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醫 正文 300、客人
誠如徐小樂之前知道的,府縣在審理重案上缺乏裁決權。張成德的案子很快就在府縣定了案,然後上交南京刑部。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江南士林的微微震蕩,到底張成德也不是無名之輩,而受害人還是江南望族。
不過這些都已經飛向了高空,絲毫不接地氣。在短暫的動蕩之後,蘇州這座古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對於長春堂而言,最大的影響大概就是蘇州藥行新任會首親自邀請顧煊飲宴,最終促成了長春堂加入藥行行會。
對於徐小樂而言,這些卻都沒有意義。因為張成德的案子,他又失去了前往臨清的機會。不過他的學徒之一,秦康倒是運氣極好地被魯藥師選中,跟著一起去了。
徐小樂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主要是在長春堂坐診,兼顧木瀆的義診和穹窿山的肺癆村。是的,春秋兩季似乎格外容易讓人爆發肺癆,如今的穹窿山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村落,都是慕名前來醫治肺癆的人。
從徐小樂的初衷而言,穹窿山上的病案已經足以滿足研究的需要了。他每回去穹窿山,都要抱回大量的記錄,那是韓通智道長和戴浩歌每天診視留下的文字。
徐小樂的任務就是從這些文字之中,尋找癆病的蛛絲馬跡,加以攻破。若是以軍陣來打比方,韓通智和戴浩歌就像是前鋒斥候,徐小樂則是中軍主帥。
可惜連月來卻沒有突破性的進展,大家仍舊對肺癆束手無策,而市井傳聞卻說徐小樂已經能夠治好肺癆了。這或許是因為那些他們視作必死無疑的病人,至今仍舊活著。
死去的人不少,但是活下來的人更多。包括阿木林的兩個兒子,如今仍舊好好地活著,每天還跟韓通智學寫字,甚至還能下床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這或許是一條正確的路子,但隻有徐小樂才知道這條路是多麼艱難。
成本太高了!
這裏的人能夠活下去,全靠優渥的生活環境,充沛的蔬菜肉穀。如果人數再堆上去,就算是顧家再樂意資助,也是力所不逮的。
肺癆的事讓徐小樂一籌莫展,但是這治療心肺上卻進展頗大。周夫人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了,就連常用的蘇合香丸都近乎停掉了。高知府雖然不肯讓徐小樂醫治,但是高小姐卻很喜歡來找徐小樂,甚至還提出了讓徐小樂教她醫術的請求。
徐小樂當然拒絕了。他隻把高小姐當做是個頭腦不甚靈清的官宦千金,並不當回事。而且這個腦子不靈清的千金小姐,時不時還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諸如“你母親過得好麼”、“你父親姓什麼”之類的。
高若楠認定徐小樂是高知府在蘇州的私生子,故而要這般試探。可事實卻跟她“推理”出來的完全挨不著邊,所以就成了徐小樂眼中的“怪胎”。
“徐大夫,你父親貴姓?”
高若楠以為徐小樂隨母姓,所以才能問出口。然而這種問題無論誰聽起來,都是極端令人無語吧!
徐小樂覺得自己有些不堪其擾了。可高若楠是知府的千金,就算作死天賦極強的徐小樂,也隻敢暗中嘲諷幾句,再沒有其他辦法。偏偏高若楠又陷入了自己編織的故事,完全沒有社會閱曆,對這些嘲諷渾然無知,有時候還會一本正經解答一番,叫徐小樂十分氣悶。
思來想去,徐小樂唯一的辦法就隻有躲出去了。
盡量出診,盡量回家,在工作中忘記煩惱,這就成了徐小樂給自己開的藥方。
直到……
“你竟然能找到木瀆來!”徐小樂看著站在門口的高若楠,真是身軀一震,一震再震,震了又震。
高若楠身穿男裝,身後跟著書童打扮的侍女,悠然地撲了撲手裏的折扇,仰頭看了看徐家的門楣,道:“果然是小戶人家,看來你們母子過得很辛苦呐。”
徐小樂臉上一抽。母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走的,如果說父親在他記憶裏是個模糊的影子,那麼母親就是徹底地空白了。可是這位知府千金,為什麼總是提“母子”之類的話頭啊!
“我娘招你惹你了?”徐小樂覺得自己口氣不善,又緩了緩,道:“你來這兒找我幹嘛?有病麼?”
高若楠身後的風鈴幾乎氣炸了!自己跟著小姐“千裏迢迢”從蘇州城跑到這麼個小地方,竟然連門都還沒進,就被人說是“有病”。她捋起袖子就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狂徒……
高若楠卻已經攔在了前麵,折扇輕拍,哈哈笑道:“看你說的,有病才能找大夫麼?”
徐小樂和風鈴都驚呆了:這是真沒聽出來,還是心胸豁達?
高若楠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麼?這可不是不是待客之道呀。”
徐小樂讓開半個身子:“我這裏接待病人比較多,客人就不多啦。”
高若楠不管不顧,徑直往裏走,一雙秀目四處打量,隨口評價道:“這個前院還挺寬敞的。這個堂屋有點老了啊。後麵還有麼?哦,還有個天井呢!比門前看著要寬敞嘛。”
徐小樂輕輕扶了扶額角,對風鈴道:“你家小姐真的沒什麼不舒服麼?”
風鈴鐵青著臉,不理睬徐小樂。
家裏來了人,自然會驚動幾位姐姐。
梅清首先出來,見了高若楠不由一愣。她還是第一次見女扮男裝的姑娘呢,之前隻在戲文裏聽說有。她朝高若楠笑了笑,轉身立到一旁。
高若楠也打量著梅清,奇怪道:“這是你家丫鬟?”
徐小樂很不喜歡“丫鬟”這種說法,幹咳一聲,道:“是族親家的姐姐,自己家人。”
梅清心中很是感動,沒有說話退到了徐小樂身邊。
高若楠看著覺得不像,正要追問,就聽到一個爽朗的女聲從後麵傳來:“小樂,來客人了麼?”
佟晚晴和夏荷各端著兩碗湯年糕出來,正是今天的午飯。
高若楠望向佟晚晴,心中暗道:這就是女主人了吧?這麼年輕,看著不像是爹爹的故交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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