,不過康大鬍子此次表現最為特出罷了。

    月黑風高時,正是殺人夜。

    九月到來,冷空氣漸漸南下,風從西伯利亞往下吹,樹葉吹得嘩啦啦作響。不但隱飾了他們發出的響聲,也使這名波斯商人家的護衛放鬆了警惕。摸了進去,殺人,一個比一個牛。每一個人手上拿著兩樣東西,一個是毛巾,用來捂嘴的,一個是刀,用來割喉嚨的。

    分成了四組,一會兒,滿門上下四十幾口人,讓他們殺得一乾二淨,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來。

    確認沒有活口了,幾個人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分頭尋找,將這家的所有貴重財富,也就是金銀珠寶首飾全部打成了包。然後將屍體集中在一起,放了一把火,但從屋內放的。然後趴在牆頭上,看了看四下里無人,夜色沉沉,秋風嗚咽,一個接著一個溜掉了。回到了客棧,已經看到那名商人家中火光衝天,人喊馬叫。

    這暫且不管的,將搶來的財產清點了一下。他們要感謝這時代,沒有銀行啊,只好將這些貴重的財產藏在家中,甚至放在房間一個暗格里,裡面不但有鐵鎖,還有鐵箱子,讓康大鬍子這群人花了很長時間才打開它。還有一條,因為城外暴亂不休,也讓他不得不將主要的財產轉移到城中自己家中。於是一起進入了康大鬍子的腰包,收穫頗豐,搶來的財產價值幾達三十萬迪勒木。這是此名波斯商人財產的一部分,還有商舖與田產,那是沒有本事搬來的。

    留下了一部分金銀幣,在床底下挖了一個坑,將財產埋了進去,然後將坑拍實。

    這回終於有了活動的資金,不要說賄賂謀夫城主阿卜拉,賄賂薩勒姆這麼多的財產也足足有餘了。

    但他們都低估了後果,謀夫城不僅在戰略上有重要的地理位置,而是呼羅珊四個重要的城市,巴裡黑、赫拉特、尼沙布爾與謀夫,謀夫城就佔據了一個。並且波斯原來的地區,呼羅珊地區地勢最為平坦,再往西去,也就是伊郎高原地帶,因此物產豐富。所以謀夫城是呼羅珊最重要的城市,大食人佔據呼羅珊後,也將謀夫作為呼羅珊的首府。

    作為謀夫城主,阿卜拉是一個很有能量的人。

    這個商人的女兒長得十分好看,千嬌百媚,甚得阿卜拉喜愛。而且這名商人也是大食刻意樹立的招牌。看到火光衝起,巡邏的士兵立即進行搶救,火勢被撲滅,跡沒有毀去。一夜之間,四十餘口人全部被殺,財產洗掠一空,阿卜拉暴跳如雷,再加上小妾哭哭啼啼,於是立即下令,全城搜查。

    天才一亮,一**的人就查到客棧中。

    這麼多人紮在一起,立即成了客棧主要盤查的對象。實際上士兵也沒有想起來,看了看,皆是河中來的商人,在他們印象中,河中人是軟弱可欺的。僅是十幾名商人,萬萬沒有這膽子做出這件事的,也沒有能力去做。凶手必然是城中一些規模很大的反抗組織殺雞賅猴干的。人也很多,不然做得沒有如此乾淨。

    盤查康大鬍子他們,是人多,能成為盤查的理由,然後好敲竹槓子。

    幾天下來,被勒索了大量錢財。結果上門的人越來越多,開始還有些害怕的,畢竟深入虎穴了,也怕露出馬腳。幾天下來,習以為常,康大鬍子反而看到了機會。於是借助米蘭達鋪開的一層薄薄的關係,慢慢地到了阿卜拉。花了許多錢,阿卜拉終於願意接見。

    聽到消息,康大鬍子等人做了準備。首先到奴隸市場買了六七個千嬌百媚的波斯處女奴隸,然而再準備了一筆珠寶。他們手中也有珠寶,但怕認出來,不敢往外拿。

    上了門,看到禮物,阿卜拉很開心。米蘭達這才說話,說他們是石國的大商人,前來謀夫城是求財的,望阿卜拉昭顧一下。石國目前為止,與大食沒有多大交集,因此阿卜拉一口答應下來。收下了如此貴重的禮物,拿了人家的,總歸手軟的,於是晚宴開始,阿卜拉還主動替康大鬍子等人,向城中各個官員做了介紹。

    然後低聲說道,以後放心在謀夫做生意吧,只要在謀夫地區,你們會一路綠燈,沒這詞,大約就是這意思。米蘭達也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說了,城中有什麼好的府邸,我們想買下來,做為一個固定的居住點。手中有錢,也能裝作大商人了,也不能總是呆在客棧中。有了府邸,再買幾個女奴,以後就能招待客人,酒一喝,什麼話都能掏出來。

    阿卜拉根本就沒有想到其他,就是呼羅珊總督薩勒姆在此,也未必能想到這群人居然是唐朝派過來的斥候。立即答應下來。

    盡歡而散。

    此次過後,安靜下來,兩天後,幾名大食士兵找上門,將他們帶到一棟三進三出,裝飾豪華的院落中,價格有點貴。但不是自己賺來的錢,不在乎,立即拿了下來。

    然後搬了過去。

    後面十幾天,又舉行了兩次家宴,還裝模作樣地購買了一些貨物,一切很完美的進行著。此時,謀夫城中也安靜下來,可這十幾天來,無數的無辜人被受到懷疑,遭到大食人的殺害。

    還是不管,但這一天,一名三十幾歲的波斯人登門求見。

    康大鬍子不認識,但他們身份是商人,不好不見,將他請了過來,開門見山自我介紹道:「我叫般碣師。」

    然後用眼睛看著服侍的兩名女僕。

    米蘭達狐疑地讓女僕退下。

    般碣師又說道:「那天晚上你們去沙拉家中,我看到了。」

    沙拉就是被康大鬍子殺死的那名波斯商人的名字。

    一聽,臉色全部變了。

    何鐘柏手已經搭在腰中的大食彎刀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8
第八十七章 前夕(五)

     泥涅師與阿史那都泥涅聽到消息,大喜望外,兩人立即動身,不過泥涅師又做了一件事,派了人潛入呼羅珊與塞斯坦境內,揚言唐朝不日協助我們波斯復國了。

    吩咐完,向著西南方伏下痛哭。

    復國有望了,波斯在吐火羅的西南方向,所以做出了這個舉止。但泥涅師卻沒有想到這個舉止,注定了他的命運。

    李威聽到後很反感,出兵幫你復國的是我們大唐,你老子死也死在我們唐朝長安,要拜哭,你也要向東方拜哭。對遊牧民族反反覆覆,李威一直沒有找到解決的良方,只有用一些土辦法,強大了就切割肢解分化,然後移民充塞。波斯人有發達的農業系統,即便有遊牧民族,也是半遊牧半定居狀態。可李威卻在心中認為,皆是一群喂不好的狼了。

    於是暗中又對本來制訂好的政策進行了一些修改。

    接見了二人,喜怒不露形色,寒暄過後,說道:「從前有一個強大的國家,老國王去世了,大臣們準備擁立國內一個王子即位。這時候,在外國有一個王子,聽到父皇病逝的消息,從外國人手中帶來了許多軍隊,作為爭王的資本。大臣迫於壓力,只好答應他的請求,但提出了一個條件,將王冠放在兩頭獅子中間,讓這個王子必須從獅子中間取回王冠。結果這個王子卻勇敢地做到了。」

    泥涅師再次泣不成聲。

    波斯立國已久,第一個朝代是承契美尼帝國,立國一百多年,讓亞歷山大滅亡。亞歷山大死後,馬其頓帝國很快被各國瓜分,亞歷山大手下大將塞琉西以敘利亞為中心,又創建了一個波斯王朝。僅一百多年,安息與大夏獨立,東部受到貴霜帝國侵擾,西面又面臨羅馬帝國擴張,最終被羅馬帝國與安息帝國瓜分。安息帝國與羅馬帝國以幼發拉底河為界,首都泰西封,鼎盛時囊括伊朗全境與周邊地區。可因為受到貴霜帝國侵略,國力衰退,各地軍閥割據。三百多年後,為地方總督的兒子阿爾達希爾推翻,這就是薩珊王朝。

    李威說的這個王子是指巴赫拉姆一世,薩珊王朝的第四代國君,在歷史上其實沒有什麼做為,在位時間也不長。但在波斯文學列王紀中卻將他變成了第十代國君,又將薩珊帝國中興之君,第九代國王沙普爾二世的事蹟加於他頭上。

    但列王紀在波斯人中影響很大,就像三國演義一樣,一提起曹操,是一個白臉大奸臣,一提起張飛,一個魯莽的殺豬賣狗大漢,歷史真相退化,李威瞭解一些波斯情況,真真假假的弄不清楚,也將列王紀當作了重要的參考。

    真假不管,但波斯以前橫行四方,輪到自己,卻像一隻狗一樣,從東竄到西,泥涅師哭得很淒慘。

    等他哭聲小了一點,李威又說道:「你在我朝呆的時間很長,也看過許多書,應當知道這兩個人,一個是王猛之孫王鎮惡,一個是陳慶之,王鎮惡不能提劍,不能拉弓,連馬都騎不好,每次作戰時,卻衝在前面。陳慶之還是一個跛子,弱不禁風。可數次面對幾十倍的敵人時,從來不害怕。你是波斯的未來,要向你的子民展示你們的勇氣,這樣,你的子民才有信心為你作戰。」

    別人說這句話沒有資格,但李威卻有權威說這句話。我都是大唐的皇帝了,都親自站在前線,你只是一個屁大的波斯王子,為什麼貪生怕死躲在吐火羅,連面都不敢露?

    「是,」泥涅師老老實實地答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感觸他,開始說出他的計畫。

    商議了大半天,唐朝軍隊再次做了調動。契苾明、細封雷、拓跋坡、野辭明川再率五千唐朝軍隊進入吐火羅。還是以整編與訓練軍隊為主,吐火羅各國以及突厥人,分別調來五萬軍隊訓練。還可以調去更多的軍隊的,然而吐火羅各國是山區,糧草不足,掣肘了容納軍隊的數量。

    這個動靜鬧得就有些大了。

    薩勒姆很快得到了消息。

    可接下來李威又做了一件事,讓他迷惑。

    這麼多百姓遷移到碎葉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那麼遙遠。秦十八十五天就抵達青海,那是不要命騎馬跑出來的,六千多里的地,對於百姓來說,是多少遙遠的距離?

    劉備從新野逃跑,帶了無數百姓,一天只能走十里路。特殊情況不能算的,人多,又沒有組織,越亂就越亂,結果成了龜跑。此次是從容安排,不會出現這個局面。並且細節也考慮到了,比如輜重,大多數百姓一貧如洗,可少數百姓帶來了許多家當,因此在青海就將這些家當一起強行扔掉了,到碎葉城全部補償給你們。再者,就是生活用品,比如衣服,衣服自己帶著,還有帳蓬與日用品,棉被,這是放在大車上,用專人拉著,到了夜晚來臨時,發放給百姓,早上起來重新疊好,再放入車中。再將老人與孩子,除了嬰兒要母親照料外,全部帶上車子,先行帶到碎葉城,特地編了號,一戶一號,甲子多少號,乙丑多少號,分成六十個組,不然人太多,有許多名字又重複了,不好管理。以號領人,同樣以號安排地點。一百號一個小組。

    保持了輕裝前進。但天氣不樂觀的,無論怎麼走,在路上都要經過寒冬。

    平均下來,能每天保持五六十里的行程就算不錯了,也就是說有可能得四個月時間,才能將這漫長的路途走完。

    所以幾樣東西成了關健,糧食,棉衣棉被,木炭,藥材。

    關中今年不指望了,僥倖河西走廊與西域如今也種植了大量的棉花,朝廷可以出資購買。可仍然不夠的,頂多能維持遷移百姓用度。有很多百姓不願走,難道真讓他們在青海凍死不成?還要從河南河東等地調來大量的棉衣棉被藥材。

    再者,麻煩的就是糧食。

    就是半飽,一個人十天下來,也會消耗一斗糧食,四個月就是十二斗。若是十幾萬二十幾萬人呢?

    李威又想到了一個辦法,火炬接力!正好大道上有許多驛站,比如從玉門到沙州,玉關六十五里路到常樂縣,常樂縣有南北二道去沙州,北道自常樂驛三十里到階亭驛,二十五里到甘草驛,二十五里到長亭驛,四十里到白亭驛,二十里到橫澗驛,二十里到神泉驛,四十里再到沙州城驛。南道亦是如此。整個西域幾條重要的幹道同樣是如此,長的六七十里,短的二十里,就有一個驛站。

    接力開始。

    第一步得從河中地區將糧食調運過來,也是不容易的,調運的糧食數字龐大,有可能達到五十萬石以上,一車五石,要用十萬車次。各國分攤,數量能勉強湊齊,可得運回碎葉城。又分成了幾步,第一步先將過冬的糧食與路上的糧食調動碎葉,派出部分士兵,各國再支援一些人力,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接力。比如甲地派人將糧食調地乙地後,迅速返回,乙地再將糧食調到丙地。節省了消耗,甚至有人路近,晚上還能返回家中過夜。起始點壓力不重的,到了後來壓力就很重了,但接近了碎葉城,有唐兵接應,分擔了壓力。

    也是比較傷勞力的事,但在唐朝替他們河中出頭的情況下,百姓也沒有什麼怨言。

    第二步是明年災民到齊,由災民自己承擔糧食運輸,是關於到自己的肚皮,災民也會有積極性。

    其次就是從碎葉到青海這條主道。

    一東一西接力,將糧食散於一路上兩百多個驛站裡,這個比較困難的。若是十萬人過來,需要十幾萬石的糧食,二十萬人,需要在路上消耗二十多萬石的糧食,三十萬人,則需要消耗四十萬石的糧食。再加上役卒與牲畜的糧草,還要加上三分之一以上的損耗。

    難的反過來是開頭了,第一個驛站道路上有多少運多少,到最後不困難的,只有幾千石,就地就可以運送到各個驛站。但有一門好處,兩頭皆有數目龐大的軍隊,可以用來臨時勝任役卒,減輕各地負擔。

    同樣還有木炭,這不需要自兩邊運輸,臨時就有樹木的地方砍伐下來,烤成木炭。不然寒冬到來,百姓走路,身體暖和,只要將身體弱的老人與小孩接走,不會出現大意外的,擔心的就是夜晚睡覺,身體血脈流動緩慢,一個旦進入深冬,有可能零下十幾度,二十幾度,沒有足夠的木炭取暖,夜晚非得出事不可。

    為了減輕輜重與意外發生,甚至一組一組將每戶人家打散,男人睡在一起,女人睡在一起,人多雖然會擠,但相互之間也可以取暖,又節約了棉被。

    所以這一切,必須在十月底完成,不然到了冬月,道路封凍,更增加運輸的難度與成本。

    但一路上也不會那麼順利的,甚至李威想到了一個辦法,樹立偶像。

    從災民找幾個良心好,品德好的人,將他們事蹟傳揚。是來自後世的靈感,雷鋒精神。記得有人發出疑問,雷鋒同志一年捐出的物資糧票,都超過了一班的收入,這是怎麼回事?

    較真了,社會需要的不是雷鋒,是雷鋒精神,張鋒也好,李鋒也好,或者有沒有這回事,真的很重要嗎?而這個精神才是真正的價值。就像阿里一樣,伊斯蘭教將他捧成聖人,死得多少可憐云云,但人家妻子無辜被殺了,不報仇難道忍著?再比如耶穌,釘在十字架上了,你宣揚邪教不殺你殺誰,後來中歐干的事遠遠比以色列南省羅馬總督過份得多,為什麼不說?

    後來人變得聰明了,從歷史的塵埃中將真相翻出來,沒有人再提了,人們的精神面貌,變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好到老人倒在馬路上,都沒有人敢去扶。

    李威重新發崛出來,將這幾個人選好,將他們一些事蹟神話,然後編成小冊子,一路走一路派人宣傳,學習王某某,學習張某某,學習李某某。讓這幾人的事蹟成為一種榜樣,甚至信仰,教育百姓愛國,扶老攜幼,關心他人,相互友愛,互相幫助,團結謙讓,甚至捨己為人。用此來減少百姓在遷移過程中的矛盾。

    黑齒常之看了信後,先是哭笑不得,然後大聲叫道:「妙啊妙。」

    說孔夫子怎麼的,可老百姓那有他那麼有學問,現在卻變成普通老百姓也能做的事,不但在遷移中能產生作用,甚至還能推廣到全國。立即著手安排。

    大遷移就開始了。

    規模十分龐大。

    比李威預想的稍微要好。一是李威在百姓中有威信,讓許多老百姓相信。二是傳銷也起了作用。三是黑齒常之配合得好,生生忍到九月過了,都沒有動靜,許多老百姓一看這樣下去,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不走怎麼辦,難道真要凍死在青海。臨近九月半,也就是黑齒常之給了期限,再遲,天真的冷下來了,不好安排。臨近九月半,終於更多的百姓眼看無望,同意向碎葉遷移。

    前前後後共達二十五萬七千多百姓。

    還有不少百姓返回關中,青海依然逗留了一些不死心的人。看到災民離開了,不能再讓這留下的二十幾人凍死,如他們的願,編了編,容納了六萬多人,給了田地房屋,讓他們居住下來。其他的人徵求了一下意見後,給了一些過冬的物資,讓他們明年春天返回。

    壓力很大的,動用了無數人手,與牲畜,不但兩頭,連一路上附近幾乎所有的大牲口,與車輛全部徵用了。為了這次遷移花的錢帛更達到了另人髮指的數字。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

    除了調走的一萬軍隊前去吐火羅與河中地區外,還派了一萬多士兵兩頭押運糧食,同時留下來一萬軍隊開始屯田,將田地開耕出來,冬天凍上一凍,能凍死蟲子與一些野草,泥土也能凍酥。

    然後蓋房屋,一百戶一組,蓋一個村寨。太多了不行,不能跑到十幾里地種麥子。太少不能自保。所以分成一百戶一組,外面砌成兩丈高的牆壁,裡面是十字街。畢竟四周都是遊牧民族,遇到一個大寒牲畜凍死了,什麼都沒有了,但是漢人是耕種為主,卻有糧食渡過危機。有了高牆自保,看到難以攻打,能減少他們貪婪之心。

    但又分成兩個部分進行。自熱海開始,一直到碎葉城,延伸到碎葉城西一百里路外。再往西是十姓可汗故地,爭議多,而且碎葉水到了中游,水勢變小,主動放棄了。可是碎葉川下游兩邊卻是高大的山脈。河水兩邊是耕地,再往兩邊去,只能半耕半牧了。

    於是用坎兒井引出地下水,進行灌溉,在外圍又留下大片空曠的地方,前來碎葉,李威就想到了移民。規模不知,可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比如帶來了許多苜蓿與黑麥的種籽,進行人工種草。不是隨便種的,劃成了一個個區域,每個區域一切為二,每部分再切為二,一塊是放牧的,一塊是留作青飼料的。另一半是留作來年使用,進行輪流養息。百姓不需要遊牧,就能飼養一些牲口。

    這一套政策不是第一次使用,在積石山已經在黨項人中推廣。

    當然也希望突厥人學習。雖然辛苦一點,不需要東奔西走。但是定居下來,朝廷就能有效管理。

    為了搶時間,幾乎所有士兵放棄訓練,在運糧食物資,在耕地建房子,甚至出資僱傭了周圍的突厥人幫助。

    這個動靜比替吐火羅與河中地區練兵的動靜大得多了。

    薩勒姆聽到後,又再次放鬆起來。

    練軍嘛,這是唐朝與大食爭奪地盤的,河中與吐火羅是唐朝人的勢力範圍。大食在擴張,唐朝若一點不過問,豈不奇怪來哉。歷史上正是如此,看到自己進攻吐火羅與河中,唐朝一點動靜也沒有,大食大將屈底波狂妄的喊了一句,打到中國去。還好,他十分機靈,若是真過了蔥嶺,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但是為防萬一,他還是將此事向大馬士革稟報,請求支援一批軍隊,進駐呼羅珊。可除了這個動靜外,烏滸河兩岸在這個冬天裡一片靜悄悄,雙方各忙各的事,薩勒姆繼續剿滅起義的民眾,李威繼續安排移民,居然一點看不出來大戰即將到來的樣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8
第八十八章 聖戰

     九月已深,院子裡的葡萄葉子都枯黃了,陽光也不烈,風一吹,屋子裡頓生了一種陰寒的寒意。

    般碣師眼睛也瞅到何鐘柏這個小動作,汗就流下來了。

    因為機緣,讓他看到他們這群人潛入了沙拉家中,做了什麼,沒有敢潛過去看,然而那一夜什麼動靜沒有聽到,第二天就傳出全家四十幾口人生生讓這十人做掉了。

    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隨時能讓這群人擊斃。

    一害怕,都不知道怎麼說:「其實我是一個賊。」

    「一個賊?」複雜的波斯語還是聽不懂,但來了這麼多天,大多數能聽懂簡單的一些日常用語。一起古怪的笑起來。

    有語誤,不好解釋來意,於是又說道:「不是,我原來是波斯貴族,大食人進入謀夫城後,我父親兄長抵抗遭到殺害,家產遭到查沒,有時候因為生活所迫,只好做一些不好的事。」

    提起往事,恨上心頭,害怕之心稍淡了一點,才磕磕磕巴巴的將事情經過解釋了一遍。

    沙拉本來是城中的一個大富商,投奔了大食人後,得到了照顧,這幾年更斂了很多財富。但自從泥涅師返回到吐火羅後,在吐火羅發號施令,波斯各地都開始了反抗運動。

    隨著王方翼大敗阿史那車薄,跟著唐朝皇帝親率大軍來到西域,在伊麗河北一戰大展神威,抵抗活運達到了一個**。沙拉名聲不大好,於是將城外的財富不斷地往城中轉移。

    般碣師家中貧困,也就盯上了沙拉的家,但沙拉家養了十幾名侍衛。這些侍衛對康大鬍子等人來說不算什麼的,對沙拉來說,卻是一支可怕的力量。不是不想聚集人手,可聚集了再多的人手,只要攻入院中,馬上巡邏的士兵就能趕到支援。但心中又不甘心,於是盯了許多天,看有沒有機會。那天晚上,他再次來到沙拉家中的後園,附在一個暗處察看。結果就看到康大鬍子這群人進入了沙拉的家,好一會兒才出來,不但每人背著包,還放了一把火。

    般碣師不但恨大食人,也恨這些「賣國賊」,當年父兄戰死,家中還有親人,包括母親在內,正是這些賣國賊的揭發,許多親人遭到殺害,家產被立即查沒的。

    人家得手了,也沒有吭聲。

    一開始還以為要麼是那支反抗軍,要麼是膽大的江洋大盜。但後來看到康大鬍子他們與城中的官員交好,還不怎麼注意。得到了財富,得轉移,可城門口查得嚴,有了這層偽裝,什麼財富也能轉移走了。

    然而康大鬍子他們呆的時間太長了,不看到他們那晚的行動想不到的,做生意嘛,在這個年代,像是到唐朝做生意,有可能一來一去有可能花兩年時間。看到了就很納悶了。不知道那晚康大鬍子他們擄走多少財富,可第二天聽到的消息是沙拉家中所有貴重財產洗掠一空,要麼就是那些笨重的留了下來,比如從唐朝進口來的瓷器、絲綢。那也會有不菲的財富,有可能夠這十幾人吃用一輩子。為什麼還不走?

    直到昨天晚上,他聽到一個消息,才判斷出康大鬍子他們真正的來歷。

    泥涅師離開吐火羅,下了一道授命,臣民們,大膽反抗吧,唐朝馬上助我復國了,你們再也不用受大食人壓迫,也不需要信仰伊斯蘭教了。這個消息傳揚得很快的,也許薩勒姆不當一回事。

    波斯人說唐朝相助,說了多少次。但大食當真好欺負的?唐朝皇帝那麼不知輕重?可是老百姓卻十分相信,消息傳播得很快,有的百姓聽到後泣不成聲。也傳到了謀夫城。

    般碣師有幾位好朋友,就找到了般碣師,說大唐的軍隊就要來了,我們也拉攏一支軍隊,支持王子回來吧。

    般碣師立即答應下來,幾人商議了好久。離開後,般碣師又想到了康大鬍子,父親是將軍,耳濡目染之下,對軍事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康大鬍子他們得到了許多財富,依然逗留在城中不離開,甚至不惜用冒險得來的財富,與大食官員打交道,那麼除了財,還為了什麼?只有官爵名利。因此猜測出來康大鬍子可能是唐朝派來的重要間諜,用沙拉的錢賄賂大食官員,再從大食官員嘴中得到對唐朝有用的情報,然後陞官加爵。

    然後又想起了一件事。若是自己這一行人盲目舉事,成功率很低的,那個新任總督薩勒姆這近兩年來,不知剿滅了多少義軍,可如果與唐朝軍隊配合,不但增加成功率,說不定會起到重要的作用。思付再三,找上門來。

    聽到他將經過說完,一起看著康大鬍子。

    康大鬍子本來名字大家已經忘記了,只知道他有一嘴濃茂的鬍子,三十來歲,就拖到了下巴,所以都喊他大鬍子,或者康大鬍子。

    西方胡人,鬍子皆很茂盛,也對鬍子十分慎重。康大鬍子因為自己鬍子濃又長,也自以為很得意。最後索性將自己名字改成康大胡。他是此行中軍職最高的斥候,也是此行的首腦。

    看著般碣師問道:「除了你,還有什麼人知道?」

    此行前來,想要摸清的情報很多,也包括謀夫地區的起義力量。可不是以這種方式來摸清楚的。不知道陛下有何打算,但冬天馬上就要來臨了,大約不會在冬天裡發起進攻。就是發起進攻,也不會馬上奪下謀夫城。自己這行人在謀夫城中要呆很長時間。

    要麼馬上返回安國。

    然而好不容易拉起的關係,這一走就等斷掉了。正如般碣師所想,自己得了這麼大筆財富,又不斷地將它花去,不是為了財富,陛下處理很公平的,只要自己將它帶回去,至少一半會讓自己這行人分配。可得了財富,卻失去了加官進爵的大好時機。這才是他們更想要的,相信其他各路斥候,恐怕都不會有自己這一行人做得更出色了。

    般碣師的出現,使此行出現了意外。

    一個人知道,就會說給第二個人,第二個人知道,就會說給第三人。只要自己身份洩露,在謀夫城還能呆得下去麼?

    「沒有,我以前也是一個貴族出身,做這些事,怎麼會對別人說?連我的妻子都不知道。」般碣師訕訕地說道。也就是我以前好歹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為生活所迫,居然去做賊,怎麼好意思告訴人呢?

    康大鬍子心中立即產生殺意。

    他可不在乎什麼配合不配合,這幾個不死心的原波斯小貴族能做什麼大事出來?只要殺掉此人,就能滅口。以後自己在謀夫城就會安全。殺了他!

    心中又轉了念頭。這個小子看來很精明的,會不會留後手?若是殺了他,也保不準自己身份還會洩露。舉棋不定,只好盯著般碣師,通過般碣師的表情,又看不出來。

    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也好,安正噬,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也購置了許多貨物,若不運回河中,別人會懷疑的。這樣吧,你馬上準備將貨物押回河中,史義縛,你拿出一些迪勒木,與般碣師一道,送給他的家人,再帶他回來,一道去河中,見李將軍。」

    「喏。」

    史義縛將般碣師帶了下去。

    輕重無從判斷,只好將他帶回安國,讓李謹行替他們做一個選擇。這小子與自己的人捆在一起,也不敢耍什麼花招。

    第二天押著貨物,以及一些不便處理的珠寶首飾返回安國。

    李謹行率唐朝軍隊進駐安國,烏滸河盤查很鬆嚴,可是因為得到關照,一路綠燈高高亮起,順順利利地返回了沛肯城,見到了李謹行。安正噬將事情經過大約說了一遍。

    李謹行聽後,也想康大鬍子他們回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然而又想到謀夫城在未來戰役中的重要性,康大鬍子他們又接觸到謀夫最重要的大食官員,心中捨不得。想了一下,兵分兩路,一路讓人通知康大鬍子,順便查一下般碣師的底子。一路詢問了般碣師,以及幾個想舉事人的身份,派人聯繫泥涅師,做一個求證。

    當然,也準備了一些貨物,運向謀夫城,做生意,沒有買賣,也會讓人懷疑的。而且是大商人,規模還不能小,準備的貨物也必須要多。對需要準備什麼貨物,李謹行也不懂。

    但人已在安國了,他不懂,懂的人卻很多。為什麼河中各國十分富裕,正是因為商業氣氛發達,有許多善長做生意的商人。在他們參謀下,準備的貨物幾乎全是搶手貨,事實隨著後面戰爭陰雲越來越厚,進出了幾批貨物,讓康大鬍子這一行賺了無數的金錢。這算是無心插柳之舉,李謹行也沒有在意,他在意的是情報。

    各個消息反饋回來,結果有些出人意外,無論般碣師,或者其他幾位好友,原來都是謀夫城中有份量的人。只是大食人進入謀夫城後,地位才一落千丈的。

    李謹行思付再三,找來般碣師,對他說了一番話。讓他轉告這幾位好友,舉事唐朝歡迎的,而且唐朝肯定會替波斯復國,但從塞斯坦先著手,還是從呼羅珊著手,現在還沒有做出決定。

    般碣師一聽,老淚縱橫,感謝零涕。

    他這個心態,李謹行並沒有在意,當真幫你復國啊,傻不成,只不過是利用你們波斯阻止大食擴張的腳步。繼續說道,可是好刀要用在刀口上。舉事可以,暫且不能急著舉事,先在城中發展一支比較可靠的實力,唐朝也向他們利用康大鬍子這條門路,暗中支援一批武器進入謀夫城。然後在唐朝軍隊攻打謀夫城時,再來個裡應外合。

    謀夫城地理位置重要,北達安國,東控吐火羅,甚至往西可以使花剌模子解放出來。一旦花剌模子解放出來,從小海就能利用船舶到達可薩汗國,它是拜占庭的堅實盟友,從可薩汗國從陸路可直通拜占庭國,也可以小西海直達君士坦丁堡(指黑海,唐朝稱黑海與地中海皆稱西海,當地人沿用希臘人的稱呼為攸克辛海,又叫好客海。名字很別口,所以李謹行稱它為小西海)。

    但是謀夫城十分高大,易守難攻。若裡有一支強大的叛軍,到時候配合,會降低攻城的難度。

    只是對這幾人有多大能量,李謹行很懷疑的。

    又說道,轉告完了,讓般碣師主動撤出此事,脫身。無論他的好友在做什麼,都不要聯繫了。不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是為了保護康大鬍子一行的安全。若是城中得知,拷問之下,再遇到了周興之流,什麼口供都能掏出來了。

    囑咐完,這才讓他與安正噬帶著無數的貨物,重新返回了謀夫城。

    另外又將情況通知了李威。

    這時候李威正為移民忙得焦頭爛額。

    第一批貨物,也到了碎葉城,立即送到河中各國,唐朝是金字招牌,但看到貨物,各國才能更放心。看到沒有,我們替你們出頭,馬上與大食人交戰,只是向你們要糧食,還是拿貨物來換的。是不是仁義之師。還有大批的貨物,天已很冷了,要到明年才能抵達。

    可天一冷,出的事就多了。

    雖做了細緻的安排,然而這麼漫長的道路,這麼多驛站,大批移民一出發,陸續地發生了許多意外事件。天一冷,突發事件就越多。這時候,李威才真正意識到文官的作用。西域此時不缺少武將,能拿得出手的武將不少。可能文能武的將領,卻像大熊貓一樣稀罕。許多事故,正是因為缺少文官造成的。

    想了想,不是狄仁傑與魏元忠二被貶職了嗎?魏元忠貶到幽州擔任長史,幽州都叔李文暕態度又十分曖昧。於是寫了一份制書,將魏元忠從幽州調來,到西域與王方翼二人共同處理安西與金山事務。這也是一種變項的保護。又讓劉仁軌推薦一些基層官員,前來充實西域,特別是碎葉的中層文職。

    但等這些人到來時,最少要等到明年。

    然而移民是此次李威的重點,它的作用絲毫不亞於即將到來的大食之戰。能不能使西域成為唐朝真正的領土,就看此次移民了。否則軍隊就是打開了麥加那,也會很快肢離破碎。成吉思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元蒙的疆域都比後來蘇聯遼闊,然而堅守了幾十年?

    這也是前世小市民實用主義的生動表現。

    事故多,文官少,只好與王方翼事必恭親,每天處理這些瑣碎的事務。

    接到了李謹行的信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好。」

    派了很多斥候出去,廣種薄收,天知道那一個斥候有用,那一個斥候沒有用,而且謀夫城並不是康大鬍子這一路斥候,還有兩路斥候,只是相互不知道罷了。但心中也好奇,這幾人膽很大!

    另外從各路斥候,也大約得知了大食許多情報,在塞斯坦與呼羅珊地區,大食的駐兵大約在三萬到五萬人。兵力不算多,於是將王方翼喊來,說道:「王都護,你看大食的兵力是不是少了些?」

    看似矛盾,其實不矛盾。

    此次唐朝軍隊不多,包括王方翼手中的兵力,合在一起,能動用的不超過四萬人。但聯合突厥與河中、吐火羅就很可觀了。此戰是以殲滅有生兵力為主,太多了怕吃不下來,太多了,又起不到威懾作用。

    也不能公開下制書,說我們大唐要與你決一死戰,若是那樣的話,招來幾十萬大食軍隊,吃不了就會兜著走,甚至自己這支軍隊會成為人家可口的點心。

    王方翼有些遲疑。

    兩人想法不同,王方翼寧肯兵力少,也不願意皇帝冒險。

    李威又說道:「要麼我派人下一道戰書,對那個薩勒姆說,我們大唐反對阿維葉與葉齊德父子對《古蘭經》的褻瀆,所以應阿卜杜拉左拜爾的邀請,向葉齊德發起聖戰。讓他勿得阻攔,協助我們進軍大馬士革。」

    「聖戰?」王方翼正在喝著茶,聽完後一口茶水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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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諸神的黃昏

     王方翼在西域做得很不錯的,不但能戰,安撫諸族也不亞於裴行儉。可終是一個中原最正統的世家子弟出身的,很難理解西方世界的宗教狂熱程度。

    李威卻越說越高興,提起了這件事,他想起了記得的前世可憐巴巴的西方歷史。比如十字軍遠征,再比如阿卜杜拉與候賽因,還有什葉派與遜尼派,一直影響到後世,整整一千多年,這兩個教派還在爭執不休,西亞更有許多領導人有阿卜杜拉與候賽因的名字,這個影響很深遠的。

    於是說道:「王都護,西方人對宗教狂熱,你很難想像。有時候教權都能顛覆王權,你再看看斥候帶來的情報。為什麼大食人一開始輕鬆地拿下敘利亞?不僅僅是波斯與大秦長期作戰兩敗俱傷,還有西方基督教不承認敘利亞的一性論,導致教廷對敘利亞教民壓迫所致的。再看看大食向伊拉克的擴張,伊拉克百姓信仰的是基督教,波斯信仰的是祆教。所以伊拉克人對波斯王室一直很不滿意,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有許多是閃族人,血緣上與大食很相近,所以讓大食輕鬆地奪下伊拉克,與都城蘇藺城(泰西封),並且在蘇藺城得到了價值九十億第納爾財富。」

    說到這裡,李威眼中很是豔羨。

    九十億啊,雖然第納爾不及迪勒木昂貴,可折算一下,一個第納爾也相當於三四十文錢(老午私自根據大食稅務與關稅,還有其他一些考證,比如大食擴張時擄掠了大量財富,給了將士豐厚的獎賜,最低一年有四五百個第納爾年金,估測出來的)。

    九十億第納爾也包括了一些固定物,不好全部帶走,但至少能帶走三分之一。若是落在唐軍手中,一億緡的財富,相信舉國上下都會同意發動一場戰爭吧?

    很快地將這個念頭減去。

    還是要打勝這場戰爭,一旦能推進到整個呼羅珊與塞斯坦,即便自己再仁義,收穫也會很豐。

    繼續說道:「為什麼在北非幾個國家推進那麼慢?還有呼羅珊與塞斯坦。波斯王子卑路斯與泥涅師沒有作為的情況下,反抗的旗幟有沒有斷過?難道是他們想念波斯王室?不是,後幾代波斯王室所作所為也十分殘暴,對百姓並沒有樹恩。那是大食人殘暴?也不是。大食才入敘利亞時,每一人僅徵收一第納爾與一代麥的輕稅。後來擴張得快,各個總督不停變更稅率。有的地區是什一稅(十取其一),有的地區又加上了人頭稅,按貧富征四個第納爾,兩個第納爾與一個第納爾的稅率。看到如此混亂的情況,幾代哈里發做了調整,結果每次調整,稅務就增加了一回。」

    說到這裡,他自己兒也在迷茫。

    斥候源源不斷地將消息反饋回來,得到的消息讓他感到有些詫異,因為擴張的腳步太快了,大食國內有許多人認為要穩一穩。可是攤子鋪開,各個總督手中又有著很大的權利,控制不住。害怕各地反抗,能催毀整個帝國,所以各代哈里發對稅率進行了統一的改革,試圖減輕佔領區百姓的負擔。可皆沒有成功。

    這使他想起了西門翀的建議。又想起了王安石的變法,王安石用心肯定是好的,可最後演變成什麼了?

    頓了頓,又說下去:「雖然稅務提高,但是王都護,是不是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沒有,相反,波斯以前與大秦交戰不休,稅務比現在大食人的還要更高。甚至大食人對老弱病殘、乞丐等弱勢群體進行免稅。為什麼同樣的佔領區,百姓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正是宗教。大食人強行推廣伊斯蘭教,而這兩個地區信仰的是祆教。」

    這些情報王方翼也看過,可夾雜在龐大的信息裡,對西方宗教不瞭解,疏忽了。經李威提醒,才逐一回憶起來。思索著,道:「陛下,你讓張仁願前去大秦,也鼓動他們發起聖戰的。」

    「好東西,難道僅能拿來用一回嗎?」

    「若是借這個名義,又如何向波斯人解釋?」

    「替波斯人復國,讓泥涅師去解釋,我們的解釋就是聖戰。推翻大食所有非穆罕默德血緣的哈里發,支持什葉派。」

    王方翼哭笑不得。

    大秦發動聖戰還能解釋過去,可我們唐朝發動聖戰,豈不是強盜理論。

    這就是強盜理論。

    比如後世的人權,人權是不好,可那些國家人權沒有問題?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顛倒過來,能用這種理論打人家的臉,心中很是揚眉吐氣。

    想到這裡,臉上不由堆起笑容。

    王方翼仔細地想了一下得失,無論陛下用什麼藉口出戰,都不影響呼羅珊與塞斯坦百姓的支持。再說,支持波斯復國也好,聖戰也好,都不是陛下的本義。只是在烏滸河南方樹立一道防線,削弱西方強大起來的大食,對河中的入侵。

    但會不會招來大食本土強烈的反抗?想到這裡說道:「若是陛下一心想去做,臣也不反對。不過要等張仁願回來。」

    是想拜占庭作為進攻的主力,只要拜占庭進攻,大食就不能分出主力,支援呼羅珊與塞斯坦。那麼無論陛下打出什麼旗號,都無所謂。這是很穩妥的做法。

    然而李威考慮的不是這個。

    一旦提出聖戰,大食人自己同樣很迷茫,就像阿史那步真前往北方,讓突厥人產生迷茫一樣。要麼奴役波斯人做為士兵,更不可靠。自己這個無理的理由,會給大食造成很大的衝擊。究竟能給大食帶來什麼,不能預測,但利肯定大於弊。王方翼好心他心領了,道:「也行。」

    繼續興奮地說道:「還可以再派人前去羅馬,勸說羅馬教皇發起大規模的聖戰,動援各個基督教國家與百姓,奪回聖地耶路撒冷。只要他有勇氣恢復聖地的榮光,我將下制書,在我們大唐協助他們基督教,在我們唐朝幾千萬百姓當中推廣。」

    「陛下,萬萬不可。」

    「王都護,我不是埋了一個坎嗎?想在我們大唐推廣,得有一個前提,拿下耶路撒冷並且將它佔領,你認為會不會成功?佔領了耶路撒冷,就等於佔領了整個敘利亞,大食人就是亡國,也不可能讓羅馬教皇得逞的。很可惜,聽說這個教皇同樣對一性論很排斥,否則一旦包容了一性論與景教,不但歐洲數國,有可能整個敘利亞與北非數國,都會支持他一舉光復失地的。這將會為成一場諸神之戰。」

    「諸神之戰?」王方翼苦笑。

    「是啊。就怕挑不起來,一挑起來,歐洲數國與大食人、波斯人全部陷進去,不能自撥。若是歐洲所有國家與民族皆普及了基督教,危害不大。但北方還有許多不信仰基督教的蠻族。民不聊生之下,蠻族會得逞。那麼不是諸神之戰了,而成了諸神的黃昏。」

    這個意義那就大了。

    在李威記憶中,對華夏傷害最深的,一是北方的遊牧民族,一次次地催垮了中原的文明。不僅是入侵,沒有入侵之前,在北方的壓迫下,中原不得不徵收沉重的稅務,來用作為軍資抵抗北方蠻族的南下。這又傷害了平民百姓,造成國內矛盾激化。中原的頭號強敵。

    二是倭人,不用解釋的。三是西方列強,穿來之前,看似的和平年代,可形勢很不樂觀的,那根頭上的達爾摩斯之劍,就在頭頂上掛著,沒有掉下來。

    基督教是做過很多壓迫的事,卻正是因為這個教派,將歐洲各國鬆散的聯合起來,傳授文明,為後來的歐洲復興打下了基礎。可是鞭長莫及,所以偷偷摸摸地與阿瓦爾人聯繫,試圖用它來顛覆。這個可能性很小的。

    若是羅馬教皇能被勸說,發動一次次類似十字軍遠征的壯舉,那麼歐洲文明真的有可能如願地肢解了。

    想到這裡,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問道:「王都護,你意下如何?」

    王方翼可沒有李威想得那麼長遠,換誰都不行,裴行儉也不行。

    但有一點,要與大食人作戰,盟友越多越好,最好再聯合幾個強大的國家,一起向大食人進攻,況且唐朝也沒有付出什麼,僅僅出了一些嘴皮子,開開空頭支票罷了,答道:「臣認為可以。」

    ……

    縛喝城(馬扎裡沙里夫)內此時也有人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因為它的地理位置,契苾明率領的唐朝軍隊主要就駐紮在這裡。泥涅師從碎葉城返回,同樣將從唐朝帶過來的家屬與忠於波斯的親衛,以及唐朝派來保護他安全的侍衛,也帶到了縛喝城內安居下來。

    但他心情是又羞又喜。

    得到唐朝皇帝的承諾,復國終於有望了。然而唐朝的皇帝言下之意,是想他去疾陵城(扎博勒)親自領導義軍反抗。甚至感到他很懦弱。當時熱血沸騰地答應下來,回到疾陵城,他又猶豫起來。

    也曾戰鬥過,當時大食入侵,波斯告急,父王卑路斯從信德帶來軍隊,無奈祖父被殺,只好困於疾陵城,向唐朝求救。唐朝派了使者與波斯王室子弟阿羅憾在波斯等地設置了都督府與州縣。接著又讓自己擔任波斯王,護送自己來到疾陵城主持復國活動。

    但是自己前面來到疾陵城,大食又將自己盯住了,認為疾陵城與塞斯坦是東方動亂中心,派出大將薩姆拉攻擊疾陵城。自己苦戰不支,唐朝又受困於吐蕃,不能派出軍隊援助,屢屢戰敗,再次逃亡唐朝。

    在那幾年,他看到太多的死亡,銳氣也在一次次失敗中喪失得一乾二淨。

    臨到頭來,又害怕起來。

    這時他兒子波善活走過來問道:「父王,你在憂慮什麼?」

    泥涅師很喜愛這個兒子,將心中的心事說了出來。

    波善活道:「父王,那麼讓我去吧。」

    「你還年輕。」

    「唐朝皇帝在做太子時,就遠征南方,苦戰青海,他那時也年青。父王,唐朝皇帝親自前來,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我們波斯人能不能復國,對唐朝影響不大,此時不做出果斷的選擇,唐朝皇帝看到無望,會主動放棄我們。」

    「不行,你去疾陵城太危險了,漕矩吒國(漕利國)又落入大食人手中,幾個通向疾陵城的要道上的三個城市鶴悉那城(加慈尼)、鶴薩羅城(居沙裡斯坦、迦布羅城(喀布爾)皆有大食將士把守。你如何到達疾陵城?」

    「父王,我不行,但有一人行,我去找他去。」

    說著波善活來到契苾明的軍營,將來意一說,契苾明驚奇地看著這個小青年,過了半響說道:「好,夠種。」

    很褒義的評價,換作李威在此,有可能說一句生子當如孫仲謀。很出忽契苾明的意料,而且他也知道皇帝的種種安排,唐朝軍隊不可能長期作戰下去,打上幾戰後,唐朝軍隊必然撤離。波斯卻少了一個領軍人物,泥涅師是挑不起大梁的。

    李威對這段歷史也不知道,太冷門了。歷史上大食名將屈底波向河中與吐火羅發起凶悍的侵略後,泥涅師腿一軟,又逃回了長安。但正是這個小青年主動留了下來,潛入疾陵城,在強大的屈底波攻擊下,頑強的生存下來。若不是大食人挑唆下,唐朝與蘇祿反目成仇,說不定讓這個小青年復國成功了。所以有的歷史將薩珊波斯末代皇帝的名份放在他身上,稱為庫薩和三世。

    「李將軍,你願不願意幫助我?」

    「願意,不過讓我想一想。」波斯小王子親自去疾陵城,對義軍的鼓舞作用不可想像的。可是原來的作戰計畫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想到這裡,契苾明說道:「這樣吧,你親自騎快馬去一趟碎葉城,找陛下協商,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覆覆。」

    「喏。」波善活興沖沖地退下去,立即帶了幾名侍衛翻身上馬,踏著一地的積雪,向碎葉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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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先聲奪人(上)

     李威立即對這個小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問道:「你不害怕?」

    「天可汗不害怕,我為什麼要害怕。」

    不稱呼陛下,稱呼天可汗,小子明明耍了一個小心眼,在拍自己馬屁,但李威聽得很舒服,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好樣的,你遠路而來,下去休息吧,我明天就給你一個答覆。」

    「天可汗,我還有一個請求。」

    「說。」

    「我想跟天可汗學習兵法。」

    李威更欣賞了,指了指桌子上的公文說道:「我不是不教你,事務太多,沒有時間分身。但用兵法之道,你謹記好下面幾點,就可以打勝仗了。一是道義,讓民眾認可,擁護主上意願,使他們會有生為主上生,死為主上死的想法,且不怕危險。二是天時,陰陽寒署與四季的變化。三是地利,路途遠近,地勢險峻平坦,作戰區域寬窄,地形對攻守的益弊。休要小看了天時與地利,關羽水破曹軍的故事你大約聽說過吧,一是特殊的地形,二是關羽知道不日將會下大雨,襄水會猛漲,所以最後大破曹軍的。四是將,將帥要足智多謀,賞賜公平,愛撫部屬,勇敢堅毅,紀律嚴明。五是制度,軍隊體制健全,各級將士的管理,物資的調度,必須有組織有秩序。這是作戰的五個要點。再通過七個比較,那一方君王賢明?哪一方將帥更有才能?哪一方擁有天時地利?哪一方法令更能貫徹執行?哪一方武器精良?哪一方士卒訓練有素?哪一方賞罰公平?有了這七個比較,就能斷定這一戰是勝是負了。」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但看這小子在認真聽講的樣子,李威喊來侍衛,拿出一本《孫子兵法》扔給了他,說道:「你在我朝呆了很久,也認識許多我朝的文字,將這本兵書拿去自己揣摩,會對你大有幫助的。我剛才所說的,就在這本兵法第一篇中。」

    「謝過天可汗。」波善活喜滋滋地退下去。

    李威又將王方翼喊來,王方翼聽後,也嘖嘖稱奇。很意外的,沒有想到這群波斯王室,還有這樣勇敢的後裔。倆人再次商議了一下,將計畫做了調整,這是第二次修改作戰計畫了。

    但是第二天天一亮,這個小子頂著一把翻飛的大雪,又找上門來,拿著兵書,問道:「天可汗,這本兵書上說了一句話,凡用兵之法,馳車千乘,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銼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銼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翻開書,照本宣讀。

    李威一擺手,不讓他繼續讀下去,說道:「你是說我們唐朝軍隊於伊麗河畔大破車鼻施部後,大食人不備,就應當南下,也就是這本書中所說的本義,兵貴神速了?」

    「我知道天可汗是有高明的安排,可我不大明白,想請教一下。」

    說明他還沒有看懂,王晙之所以說出這番話,是輕敵。但不會問為什麼。因為下面還有一些話,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

    故智將務食於敵,取敵一鐘,當吾二十鐘。萁桿一石,當吾二十石。

    也就是不要二次徵兵,一旦出現這情況,定下來前方吃緊了,國內百姓不安,士兵失去士氣。糧食也不要多次來回運送,不然會增加百姓的怨言。最好武器物資運之於國內,而糧食取之於敵人。取敵人一鐘糧食,當抵從國內運輸十鐘糧食,取敵人一石草料,當抵從國內運送十石草料。一是節約了消耗,二是節約了人力,三是減少了被截糧的危險。

    此次出征,兵力不會少,唐朝的數萬軍隊,加上突厥人的,吐火羅人的與河中地區的,甚至再加上波斯義軍配合。

    然而消耗從哪兒來?難道從長安調來,長安百姓還沒有糧食吃呢。

    這是取自於波斯。

    中國的冬小麥就是從波斯傳過去的,到了夏初,波斯春小麥就收割了。在之前,還有謀夫等城內的糧食,提供支援。但有缺點,到了夏天,失去了天時,氣候對大食人有利。所以王晙要兵貴神速,反正謀夫等城內有大量糧食,不愁供給。可是李威不能僅考慮天時,還要考慮整個大局。

    碎葉移民沒有安定下來,他就不能出兵。

    況且方方面面沒有準備好,拜占庭人的音訊,河中與吐火羅士兵的初步訓練。以及斥候帶來更細緻的消息。

    要麼銼兵鈍師,那也不存在的,沒有交戰,何來銼兵之說。

    不能對波善活言明,搪塞道:「你再看這一段,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但為什麼有許多戰例,明明是士兵少的一方,卻主動出擊,還取得以少勝多的戰例?因為有將帥的智謀,士兵的士氣,天時地利人和等因素,士兵數量雖少,質量卻勝過了敵人的五倍,所以才主動作戰。可是敵人強大,將帥智謀,這時候以少擊多,無疑又是以卵擊石了。再看這一段,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敗也。首先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而為什麼史上多次出現空城計、破釜沉舟與背水一戰?空城計是知道對方多疑,偶爾在特殊的時間與地點下使用,能見奇效。如果對方比自己更聰明,或者是一個木訥的莽夫,反而是抱石頭砸自己的腳。破釜沉舟與背水一戰,皆是將自己士兵逼上絕路,換取絕路逢生。若是激勵不起自己的部屬士氣,或者對方防守嚴密,沒有了糧食,沒有了退路,士氣反而很快跌落,那麼滅亡起來更快。只要對方派一使者,全軍就投降了。」

    「因此這本書中又說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你自己慢慢揣摩。對了,我也安排好了你。」說著吩咐一番,又說道:「我再讓朱穹與鄭慶澤兩名校尉一道隨你到疾陵城。他們在軍務監都學習了很長時間兵法,有不懂的可以向他們請教。回到縛喝城後,你也常到契苾將軍大營中看一看,看他如何訓練軍隊的。兩相對比。」

    有意載培這個小子,不然波斯人太弱了,抗不住打,自己一番心血就白費了。

    同時也有意載培朱穹與鄭慶澤的。

    漢將太少,若是全部用胡將,很讓他不放心。

    然而漢將也是一個問題。

    以前看史書時,恨劉邦與朱元璋殺開國功臣,恨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到了自己,才明白他們苦心,休說五代十國,看一看南北朝,無論曹操、司馬昭,或者是劉裕、高歡、宇文泰、陳霸先,皆是以權臣與名將取代舊王朝的。所以李世民用胡將分解李靖等人給唐王朝帶來的壓力,宋明索性用文官代替武將。前者為安史之亂埋下了禍根,後者直接讓國家飽受外侮。

    要麼淡化皇權,形成一個原始的民主制班子,使某些人不再垂涎皇位。那樣也不行,看到希臘的民主,什麼下場。看看大食的哈里發,開始形成父子世襲制了。再看看明朝的內閣制,幾乎將皇權徹底架空,除了嘉靖鬥得不亦樂乎外,明朝中後期幾個皇帝,都成了空架子。夠民主的,可實際呢?成了歷史上最黑暗的王朝,不僅是閹黨,東林黨等文人系統,對明朝造成的破壞力更大。

    幾乎成了無解之題。

    他也在做一些小範圍的償試,不過眼前最大的一道難關,沒有化解。他那個厲害的母親,離開洛陽後,能感到渾身上下一陣輕鬆,可早晚還得面對的。

    波善活不知道此刻李威心中竟轉過這麼多念頭,感謝地伏下說道:「謝過天可汗。」

    高興地離開。

    ……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新年到來,碎葉川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但迎來了第一批移民。其實在他們到達之前,已經陸續地用馬車接來了許多老人與小孩子。還有一些身體不好的婦女。

    但西域冬天的酷寒,無論一路上準備得怎麼充分,每天都有不好的消息傳來,陸續地因為寒冷,凍死與病死的百姓達到一千多人。也是無奈的,就沒有寒冷,換在其他季節前來,這麼多的百姓想一路上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只是因為數量多,這一數量被無限地放大。

    然而出忽李威意料之外,國內好像沒有官員拿這件事做文章。

    不知道父母親是怎麼想的。但這一年唐朝情況很不好,先是關中大災,甚至蔓延到河南道,然後是兵事不休。阿史那骨咄錄危脅北方,吐蕃人在秋後又跳了出來,論欽陵找了幾條蹩腳的理由,率兵入寇松、柘、翼三州。不知道吐蕃國內發生了什麼事,論欽陵居然能抽出身?

    黑齒常之只好從青海趕到松州,李治又下詔令李孝逸與衛蒲山分兵御之。看到唐朝軍隊到來,論欽陵撤兵回去了。

    李威倒是猜出他的用意,這是為了東突厥崛起,牽制青海兵力的。也是一種對骨咄錄一種表態。手中沒有證據,很有可能論欽陵與骨咄錄搭成了一種默契。

    論欽陵老奸巨滑,入侵規模不大,一侵即退。

    接下來論贊婆又乘黑齒常之前往松州之即,率軍藉著冰凍的黃河入侵九曲。卻被婁師德於宛肅城拒之,數戰皆敗。但交戰的規模不大,論贊婆退回大非川。

    用意與論欽陵一樣,不過青海將領中有許多人對黑齒常之,坐視青海吐蕃殘眾秋天順利收割表示了疑議,不應當讓他們得到大量的糧草。沒有糧草,論贊婆有沒有膽量入侵?

    黑齒常之不語。

    這也是計畫中的一部分。

    更危害的卻在北方,擊敗了張虔勖之後,再次入侵單于都護府北境,破塞上重鎮雲中都督府治所定襄縣,然後轉攻嵐州,又陷嵐州,殺嵐州刺史王德茂。然後兵力一轉,率近十萬突厥人,向並州方向進攻。

    不過阿史那元珍這一次踢到了一塊鋼板。

    大軍到了雲州時,與唐朝軍隊交接,看到旗幟上一個薛字,元珍問了一句,唐朝大將是誰。

    答曰是薛仁貴。

    元珍大驚失色,不相信地問道:「不是聽說薛仁貴已經死去了嗎?」

    薛仁貴脫去面甲示之。

    元珍與眾胡相顧失色,下馬列拜,率軍退卻。

    造成這原因,是薛仁貴在南方戰績不突出,南詔一戰,對於各國來說是一場小戰役,沒有人在意。青海一戰中,薛仁貴只是攻擊了諸羌,骨咄錄與元珍反叛不久,情報掌握得不多造成的。

    而且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薛仁貴天山一戰,坑殺十幾萬鐵勒戰俘中。所以一聽這個殺神到來,一個個嚇得列拜撤退。

    李威對北方戰事並沒有干涉太多,歷史的車輪繼續向前行駛,因此再次出現古代戰爭中一場罕見的奇蹟。

    薛仁貴率軍追殺,此役殺敵近萬人,俘虜兩萬多人,繳獲牛馬羊三萬餘頭。經此一役,北方才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和平。

    但是這一戰並沒有擊敗突厥人的主力,北方的危脅仍然存在。

    可發生了這麼事,李治也不好意思用開耀這一年號,又改成了永淳。

    交通的不發達,得到這些消息,已經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份。

    直到二月末,最後一批百姓才抵達碎葉城。比李威預想的還慢了半個月時間。將百姓安排下去,另外就是清點府兵。沿用了青海的規矩,凡是府兵者,每戶擁有唐朝標準的二十畝永業田,八十畝口分田。這一百畝的均分田與因戰功賞賜的封田,不徵納任何稅務。想多種,那就要交納稅務了,以十取一納稅。這是在做小規模的改革,強行將唐朝以丁納稅向以地納稅扭轉。為什麼保證士兵作戰時勇敢,又定了一條規定,凡是府兵犧牲於戰場之上,親屬享有二十年免徵稅務時間。保證犧牲將士後代有一個寬鬆的經濟環境成長。

    不過與青海略有不同。

    青海移民就是為了徵兵的,每戶無論部曲或者佃農貧農,必須保障有一壯年男子。但碎葉城卻是以移民為主的,有少數百姓家中沒有壯年勞力,那只好徵稅了。地稅的十取一,少量的勞役。

    因為是移民,每戶人口少,二十幾萬移民,多達近六萬戶,征府兵五萬多人。將這些府兵集合起來,進行簡單的訓練,發放武器。再次讓他們回家,還要繼續修房屋、耕耘以及到河中搬糧食去。

    離安定下來,還是十分遙遠。不僅是糧食,各種生活物資,與軍用物資武器,碎葉城嚴重匱乏。這只能從兩條道路獲得,一是繼續向中原討要,二是從戰爭中掠奪。

    大約地處理了一下,張仁願帶著拜占庭的使者,這才返回碎葉。

    帶回來的消息不太理想,聽說唐朝願意與拜占庭聯手,大多數權貴還是表示同意的。可是常年戰爭,拜占庭國家負擔沉重,各個軍區最高將領一年收入僅十個到四十個金磅,普通士兵僅十二個到十八個索裡德(一金磅等於七十二個索裡德)。百姓不堪忍受重稅,紛紛逃避稅務,國家財政赤字更是很嚴重。所以有少數教廷神職人員和權貴,看到大食人求和,他們也不想再戰了。

    君士坦丁四世接見了張仁願,招待很熱情,但說了一些意味深長的話。第一是希望唐朝能提供一些武器,但話音是交換,而不是購買,大家是盟友了,你不好意思再向我這個窮國家要錢吧?

    李威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然後又說道,我們會出兵的,但我要一一說服國家所有反對的人。你們唐朝先發起進攻,我才有說服力。意思是想讓唐朝做槍頭,吸引大食人的主力,拜占庭在後面好撈油水。

    李威再次冷哼一聲,召見拜占庭的使者,將地圖拿出來,說道:「看一看,我們唐朝的長安在什麼地方,離大食有多遠。你們拜占庭在什麼地方,君士坦丁堡離大食有多遠。此次我們唐朝將會出動軍隊三十萬,也是你們拜占庭唯一的機會。一旦戰事不順,我們唐朝會主動放棄河中地區,那麼你們拜占庭就等著大食元氣恢復過來,讓大食慢慢瓜分切割吧。」

    三十萬軍隊是忽悠的。不過若是打起來,河中的軍隊、吐火羅的軍隊與唐軍,還有突厥人的聯軍,以及波斯的義軍,是有可能達到三十萬的數量。

    又說道:「你立即回去稟報你們的國王,馬上我們唐朝就要與大食交戰了。若是三四個月後,我還沒有聽到你們拜占庭人的動靜,我會主動撤軍,與大食搭成和議。」

    都沒有款待,就將拜占庭的使者趕走了。

    張仁願遲疑地問道:「陛下,是不是慢怠了一點?」

    雖然此次出使,沒有達到想像的目標,然而大食對他招待是十分熱情的,每一次宴會都將他當作了座上賓,皇帝態度是不是有些粗暴?

    「不過份,這個皇帝性格多疑,認為此次出戰,我們唐朝得到了好處,他想打,可是拿不定主意,」李威可不相信,君士坦丁四世能看穿他的長遠佈局,繼續說道:「我越是生氣,他反而越會相信。」

    說完了,開始寫信,寫給薩勒姆的,我們唐朝要發動聖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8
第九十一章 先聲奪人(下)

     薩勒姆與薩達姆僅是一字之差(salmsaddam),軍事才能相彷彿,可其他的才能卻差得很遠。不然也不會在歷史上立下大功後,立即被喀即姆代替。

    看到李威信後,氣得差一點跳起來,怒喝道:「要戰就戰,你們唐朝人等著前來送死吧。」

    將唐朝使者驅逐。

    開始準備應戰,唐朝在邊境大規模的練軍,雖然薩勒姆始終認為唐朝人是虛張聲勢,畢竟聽到斥候探聽的消息,說前來西域的唐朝軍隊不足三萬人,還包括一些輜重兵。

    但他也防止有意外發生,在邊境各個要道上佈置了關卡,增派了駐兵。同時在塞斯坦與呼羅珊徵召大量的士兵。不是每一個波斯人都是死士的,有許多波斯人在大食十幾年的馴服下,又加上宗教潛移默化的作用,倒向了大食,甘願做大食人的狗腿子。也就是「波斯奸」。

    在波斯地區,大食原來的再加上後來從後方調來支援的,總兵力達到了近六萬人。薩勒姆手中的偽軍還有近二十萬人。當然,不可能全部調來作戰,那麼後方會讓義軍鬧翻了天。但唐朝敢將河中地區與吐火羅地區的兵力全部調過來?

    從兵力上薩勒姆不佔劣勢,這也是他敢作戰的勇氣。

    因此,王晙建議兵貴神速。

    當時大食人沒有防備,兵力分散在各處,各個關卡又沒有設防,唐朝軍隊突然南下,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佔領了部分波斯地區,再聯繫義軍,讓河中地區支持,很有可能輕易拿下整個呼羅珊。

    但李威沒有同意。

    寧肯讓大食人做一些準備,也要整訓河中與吐火羅的軍隊,將各種細緻工作做好。除唐軍強大了兩萬軍隊,能面臨奪下呼羅珊還能應付大食人從伊拉克與法爾斯調來軍隊的反撲。即便應付下來,唐軍也會損失慘重,從戰略角度考慮,得不償失。

    送完了信,李威讓手中的工作丟給了王方翼處理,親自率領八千軍隊,浩浩蕩蕩地向河中地區出發了。

    經過千泉,又行了三日,到了怛羅斯。

    李威勒住了戰馬,停了下來。

    然後用眼睛眺望,四周是一片茫茫的山地,雖然三月到來,高寒的天氣使所有樹木還沒有恢復生機,放眼是處,皆是片片青碣色的山丘與一片片枯褐色的林木。

    一條崎嶇的道路通向不遠處的城市,那就是怛羅斯城。

    但道路上有許多行人,有商人與當地的居民,還有正在接力糧食的唐朝移民。

    李威對身邊的侍衛說道:「你替我拿筆墨出來。」

    侍衛將筆墨拿出來,李威寫了一篇文章。

    當時跟裴行儉學兵法時,裴行儉經常舉一些實例,讓他從正反兩面進行推演。這很重要的,比如兵書,孫子兵法寫得很詳細了,若是能吃透,那麼恭賀你了,你將至少能成為第二個劉仁軌與裴行儉式的大將。

    可能不能捧著一本兵法,就將孫子的軍事思想領悟?

    有一次就講到劉裕伐南燕的戰役。

    從東晉攻打南燕只有三條道路,一沿沂水北上,翻越大峴山,經臨朐到廣固。但大硯山十分險峻,山道狹窄,兩車不能通,號稱齊南天險。二是經莒城,從濰水北上,這條道路迂迴長遠,若敵人從大峴山南下,有被截糧的危險。三是經大汶水到梁父,轉向東北,進攻廣固。然而山路多,不便行軍,還會遭到兗州方面的側攻。

    公孫五樓獻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吳兵輕果,利在速戰,不可爭鋒,應據守大峴,讓敵軍無法深入,挑選二千精騎循海而南,斷其糧道,讓兗州守將段暉率兵沿山地東下,腹背夾之。中策各地官員據險堅守,留下足夠的糧食物品,剩下的燒燬,田野的莊稼全部割光,堅壁清野,使敵人要糧無糧,要戰無戰。下策放敵軍入大硯,我們利用地形熟悉,與敵人進行野戰。

    慕容超認為手中有五州之地,鐵騎數萬,上中二策,是示敵以弱,選了下策。大臣們苦勸,不聽。於是劉裕軍隊從容進入大峴山,在巨蔑水交戰,大敗南燕軍隊。第二天圍廣固城。

    兩人討論的正是這個守大峴山。

    裴行儉下了一個評語,守大峴亦無用。然後做了一些分析,南燕前皇帝慕容德之時,他實行了檢出蔭戶政策,使南燕僅據山東一地,步兵達到三十七萬,戰車一萬七千乘,鐵騎五萬三千。這個蔭戶就是將大戶人家的部曲與佃戶強行索取出來的戶數。連北魏皇帝拓跋珪都不敢這樣做的,不但拓跋珪,看看李威如今敢不敢這樣去做?但南燕做了,也成功了,這是因為慕容德有著很高的威望與資歷。

    輪到慕容超呢?慕容德隨前秦伐晉,怕出意外,留下了一柄金刀留作他日相認,他走後不久,家人全部遭到前秦殺害。兵敗後,後秦因為忌憚,幾次連他本人都想殺死,只能靠裝瘋賣傻苟活。後來逃到南燕,他家人沒有了,卻冒出來一個侄子,拿出這把金刀,也就是慕容超,此事被民間稱為金刀太子。

    但是不是慕容德的親侄子,很讓人懷疑,資歷淺,威望不足,又繼續執行著慕容德的檢出蔭戶政策,所以屢有重臣叛亂發生。此時的南燕元氣大傷,軍民離心離德,已不再是慕容德的南燕了。

    然而東晉對北伐並不感冒,甚至許多地主因為桓玄與孫恩之亂,百姓死於戰亂,缺少耕種的勞動力,他們反而渴望劉裕北伐,獲得財富與大量的勞動力回來。

    裴行儉點評時,說了一句,眾志成城伐離心離德,必勝。

    第二個公孫五樓說過,吳兵輕果,慕容宙也說過,吳兵輕剽。意思是吳兵只能打順風仗,勝仗時能以一當十,敗仗時會立即產生恐慌。很像後世的宋兵與中晚期的明兵。

    但這句話說錯了,原來的晉兵是世兵,打不來前途,不想賣命。可自從劉裕掌權後,一批作戰勇敢與有才幹的下級軍官得到飛快提升,整個軍隊看到這些將領的提升,皆充滿了建功立業的渴望,不再是從前那支輕果的軍隊了。

    裴行儉又再次評價,想打勝仗,必須賞罰分明。

    第三個此戰的戰因是慕容超為了贖出後秦妻子與母親,將本國樂伎獻給了後秦,然而他又喜歡聽音樂,於是派軍隊跑到東晉境內擄人,補充歌舞樂隊。這給了東晉討伐的口實。而此時劉裕城府極深,幾乎沒有一個人能看出他的野心,舉國上下皆以為他是救世主,是劉公。因此,出戰是師出有名,是反侵犯戰爭,是北伐,是統一,合乎道義。

    對此裴行儉進行重點評價,討伐必須是以道義一方,討伐失去道義一方。若另一方佔據道義,切不可輕易伐之,否則有可能會失敗。

    有了這三條,再加上劉裕與慕容超軍事才華差距成了天壤之別,做什麼安排,也會失敗的。難道守住了大峴,劉裕就想不出破解的辦法?若是連這個都不準備好了,他怎麼敢輕易前來北伐?

    所以慕容超守不守大峴,皆會必敗無疑。

    李威寫的這篇文章,就是兩人的對話。

    來到了怛羅斯,就想到了高仙芝。

    詳細的記得不清楚,略略記得一些。高仙芝為了邀功,無理攻伐河中與西域各國,導致各國不服,想要聯合大食軍隊攻打安西四鎮。高仙芝也來了一個先發制人,率軍深入河中,在此地與大食軍隊遭遇。激戰數日,唐軍大敗。

    這一戰對唐朝影響不大,卻影響了整個中亞的格局。自此以後,河中各國紛紛倒向大食,背棄了唐朝,使唐朝的號令連伊麗河都到不了。大食人也真正收服了整個河中與吐火羅地區,有了這一個富裕地區的稅務,為其進一步擴張打下了基礎,還因此,使西方得到了先進的造紙術。

    李威寫下這篇文章,就是給後來的唐將一個警告。又在文章後面寫下兩行字:

    守道義者,勿伐之。

    非屢教不改者,勿得輕易酷伐之。

    這個酷伐,就是指在青海對吐谷渾人施行的手段。

    同樣很殘暴,包括對咽面部。但為什麼能得到施行?唐朝對吐谷渾政策很優厚的,然而百姓卻主動拋棄了唐朝,投入吐蕃的懷抱。薛仁貴坑殺九姓鐵勒後,被一群文臣弄怕了,到大非川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可是吐谷渾人是怎麼回報的?

    這種情況下,再實施唐朝以前的民族政策,不是安撫,是在縱容。

    將這兩者區分開來,是對唐朝以後諸將的警告,也是對河中地區各國的警告。另外也是以後的唐朝對外政策,除非他這個皇帝做不長了,沒有人將他的話當作一回事。

    寫完了,讓人勒石為碑,豎立於怛羅斯城外。

    這個石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刻好的,但這篇文章很快傳開。

    於是這一行受到更熱烈的歡迎。

    對文章中的警告真沒有幾個人能想得到,這些小國家能有什麼作為,只能庇護在各個大國的羽翼下生存,以前是突厥與波斯,現在只有是唐朝。難道自己還敢背叛唐朝不成?

    只要自己不失去唐朝皇帝嘴中的「道義」,以後唐朝不會對自己討伐的。

    反正是這麼理解的。

    很快到了石國王都拓枝城(塔什干),召集了諸國。各**隊有不少,遠不止九萬,不過當時訓練時要求的是精兵,只湊到了九萬軍隊。李謹行訓練後,啼笑皆非,這就是所謂的精兵?

    但在意料之中,不然不可能屢次讓大食數千士兵打得還不了手。

    認真的整合訓練。

    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也有士兵個體戰鬥力還是能看上眼的,可組合到一起,看上去依然不容樂觀。

    李威也沒有在乎,不可能讓每一個士兵都到前線的,抽了一抽,抽去了四萬能看得過去的軍隊,其餘的軍隊分駐在各個要道上,堅守關卡。這才是李威看重的,國家多,各國雖然類似一個聯盟,不可能做到十分齊心,比如石國,他在後方,若不是自己親自前來,換作王方翼,都不可能讓他們出動軍隊,前往烏滸河,與大食人交戰。即便出,也不會出多少。

    做了一些安排後,率領著軍隊立即前往沛肯城。其他各路軍隊,也向沛肯城進發。

    到了沛肯城後,稍作了休息,立即率領五萬多大軍,衝向了烏滸河。

    說戰就戰,先聲奪人。

    這也是有史以來,中原軍隊在最遠的地區作戰。

    三月到來,烏滸河畔在和風吹拂下,也吹來了春天的生機,可這片嫩綠的生機,很快讓一片刀光劍影瀰漫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9
第九十二章 聲東擊西(上)

     唐朝八千軍隊到來,想瞞也不瞞不住。

    李威派了大量斥候到了呼羅珊與塞斯坦,薩勒姆同樣也派了斥候來到河中。這是行兵作戰的基本常識,只是規模大小,重視程度不同罷了。

    到了柘枝城,唐朝皇帝開始整合軍隊。同樣是基本常識,是多國聯軍,雖然唐朝諸將訓練過的,可不是在一個地區訓練,分成了九個地區訓練,再加上八千唐朝軍隊進入,必須進行短暫的配合整編,不然交戰時反而會影響戰鬥力。

    自己手上也存在著這個問題。

    唐朝皇帝親自親征,來勢洶洶,薩勒姆不敢託大,因此調來了大量波斯偽軍,進行支援,同時將情況向後方反饋。

    這些軍隊也要進行一些基本的整編,否則也不能上戰場。

    薩勒姆很理智,沒有將戰場推進到烏滸河北岸,這裡是河中地區的地盤,若只是河中各國聯合,他會毫不猶豫地渡過烏滸河,主動發起進攻。可是唐朝軍隊到來,增加了變數,因此選擇了穩妥的打法。

    另外即將來到的戰爭,要考慮一條重要的因素,烏滸河!

    烏滸河到了下游,水勢平緩,容易渡過。

    此外有地形。烏滸河最深的地方不是在下游,是在中游,到了下游,因為缺少雨水,太陽的蒸發,農田的灌溉,河水並不深。當然,也要船舶才能渡過的。可是到了下游,兩邊皆是平坦的綠洲與戈壁灘。只有少量的丘陵,不但數量少,也不高,幾乎一大半地區,都可以作為渡河的渡口。無險可守。

    同時平坦的地形,使雙方軍隊的佈置一目瞭然。

    因此,薩勒姆在沒有摸清唐軍底細之前,選擇在河南,欲將主動權掌控在手中。看著地圖,薩勒姆開始下命令了,讓手下頭號重將卜扎里夫率領一萬人先行去往烏滸河,在這之前,在烏滸河已經設下五座軍營,合計一萬兩千多人。然後又對卜扎里夫再三囑咐,勿要貪功,加上巡邏,一旦唐朝軍隊開始渡河,這個比較容易看的,立即準備投石機向河中拋射,再從岸上組成第二道弓弩防線,然後利用壕溝與柵欄進行第三道防禦。

    但除了唐朝軍隊奔向沛肯城外,在縛喝城還有一支強大的唐朝軍隊。有可能唐朝軍隊主攻方向是謀夫城,也不排除唐朝軍隊主攻方向是疾陵城,得了疾陵城,就能與疾陵城幾支波斯叛軍會合,甚至有可能動搖整個塞斯坦地區,危及到大食在信德的統治。而唐軍此次大張旗鼓,則成了吸引他主力的佯攻。

    在沒有弄清唐朝軍隊底細之前,薩勒姆又派了手下另一名重將素裡姆再率一萬軍隊前往迦布羅城,進行增援。

    這一戰沒有打響,似乎在向消耗方向發展。

    打消耗戰,薩勒姆並不害怕,論勇敢,唐朝軍隊聽說似乎很勇敢,在熱海,在伊麗水,兩戰皆取得輝煌的戰績。但對付那群散兵游勇,自己同樣能辦到。並且自己軍隊都是經過多場戰役的老兵,久經沙場,又是忠誠的教徒,沒有交戰,但私自估測,會在唐朝軍隊之上。要麼就是剩餘的軍隊,數量最大,自己的波斯偽軍,唐朝的河中與吐火羅聯軍,相信旗鼓相當。剩下的就是烏滸河。

    烏滸河容易渡過,自己想渡過去,唐朝軍隊阻止不了,唐朝軍隊想渡過來,自己也阻止不了。所以每次向河中地區發起進攻時,皆從烏滸河中下游渡過去,再向河中各國發起進攻的。這是優劣之勢懸差太大造成的。若是不大,作為渡河的一方,總是容易受到打擊的一方。也是他將軍隊紮在南岸的原因。

    要麼從吐火羅方向發起進攻,自己是防守的一方,有城牆之險,也是佔優勢的。想到這裡,他在謀夫城安心地調動軍隊。

    但是卜扎里夫剛一離開謀夫城,斥候就傳回了消息。唐朝軍隊節奏忽然變快了,他們剛到沛肯城,各路軍隊沒有會合完畢,兵分三路突然南下,中路兩萬唐軍,左右五千唐軍,很快抵達烏滸河,然後砍伐樹木,在做木筏子。

    這個節奏的變化,讓薩勒姆感到很不舒服,從謀夫城不得不率領三萬軍隊先行趕到前線。

    ……

    聽著斥候稟報,薛訥折服地說道:「陛下,一切在你掌控之中。」

    李威就在中軍。另一員大將李謹行則繼續留在沛肯城調度。

    換在唐朝很了不起,皇帝親自上陣。但大食沒有驚詫,前幾代哈里發,那一個沒有上陣作過戰的。聽了薛訥的話後,李威說道「薛將軍,不可小視,此人作戰勇猛,類似你父親,等到交戰,才能水落石出。」

    薩勒姆軍事才能還是很可以的,波斯各路義軍,讓他打得抬不起頭。照這個形勢發展下去,若是自己不親自前來,有可能一兩年,就能將泥涅師鼓動的各種義軍,鎮壓下去。

    李威說是類似,不是薩勒姆就達到了薛仁貴的高度,估測了一下,薛仁貴、薩勒姆、王睃,三人作戰風格很相似,但薩勒姆只在王睃之上,卻有可能在薛仁貴之下。

    李威也細細地思考了薩勒姆不足之處。

    他沒有想到自己真敢與他們大食人開戰,還停留在唐朝以前的政策印象中,自己這次進攻,是給了他一些準備的時間,但那是從戰略角度考慮的,準備並沒有自己充分。這是自己有利的第一點。

    其次對情報工作,薩勒姆重視了,然重視得不夠。

    比如烏滸河,自己一次沒有來過,可通過各種情報,他對烏滸河絕對比薩勒姆要清楚。包括烏滸河的水流量,各處地形,甚至都知道它每年有三個月的冰封期。因為地勢東高西低,地中海來的潮濕空氣,碰到了高山,中上游的雨期漫長,雨量有可能是下游的十幾倍。還有烏滸河的訊期,寬度,各條支流,以及兩邊山脈、綠洲、城池、關卡、溫度、出產等幾乎所有情況。

    不僅烏滸河,呼羅珊與塞斯坦地區所有地形,以及大食各個將領的情況,自己都知道一個大概。然而薩勒姆則有可能僅知道自己是兩個方向進攻的。其他的,比如自己軍中各將的情況,一無所知。

    就是烏滸河,他來過,自己沒有來過,可也未必有自己熟悉。

    這是有利的第二點。

    大食人除了在海上讓拜占庭人用希臘火擊敗外,在陸地上幾乎是無敵的存在,這幾十年沒有出現一次大敗。固然導致士兵信心十足,宗教因素,使士兵作戰時很狂熱,戰鬥力強。但從來沒有真正與唐軍交戰過,許多大食將士還認為唐朝與東方的突厥人、吐火羅人一樣的,會產生輕敵感。

    這是有利的第三點。

    薩勒姆勇猛過人,多次作戰皆以少勝多。對唐軍他不敢託大,來個以少勝多。因此,將會調運十萬以上的兵團作戰。據斥候探聽的情報,在他的履歷上從來沒有過。

    也就是指揮過軍隊擊潰大規模軍團的經驗。這也是很重要的,裴行儉就分析過唐朝三位大將,薛仁貴與薩勒姆這種輕悍的行軍風格,不適宜統帥大規模軍團的,人數在五萬人以下,反而能發揮他的風格。李威將薛仁貴生平回想了一下,確是如此。

    裴行儉自己也不行,他只能利用人多營造一種勢,真正決戰來臨時,應用的將士也不會很多。能做到調度大兵團作戰,只有劉仁軌能勉強為之。要麼李威本人能湊和,這種湊和不是他的才能,是他的地位。地位讓諸將臣服,才能進退一致。

    這是有利的第四點。

    大食因為哈里發正統爭論不休,產生了嚴重的分裂,自己在西域是輕徭薄斂,河中與吐火羅幾乎都沒有讓他們貢納稅務,是率領河中與吐火羅、波斯抵抗大食人入侵的,反侵略戰爭。至少在呼羅珊、信德與塞斯坦地區是得道多助,大食人是失道寡助。

    道義上自己勝任一籌。這是有利的第五點。

    兵力的配置,移民到來,自己不能說是三四萬大軍了,再加臨時組成的府兵,能擠出近九萬唐軍。但那些新府兵是不能上前線作戰的,除非到了戰爭尾期,調撥一批過來讓他們熟悉一下。

    真正能上戰場的,也只是從青海帶來的,以及王方翼手下的三四萬軍隊,但還有其他的安排,碎葉城也要留下一批人手的。這樣一來,頂多只能出動兩萬五千唐軍。大食兵力卻接近了近六萬,甚至需要,還有可能陸續能增加一些兵力。切莫小看了大食兵,他們久經沙場,又有宗教的狂熱,戰鬥力不遜於唐軍。這一點佔了弱勢。

    可看附屬兵力。

    薩勒姆調動了大量的波斯偽軍,士兵戰鬥力與河中地區各國士兵戰鬥力相彷彿。但他們終是波斯人,自己前來是替波斯人復國,心中會有什麼感想?但手中的河中軍隊與吐火羅軍隊卻是反侵略,只是以前缺少得力的將領指揮,又沒有在一起整合,成了一群烏合之眾。現在不愁將領了,若有需要,自己可以同時四線作戰。整合不理想,但經過幾個月的訓練,比以前好。

    因此,兵力從總體上勝過了大食人。

    這是有利的第六點。

    大食人這些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總是他們進攻別人的,很少有人向他們發起進攻。將士作戰經驗豐富,然而防禦的經驗卻是很少,佔領區時有反抗,可那種反抗都是一群烏合之眾的反抗,沒有給大食軍隊帶來很多的防禦經驗。況且薩勒姆這樣的猛將,讓他防禦,無疑是讓張飛去繡花。

    這是第七點。

    大食強大,可四面多敵,拜占庭人不說了,內部起義不停。比如北非,柏柏爾人讓大食忽悠了,協助他們驅逐了拜占庭軍隊與基督教,然而幾年後發現不是這麼回事,開始反抗。甚至被俘虜的柏柏爾人領袖庫塞拉莫名其妙地逃走了,聯合了仍駐紮在西部的少量拜占庭軍隊與自己的部族,反抗阿拉伯人。這些都是致命的因素,只要有足夠的推力,就能讓大食瓦解,當然,這個推力要強大,以拜占庭一國是不夠的。所以得知了種種情報後,李威改變了政策,向大食發起進攻。

    這是第八點,有了這八點,這一戰注定了結果。

    前面就到了烏滸河,西南風吹來了腥潮的河水氣息。李威騎馬來到河邊,下了戰馬,還沒有到五六七月汛期,烏滸河從高山雪原而來,湧帶著地下水,水色澄清,幾乎都泛著一道海水一樣的藍色。

    河面寬闊,大約有近一千米寬,時不時有水鳥從上面掠過,帶過一兩聲清脆的鳴叫。原來河道上也有船舶行駛的,但大戰來臨,所有船舶都停了下來,使烏滸河變得很安靜。

    又看了看對岸。

    對岸的大食士兵沒有想到唐軍來得如此之快,顯得很慌亂,在各個指揮將領吆喝下,繼續在修建大營。

    李威喊來了辛承嗣與薛訥,說道:「你們立即馳騁東線,支援駱務整。」

    「喏。」

    「辛承嗣,你雖是識字不多,導致你不能指揮更多軍隊,但勇猛同樣也能殺出一個伯爵。」

    「是!」辛承嗣立即挺直了腰桿,咧開嘴大笑。有了皇帝這句話,只要自己繼續努力一下,未來就能成為大唐的伯爵了。試問整個唐朝,有多少人獲得伯爵的爵位的。

    「薛訥,此戰你們左路是為關健,要經過一場血戰,才能達到戰略目標。去年冬天,你父親在雲州僅脫下一個面甲,就讓突厥十萬軍隊下馬列拜,希望你也能像你父親那樣,立下赫赫功名。」

    「是。」

    「去吧。」

    兩人帶著十幾名侍衛,離開中營,向東營馳去。

    此次唐朝軍隊兵發三路,中營是李威與李謹行統領,西路是郭元振統領,東路卻讓駱務整統領。這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了,而且李威用戰功與才能提撥將領,頗與當年劉裕相似,也鼓動了將士建功立業的動力。

    左右兩路軍隊很少,然而東路卻成了此役的重心,人少,卻幾乎一大半是唐朝軍隊,還是從青海帶過來的悍卒組成的。李威還怕戰鬥力不足,又調去了薛訥與辛承嗣兩員勇將支援。

    ……

    卜扎里夫也在看對岸。

    唐朝軍隊來得這麼快,出忽他的預料。自己手中動用的兵力不是很多,只有兩萬來人,好在有了烏滸河這道天險存在,唐朝軍隊要扎木筏子,與做小船,給自己喘息的時間。

    一邊向謀夫城求救,一邊將各種軍隊調度起來。準確人數不知,但能看出唐軍中路的兵力遠遠超過其他兩路,所以將兵力集中在中路防禦。

    又一天過去了,唐朝人已經做好了許多小船,放在烏滸河畔,但是總督也快率援兵抵達了,卜扎里夫這才松了一口氣。

    很快天色又晚了下去,三路唐軍迅速休息。

    搶時間,一路趕得急,到了這裡又要紮營,又要造船,士兵勞累,所以休息得早。卜扎里夫看到這種情況,很想率兵攻過對岸,不過考慮到對方勢大,手中也缺少船舶,將大軍迅速載過對岸,將這個念頭打消。

    到了三更時分,正睡得香,讓侍衛喊醒:「將軍,你快起來。」

    卜扎里夫迅速穿好衣服,走出帳蓬。也有許多人驚醒過來,看著河對岸,只見河對岸人喊馬嘶,燈火通明。登上了一個小土坡,繼續眺望,藉著月色,能隱隱看到對面的唐朝將士一個個穿好的盔甲,正在將大量的小船往河裡推。

    大約知道這麼大動靜,也沒有什麼遮擋的,唐軍索性吹響了號角。

    夜攻?

    卜扎里夫連忙叫道:「集合,集合!」

    一萬多大食士兵立即匆匆忙忙地穿好盔甲,拿起武器,有的人將投石機推到河邊。大食也有投石機,沒有唐朝的先進,但比吐蕃投石機效果好。接著又能一隊大食將士,站在投石機後面,舉起弓弩,這是布第二道防線。

    李威也在看,大約地藉著月色能看清楚的,雖然裡面夾雜著大量的波斯人,可是整個行軍十分有序,看了後李威也額首。這樣的軍隊,雖不及青海軍隊,但放在哪裡,也能算一支良軍了。

    難怪大食人這些年擴張得那麼快,不可輕敵啊。

    看到大食人全部起來了,手一揮,手下將士魚貫縮回大營,將火把滅掉,又開始睡覺。

    卜扎里夫看不明白,唐朝軍隊在弄什麼?

    等了好一會兒,看到沒有動靜,自己士兵也要休息的。只好下令返回大營。

    可是剛一睡著,到了四更半時分,唐朝軍隊又吹響了號角。

    氣得直罵娘,但不能不防,再度起來。

    第三天白天平安無事。

    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不到三更時分,白天在紮營,晚上又沒有睡好,所有士兵睡得很香,號角又吹響起來。

    還不能不防,大食人肯定沒有孫子兵法,但用兵之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司空見慣,萬一來真的?唐朝軍隊越是這樣做,越是說明他們想要立即渡河,不過在渡河之前,先將自己屬下弄得筋疲力盡,信心低落。

    這一來,所有將士視線皆放在中路了。但是不是如此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9
第九十三章 聲東擊西(中)

     看到對岸大食人又起來了,李威揮手,全軍休息。

    這個戰術史上也出現過,劉備與曹操漢中一戰時,就用過此策,最後獲勝。但李威僅將它用作引信,目標是聲東擊西,聲東擊西的目標還是為聲東擊西打下埋伏,再來個聲東擊西。

    繞了幾個大圈子。

    當然,要配合得好。眼下自己突然趕來,大食兵力處於弱勢,所以取得效果,讓大食人戰戰兢兢。一旦援軍來了,自己就是將戰鼓擂破了,也未必有用。

    並且在烏滸河僵持,自己並不佔上風。

    兩個,所帶來的士兵會水性的不多,特別是唐軍,皆是從關中與青海帶來的,會水性的人十不足一,連自己久未沾水,恐怕只會些貓撲。大食人同樣如此,可是大食人重貿易,有正規的海軍,甚至用它來強攻拜占庭,西西里島,會水性的士兵佔的比例有可能比自己軍中大。

    馭船技術,自己手下馭船技術更差,要麼僅少數河中地區士兵會一些。但大食人應當會有不少士兵善長駕駛船舶。一旦僵持,烏滸河兩邊皆有一些大的商船,不是海船,也不是長江之船,然而也有幾十噸載位,演變成水戰,自己還不得不戰。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出來。

    因此,這一戰極為重要。

    將士們嘻嘻哈哈地返回軍營。

    他們不知道皇帝的計謀,但這樣的戰術,使許多士兵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特別是河中地區的士兵,他們對大食人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懼怕。

    這時,兩個濕漉漉的斥候游過了烏滸河,被帶到他的身邊,對斥候李威是最重視的。不但挑選人選時,皆挑選了最勇敢機靈的士兵,而且分成了許多種類,賞賜十分豐厚,幾乎完全按照孫子用間篇來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斥候稟報導:「陛下,大食總督薩勒姆親自率三萬軍隊出城了,有可能不到兩天,就能趕到烏滸河。東線今天做了一些調動,有一千五百士兵移到中線,剩下不足三千人,有部分大食士兵。領兵的將軍是大食武將巴沙夫。」

    李威皺了皺眉頭,最大的優勢是巴沙夫才能聽說很平庸,為渡河提供了機遇,也贏來了時間。但薩勒姆來得有些快,最好再給一天時間。

    不過也不錯了,讓兩名斥候下去休息,再次派人通知後方帶著輜重趕來的李謹行,又通知東路軍隊立即行動。

    三線每段正好隔著五十里路,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既能相互側應,又能分兵行動。

    五十里路,用馬來跑,不到一個小時就將信送到駱務整手中。

    駱務整、薛訥與辛承嗣立即起來。

    早等著這道命令。

    命令所有士兵起床,但與中路不同,全部是靜悄悄地爬起來,只要聲音稍大一點,馬上就得到校尉的斥責。

    然後將木筏子抬了出來,但不是從大營前門抬出的,而是從後門抬出的。所選的地形,也是提前就挑選好的。地形有些特殊,側面有一片水柳叢,長得不是很茂盛,但在夜色中,能起遮蔽作用。沙柳叢的河對岸是一片矮山丘,叫瓜卵山,最高的丘頂不超過五十米高,不算險惡。面積也不大,方圓兩三里地。右側也就是唐軍大營面對的地方,大食人當作了紮營的地點。原來此處還是一個渡口,叫香柳渡。除了在香柳渡對面紮了一營外,因為瓜卵山容易遮蔽視線,又在反應卵山上駐有一支小部隊,當作了哨所。

    借助大營帳蓬,將木筏悄悄抬到沙柳叢中。木筏子做工很簡單,也不能算是正常的木筏子,下面用細木頭串編起來,上面鋪了一層薄板,還鑲了邊板,很像一個個小扁舟。但也不算是舟,做工粗糙,下水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散架了。載重量也小,僅能載十餘人。優點是製造快,份量輕,兩三個士兵抬著就能抬跑了。

    藉著月色看著河對岸,薛訥遺憾說道:「可惜霧太淡。那年我隨陛下前去南詔,夜襲時,那晚的霧才叫濃,幾乎對面看不到五指。」

    「別想,這裡,一年也起不了幾場大霧。」駱務整說道。

    來的時候,李威反覆地叮囑了這一帶的各種情況,包括天氣。到了烏滸河下游,地勢平坦空曠,地表的水分揮發很快,一年四季,很難有大霧出現。不僅如此,因為雨天很少,每到夜晚,天空很明亮。使用夜襲戰術,在這一帶地區效果會很差。

    但畢竟是三月份,春霧正濃的時刻,河面上還起了一層淡淡的氤氳。一輪明月向大地灑向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澤。使對面景色看起來似是有些不真切。遠處隱隱有村莊裡百姓養的狗發出幾聲狗吠。四下里一片靜悄悄,除了士兵踩著地面發出的沙沙聲響,還能聽到烏滸河魚兒的跳躍。

    來到河邊,將幾百個小木筏子放下來。各隊集合好,駱務整低聲說道:「好男兒建功立業,正是此時,若有人退卻,請立即回去,還來得及。」

    後面是對河中各國選來的一些悍卒說的。不但要凶悍,還要會划舟。不然怎麼辦?唐朝一大半人是旱鴨子,烏滸河河面寬度不及黃河與長江,但也是中亞地區第一大河,近千米寬。連水性都不會,如何馭舟,那怕是最小的小木筏子。所以選了一千五百人過來,主要職責就是馭舟的。當然,他們此戰若存活下來,將會成為以後河中地區的中堅力量。

    雖是簡挑細選而來,然而駱務整對他們的勇氣很不放心。說完後,刻意在他們身上掃視一眼。

    沒有人退縮。

    「那麼好吧,第一戰從我們這裡開始!」駱務整揮了一下手。

    將木筏安靜地推下水去。

    每舟十人,帶著武器,以及一些簡單的工具,四人操舟,四人執盾牌掩護,兩人持著角弓,準備抵岸時發起第一波射擊。軍營裡留下大量的物資與戰馬,還放了一些木筏子,一些砍伐下來的木料,但因為時間提前了一天,製作的木筏並不多,剩下的木筏子也不多。這些全部留作後面趕來的後軍處理眼下,右側大營完全成了一座空營。

    五百個小木筏子安靜地躺在河面上。烏滸河成為唐軍進攻的天塹,但有一門好處,到了下游,河水流動緩慢。木筏子放下河,略略偏了一個角度,就沒有再動了。

    又讓所有士兵繫上了一個東西。

    用獸皮做的救生圈,在姚州李威就做過一個皮囊袋子,讓士兵泅水的。後來航海開始,再加上每年河運不斷地死人。李威就想製作救生圈與游泳衣了。然而他想到了塑料泡沫與海綿,只能搖頭。這兩樣東西,在這個時代是出現不了的。只好作罷。

    後來上了海軍,又想到了一件事,元蒙征服倭國時,全軍覆沒。然後看到擊鞠時用的球,於是又想到用獸皮代替。但是性能很差,漏氣嚴重,成本高昂。不過有了這事物,一旦出海遠征時,船隊遇風浪沉沒,士兵多了一條保命的本錢。

    放在海船上不適合,即便在海中存活下來,又怎麼派人營救?但放在軍隊中反而適合了,一大批人浮在海面上,即便風浪再大,總有不少人能存活下來。

    海上風浪是很突然的,很快就能停息下來,隨後只要及時派人派船營救,最少能營救一半以上的士兵返回。那怕只救了一小半人,也減少了全軍覆沒的可能性。

    這個事物出現後,也試圖向船上的人推廣,可因為種種的侷限性與認識,推廣程度很慢。

    今天將它拿來用上了。

    無奈,會水性的人太少,烏滸河又很寬廣,即便河水流動緩慢,一旦對方有了反應,投石機拋投之下,定下來有木筏子被砸翻,或者士兵失落掉下水去。那麼十有**會被烏滸河水淹死。有了它,就有了一分保命的本錢。因此製作了一批,一人一隻,系在腰間。看到士兵準備妥當了,駱務整與辛承嗣、薛訥三人對視一眼,駱務整再次喝道:「上!」

    傳令兵悄悄將命令傳達下去。

    跨上了木筏,五百木筏分成了三隊三大排十小排,五十個小隊,形成一個矩陣,向對岸靜悄悄地划去。

    起初划槳的力量不大,移動的速度也不快,但要絕對保持安靜。

    漸漸到了河中心。

    大家心情都有些緊張,河中地區士兵不說了,他們數次失敗之下,幾乎都失去了作戰的勇氣。唐朝軍隊同樣心情緊張,上了岸,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許不害怕。但在這茫茫大河上,總感到心裡不踏實。

    一輪西南風吹來,吹來了一些醉人的氣息,也將河面之上的氤氳吹散。

    對面瓜卵山頂上一名站崗的哨兵被這陣風一吹,倚在柵欄上驚醒過來,放眼看去,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看得不錯,昏黃的河面上湧來一大片陰影,就像是突然從地獄中冒出來的一般,安靜地向這邊駛來。

    他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了,兩腿戰戰,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魂,拿起了腰間的號角,放在嘴邊吹響。

    響亮的號角聲劃破了安靜的夜空。

    「快!」駱務整聽到號角聲,下了一道命令。

    所有士兵隨著這一聲令下,全部用力拚命地划槳。一艘艘木筏在平靜的河面上帶起一道道波浪,又擴散成無數道漪漣,變成了一個個小星星,碎了又亮了。

    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只聽到浪花破碎的聲音。

    駱務整目測了一下,離河岸還有三百來步,不由又喊了一句:「快!」

    這成了唐朝的最大軟肋,站在木筏上,連駱務整這樣的悍將心中都少了底氣。

    號角聲一聲接著一聲吹響。終於將大食人從睡夢中驚醒,最先反應的是紮營在瓜卵山上的大食軍隊。木筏又向前行駛了三十幾步,已經隱隱地看到大食軍營裡有人影竄動。

    又接近了十幾步,能看到火把亮了起來。再接近十幾步,有少數人影走出軍營,一邊走一邊在系盔甲。

    再喝了一聲:「快。」

    很快就只有兩百步了,終於看到大食軍隊開始集合起來。但駱務整扭頭一看,因為緊張,各個木筏陣型出現了紊亂,喝道:「不用急,敵人已來不及準備投石機了。」

    各個木筏上的火長迅速將這句話傳遞下去,這使得所有士兵緊張的心情得到了緩解。之所以選擇在深夜渡河,還選擇了這種地形,就是為了搶進先機,不讓大食投石機發揮殺傷力的。

    槳櫓帶起層層白浪,有的力氣大,使木筏子似乎要飛躍起來。

    除了傳遞駱務整幾道命令外,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這種沉默感給了大食人沉重的壓力。在驚慌下,組織凌亂,有的拿起彎刀,有的拿起弓箭,有的推出投石機。更遠處的大食主力兵營也驚醒過來,點起了火把。傳了喊話聲音外,還有馬嘶聲傳來,接近了瓜卵山,各個矮山陰影垂射下來,遮住了視線。但通過聽,也知道那邊大食人準備上馬對瓜卵山進行支援。

    一百步了。

    有的大食士兵開始舉弓向河邊跑動。有的大食士兵才推出投石機走出營門口。但大食投石機很類似原來唐朝的投石機,這晚的意外,使他們沒有時間及時準備。駱務整又目測了一下敵人的數量,大約只有兩三百人。轉過頭喝道:「敵人很少,登岸已經成功了。」

    反覆的鼓氣。這時候第一批箭雨飛落下來,但因為慌亂,僅有幾十名大食人及時地將箭放了出去。幾十支箭矢破空而出,大多數落在河面,僅有一小半落在木筏子上,卻讓盾牌遮擋住了。接著第二撥箭雨飛落下來,依然沒有造成士兵的傷亡。直到第三撥更稠密的箭雨落下,射中了一名正在划槳的河中士兵。慘叫一起,落下河去。這艘木筏也因為受力不均,在河面上打了一個旋兒。

    駱務整大喝一聲:「注意保護槳手。」

    命令傳達下去,又有兩撥箭雨落下。三名士兵受傷,兩名落下水去。接著,幾個巨大的石頭落了下來,一個石頭正好砸在一艘木筏子上,傳來一聲慘叫,又傳出一名唐朝士兵的喊聲:「船涔水了。」

    「莫要慌張,劃!前面的將士,放箭。」

    這時候最近的一批木筏離岸僅只有三十幾步了。兩名弓箭手也早準備好了弓箭,聽到駱務整的命令,張開弓,幾百支箭雨更密集地向岸上射去。只一波,對岸站立的大食士兵就倒下了一小半。剩下的士兵看到形勢不妙,一聲喊,拔腿就逃。

    辛承嗣所在的木筏是在前面,喝道:「快。」

    後面四名槳手一用力,離岸只有十幾步,這段河坡平緩,而且河床全部是砂石。辛承嗣等不及了,扔下了救生圈,一步跳下水去,踏著齊腰深的河水,向岸上奪跑。有他帶頭,抵近岸邊的將士一個個衝下木筏,沖上岸。看到唐軍已經衝到岸上,前面的戰友在向後逃跑,在營門口準備投放第三波石頭的大食兵也不得不向後逃跑。

    一艘艘木筏駛到岸邊,除了留下幾百名士兵將木筏系在岸邊的沙柳上,其他士兵沖上了瓜卵山。翻過了低矮的瓜卵山,聽到不遠處馬蹄聲,駱務整與薛訥、辛承嗣立即將軍隊分成三撥,眼看衝出了山林,讓士兵停了下來。

    昏黃的月色裡,一匹匹高大的大食馬出現在眼前,後面跟著大批跑得氣喘吁吁的步兵。大食軍隊也不是李威在洛陽所想像的,他的騎兵很勇猛,但馬匹數量有限,也夾雜著步軍。特別是佔領區所用的偽兵,更是以步兵為主。與唐朝情形十分相似,然而莫要小看了,正是這樣的兵種,縱橫四方,戰鬥力十分強悍的。

    並沒有硬來,全部伏在樹林中。看到一個領頭的將領模樣,攔下了逃跑的大食兵在詢問。做了簡短的詢問,喝了一句,幾百名騎兵向這邊衝來。三隊唐兵依然沒有動彈,讓這片山林裡充滿了寂靜的死亡氣息。

    可因為李威在中路吸引了大食軍隊的注意,幾乎所有能征善戰的將領皆集中到中路。東路這支大食軍隊指揮巴沙夫資質很差,又以為大食人面對的敵人還像以前那樣,因此大咧咧地率領手下舉起三角小盾,向山林拍馬衝過來。

    直到離山林只有近三十步時,幾乎同時,辛承嗣與薛訥、駱務整喝道:「放!」

    密集的箭弩射了出去。

    立即傳來許多士兵的慘叫與戰馬的悲鳴。但離山林更近了,巴沙夫又喝道:「沖。」

    試圖利用騎兵的優勢,強行衝到山林,進行剿殺。破開弓箭的傷害,再讓隨後而來的步兵進行狙擊。

    箭雨沒有停息,是有人衝進林中,但進入山林,儘管因為石質矮山的關係,山林稀疏,樹木也十分矮小,多少降低了騎兵的戰鬥力。接著,演練多次的步兵破騎兵戰術出現了。沒有了車子,卻有鉤鐮槍與砍馬斧,但這個大斧子主要還是用來馬上砍伐山林做柵欄的。此刻當作砍馬腿的工具了。

    不停地有大食騎兵衝進山林,也殺傷了唐朝的士兵,然而卻一個個有去無回,巴沙夫環顧四周,看到帶過來的五百騎兵只剩下一半了,心中才發虛了。又匆忙地下令:「撤。」

    這一喊撤,引發了小小的混亂。若是其他軍種,很有可能讓他得逞了,只要調轉馬頭,與步兵配合,就可以延緩戰機。有了這支軍隊的牽制,即便渡過河,也無法修建一道簡易的工事。那麼即將到來的局面會變得很是凶險。

    但是今天巴少夫遇到的卻是一群悍將。薛訥很想為自己正名,駱務整作為一名契丹人,卻讓李威提為東路指揮將領,居於李威親自再三載培的薛訥之上,感激涕零,更想證明自己。辛承嗣是一個粗人,但皇帝對他一直很好,知道自己除了玩命,別無所長。雖然三人歲數不大,但是勇氣彌補了年齡的不足。

    看到大食人撥馬想退,幾乎同時喝道:「沖。第一道用弓箭繼續射,第二道用槍拋投,第三道用斧砍,第四道用刀殺敵。」

    命令一下,唐軍主動分成三路殺了出來。大食人正因為巴沙夫命令引起了一個小混亂,前面的人在調頭,後面的人還在陸續向前衝,正好唐軍殺出。這一下造成了更大的傷亡,特別是調頭的一批大食兵,因為側轉身來,沒有盾牌的保護,紛紛中箭落下。巴沙夫自己也中了一箭,忍痛向後逃去。

    「追!」駱務整再次喝道。

    追了下去,後面的大食步兵此時也跟了上來,有人在組織防禦陣型,但大食騎兵的後退,也引發了混亂。薛訥靈機一動,看了看身邊的將士,正好有幾名河中地區的士兵,問道:「你們那一個會波斯語言。」

    語言成了最頭痛的事。不但唐軍中很少有人能聽能說大食與波斯語,許多士兵連河中地區的語言都不會。而河中地區的士兵也未必全部會說大食與波斯語,甚至連唐朝的話也未必能聽得懂。

    「我!」一個滿嘴絡腮鬍子的中年大漢答道。

    「你對他們喊,我們唐朝率幾十萬大軍前來呼羅珊,替波斯人復國,讓波斯的士兵不要抵抗了。」

    「喏。」絡腮鬍子應了一聲,一邊奔跑一邊嘰裡哇啦地喊著。

    「再喊,投降不殺,會讓他們回家。反抗者一律格斃勿論。」

    「喏。」

    再喊。

    軍中還有一些機靈的河中士兵,聽到絡腮鬍子喊,他們也跟著喊。因為地緣的關係,河中地區的百姓與波斯百姓很親密,特別是康國與安國這些與波斯接鄰的國家。

    幾十名河中士兵在亂喊一氣,還是有人在放箭,不過前面是大食敗退的騎兵,使他們有顧忌。等到自己騎兵退了過來,唐朝軍隊也不遠了,而且因為騎兵帶來的衝擊,使部隊出現了慌亂。少數人在放箭,大多數人產生了徬徨,手中拿著弓箭猶豫不決。

    「再喊,再不投降,絕不饒恕了。」

    「喏。」

    再次喊了起來。

    眼看唐軍無比凶悍的接近了,再聽著喊聲,有的士兵本來舉起的弓箭居然放了下來。落在後面的這群步兵沒有一個真正大食,幾乎全部是波斯兵。這樣,給唐軍帶來的傷害更小。

    「殺!」辛承嗣體力好,第一個沖在軍中。

    手起刀落,一名波斯兵的人頭就被削去。看到他凶悍如此,立即有許多士兵放下了武器,抱頭投降。還有士兵也拔腿就逃。巴沙夫不停吆喝都沒有用。

    「殺!」三路唐軍象下山的猛虎,衝進了敵軍。少數繼續反抗的士兵幾乎像投在湖泊中石子濺起的浪花,很快無聲無息。

    駱務整又下了一道命令:「薛將軍,你率領手下看押俘虜,押運他們到敵營搬運物資,辛將軍,我們繼續衝向敵人大營。」

    薛訥很不情願,仍然無奈應了一聲。

    他留了下來,清點俘虜,然後命令他們返回去,還要將敵人在東路大營的武器、糧草與帳蓬搬到瓜卵山。以瓜卵山的山勢修一道堅固的大營,作為未來的橋頭堡。

    駱務整與辛承嗣繼續掩殺下去。

    戰鬥持繼到黎明時分,終於結束。此戰擊斃了七百多名大食兵,俘獲了一千兩名大食兵,只有不到八百名大食兵逃走。但此戰,真正的大食兵僅有五百人,其他的皆是波斯偽軍,將領才華平庸,不能以此來檢驗兩軍的差距。到達敵營後,沒有再追趕,藉著黎明前濛濛的亮光,將敵營的物資往回搬運,連同俘虜都肩槓手提,還繳獲了兩百多匹馬,將所有馬匹牽了過來,傷馬都沒有放過,放上物資,返回瓜卵山。其他的一把火燒光。

    物資放了下來,再次喝令俘虜一道參預修建工事。壕溝是來不及挖了,將樹砍伐下來,耽在樹木上,當作柵欄。

    這一戰,才剛剛打響,大食人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眼中釘的,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惡戰。

    一切,李威沒有看到,但能想像一個大約。為了配合,他也做了一系列佈置。與昨天夜裡一樣,但時間更早,才過了三更半時分,號角再次吹響。此時正是瓜卵山之戰即將拉開之時。

    卜扎里夫弄得仙仙欲死,沒有辦法,只好輪流休息,讓一半人起來。可是唐軍突然發起了變化,借助即將西垂的月亮光澤,能看到唐朝軍隊分成了三路,左右相隔三里地,還抬著小木筏子。反正這種小木筏子做工粗糙,不能保證耐用,卻能保證製造速度快。

    卜扎里夫十分不解,難道唐朝軍隊仗著兵力佔著優勢,想分三路強攻?

    看似也是一個好辦法。為了化解,只好將全部士兵喊醒,將投石機、弓弩與大營分成了三路阻擋。但是唐軍分成了三路後,將木筏子放進了河邊,卻再次沒有了動靜。然而與昨天晚上又不同的,這一次沒有返回帳蓬,左右兩路唐軍靜坐在河邊。反正傍晚時分就休息了,睡眠充足,精神旺盛,一個個坐在河邊聊著天。

    聽著斥候的稟報,卜扎里夫不知道唐朝軍隊想做什麼,正納悶時,看到巴沙夫帶著一群敗兵,丟盔棄甲逃竄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9
第九十四章 聲東擊西(下)

     聽完巴沙夫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卜扎里夫知道中了聲東擊西之計了。

    為什麼唐軍突然改變節奏,輕裝速來烏滸河,正是為了渡河,而自己一方措不及防之下,兵力不足,準備不足,這個比較容易理解。

    但因為唐軍在中路的舉動,使自己疏忽。瓜卵山他也看過,也看到了河對岸那片柳樹叢,這種地形會導致視覺上的盲點。所以刻意在上面設置了一個哨所。雖然地形能起一些遮蔽作用,可是河面寬廣,若是唐軍夜渡,早晚還是能發現的。

    可自己兵力不足,讓唐軍舉動迷惑,居然都將原來的主將杜格勒調了回來,況且駐守的將士,況且駐守在瓜卵山的士兵全部是波斯人。

    失誤啊。會想到唐軍能成功渡河,畢竟自己兵力少了,但沒有想到讓唐軍如此輕鬆地渡河,還小敗了自己。是小敗,真正的大食士兵傷亡只有兩三百人,至於波斯人傷亡多少,讓他忽略不計了。

    但他是薩勒姆手下重將,雖然小敗,可腦袋很清醒。

    唐朝軍隊打開了突破口,但他們是輕裝前來,必須再次將戰馬帶著烏滸河,還有武器與物資,要修一道簡易的工事。沒有去,但能想像,此刻東路的數千唐朝軍隊正在兵分幾路,有的在運對岸的物資,有的在將對岸的馬匹拉過河,有的在看押俘虜,有的在修工事。但這還是不夠的,唐朝軍隊前來決戰,還要渡更多的士兵過河,否則這幾千唐軍過來,無疑前來送死的。

    為了迷惑,他們這幾天能編制多少木筏,那怕是這種粗糙無比的木筏,後方大部隊要渡河,要準備更多的物資與木筏。還有糧食,在烏滸河南岸,為了勝利,薩勒姆總督實施了堅壁清野計畫。除非攻下謀夫城,否則很難找到一粒糧食。或者等到一個多月後,夏收到來。

    就算唐軍中路軍隊向東路軍隊轉移,甚至不顧士兵體力,將木筏子抬著跑。想要渡河,以及完成渡河的準備,最少也要到明天中午。而明天中午,自己的後方大部隊也趕到了。

    不過有了這個登陸點,怎麼都給了唐軍轉機,喪失了大部分烏滸河這道天塹的作用。

    因此,做了一個決定,先行率兵將這支登上岸的唐軍擊敗,搶回瓜卵山。不過眼下唐軍兵分三路,給他製造了一些難題。

    想了想,又下了一個決定。

    留守一千五百人,分成三部分抵抗。若是唐軍渡河,給他們一個重創,然後龜縮到大營。利用佈置嚴密的營地防禦,將這個營地守住。這個不會很困難的,最遲只要堅守一天半時間。

    自己率領其他軍隊,前去瓜卵山,對付那支唐軍去。

    那麼唐軍只有三條道路可供選擇,後方的軍隊昨天下半夜夜行軍,也只能最早到傍晚時分才能抵達,這是肯定來不及了。不然也不會將自己迷惑住。要麼中軍分兵支援,唐朝東路營地裡有沒有木筏子給他們強渡未必可知,就是有,有一個渡河時間,有一個判斷時間,自己足以能將瓜卵山上的唐軍擊敗。

    要麼還是強行渡河,然後從陸地向瓜卵山奔跑,進行支援。這也是可行的,自己留下的兵力少,阻止不了唐軍的登陸。但想追上去,必須先行佔著灘頭,然後再牽馬匹過去。這樣會耽擱許多時間。自己也將東路的唐軍殲滅了,嚴陣以待。

    要麼壯士斷腕,丟棄這路唐軍,強行登陸。但紮營的時間,準備物資與武器的時間,不到傍晚時分是完成不了的。在一起登陸,行動笨拙。若是分開,自己中營還在,西營還在,隔斷了他們的相互聯繫,配合不起來。

    想到這裡,又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

    讓西營軍隊勿得輕動,以守營為主。再派人用快馬通知薩勒姆,讓他派一批騎兵過來支援策應。唐軍若是採取第一種策略,自己在瓜卵山進行鏖戰,勿務不能讓他們登上岸,使烏滸河這道天塹繼續發揮作用。若是採用第二種策略,自己堅守瓜卵山,裡外夾攻,一舉擊敗唐軍。若是採用第三種策略,不斷利用騎兵的優勢,不停的騷擾,讓他們無法順利地將大營搭建起來,物資武器運到南岸。等到明天大軍到來,一舉擊潰。

    也有可能唐軍結合兩種以上的戰術。

    但那樣,他們兵力並不佔絕對優勢,除非唐朝軍隊戰鬥力勝過自己數倍,那是不可能的。

    吩咐完了,讓部下立即離開。自己率領大軍迅速撲向瓜卵山。

    但這一次卜扎里夫犯了一個錯誤。不僅是他,連薩勒姆都犯了錯誤,認為唐軍一旦攻入烏滸河,渡河,會戰。

    可不是的。唐軍目標僅是為了搶一個橋頭堡。

    造成這種誤會,也是大食的成長史造成的。大食人兵鋒所指之處,所向披靡。除非因為君士坦丁堡進行了七年鏖戰外,幾乎從來沒有大規模的相持戰爭。也看到唐軍在西域的戰例,無論王方翼熱海一戰與李威伊麗水畔一戰,都是速戰速決的。這也與大食軍隊作戰風格,與他們以前與河中突厥人的作戰風格一致。

    但在中國古代戰爭史上,三國、南北朝或者楚漢相爭,皆上演了無數場精典的相持戰爭。有的據城而持,但大多數是大規模的野外相持。

    難道渡過河,非得要進行大會戰嗎?

    所以卜扎里夫認為能輕鬆地將駱務整的東路軍隊擊敗。聽巴沙夫的匯報,唐軍傷亡很少,可從半夜渡河,又進行了激戰,此刻修建防禦工事,運輸物資。士兵筋疲力盡,肯定能輕鬆勝之。

    猜錯了。

    為了搶時間,駱務整僅搬運了一批大食物資,其他的燒光。大食兵敗,丟下了大量武器與盔甲,僅將武器撿起來,畢竟自己帶的武器不足,盔甲都沒有花時間剝去。然後將傷兵扶回營地。更沒有花時間返回河北,將物資運回瓜卵山。而是集中精力在瓜卵山迅速地修建了一道防禦工事。而卜扎里夫犯的第二個錯誤是一直將唐朝中軍當作了假想敵,因此留下了幾個投石機。這又贏得了一份生機。

    瓜卵山由九個高矮不等的小山丘組成的,一里來路的長度,最大的寬度不到四百米。若是帶來了投石機,能將瓜卵山一半面積覆蓋於投石機的射程之下,而唐軍匆匆忙忙地攻下來,勉強修了一道防禦工事算是很不錯了,那有時間來修壕溝躲避?若是帶來了大量的投石機,稀疏的林木根本無法阻擋天空中落下的巨石。那麼這道匆忙修建起來的防禦工事效果將會下降一半。

    卜扎里夫率軍離開,餘下的一千五百名士兵讓杜格勒主持。

    也是一名不錯的將領,下這份命令時,卜格里夫心中有些後悔,若是將杜格勒留在東營,唐朝軍隊也許會奪下瓜卵山,但絕不會如此輕鬆。至少能為自己贏得寶貴的時間。

    他認為可以了。

    看到他率軍離開,唐朝軍隊再次一變。中路軍隊繼續向兩邊分去。兩邊的軍隊又向兩邊分出兩里地。這一分,變成了五路人馬。杜格勒傻眼了,若是此時手中有一萬多軍隊,那怕唐軍分成九路,問題也不嚴重。可手中只有一千五百人,中營還要必須堅守,這一分,怎麼辦?

    僅分了一下,卜扎里夫的安排泡湯。

    想了一想,只好再次做了調整,讓斥候返回通知,左右各分出兩百士兵駐守。

    但這一分,能有什麼效果,然而遠不是如此。看到大食軍隊做出調整,李威再次做了變動。留守的兵力少,就能將這個弱點無限地放大。中路繼續分兵,其他四路也跟著分兵,又向兩里多外的地方,延伸出新的兩路人馬。

    此時天也亮了,烏滸河河面上升起了輕薄的晨曦,比輕紗還要淡薄,河水蔚藍,景色十分美麗。然而杜格勒聽到手下的稟報,差一點癱軟下去,心想,不帶這麼玩的。

    這樣一來,以中營為中心,向兩邊生生伸出近八里地。天雖亮了,都看不到兩邊的變化,而且離得遠,全靠斥候稟報,一來一去,也會浪費時間。琢磨了一下,將新分出的兩路兵力再次向中間靠攏,重新壓縮成三路,確保中營不失。

    李威這才下令吹響號角。

    九路軍隊正式開始渡河了。

    真真假假的。實際渡河的是東二路軍隊。杜格勒一邊注意著局勢,一邊派人通知卜扎里夫。正中三路唐朝軍隊將木筏子劃到河面中間,大食軍隊已經準備弓弩,有的將石頭放在投袋上。但是唐軍忽然全部停了下來。在河中心逗留了一會兒,忽然頭一調,往回划去。

    杜格勒莫名其妙。可心裡有些發寒了,此次遇到的敵人,遠非以前遇到的各國敵人,狡猾到了極點。自從軍隊到達這裡,真真假假,撲朔迷離,自己多次估猜,都無法猜出他們的真正用意。

    劃了回去。杜格勒又看到唐朝軍隊產生了新的變化,西路的軍隊在向回跑,中路的軍隊在向東跑。終於會悟過來了,敵人是利用自己兵力不足,不斷地分兵,最後鞭長莫及,平安渡河。真正渡河的地方是在東面,渡過去,就可以支持瓜卵山的唐軍。

    可醒悟過來,卻已經晚了。敵人已經佔據了灘頭。就是之前醒悟,也沒有作用。自己的兵力少,河岸空曠,兵力分佈,一目瞭然。守住了東二路,其他幾路也沒有辦法守住。反而因為離營地遠,有可能營地丟失,全軍覆沒。

    果然斥候回來稟報,敵人佔住了灘頭。大勢已去,杜格勒只好下令,三路合一,回歸中營,扼守中營營地不失。又派人通知杜格勒,讓他提前做好準備。唐朝軍隊渡過河了,馬上就要往你哪裡去了,你要及時安排。

    第二批唐軍再次渡河,這一次規模很大,還牽來大批的戰馬。不但如此,李威也開始動身。張仁願將他拉住:「陛下,不可冒險。」

    「這算什麼冒險?還有我那次在青海危險?之所以想過去,我是看一看大食人的真正戰鬥力。」

    讓自己一忽悠,烏滸河附近幾乎所有精銳部隊都集中在中路。卜扎里夫既然率軍前往瓜卵山,則是精銳中的精銳。這一戰,則能看到大食人真正的戰鬥力。

    又說道:「我離開後,你堅守中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張仁願勸不動,只好應道:「喏。」

    一萬唐軍渡過河,上了馬,餘下的士兵將木筏子帶回去。大食人兵力少,採取防禦策略,沒有製作木筏,因此將它們帶走,不給大食人反攻河北的機會。

    這一耽擱,過了很久。瓜卵山戰事正到了最慘烈的時候。

    瓜卵山不是很長,除了犧牲與受傷的兩百多名士兵外,主力得以保留,另外還加了一千多名俘虜。這些俘虜戰戰兢兢,多次喊話過的,投降不殺,放你回家。

    但是不是真放你回家?

    為了不殺他們,為了回家,幹起事來格外賣力。一邊草草地吃了早餐,一邊不停地修建工事。駱務整又受到薛訥啟發,派了會波斯語的河中士兵對他們勸說,為什麼你們要幫助大食人?難道你們忘記你們是波斯人了嗎,忘記了你們波斯屹立了一千多年歷史,傲視群雄了嗎?現我們大唐來幫助你們了,我們河中各國來幫助你們了,我們吐火羅也來幫助你們了。大食人在波斯能有多少軍隊?不要我們幫助,就是你們波斯人若是鼓起勇氣,也能將他們驅逐出美麗的信德、呼羅珊與塞斯坦。這麼多友軍來幫助你們,可你們卻甘心做人家的狗,做人家的奴才?

    說得這些俘虜羞愧不止。但一顆心定了下來,這樣說了,大約不會殺死他們。

    但時間留得太緊了。

    只是簡單地用釘子將砍伐下來的樹木釘成粗糙的一道柵欄之後,遠處煙塵滾滾,大食人來了。

    這已出忽了卜扎里夫的預料,沒有想到自己來得很快,還是讓唐軍修建了一道柵欄。是粗糙無比,甚至留下了巨大的縫隙,讓一個人都能從容地鑽過去。但釘上去的木頭十分粗大,足以阻擋住了馬匹的衝撞。

    卜扎里夫心中充滿了迷茫,為什麼唐軍只是專心修建工事,而不及時地將後方物資與馬匹運過來?

    沒有想明白,但知道時間緊急,騎馬大約看了一下,讓手下一萬兩千多士兵,以及一路上重新歸隊的幾百逃兵列隊。地形不是很惡劣,以前也看過,但絕沒有想到會在這裡拉開激烈的戰鬥。再次細看一遍,九座矮山丘,中部三座最高,兩邊的四座山丘幾乎忽略不計,只是從地面隆起的四個小土包,另外因為背靠著烏滸河,地氣潮濕,長著稀疏的樹木。但山丘以砂石為主體,僅有少量砂土,導致山林不但稀疏,也不高大。

    藉著陽光,能清晰地看到樹林裡唐朝軍隊的活動情況。

    也不高,作為一個防禦地形,效果不會很理想。然後再次確認了一下唐軍的人數。

    人多的優勢,作為一名優秀的將領,卜扎里夫也能發揮出來。於是下令了,所以騎兵下了戰馬,步兵出列,列出三隊,每隊兩千人,分左中右發起進攻。七千多軍隊在後押陣。

    每隊盾牌兵,與弓箭兵夾雜,相互掩護,同時各人腰間佩著彎刀,準備隨時出擊。

    駱務整也在看。看了一會兒,對薛訥、辛承嗣說道:「此乃勁敵。」

    薛訥點了一下頭,當然是勁敵。不然這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家,也不會僅是幾十年間,就成為了西方最強大的國家。昨天晚上的交戰,不是真實的大食士兵戰鬥力。

    也立即做了調整,一分為四,江四斤、薛訥與辛承嗣各率一千兵力迎頭攔擊。留下的軍隊由駱務整押陣。

    三隊人馬進入了柵欄的後面,分別躲藏在樹木後面。不過樹木稀疏,不能起來很好的庇護作用。

    看到敵人越來越近,到了五十步時,駱務整吹響號角。

    三批箭雨紛飛而出。

    但是大食人除了少數的波斯兵種略略有些混亂外,其餘的士兵十分平靜地相互掩護,繼續前進。就是這樣了,卜扎里夫還十分不滿意,大聲呼喝:「退者斬,亂者斬。」

    一聲喊後,迫於他的淫威,波斯人不敢再慌亂了。

    又喝道:「射箭。」

    弓箭兵躲藏在盾牌手後面,舉起了弓箭作出還擊。一邊還擊,一邊挪動。五十步的距離,雙方不時地有士兵中箭身亡。這時候遠處一匹飛奔而來。稟報第一個消息的,唐朝再次分兵,兵分七路,意欲渡河。

    卜扎里夫一聽,就明白李威用意了,這是利用兵力的優勢,做渡河的陽謀。但也感到時間的緊迫了。又喝道:「每隊再支援五百士兵上去。」

    一千五百名大食兵走出陣列,分成三部,衝了上來。

    前面的士兵倒下了不少人,但終於到達了柵欄前面,開始短兵交接。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4 10:39
第九十五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

     伏在林間,薛訥不停地放箭。

    這次不是昨天晚上的交戰了,裡面幾乎一半是真正的大食人,林間箭弩不斷地飛射出來,但大食士兵配合嚴密,一直沒有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傷害。儘管有許多士兵被箭射中,可是其他的士兵熟視無睹,繼續踏過戰友的身體,向林間一步步逼來。

    還沒有直接交手,但給人帶來了一種壓迫感。這種壓迫感在吐蕃人身上也發現過的。

    很強大的軍隊。薛訥心中想到。

    卜扎里夫也在看。

    唐朝在東方,很強大,很早就聽說了,每次向東擴張,國內總有一些聲音,說要考慮唐朝。但離得太遠,一直沒有來往,這是兩支軍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對碰。

    山林稀疏,三月到來,樹葉已經發綠,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象玉色一樣晶瑩剔透。烏滸河的河風從西而來,讓樹葉不停地抖動著美麗的身影。但他能看到,在這片美麗的身影下,因為唐朝軍隊匆匆忙忙渡河而來,缺少有力的防禦武器,與健全的防線佈置,同樣也有多名戰士被自己手下擊斃。可大多數戰士並沒有慌亂,在各個隊長指揮下,在有效地還擊。

    這是一支強大的軍隊,卜扎里夫心裡想到。

    終於一個大食人接近了柵欄,大喝一聲,試圖從縫隙裡鑽過去。但竄出來一個唐兵,手中彎刀大揮下去,一下子將自己手下這名戰士腦袋削去。這次交鋒過後,兩國士兵開始以柵欄為界線,進行激戰起來。

    又有一匹馬飛奔而來。

    是杜格勒派來的第二個通信斥候,向卜扎里夫稟報唐朝軍隊已經開始渡過烏滸河消息的。卜扎里夫聽了有些急躁,而且唐朝軍隊的強悍,多少出忽他的意料。

    於是又下達了一份命令,每隊支援五百士兵上去,帶著長矛,讓正在柵欄前激戰的大食士兵退回十來步,再舉起長矛投向柵欄的後面。可是薛訥三人久經沙場,看到大食士兵帶著長矛過來,讓弓箭手在後面進行一撥射擊後,大食人退,他們也退,退到樹木後面,真不行,用盾牌兩個士兵一組,舉起盾牌保護。弓箭手繼續躲在樹木後面射箭。

    這種打法不但凶悍,而且還很不要臉。

    卜扎里夫看了看身後的戰士,可動用的預備已經不多了。

    於是再次下令,讓三支軍隊發起強攻。駱務整站在山頂上看到不妙,同時也下了一道命令,增派了八百名士兵上去支援。特別是西邊江西斤的部隊,因為能力稍稍欠缺,指揮不當,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傷亡。中路與東路僅支援了兩百人,而西路支援了四百名士兵。這個情況,卜扎里夫也看到了,再次命令兩千士兵從西側發起進攻。

    駱務整對站在身邊,臉上有些懼色的安國大將迦基娑說道:「西側快要支持不下去了,馬上我會親自率兩百士兵下去,剩下的士兵就交給你了。你看那一路吃緊,就分兵去支援,懂嗎?」

    說完了,衝下山丘。此時西線在大食人強攻之下,已經搖搖欲墮。

    江四斤滿頭汗水,他身上也中了一箭,鮮血從脅間不停地流淌出來。但顧不得痛疼了,看到駱務整親自下來說道:「駱將軍,末將做得不好。」

    「不是你的責任,我們面對的是大食最強大的軍隊。再堅持一會兒,還有皇帝呢。」

    道理很簡單,大食人帶來了一萬多軍隊,幾乎將中路撥之一空,皇帝就在北岸,難道看不到這個戰機?

    「是啊,」江四斤充滿喜色地說道,又大喊起來:「兄弟們,再堅持一會兒,陛下馬上親自前來剿滅敵人了。」

    這是為了振作士氣的,但真讓他說中了。

    聽到他的喊聲,士氣果然大振。駱務整接手西線,從容指揮,終於將惡劣的局面稍稍扳了過來。可畢竟人數不到對方的一半,防禦工事粗陋,激戰了一會兒,終於不斷地有大食人從柵欄裡鑽了進去,將戰場擴大到了林間。但卜扎里夫卻更加焦急起來,看了看天色,忽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讓士兵全部撤回去,上了戰馬,向西返回。

    瓜卵山響起一片歡呼聲。

    這場激戰十分慘烈,僅是這一會兒,大食人就出現了一千多人的傷亡,唐軍也出現了近千人的傷亡。大食人再繼續強攻下去,縱然再勇敢,也堅持了多久。

    辛承嗣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他們要撤?」

    「隨我來,」駱務整再次登上丘頂。

    迦基娑迎了過來,帶著諂媚的笑容說道:「駱將軍,你們真勇敢,居然將大食人擊敗了。」

    「迦基娑將軍,你剛才在幹嘛?」駱務整沒好氣地問道。剛才情況很危險的,他竟然都不知道再派預備隊下來進行支援。難怪安國讓大食人一次次如若無人之地的入侵,原來都是這群人才!

    然後登上了丘頂,向北看,向西看。

    北邊沒有動靜,李謹行後軍沒有這麼快抵達的。倒是西方,大食人全部上了戰馬,沒有戰馬的,也隊列整齊地隨著騎兵後退,就像沒經過剛才一場慘烈戰爭似的。

    看的不是他們,是更遠處。

    此時,卜扎里夫手下的侍衛也在不解地問道:「將軍,為什麼要撤退,再攻打一會兒,有可能就將他們擊敗了。」

    「我知道,但有一萬唐軍渡過烏滸河。瓜卵山上的唐軍十分凶悍,大約是唐軍的精銳部隊,又處在死地,縱然戰局對我方有利,一時半會拿不下來。一旦另一支唐軍到來,那時候我軍已經筋疲力盡,很有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

    說完了,命令全軍就地休息,喝一口水,準備武器,以逸待勞。

    不一會兒,遠處煙塵揚起,唐軍就來了。

    「列陣,準備迎戰。」卜扎里夫說道。

    剛才一戰,打得很彆扭,上了戰馬,在這片空曠的地方,才是大食人的所長。雖然自己手中只有一半騎兵,但也不懼哉。再次下令,騎兵先行迎戰。兩支強大的騎兵,衝撞在一起。

    李威也在看。

    敵人數量稍多,又經過自己兩夜的騷擾,而且剛才似乎也經過一番激戰,他同樣不懼。不過大食人的戰鬥力究竟如何,他心中同樣沒有多少底。兩軍撞在一起了,也能看到了。

    可只一會兒李威臉色就慎重起來。

    人數自己是對方的一倍多,後面大食步兵還沒有趕上來,就是趕上來,多半也是波斯偽軍,讓他自動忽視。可是這數千大食騎兵人人騎術精良,作戰勇敢。自己所率的大多數是河中的騎中,只有一小半是唐朝的軍隊。明明人數佔了優勢,其他方面也略略佔了優勢,但絲毫不佔上風。若不是自己帶了兩千名唐軍過來,很有可能能讓大食人擊敗。

    士兵在吶喊,戰馬在嘶叫,濺起了陣陣塵埃。各種兵器不停地交撞在一起,也有許多士兵被擊斃,從馬匹上倒下去。然而細細一看,居然自己一方倒下的士兵,比大食人還要多。

    心裡說道:這才是真正大食人的戰鬥力!

    山頂上駱務整也看到了,扭頭說道:「下去支援。」

    「喏!」看到友軍到來,山上的唐軍士氣再次高漲。

    駱務整又說道:「將俘虜也押過去。」

    列隊押著俘虜,還有從繳獲的戰馬中選了近百匹沒有受傷的馬匹,組成了近百名騎兵,全軍走出山林,追擊下去。

    卜扎里夫看到他們到來,皺了皺眉頭,今天諸事不順,以為上了戰馬,就能立即將唐軍擊敗的。然而到目前為止,雙方不分勝負。人家還留著三千預備隊一直沒有動用。而且也看到,這支軍隊裡面唐軍佔的比例並不多,若全部是唐軍……他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

    這是兩國第一次」親密「接觸,從馬上打到馬上,通過這一戰,雙方都能清晰看到雙方的戰鬥力。但對結果,雙方皆很忌憚,不滿意。

    後面唐軍又要追趕過來,兩相夾擊,今天很難善了。但還是下了一份命令,讓後面的步兵列隊,準備反擊。

    看到駱務整及時到來,李威嘴角洋溢起笑容。戰場上變化萬千,捕捉戰機能力,對一個將領來說,是很重要的。當年李謹行再三說此子可教也,沒有看錯人啊。

    青海數名青年將領,卻沒有想到駱務整,卻是成長最快的一個。

    但駱務整卻命令士兵停了下來。然後他來到俘虜面前說道:「好,你們可以回家了。」

    一個河中的士兵將他的話翻譯了一遍,一千多名俘虜卻愣住了。回家很期盼的,但這時候怎麼回家?逃向對面的軍隊?不敢。拔腿就逃?不敢。

    駱務整替他們做出了一個選擇,說道:「你們回歸軍隊吧。你們手中沒有武器,也不能與我們交戰,縱然今天大食兵敗,事後大食人也不會怪你們。還是能回家。但一逃,後果難料。」

    說得似乎有道理。

    但是眾人遲遲疑疑的。

    駱務整忽然暴怒起來,道:「再不回去,我殺無赦!」

    這一逼,一千多名波斯士兵拔腿就逃。但是不是如駱務整所說的那樣?這一群人往大食列好的陣型中一逃,馬上後面數千大食士兵的陣型全部能讓他們沖垮的。

    卜扎里夫牙目眥牙裂,大喝道:「撤向兩側,勿得擾亂中軍。凡擾亂中軍者,殺!」

    彷彿響應他的號令似的,駱務整又下了一道命令,讓弓箭手舉箭向兩側空射。這一來,就是聽到卜扎里夫的命令,這一群俘虜只好向大食後陣中軍撞擊過去。

    卜扎里夫急切地吼道:「射箭,將他們逼向兩側。」

    這一刻,他也忘記了,後軍步兵幾乎全部是波斯人,有幾個人能下得了手。駱務整手一招,將幾名河中的士兵招來,說道:「就像早上那樣喊話。」

    也就是喊投降不殺,再不投降,絕不饒恕之類的話。事實波斯人自己也能證明,唐朝軍隊並沒有殺他們,早上讓他們做事,也給了早飯,態度和藹可親,又勸說了很久,有些人似乎被感化了。看到對面有人在放箭,居然有人主動替唐軍喊話證明。猶猶豫豫的,一千多名戰俘就衝到了中軍。駱務整喝道:「殺。」

    近四千名唐軍如同下山的猛虎衝了過去。辛承嗣與薛訥兩人騎著馬,率領近百騎兵帶頭跟著波斯的戰俘,殺進了中軍。西邊李威看到這一情形,也大喝一聲,親自率領著三千預備隊,從北側包抄過來。

    卜扎里夫前後掃視了一眼,前面的將士交織在一起,看到局勢的變化,心理也產生了波動。北側唐軍在包抄。後面步兵已經混亂起來,有的士兵放下武器,向南逃跑。這一戰,注定失敗了。沮喪地下令:「撤。」

    帶著手下,向南逃去。

    李威繼續帶領士兵,追擊下去,但只追了一會兒,停了下來。

    到了中午,這一戰終於結束。

    從瓜卵山到烏滸河畔,兩戰共擊斃了近三千名大食士兵,抓獲了近五千名戰俘。但這些人多半是波斯人,大食士兵佔的比例很少。唐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千多名士兵犧牲,而且大半是真正的唐軍精銳。

    押著俘虜,再次回到了瓜卵山,將傷員用木筏子渡過烏滸河進行治療。再次物資運過烏滸河,這僅是第一批物資,後面李謹行率軍趕過來,將會有更多的物資到來。主要還是搶修工事,不僅修建幾道粗大密集的柵欄,同時將山上的枯枝爛葉清理到山頂,這是防止敵人以後用火攻的。然後就著一些土質鬆軟的砂石,挖了許多戰壕。這是留作防備以後大食人用投石機攻擊時,躲避時用的。

    傍晚來臨,留下了部分戰馬,大分部戰馬運向河北,也真讓俘虜回家。至於大食人以後怎麼對待這批俘虜,不管了。這時候,大食援兵也趕了過來,然而斥候看了看,無可奈何地回去。

    站在山頂上,晚風清涼。

    薛訥來到李威身邊,低聲問道:「臣有一事不明。」

    「說。」

    「大食人很強悍。」

    「嗯,難道你害怕了?」

    「我不是害怕,但打這一仗,對我們唐朝有沒有利?」

    這是很關健的一點,李威佈局是為了將來。可說出來,有幾個人能相信?河中地區對唐朝來說是一塊雞肋,無論怎麼富裕,因為距離遠,不好管理。大食人將兵力投放到河中,是一個極限。唐朝將兵力投放到河中,也是一個極限。這是冷兵器戰爭注定的。但大食人得到了,卻能得到大量的稅務。然而唐朝的政策,卻使唐朝得不到實質性的好處。有可能以後必須繼續支援。這一戰打得不是很划算?況且唐朝心腹大患吐蕃與突厥並沒有解決。於其佈局河中,不如佈局新羅與倭國。

    李威一笑,這個問題,恐怕很多將領,甚至朝中大臣都會產生。若是大食人不凶悍,能伸手管一管,大食人如此凶悍,管就很值得考慮了。凶不凶悍,剛才一戰,已是一個證明。

    笑完後說道:「你看一看地圖,從河中到吐火羅,再到塞斯坦,再到信德,不往西方看,往東方看。為什麼當年我朝賜封河中與吐火羅,大食人強攻吐火羅,吐蕃不約而同的強攻西域?」

    「原來如此。」

    「明白了就行。本來我也不想發起如此大規模的戰役,等到這場戰役結束後,我帶來的將士,會有許多人犧牲在這片異鄉他土上。我也不忍。但機會難得,稍縱即逝。以後就是率領二十萬大軍,也很難取得眼下的果實。大食人凶悍,是多種原因的。很少失敗,信心飽滿。但屢屢受挫呢?沒有了信心,會不會繼續保持這樣的戰鬥力?政教合一,宗教給他們帶來了力量。然而他們的宗教,眼下正處於一種微妙時期,只要適當的推動,連他們宗教都會產生分裂。那麼宗教能不能繼續帶給他們勇氣?」

    「是。臣不如陛下遠矣。」

    還有幾個原因,李威沒有說。這一戰唐朝派出了一些軍隊,也僅於此,出動的物資並不多,開戰對國內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壓力。還有可能的吐蕃……他也需要合適的理由,繼續留在西域。

    天漸漸黑了下來,河北卻開始燈火通明,李謹行率領著一支軍隊,帶著大量的物資,終於趕到香柳渡口。但是李威卻下了一道命令,派出大量斥候,將方圓數里之地全部清空。即使有百姓,也驅逐出去,讓他們暫時離開這一帶,下半夜才允許他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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