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章 異動！

    沙缽羅可汗和大皇子李瑛之間並無太多的交集，但是在李瑛手中，西突厥汗國和大唐的關係卻是最緩和的。

    更重要的是，因為大唐的過於強勢，西突厥、厥、高句麗帝國，包括烏斯藏帝國，連成一線，形成了一種泛聯盟關係，並且和那位大唐的大皇子有近乎於非公開的隱形盟友關係。

    大論欽陵早就有言在先，如果大唐京師那位大皇子能夠順利上位，對於諸國來說將是最好的結果。

    讓沙缽羅可汗生氣和忌憚的並不是這一件事情，而是他再次聽到了那兩個字王衝！

    李瑛的兵變被任何一個人破壞，都不會比被王衝破壞更讓他憤怒。

    沙缽羅可汗死都不會忘記，王沖明目張膽威脅他，讓他現在被各荒恥笑的那封信，而現在西突厥汗國的利益又一次被這個人破壞了。

    在沙缽羅可汗心中，王沖絕對是他最想殺的人之一，而且還是排名最前面的那個。

    「想不到這樣他都失敗了，這下麻煩了！」

    後方，聽到這個消息，五弩失畢也不由心情沉重了許多。

    「大唐的戰力遠超我們，之前正是靠著大皇子李瑛和儒門的壓制，我們才能讓大唐削去一半的兵力，如今李瑛兵變失敗，大唐的兵家恐怕會重新佔據上風！」

    「更麻煩的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個王沖是大唐的主戰派人物，這次兵變之後，他立下這麼大功勞，並且已經官復原職，重新擔任磧西大都護，掌握了實權，其威望和勢力必定比之前更加強大，恐怕我們再也壓他不住了！」

    說到最後，五弩失畢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憂慮。

    五弩失畢從不懼怕任何對手，但是那個大唐的少年王侯卻是個例外。

    他仔細鑽研過他過往的戰例，這個大唐少年的智慧和謀略都極為恐怖，五弩失畢曾經推演過無數次，換了他處在當時的那個位置，哪怕把大唐的那些步兵全部換成戰鬥力更強大的西突厥騎兵，他都沒有把握可以做到那種恐怖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五弩失畢從那個少年身上，發現了一種極為敏銳的直覺，他似乎總能提前發現危險，並且做好準備，這種獨特的能力，即便是五弩失畢，也是歎為觀止，暗暗心驚。

    如今大唐的異域王重新上位執掌兵權，以他一貫的風格，恐怕目前西突厥和大唐的「友好」關係將會被瞬間打破，並且大力擴軍，對於西突厥汗國來說絕對是最差的結果。

    「大汗，我們可能要積極備戰了。」

    五弩失畢道，目光也望向了身前的沙缽羅可汗。

    沙缽羅可汗瞬間沉默了，整個牙帳內一片死寂。

    ……

    嘩啦啦！

    而與此同時，挺拔入雲的烏斯藏高原，王都之中。一隻獵隼從天空中飛馳而下，迅速落入其中消失不見。

    「帝相，我們失敗了！」

    王都大殿裡青煙裊裊，伴隨著那名武將的聲音，整個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而就在大殿的上方，裊裊的青煙裡，隱隱勾勒出一道身影，大論欽陵一身寬袍，他一手捏著眉心，保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

    而四周圍所有的烏斯藏武將都是神色沉重，一語不發，李瑛兵敗，這件事情震動了大唐，也震動了大唐周邊所有各荒。

    但更加令大論欽陵和烏斯藏諸將忌憚的，還是另外一個消息：

    王沖官復原職，重新擔任磧西大都護！

    憑藉著宮變中力挽狂瀾的表現，王沖重回巔峰，強勢歸來，這對於整個烏斯藏帝國而言，絕對是個巨大的噩耗。

    在大唐所有頂尖的將領之中，那個人絕對是所有烏斯藏人最不想遇到的存在，與那個人對烏斯藏造成的傷害相比，哪怕是大唐最初的上一代戰神王忠嗣都顯得沒那麼忌憚了。

    至少，王忠嗣不曾將烏斯藏整個豐饒廣袤的阿里王區，變成不毛之地，也不曾將鋼鐵之城建到烏斯藏高原上來，將三角缺口變成自己的永久之地，更不曾，將烏斯藏都忌憚無比的大食帝國徹底擊潰，讓這個龐大的帝國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帝相，看來我們和儒家的合作也要很快破裂了，我們恐怕要儘早最好戰鬥準備。

    就在壓抑的氣氛中，雅覺隆系大將軍囊日頌天，忍不住開口道。

    古往今來，能憑兩個字就給烏斯藏這個龐大的帝國以這麼大的壓力，恐怕也只有王沖能夠做到了。

    「帝相，要不我現在就去召集軍隊吧，讓他們做好防禦準備。」

    「不必了！」

    大論欽陵長嘆一聲，終於開口，他的頭顱微仰，目光望著上方臉上神色複雜。

    「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大唐的兵力暫時還輪不到我們來擔心。」

    「北斗城我本來以為多少能拖他一拖，但是想不到還是壓他不住，這個人終究是我們烏斯藏的心腹之患！」

    大論欽陵道。

    作為烏斯藏帝國以智計出名的帝相，大論欽陵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遇到對手的感覺。不管他做什麼，似乎都始終無法擺佈和操縱那個大唐的少年。

    「來人，把這封信送到大唐皇帝手中，在這個階段，我們暫時還不宜與他們為敵。」

    大論欽陵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口中取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信來，看起來，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無論李瑛兵變成功或者失敗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另外替我準備一下，這幾日我要去一趟大雪山，求見聖僧！」

    「是！」

    ……

    蔥嶺往西，一路穿過撒馬爾罕和呼羅珊，此時此刻的大食帝國。

    「該死！」

    王都巴格達的皇宮之中，大腹便便的大食皇帝哈里發，神色猙獰，他粗壯的手指猛地一握，立即將手中的信箋碾成齏粉。

    「那些無能的儒生，枉我對他們這麼信他們，他們終究還是讓王沖掌握了兵權！」

    王衝！

    哈里發雖然不會唐語，但現在，就連他都學會了念這兩個字。只要想到死在那個大唐少年統率手中的屈底波，還有百萬精銳大軍，哈里發就陣陣心痛。

    這個龐大的帝國，這個在他手中強盛無比的帝國，居然差點一度被人兵臨城下，逼近到了帝國巴格達，這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羞辱。

    「大祭司，我已經等了這麼久了，到底什麼時候我才能一雪恥辱，徹底的剿滅那個東方的大唐，踏平他們的世界。難道朕還要讓他們在這裡推行他們那卑賤、低等的語言嗎？」

    哈里發怒火中燒，他猛的扭過頭來，望向旁邊身披黑袍，黑煙滾滾，連臉龐都隱藏在一團黑霧中的神廟大祭司。

    現在的儒生，每一日都在大食推行他們的唐語，因為那一場戰敗，大食在大唐面前瞬間尊嚴落地，卑微到了極點，以至於大食湧進了許許多多的儒生，並且開設學堂，導致大食帝國內學習唐語的人數比大唐周邊的各國都要多。

    這是他最開始允許那些儒生進入大食教學時，根本沒有想到的。

    現在的情況，就算是他想要禁止，也不能這麼做了。因為一旦如此，就相當於和大唐宣戰，但是現在的大食還根本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

    皇宮中，看到哈里發發怒，周圍所有的僕人和侍衛全都噤若寒蟬，紛紛往後退去。只見神廟大祭司站立在那裡，彷彿木樁般，一動不動，甚至一點生命氣息都感覺不到，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差不多了，陛下等待的風暴已經降臨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哈里發快要按捺不住的時候，突然之間，大祭司的黑袍抖動了一下，同時一個淡漠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從黑袍下傳來。

    「啊！」

    哈里發神色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轟隆！」

    突然之間，地動山搖，整個巴格達皇宮都猛烈的顫抖起來，同一時間，西南方向，一股龐大的氣息有如風暴般衝天而起，那強烈的波動無弗及遠，擴散至整個帝國，甚至連巴格達皇宮都能感覺到一股股淡淡的漣漪。

    「這是……」

    感覺到虛空中那股熟悉的氣息，大食皇帝穆塔西姆三世猛地睜大眼睛，一臉的驚喜：

    「大聖宗，你終於出關了！」

    提到「大聖宗」三個字的時候，穆塔西姆三世的神情極為尊重，幾乎不下於身旁的大祭司。

    虛空中一片寂靜，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帶著磁性的嗓音，威嚴厚重，混雜在虛空的漣漪中，傳入皇宮之中：

    「東方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還有六日才能完全出關，到時候必定達成陛下所願！」

    「好！太好了，朕到時候親自恭迎大聖宗！」

    那一剎那，穆塔西姆三世興奮無比。

    大聖宗！

    只要是大食人，就沒有不知道這三個字的，這是唯一一個能以臣子之身，獲得凌駕於王權之上影響力的至高存在。

    如果換了怛羅斯之戰前，穆塔西姆三世絕對不願意那一位重新出現，因為單單是大聖宗三個字，對於王權就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但是現在不一樣，只要能夠幹掉那個叫做王沖的大唐戰神，摧垮東方那個國度，洗刷被東方異族兵臨城下的恥辱，其他所有的一切，穆塔西姆三世都已經渾不在意。

    與被東方異族打壓的屈辱相比，大聖宗對王權的威脅反而無足輕重！

    「傳朕命令，六日之後，所有總督、副總督，和朕一起親迎大聖宗！」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三王之亂的結局！


    且不提各荒反應，京師之中，依舊是風起雲湧。帝國三十餘載，還從來沒有在京師腹地發生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謀逆之舉。

    大理寺、宗人府、兵部，包括各衙門在內，從旁輔佐，聯合審理，在短短幾天內就做出了處置，並且公佈天下。

    「大皇子李瑛大逆不道，無視父子綱常，召集禁軍，圍攻太極殿。經聖皇首肯，剝奪大皇子的皇子身份，貶為庶人，交由宗人府關押，永世不得離開，從此，君臣父子，永不相見！」

    「二皇子李琚、三皇子李瑤為本次宮變主犯之一，剝奪兩人皇子身份，流放嶺南，永世不得踏足內陸！」

    「齊王李琦野心勃勃，大逆不道，慫恿大皇子造反，其罪難赦，著刑部抄沒家產，奪取宗籍，貶為庶人，所有家眷一律發配充軍。」

    「北庭大都護張征、北斗大將軍夫蒙靈察與東宮眾人勾結，沒有聖皇令諭，起兵造反，其罪難容，其中，張征已被斬首伏法，余夫蒙靈察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按律處置！」

    ……

    長長一大串名單，全部都是三王之亂的主犯，那些處置的榜文，一張又一張，密密麻麻，貼滿了京師和皇城的各個地方。這是大唐幾十年未有的大事，京師裡，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聖皇英明神武，乃是千古一帝，他們竟然敢謀害聖皇，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樣無君無父的叛逆之徒，死不足惜！」

    「還有那些從犯，一個都不要放過，他們居然敢謀害聖皇，簡直豬狗不如！」

    「不錯！一定要把這些人也揪出來，一個都不得放過！不殺這些人，不足以填天下之憤！」

    「造反謀逆，這是大罪，不把那些人全部揪出來，不足以正天下視聽，不足以讓後人為戒！」

    ……

    京師各處，到處擠滿了義憤填膺的人群，對於京師的百姓來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給了所有人極大的震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整個帝國，以及中土文明存續的基礎，如果主上昏庸無道也就罷了，但偏偏是盛世太平之時，聖皇又是天下公認的明主，正是在他手中，大唐才能達到史無前例的強大地步。這些人連聖皇都敢謀害，這激起了眾人心中的怒火。

    這樣的對話，一處又一處，發生在京師的各個地方。

    朱雀街上，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動，馬車外面，張雀看著外面各處聚集的人群，心中興奮無比。

    「王爺！這下大皇子再也翻不了身了，還有那些跟著一起造反的謀逆之徒，現在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以後看看誰還敢造反！」

    張雀扭過身，對著馬車內的王沖道。

    馬車裡靜悄悄的，王沖正襟危坐，聽到張雀的話，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隱隱流露出一絲深深的憂慮。

    外面的議論聲他全部都聽到了，三王之亂雖然已經結束，但這件事情的影響才剛剛開始，而且呈現出風暴般進一步擴大和發酵的跡象。

    「這樣可不妙啊！」

    王衝心中暗暗道。在原本的歷史中，先是大皇子黨同伐異，殺戮了許多人，接著聖皇上位之後，事後追究，又連坐誅殺了一批人，為了平息憤怒，前後兩波殺戮範圍都極廣，無數的帝國精英都因此而死在了這場內亂之中。

    王沖清楚記得，整個風波最嚴重的時候，只要和那些謀逆之徒有任何的牽連，哪怕僅僅是送過一擔乾柴，到過對方的府邸，哪怕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那時候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單論影響和破壞，甚至比三王之亂本身還要厲害。這也是王沖最擔心的。

    民間感到憤怒可以理解，但是不加以控制，進一步擴大，就會造成二次傷害。

    現在的帝國呈現出飄搖的跡象，而另一場浩劫也正在襲來，這個事情的影響如果不儘量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無異於在浩劫面前自廢手腳。

    嗡！

    正在思忖的時候，馬車一震，停了下來。王沖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異域王，是異域王在裡面嗎？」

    突然，一個激動的聲音從馬車前方傳來，卻是一名京師百姓不知什麼時候注意到了王沖，攔在前方。

    「轟！」

    就像一顆巨石落下，一剎那間，王沖的馬車周圍一片沸騰。

    「是異域王，異域王在這裡，大家快來啊！」

    不知道是誰大喊道，剎那間，無數百姓，神色激動，有如海浪般，從四面八方迅速洶湧而來。

    只不過短短時間，王沖的馬車周圍，裡三重外三重，便圍滿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京師百姓。

    「王爺，終於見到你了，你真是我們大唐的英雄！」

    「大英雄，異域王是大英雄！」

    「異域王！」

    「異域王！」

    「異域王！」

    ……

    四面八方，到處都是興奮的人群，三王之亂已經結束，這場宮變之後，很多細節都紕漏出來，在那種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整個帝國幾乎盡在大皇子和齊王那些叛黨的手中，那些叛黨甚至連太和殿的朝臣都囚禁了起來，如果不是王衝力挽狂瀾，沒有人敢想像最後這個帝國會是什麼樣子。

    馬車外，張雀看到這一幕，心中喜悅無比。付出了這麼大的努力，三王之亂的效果也漸漸顯露出來，在此之前，民間對於王爺多有誤會，特別是那場兵儒之爭，連王爺耗盡心血所寫的那幾本書都被燒燬，簡直令人心痛。但是現在，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行動，朝野內外已經漸漸能夠明白王爺的苦心。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收穫。

    人群熱情無比，王沖的馬車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脫困而出，一路沿著條條街巷，進入了宮門之中。

    「轟隆！」

    隨著王衝進入，身後巨大的宮門轟隆一聲重重關閉，自聖皇退隱，三王之亂以來，這還是大唐朝的第一次朝會。

    偌大的太和殿內，當王沖一身袞袍，從外面踏入大殿的剎那，四面八方，無數的目光紛紛落在了王沖身上。王沖目光睥睨，舉止之間威嚴而厚重，雖然連二十弱冠都不到，但卻早已沒有了同齡人的那種生澀和幼稚，倒是隱隱流露出一股令人心神震懾的封疆大吏的氣魄。

    三王之亂後，大皇子倒下，齊王也被抄沒身家，貶為庶人，整個朝野再無人可以和王沖相抗衡，王沖已經成為了整個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一重臣。

    大殿中，就連李林甫看到王衝進來，也微微收斂了目光，微低了一下頭，以示尊重。

    片刻之後，朝會正式開始，就在眾人的目光中，聖皇一身龍袍，頭戴冠冕，第一次出現在了朝堂之上，在最上方的九龍寶座上，坐了下來。

    「眾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一個醇厚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在消失了很長的時間之後，高公公手持白拂塵，身穿錦衣，終於再次出現在了聖皇身旁。在大唐，只要聖皇和高公公兩人站立在太和殿上，就如同兩根定海神柱，定鼎著整個帝國。

    高公公的聲音一落，大殿內一片死寂，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上前。三王之亂餘波未消，大理寺，宗人府，以及六部都還在追查餘黨的事情，這個時候人心未定，誰也不願意開口。

    「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大殿一片死寂的時候，突然一名官員，神色肅穆，從班列中走了出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宮變之後，民心大亂，百姓紛紛請求嚴懲參與宮變之人，為了穩固民心，重振朝綱，臣懇請陛下嚴懲宮變之中的謀逆之徒，以儆傚尤！」

    「如今京師之中，以及各洲各府都在討論此事，希望朝廷嚴懲那些奸惡之徒，臣手中有萬民請願書一份，還請陛下過目！」

    那名官員說罷，大殿眾人頓時色變，就連大殿上方的，聖皇身旁的大將軍阿不思也不禁眉心突突連跳。

    「不錯，請陛下嚴懲！」

    那人聲音一落，大殿裡無數朝臣也跟著附和。三王之亂，有相當多的朝臣在太和殿被扣押，甚至連妻兒親眷都被關押，看守起來，這讓眾人心中深惡痛絕，如今有人起頭，眾人哪裡會放過，一個個頻頻點頭附議。

    眼看朝堂裡附議的聲音，越來越多，一場株連之禍即將在朝廷上通過，就在這個時候

    「陛下，臣以為不可！」

    就在群情沸騰，株連之聲越來越大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朝堂上響起，打斷了眾人。王沖一身袞袍，手執笏板，從班列為大步走了出來。

    「三王之亂，罪在主謀，餘者皆是受到脅迫而已，如今主犯皆已伏法，希望陛下能夠赦免餘眾，避免牽連太廣！」

    王沖神色堅定，聲音擲地有聲。

    嗡！

    王沖聲音一落，頓時彷彿雷霆落下，吸引了大殿所有人的注意，整個大殿寂靜無聲，就連大殿上的聖皇，都望向了王沖。

    誰也沒有想到，做為這場宮變之中力挽狂瀾的最大功臣，王沖居然會替那些叛逆之徒說情！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儒門的動靜！

    時間緩緩過去，大唐的第一場朝會注定會吸引無數人的注意，而大約一個時辰後，嘩啦啦，一隻信鴿從皇宮的方向飛出，越過重重空間，最後一路落在了皇宮西北那邊繁茂的梅林之中。

    「公子，剛剛收到消息，今天的朝會上，王沖主動上書，請求聖皇大赦天下，主動赦免除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等主犯外的其他眾人，因為異域王的極力懇請，聖皇已經首肯，並且著宰相李林甫準備相關文書，赦文恐怕很快就會公佈了！」

    草堂外，劍鬼接過信箋，很快跪伏上前，躬身道。

    草堂裡寬敞明亮，簡潔乾淨，而就在正北和正南兩個位置，朱子和李君羨一身儒服，跪坐在地上。聽到劍鬼的話，李君羨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大勢已去，我本來想要你主動上書聖皇，赦免眾人，可惜你的份量不夠，而且當今聖上本來就是主張殺伐的強勢君王，不見得會聽進去。」

    一旁，朱子腰身筆挺，精神矍鑠，看起來絲毫不像百歲的老人：

    「只是想不到那王家幼子，反應比我們還快，他本身就是兵家領袖，又是平叛功臣，就憑他今天這番話，我們今後恐怕越發難以壓制他了。」

    李君羨沒有說話，只是那雙好看的劍眉，越發的皺緊了三分。

    這一次宮變，王衝出盡風頭，而聖皇雖然變化很多，但當年卻是不折不扣的主戰派，這也是今日朝會李君羨沒有上朝的原因。不過最讓他在意的還是劍鬼剛剛傳來的消息。

    宮變本來就是最敏感的事情，特加是，大皇子勾結的勢力涵蓋京師到邊陲，還有眾多的世家大族，在這種情況，誰敢替那些人說話，誰就有勾結大皇子，參與兵變的嫌疑，放眼大唐，能夠阻止這件事情擴大的，也就只有王沖了。

    而且，太和殿中，大皇子將眾多朝臣囚禁，最後還是王衝將他們救出來的，要想安撫眾人心中的怨恨，也只有王沖才能做得到。

    「真沒想到，最後，他會贏！」

    李君羨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三王之亂，王沖只有很低的概率能贏，有極大的可能是他和整個王家灰飛煙滅，但終究他搏贏了，並且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我現在擔心三王之亂還僅僅只是開始，接下來他們會借勢出擊，進一步擴軍，擴展兵家的權力。使得我們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如此！」

    朱子沉默片刻，開口道；

    「這次行動，我們裁撤了三十萬大軍，解散了廂軍，又撤換了許多的軍方將領，以那個王家幼子的風格，一定會藉機擴軍，恢復軍方原本的勢力。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輪到我們儒門處於守勢了。」

    草堂裡一片死寂，就連外面的劍鬼都眉頭緊皺，心中沉重無比。

    「師兄，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李君羨道。

    「現在只剩下主動出擊一途了！」

    朱子淡淡道，一句話，瞬間吸引了李君羨和劍鬼的注意。

    「師兄，你的意思是？」

    李君羨試探著道。

    「現在的情況，要想避免前功盡棄，不讓聖皇偏向王家幼子一方，唯有主動出擊，藉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三王之亂上的機會，鞏固我們儒門的地位，這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朱子道。

    「君羨，你在各荒那裡，應該也有進展了吧？」

    朱子說著，瞥了李君羨一眼。

    嗡！

    李君羨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什麼。

    「多謝師兄指點，君羨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李君羨躬身一禮，很快離開了草堂。

    ……

    王沖的諫言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就在幾天之後，朝廷公佈了一份榜文，大赦天下，對於三王之亂中的從犯，從輕發落，既往不咎。大理寺，宗人府和刑部，在聖皇的授意下，也放棄了進一步的追究，不再進行進一步的誅連。

    一切慢慢淡化，在王沖的極力推動下，三王之亂的負面影響也被削弱到了最小。不過幾天之後，當眾人還在討論三王之亂的餘波時，另一件事情迅速吸引了整個京師無數百姓的注意。

    「讓開！讓開！」

    京師各處，在一張張三王之亂的榜文旁邊，一名名儒生分開人群，就在眾人的目光中，將一張張新的大號榜文貼在了旁邊。

    這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只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而四面八方，無數百姓蜂擁而來，迅速湧到了這張榜文下。

    「最新喜訊！天下大同最新進展，與君同慶！」

    人群中，一名識字的商賈念出了榜文上的抬頭，聽到這幾句話，四周圍眾人精神一震，越來越多的人群頓時聚攏過來。

    「那上面寫了什麼？誰能讀給我聽聽？」

    有感興趣的人群頓時大聲叫道，兵儒之爭，特別是隨著少章參事李君羨的上台，在周邊各國大力推行漢語，這件事情已經是人盡皆知，甚至不久之前，還發生過數萬胡人男女老少到京師參觀的盛事。

    如今儒門方面又有新的進展，立即吸引了眾人的興趣。

    「自實行天下大同，朝廷與各方簽訂和平協議以來，已有兩百一十六天，迄今為止，朝廷在各方已取得極大進展，特公佈天下！」

    人群中有博學之士，立即將榜文上的內容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第一條，自協議簽訂以來，朝廷與各方睦鄰友好，基本沒有發生大的戰事，另外，朝廷與各國本著增加交流，增進瞭解，促進經濟繁榮的目的，開設了多處商埠，其中高句麗帝國新增三處，厥汗國新增兩處，西突厥汗國新增四處，烏斯藏帝國新增三處，蒙舍詔新增兩處，大食帝國新增一處！」

    「經由商埠，雙方的貿易額大幅增加，各國的牲畜，鹽鐵，棉麻，水果，白銀，黃金等大幅流入中土，增加百姓福祉。」

    「第二條，借由朝廷的大力支持，通過和各方的友好協商，朝廷在各方大幅增設學堂，迄今為止，朝廷在各方的學堂已經達到六千百多座，各方學習唐語的學生，也大幅增加。」

    「其中，高句麗兩萬多人，厥汗國一萬六千多人，西突厥汗國一萬八千多人，大食五萬多人，烏斯藏帝國四萬多人……，各荒學習唐語的學生加起來，足有十五六萬之多。」

    「只有增進瞭解才能夠避免戰爭，這對於大唐有利而無弊。」

    「第三條，因為避免了戰爭，雙方之間睦鄰友好，大唐進入各荒的人數也大幅增加，照目前統計，前往各方貿易往來的百姓就有十萬之數。」

    「第四條，經過無數次的反覆勸說，各國已經完全接受儒門和唐語，在推廣儒學和唐語的過程中，也得到了各荒皇室的支持，甚至還有各國不少的皇室子弟，也成為儒家弟子，其中，大食帝國皇子阿普多拉，皇女沙吉赫利，烏斯藏三皇子佔巴南喀，西突厥的六皇子，七皇子，厥的三皇子，七皇子，十二皇子，高句麗帝國的四皇子，皆加入了儒門，成為儒家弟子。」

    「各國的皇室子女地位崇高，影響極大，能說服他們讓他們學習儒學，一來彰顯我大唐的璀璨文化和深厚底蘊，二來對於推進大唐也和各國的瞭解也大有裨益。」

    ……

    聽到前面幾條也就罷了，但是聽到最後一條，周圍的人群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驚喜。

    「什麼？連各國的皇室都成為了我們儒家的弟子？！」

    「太好了！想不到儒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假以時日，豈不是天下人都在說我們大唐的語言？」

    「果然不愧是少章參事，才六個月，居然就有這麼大的進展，連夷狄的皇室都對我們如此重視，大大發揚我國的國威！」

    周圍的人群迅速躁動起來。

    「什麼？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聽到這番話，更多的人聚集過來，而在人群之中，一道身影遠遠的望著這裡，神色凝重，只不過一眨眼，那人迅速的轉過身來，消失在人群之中。

    ……

    異域王府。

    「王爺，不好了，儒門那邊又有動作了！」

    僅僅片刻之後，張雀風塵僕僕，踏入了王沖的書房之中。

    書房裡，王沖正在看著一本書，聽到張雀的話，眉頭一皺，迅速抬起頭來。

    張雀不敢怠慢，也不待王沖多問，立即將自己收集的情報仔細說了出來。

    「王爺，三王之亂才剛剛平息，儒門在這個時候發佈這種榜文，公佈他們在各荒的進展，只怕是別有用心。」

    張雀沉聲道。

    王沖聞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書冊，深深皺起了眉頭。經歷了三王之亂，兵家的聲望大幅增加，李君羨和儒門那邊為了抗衡自己，必定會有所動作，這點王沖早有預料。只是連王沖也沒有想到，儒門會這麼急，這麼快。

    「王爺，儒門都是一群迂腐之輩，只會紙上談兵，對於國家大事卻並沒有太多的益處。我大唐的兵力本來就不多，而且還要同時對抗這麼多的國家，如今廂軍被撤，邊陲的兵力也被裁撤了一半以上，再這麼下去，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患！王爺，不能再這麼縱容他們了！」

    張雀道。

    王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仰著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一根手指在桌上輕輕叩動著，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上書，爭鋒相對！

    有句話張雀說的沒錯，儒門選擇在這個時候張貼榜文，公佈天下大同的最新進展，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毫無疑問，這次自己平定三王之亂，讓他們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

    儒門那邊，顯然是想要借此機會，固化在百姓心中的印象，只是——

    「這件事情確實必須有個了結了！」

    王沖的手指輕輕叩了一下桌面，慢慢的睜開眼來。

    儒門起於春秋，在一千多年的歷史中，他們不斷的等待著機會，希望實現自己天下大同的夙願，這一次他們好不容易獲得了機會，想要他們心甘情願的退出，是絕對不可能的。李君羨這般作為，顯然也是想負隅頑抗，儘量掙扎。

    但是沒有人比王沖更明白，接下來大唐的危機一個連著一個，只有強大的武力，才是大唐在這個末世時代自保的資本。

    和儒門之間的爭鬥也確實必須要有個了結了，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張雀，替我研墨吧。」

    王沖道。

    「是！」

    張雀聞言心中一喜，連忙繞過書桌，快步走到了王沖身旁，拿起了桌上的墨條，細細的研磨起來。

    王沖坐在桌前，沉思片刻，很快提起筆，待張雀研磨之後，攤開一張宣紙，蘸了蘸墨，很快在上面書寫起來。

    「陛下，臣王沖有本啟奏！」

    「當今天下，各荒林立，諸雄並起，對大唐虎視眈眈。大唐本就是以武立國，正是憑藉著強大的武力才能讓諸國畏服，成為東方世界最強帝國！」

    「如今大唐裁撤廂軍，各都護府的兵力大幅縮減，並又設立儒門監軍，箝制邊陲，這是自毀長城，自廢武功於列國之中。」

    「古語有言，夷狄之輩，與中華迥異，畏威而不懷德，如今大唐自廢武功，必定引起諸國覬覦，只怕大唐與諸國又會再起邊釁。」

    「為了天下蒼生，百姓萬民，微臣懇請，恢復廂軍，招募兵馬，大幅擴軍！」

    ……

    一字一句，如行雲流水，不斷的在宣紙上呈現出來。

    相由心生，心由境轉，王沖最開始寫的文字歪歪扭扭，有如雞爪一般，但是一次次地出生入死，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心性改變，文字也隨之變化。雖然比不上大家，但也隱隱有種風骨，自成一家。

    「張雀，替我備一輛馬車，我要入宮一趟！」

    王沖衣袖一拂，一股罡氣蒸乾宣紙上的墨跡，很快站起身來。

    片刻之後，穿過宮門，王沖並沒有前往太和殿，而是中途一轉，沿著另一個方向，向著太極殿而去。

    「異域王，我們又見面了。」

    遠遠地，王沖還沒有靠近，一個威嚴醇厚的聲音立即從太極殿的方向飄來。王沖抬頭，只見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高高的站在太極殿的台階，遠望著自己。

    「高公公！」

    王沖彎下腰身，隔著幾十層台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是有事來求見陛下的嗎？」

    高公公一身錦衣，手持白浮塵站在台階上，一臉微笑道。王沖才剛進宮門，他就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特地出宮迎接。對於眼前的少年，高力士極其的欣賞，東宮那邊當初用計伏擊他，把他囚禁於地下，後來還是王沖找到了他，並且力挽狂瀾，瓦解針對聖皇的這場兵變。

    「是！王沖有事啟奏，想要面見陛下，能勞煩公公幫我通傳一聲嗎？」

    王沖點頭，一臉認真道。

    「呵呵，是因為儒門的事情嗎？」

    出乎預料，高公公站在台階上，卻並沒有動身的意思。

    「陛下已經知道了？」

    王衝心中一跳，立即開口道。

    「呵呵，天下的事情，又有多少陛下不知道的呢？更何況還是在這京師之內！」

    高公公微笑道，這番話無異於肯定了王沖的猜測。

    「陛下有言在先，知道你會過來，所以早有囑咐，如果你有本奏，交給老奴就可以了，我會替你轉給陛下的。」

    聽到這番話，王衝心中跳了一下，這次入宮面聖，他本來心中已有定策，但是這一剎那，他突然也有些拿捏不準聖皇的心意了。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很快冷靜下來。

    王沖上前，很快將那本事先準備好的奏章,遞到了高公公手中。

    「異域王，辛苦你了，所有的一切陛下都自有思量！」

    高公公接過奏章道。

    王沖楞了一下，點了點頭，很快離開。

    ……

    恢復廂軍，招募大軍，擴張佔地！

    就在三王之亂後，王沖剛剛官復磧西大都護不久，這第一封奏章經過聖皇閱覽之後，很快在朝廷公佈出來，頓時整個朝野引起了軒然大波。

    「什麼？！」

    同一時間，少章參事府中，松老、劍鬼、竹鏡等儒門眾人收到消息，一個個憤怒不已。

    「我就知道會這樣！這些混蛋！三王之亂皇宮中死了那麼多人，他們也親眼見識過戰爭的傷亡，難道還嫌不夠嗎？」

    「現在各荒全部都盯著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和他們達成協議，維持和平，如果讓他恢復廂軍，並且進一步擴軍，一定會刺激到周圍所有的國家，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

    「出手太快了，我們才剛剛張貼榜文，他就上書聖皇，而且他現在正風頭無兩，還有章仇兼瓊以及邊關將領響應他，想要壓制他們可並不容易啊！」

    大殿裡，眾人都激動不已。

    「最麻煩的是，現在是聖皇執掌朝廷，不是大皇子，我們根本揣摩不清聖皇的心意。」

    一旁，松老嘆息道。聲音一落，房間內的氣氛頓時更加壓抑了幾分。

    之前大皇子為了上位，也為了能夠徹底的掌控朝廷，和儒門之間互有合作，這也是儒門發展最大的助力，但是聖皇……可就不一定如此了。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朝廷通過那個人的奏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都必須做到。」

    一旁，身軀窈窕的白衣少女神色凝重：

    「師兄，現在我們怎麼辦？」

    說到最後一句，白衣少女扭頭望向了後方不遠處，盤坐在地上的李君羨。

    李君羨一身儒服，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盤坐在那裡，雙眉緊皺，一動不動。

    「現在的局勢對我們非常不利！」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君羨終於開口了：

    「西南、西北，再加上救駕之功，正常情況，我們確實很難對抗得了他，不過，之前的宮變，我們最明智的地方，就是沒有和大皇子聯手，加入三王之亂。因此不管是太極殿，還是異域王府，對於我們儒門都無可指責。」

    「而且儒門和儒家本就是共為一體，左右雙手的關係。儒家起於春秋戰國，數千年的時間，影響力早就超出世俗皇權，深入天下萬民之中，所以只要我們沒有犯下過錯，就算是聖皇，也不可能隨意的貶斥我們。」

    「從這一點來說，我們還有機會！」

    說到最後一句，李君羨陡的抬起頭來，目光深邃無比。

    「劍鬼，替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親自上書聖皇！另外，發動我們所有的力量施加影響，讓朝廷和民間都儘量站在我們儒門一邊。」

    「天下大同，為公不為私，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無論如何都不能毀於這些窮兵黷武的武人之手。」

    「是！」

    劍鬼聞言精神大振，狠狠握緊了拳頭。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一張小桌子連同筆墨紙硯，一起放到了李君羨身前。李君羨凝神片刻，很快取過筆架上的毛筆，在展開的白紙上書寫起來。

    「微臣李君羨上啟聖皇：諸子有雲，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若能以武力統一天下，則天下早已平定，以戰止戰，所以戰爭不止。儒門正是有感於此，所以一代又一代，前仆後繼，希望能以仁義禮感化世人，使天下永無刀戈，永享太平！」

    「異域王有言，夷狄文化與中華迥異，畏威而不懷德，可若是如此，何以契苾何力服侍太宗皇帝數十年，在太宗薨歿後，依舊甘願為太宗皇帝鎮守陵寢，矢志不改，難道契苾何力不是胡人嗎？」

    「歷朝歷代，忠心的胡人將領又豈在少數，人有美醜、胖瘦、高矮，有胡人，也有唐人，但心又豈有唐心、胡心之分？所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儒門所做的，正是以仁愛義禮之心，感化夷狄諸胡，最終，使子孫後代可享萬世之太平！」

    ……

    寫完最後一個字，李君羨終於抬起頭來，神色鄭重無比。

    「準備一下，這一次我要親自入宮，在朝廷上闡明我們儒門的觀點！」

    「是！」

    ……

    「轟隆！」

    隨著儒門的上書，李君羨和王沖，兩位兵儒領袖爭鋒相對的觀點，再次在朝野內外，掀起軒然大波。

    之前已經被淡化的兵儒之爭，再次進入眾人的視野。

    「京師中的戰鬥才剛剛結束，異域王又想再次挑起邊釁嗎？這些人的窮兵黷武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武夫誤國！無論如何，我都站在儒門一邊。異域王這個混蛋，難道他們真的想要大唐血流成河嗎！」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天威難測！

    「閉嘴！你說誰都可以，不許你這樣污衊異域王！三王之亂如果不是他，恐怕大臣和邊將都被殺戮一空了！大皇子這種人，連聖皇都敢殺，這樣無君無父的人，一旦上位，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

    「不錯！還想著和平，京師是大唐的國度，天子腳下，尚且免不了刀兵之災，更況且是其他地方？！」

    「一旦京師發生戰事，或者再有這樣的事情，你難道去和那些謀逆之徒講道理嗎？」

    「只有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大唐和你我這樣的天下萬民，一味空想，只會誤國誤民，我贊成異域王，大唐必須擴兵！」

    「你們爭論我不管，誰詆毀異域王，誰就是我的敵人！」

    ……

    朱雀街上，茶館前一大堆人聚集在一起，情緒激動。而相同的事情也發生在玄武街、青龍街、白玉街等京師各個地方，包括各州各府之中，只是和以前一邊倒的傾向儒家不同，街頭巷尾，擁護王沖的人，不知不覺超過了半數之多。

    就連儒門都沒有想到，一次又一次的戰爭，包括之前的邊陲事件，特別是三王之亂，不止是皇權之爭，對於京師的百姓來說，這一次兵變讓所有人切實感受到了戰爭離他們遠沒有那麼遠。

    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當戰鬥來臨，真的要靠言語去說服對方嗎？又或者只能束手待斃？

    民間的討論越來越激烈，不知不覺，和第一次兵儒之爭相比，民心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認同王沖理論的人也越來越多。

    ……

    皇宮，太極殿之中。

    聖皇將李君羨的書信一丟，落在了書桌上。

    而書桌上，一左一右，擺放著兩張奏摺，分別是王沖和李君羨的。

    「陛下，這件事情之前就產生很大的影響了，現在兵儒之爭愈演愈烈，如果再這麼拖下去，恐怕會造成很大的動盪。」

    後方，高公公手持拂塵，恭恭敬敬道。

    「朕心中自有定數！」

    聖皇閉著眼睛，這一刻，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君心難測，就算是跟隨聖皇幾十年的高公公，很多時候也猜測不出聖皇心中真正的想法。

    兩人才華橫溢，無論從哪方面看，兩人都是帝國的棟樑之才，而且不管是戰還是和，兩人在朝野內外都有相當數量的擁躉。

    但真正抉擇的還是在於聖皇。

    聖皇的眼眸再次睜開，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沒有多久，很快，兩封被加了聖印的密信被送出了皇宮。

    ……

    異域王府，大殿之中，一片昏暗，王沖端坐上方，一動不動。

    這是王沖獨自思考時的一個習慣。

    「不知道聖皇那邊最後到底會如何處置？」

    昏暗中，王沖身軀動了一下，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

    「恢復廂軍，進一步擴軍」的奏摺他已經遞上去有一段時間了，而李君羨和儒門那邊的奏摺，他也看到了，京師街頭巷尾的議論，張雀也每天都向他匯報了。

    但是作為這個帝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聖皇卻迄今為止都沒有表明自己在這場兵儒之爭中的態度。

    這幾日，王沖也參加了好幾次朝會，朝會上，王沖和李君羨這邊也各自都有人提出這件事情，但是每次朝會，一旦提起這件事情，聖皇就會突然起身離開，朝會進行到一半就沒法進行下去了。

    聖皇的態度始終模棱兩可，誰也猜不透。

    「從聖皇的情況來看，不管三王之亂，還是兵儒之爭，他其實全部都早已知曉，但聖皇還是放任自流，間接促成了儒門的壯大，以及最後大唐的軍力裁撤，從這一方面來說，聖皇對於儒門也有認可的意思。——真是讓人猜測不透啊！」

    王沖一手托著下巴，腦海中此起彼伏。

    從表面上來看，聖皇作為一代強勢，好戰的君王，毫無疑問是站在自己一邊，這場兵儒之爭，自己也有很大的概率勝出，但是王衝心知肚明，在兵儒之爭的事情上，聖皇的態度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現在，就連王沖都揣度不出聖皇心中是怎麼想的。

    但偏偏，作為整個大唐最至高無上的存在，所有人公認的千古一帝，聖皇的態度恰恰是這場兵儒之爭的關鍵所在。

    「報！」

    就在王沖沉思的時候，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入大殿之中，一名傳令兵很快推開大門，闖了進來：

    「王爺，朝廷來人了，說是陛下有旨，命王爺即刻前往太極殿面聖！」

    「嗡」

    王沖身軀一震，陡的抬起頭來，心中大為意外。

    ……

    沐浴更衣，穿上袞袍，王沖很快從王府出發，進入到了皇宮之中。

    「不知道聖皇召見到底是什麼事？」

    馬車裡，王沖安坐不動，心中此起彼伏。聖皇的旨意來得非常突然，就連王沖都不知道這次到底是什麼事。

    馬車軲轆，只不過片刻的時間，王沖就抵達了太極殿前。

    烏雲低垂，天空一片昏暗，不過當王沖抵達那裡的時候，卻發現太極殿前，一道身影氣度儒雅，早在自己之前抵達了這裡。

    李君羨！

    王沖只是看了一眼，頓時微微變了臉色。

    「是你！」

    而幾乎是同時，一個聲音從耳中傳來。李君羨霍然轉身，也注意到了後方的王沖。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頓時凝重無比。

    聖皇同時召見兩人！

    這一霎那，兩人腦海中電光一閃，同時明白了什麼。

    「王沖，真是想不到，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真的想把這個帝國拖入地獄之中嗎！」

    李君羨突然開口道，神色立即冰冷了許多。

    「我有我的道，正如你有你的道，並不向你解說什麼。」

    「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王沖沉聲道。

    因為儒家的原因，這個帝國已經變得非常羸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一切繼續下去了。

    兩人目光相對，誰也沒有退讓。

    「王衝！」

    「李君羨！」

    突然之間，地動天搖，一個聲音威嚴、尊貴，突然從大殿中傳出，那一剎那，整個虛空都彷彿在顫抖。

    幾乎是同一時間，王沖和李君羨神色微變，兩人都感覺到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威壓。

    「微臣王沖參見陛下！」

    「微臣李君羨叩見陛下！」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面朝太極殿的方向，齊齊彎下腰來，躬身行禮，神態畢恭畢敬。

    「咔嚓！」

    如同大地裂開，一股龐大的氣息仿若風暴般，突然出現在兩人的感知中，下一刻，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凌駕於天地萬物之上的龐大氣息，站起身來，離開寶座，向著兩人的方向走來。而隨著這股龐大氣息的靠近，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王沖和李君羨都收斂了心神，神態尊敬無比。

    作為這個帝國最強大的存在，同時也是中土盛世的締造者，聖皇絕對有資格受到任何人的尊敬。

    「轟！」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太極殿門口金光浩蕩，瀰漫虛空，一道偉岸的身影，彷彿神祇一般，突然跨過門檻，出現在王沖和李君羨的視野之中。

    那一剎那，那道身影成為天地間當之無愧的中心，連虛空萬物都在這一刻失去了顏色。

    「知道朕為什麼叫你們過來嗎？」

    聖皇居高臨下，那威嚴浩蕩的聲音響徹整個虛空。

    「微臣不知，謹聽陛下教誨！」

    兩人頭顱低垂，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二人的奏摺，朕都已看過，不管你們最初的出發點是什麼，你們二人的衝突已經造成了整個帝國的民心撕裂。」

    聖皇的聲音淡漠而宏大，讓人聽不出絲毫的情感波動，而那虛空中瀰漫的金光和龐大的威壓，也讓人完全看不清聖皇臉上的神情。

    「這種情況不可持續下去，朕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在兵儒之間，決一勝負。」

    嗡！

    聽到聖皇的話，兩人都是心中一緊，但不管是王沖還是李君羨，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兩人心知肚明，兵儒之爭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聖皇始終沒有表態，這一次同時招兩人入宮面聖，一定是心中有所決斷。

    「兵儒之爭由你二人而起，也必定由你們二人而終，最終的影響和破壞，也必須侷限在你們二人之間。朕給你們一個機會，十日後，於京師練武場，決一勝負！讓這場兵儒之爭做個了結！」

    「你們兩人中的最終勝利者，將能贏得這場兵儒之爭的最終勝利！」

    聖皇宏大的聲音在整個太極殿迴響，而大殿前——

    轟隆！

    一石激起千層浪，兩人身軀一顫，心中卻是掀起了萬丈波瀾。

    誰也沒有想到，聖皇最終的決定卻是讓兩人在武道上一決勝負，以此作為這場兵儒之爭的最終結果。

    王衝心中忽然非常錯愕，而另一側，李君羨心中同樣震撼無比，這絕不是他預料中的結果。

    「陛下，這……」

    李君羨心中震動，欲言又止。

    「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不過一旦拒絕，李君羨，儒門必須立即退出朝堂，包括邊陲，所有與各荒達成的協議，一律作廢。」

    「至於你，王沖，鑑於這場兵儒之爭你也有很大的責任，一旦拒絕，朕將剝奪你所有的功名和爵位，包括你最近冊封的磧西大都護。此外，所有你麾下的人馬，全部都將革除出去，在朕這一朝，永不得錄用。另外，你離開之後，兵部將會再次經歷儒門的衝擊。」

    「這樣的辦法雖然不是最終的解決之道，但兵儒之爭因你二人而起，將你們二人貶黜，也能最大消除民間的議論，將這場紛爭的影響削弱到最低！」

    聖皇的聲音威嚴而浩大，不斷的在兩人耳邊響起。

    太極殿前一片死寂，只有風聲吹過的聲音，王沖和李君羨躬著腰身，一動不動，兩人心中此起彼伏，都掀起萬丈波瀾。

    天威難測！

    這一霎那，王沖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這個處置結果，是他在入宮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

    但是從帝王心術來說，就像聖皇說的，偏偏又是最好的結果。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大聖宗古太白（上）！

    「看來聖皇心意已決，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王衝心中暗暗道。

    功名利祿，從來都不是王沖在意的，即便聖皇奪取他所給予的一切，王衝心中也不會有任何波瀾，但王沖卻不得不替那些，一路跟隨自己的部下著想。

    最關鍵的是，即便貶黜了李君羨，將儒門現在留在朝堂的官吏全部清除出去，解除和各荒的和平協議，也終究治標不治本。因為這種處置方式，儒門的實力必定無法徹底根除。

    更重要的是，聖皇並沒有否定儒門和他們的策略。

    兵儒之爭進行了這麼久，影響已經非常深遠，如果不能決出一個勝負，得出一個定論，未來相同的情況還會再次發生，儒門也還會捲土重來，而且到來的時間恐怕比想像中還要快得多。

    帝國剛剛經歷內亂，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內部衝擊了，如果再來一次兵儒之爭，王沖無法想像，這個帝國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下一刻，王沖很快有了主意。

    「微臣遵旨！」

    「微臣沒有異議！」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聲音在太極殿前同時響起。

    聽到李君羨的聲音，王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但只是一霎，王沖就收斂了心神。同一時間，耳畔傳來聖皇威嚴浩蕩的聲音：

    「很好，十日之後，朕會命五皇子李亨、宰相李林甫以及太師、太傅，主持你們之間的這場決鬥！也徹底為這場兵儒之爭畫上一個句號！」

    那威嚴浩大的聲音餘音不絕，在天空迴響。聖皇的氣息，很快在兩人的感知中消失了。

    在聖皇之後，王沖也很快離開了。唯有李君羨深深看了一眼王沖離開的方向，然後沿著台階而下，離開太極殿，走向另一個地方。

    「什麼？」

    少章參事府中，儒門眾人全部聚集一堂，除了松老之外，很多其他的儒門長老也紛紛趕了過來。

    「以武力決一勝負，公子為什麼要答應！」

    「那王沖本就是武道奇才，從我們蒐集到的情報來看，他恐怕已經到達入微境，而且軍方的人崇尚武力，這一方面，恐怕我們很難勝過他們！」

    聽到太極殿前，李君羨答應聖皇，在京師練武場一決勝負，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個結果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凝重無比。

    「我們已經沒有選擇，聖皇也沒有給我們選擇的餘地！」

    李君羨沉聲道，神色反而出乎預料的平靜：

    「我們花費了幾代人的精力，前仆後繼，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天下大同的機會，一旦聖皇下令，廢除和各荒的和平協議，我們就前功盡棄，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退縮！」

    聽到李君羨的話，大殿內所有人都沉默了。確實，這個代價是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

    「而且眾所周知，聖皇當年效仿太宗，積極拓邊，大唐鎮壓了周邊諸國，才有了今日的繁榮和強盛。能讓陛下置身事外，將兵儒之爭的勝負交給我和王沖的手中，已經是為我們爭取到的最大讓步了！」

    李君羨沉默片刻，接著道。

    「可是公子，一旦失敗，我們根本承受不起這種代價。」

    一旁，劍鬼開口道，眉宇間憂心忡忡，他和王沖交過手，深深知道對方的厲害。公子雖然繼承了儒門領袖的位置，還繼承了浩然聖劍，但也並不見得能擊敗王沖。

    「異域王的修為確實很高，但是這場決鬥，我們卻並不見得贏不了！」

    李君羨突然開口道，說話的時候，他的眼中掠過一絲驚人的亮光。

    「公子？」

    大殿內，眾人一片錯愕。這場決鬥，關係重大，誰也不知道，李君羨為何突然之間有這麼大的自信。

    「師兄，難道你是想……」

    只有一旁的白衣少女神色憂慮，似乎想到了什麼。

    「嗯！這一戰關係到整個儒門的興衰和成敗，也是該請出『那件東西』的時候了。」

    李君羨說著，鄭重的點了點頭，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

    ……

    而另一側，當王衝回到府邸，許科儀、蘇世玄、張雀、老鷹、郭子儀、李嗣業，所有人都聞風而來，就連許綺琴都到了王沖的府邸。

    「太好了！」

    與少章參事府不同，聽到太極殿前發生的事，眾人先是滿臉錯愕，隨即一個個歡呼起來，興奮無比。

    「王爺，聖皇都已經發話了，王爺絕不可放過那些儒門的混蛋，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

    「不錯！這些混蛋太過分了，王爺到時候千萬不可留手。」

    「也是時候將儒門清掃出去了。」

    ……

    為了這一刻，眾人已經等得太久了，這絕對是這段時間，眾人聽到過的最好消息。

    「沒有那麼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溫潤、清脆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耳邊響起，許綺琴身姿妙曼，穿著一身白色的如紗長裙，看起來清麗脫俗，如同天界落下的仙子一般，只是那雙好看的黛眉，此時卻深深皺了起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唰！」

    聽到這番話，大殿中瞬間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了許綺琴。

    「許姑娘，難道這次的決鬥還有什麼變數嗎？」

    張雀問道。眾人和許綺琴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特別是怛羅斯之戰和三王之亂，讓所有人見識到了這位許家姑娘身上的堅韌、毅力和聰慧。雖然許綺琴的武功不高，但是眾人對她的尊敬，恐怕僅次於王沖。

    「王沖，我記得你說過，聖皇宣佈那條決定後不久，李君羨並沒有思考很久，幾乎是很快就答應了，甚至比你還要早上幾分。這件事情，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十天之後，你們的決鬥關係重大，整個儒門近千年的籌劃和等待，都決定於這一戰，儒門沒有退路，李君羨也沒有退路，他不可能做那些沒有把握的事情。」

    許綺琴道，一雙美眸卻是從眾人間穿梭而過，落在了對面王沖身上。

    一剎那，四周圍所有人都沉默了，紛紛皺起了眉頭。

    「不錯，以儒門表現出來的毅力和決心，沒有必然的把握，他們確實不可能輕易答應這場決鬥。」

    「這也是我心中的憂慮。」

    王衝開口道。和其他人不同，王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

    「綺琴，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不好說，儒門存在千年，能夠在一個又一個的朝代不斷紮根，留下痕跡，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我有一種感覺，李君羨敢這麼快答應和你的決鬥，必定是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倚仗，無論如何，比賽那天切不可大意。」

    許綺琴一臉鄭重道：

    「這段時間，我會儘量利用家族的力量，調查儒門的線索，盡快給你一個答覆。」

    「張雀，你去趟宋王府，找下盧廷之大學士，你們一起配合綺琴，儘量調查出儒門的底細。」

    王沖點了點頭，也望了旁邊的張雀一眼。

    三王之亂，王沖能夠偽造張征的書信，騙過東宮和侯君集，使得他們提前發動兵變，盧廷之居功至偉，更重要的是，盧廷之在各種古代典籍方面，包括各種鳥篆，都有不俗的造詣，有他的幫忙，將會方便很多。

    「是！」

    張雀連忙躬身行了一禮，一臉尊敬道。

    「報！」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殿內眾人還在討論十日之後和儒門之間的決鬥時，忽然之間，一名金吾衛腳步匆匆，手執長戟，跑了進來。

    「王爺，剛剛收到怛羅斯急報，請王爺過目！」

    「！！！」

    一句話，大殿內所有人瞬間變了臉色。怛羅斯在蔥嶺以西，是帝國西側最後一道門戶，也是帝國監視大食動向的重要關隘。更重要的是，王沖和高仙芝離開的時候，早就定好了規矩。

    怛羅斯平常不必與內陸、朝廷聯繫，所有的賦稅怛羅斯可以全部截留，用以自用，事實上，如果不是王沖爭取，朝廷早就放棄怛羅斯了。不過儘管如此，王沖和高仙芝也給予怛羅斯一個重要的任務，怛羅斯必須在大食發生重大變故的時候，急報中原。

    這還是怛羅斯方面第一次使用急報的方式發送消息！

    一瞬間，大殿內氣氛凝重無比。

    「拿過來！」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王衝回過神來，很快朝著那名金吾衛招了招手。

    信是楊洪昌寄來的，裡面只有寥寥幾行字。

    「大食異變，兵馬異動，另外，大食帝國大聖宗古太白出關！望王爺小心！」

    楊洪昌的內容雖短，但是看到信紙上的內容，眾人只覺得一股壓力撲面而來，良久良久，大殿內誰也沒有說話。

    「王爺，看來大食賊心不死，又要覬覦我們大唐了！」

    一直沒怎麼開過口的李嗣業，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目光雪亮，眼中透出一股鋼鐵般的意志。跟隨著王沖南征北戰，李嗣業面對過各種各樣的強大對手，但是在所有對手中，大食毫無疑問是其中最強大，同時也是對大唐最具威脅的存在。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至少現在，大食還沒有發動進攻。」

    王沖手中夾著那張信紙，神色凝重道。

    「傳我命令，將這封信謄抄三分，分別上呈聖皇、朝廷和兵部，另外傳令楊洪昌，讓他嚴密監視大食動向。」

    「另外，那個大聖宗古太白，我需要他的全部資料！」

    「是！」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古太白出關！

    大殿內，眾人很快離開，只有王沖依舊安坐在那裡，陷入了沉思。

    古太白？

    這個名字，王沖太熟悉了，和記憶中相比，這個世界有太多不一樣了，至少古太白這個名字，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這個時間，……而且大聖宗？

    王沖也根本不記得，古太白有這樣的稱號。

    但不管如何，王沖有種感覺，一場風暴恐怕正在襲來。

    ……

    遙遠的大食帝國，距離帝都巴格達數百里外的地方，一片白色的宮殿連綿起伏，猶如山巒一般，然而城池中的百姓卻寥寥無幾。

    哈穆赫多！

    在大食語中，有聖雄居所的意思，這裡正是大聖宗古太白居住的地方。在大食，古太白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是真正的傳奇人物，他的影響力還遠在任何軍神、戰神之上。

    作為大食最富傳奇的存在，他的門徒和學生遍佈天下，有許多的總督、副總督都是出自他的門下，而其中最出名的弟子，當屬在怛羅斯之戰中，被王衝擊殺的大食戰神屈底波。

    但是古太白的功勞還遠不止如此，當他以宗jiao講師的身份，最開始進入軍伍之中的時候，穆塔西姆三世還遠沒有出生，大食帝國也還遠沒有今日這麼大的影響力，能夠控制如此龐大的區域，那個時候的大食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稍微強大點的小國而已。

    正是在古太白的手中，這個帝國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並迅速變成一個可怕的戰爭機器，橫掃周邊大小國家，變成了整個西部世界最龐大的帝國，並且擁有最可怕的戰鬥力。

    穆塔西姆三世也正是在古太白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張，才能達到現在幅員遼闊，足有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地步，成就最強大的帝國。

    可以說，沒有古太白就沒有現在的大食帝國，正因為如此，古太白被稱為大聖宗，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神殿大祭司一樣，屬於帝國最傳奇，也最強大的人物之一！

    不過也正是由於古太白的龐大影響已經嚴重威脅到了王權，所以穆塔西姆三世，包括上一代的大食哈里發對他都非常忌憚。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兩代的哈里發都極力的排斥古太白，盡力將他的影響排除在軍方之外。

    而古太白卻遠比所有人想像的要高傲的多，世俗的皇權對於許多人來說或許很有吸引力，但古太白卻根本不放在眼裡。

    早在幾十年前，將大食的國土面積擴展到現在八成左右的時候，他就主動卸掉了所有職位，也退出了軍方，並且在巴格達西南數百里外的地方，修建了現在這座白色聖城，哈穆赫多，同時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將這裡劃為禁地。

    整座哈穆赫多大約八百多平方公里，除了大聖宗古太白當初帶入這裡的兩萬多精銳護衛隊，以及日常服侍的侍女和奴僕，整座城池嚴禁任何外人進入。

    違令者死！

    從那以後，古太白就對外宣稱閉關，沒有人知道古太白在裡面到底做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修建這座哈穆赫多。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哈穆赫多最中心的一圈房子全部都是烏黑的，如同被烈火焚燒過一樣，而且每到深夜，都會有一股粗大的濃煙伴隨無數星星點點的火花，從哈穆赫多中心的位置衝天而起。

    不止如此，曾經有一隊大食的商隊在十五月圓的深夜從哈穆赫多城外經過，聽到一陣雷霆般巨大的非人吼聲，所有馬匹彷彿受到巨大驚嚇，驚嘶著全部走散，所有的商人也是瑟瑟發抖，本能的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恐懼。

    此後這樣的事情不斷發生，在大食流傳著各種各樣的有關哈穆赫多城的傳聞。

    沒有人知道哈穆赫多城裡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只知道傳言越來越多，但是儘管如此，沒有人敢冒著斷頭的危險，潛入這座大聖宗的聖城。

    而此時此刻，哈穆赫多城卻是城門大開，數十萬的大軍排成綿延數百里的儀仗隊，旌旗如林，等候在哈穆赫多城外。一條長長的精美紅地毯，從帝都巴格達一直延伸到了哈穆赫多城門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在今日迎接這位至高無上的大聖宗。

    「已經四個時辰了，大聖宗還不出現嗎？」

    就在哈穆赫多城中央，在無數朝臣和大食貴族的拱衛下，大食哈里發穆塔西姆三世突然開口道。他的眉頭緊皺，一雙黑褐色的眼眸望向了前方七八米外一個直徑足有一二十多米的巨大深井。

    這個巨大的深井一片焦黑，地表部分則是用磚石修砌起來，外表還有許多密密麻麻，已經分辨不出來的神秘符文，一片煙燻火燎的跡象。

    雖然說是深井，但是井內卻是一片乾枯，深不見底，整座哈穆赫多從來沒有從下面取過水，上面也沒有設置任何取水裝備，包括井架和滑輪。

    想起哈穆赫多的那些護衛說，古太白就在深井中，而且很久都沒有出來過，穆塔西姆三世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即便身為大食帝國的哈里發，穆塔西姆三世對於古太白在這座城池裡秘密進行的事情也一無所知。事實上，如果不是呼羅珊的那場大敗，他根本就不想聽到任何有關這位大聖宗的消息。

    「陛下稍安勿躁，古太白既然提到了今日出關，那就一定會出現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入耳中，神殿大祭司一身黑袍，突然開口道。

    大聖宗出關，這是近段時間整個帝國最轟動的大事，不只是神殿大祭司，事實上，如果從天空俯瞰而下就會發現，就在穆塔西姆三世和大祭司身後，密密麻麻，還站滿了無數帝國的總督，副總督，所有人身披甲冑，宏大的氣息有如山巒大海般，直衝天際。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後方不遠處，就連已經戰敗的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也在其中。

    「吼！」

    就在穆塔西姆三世漸漸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之間，大地震動，整座白色之城哈穆赫多突然猛烈的顫動起來。不止如此，呼，一股滾滾的濃煙伴隨著巨大的熱浪，突然從前方那口焦黑的深井之中噴吐而出，直衝天際。

    「這，這是怎麼回事？」

    穆塔西姆三世陡的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震動。

    「希聿聿！」

    還沒等穆塔西姆三世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緊接著城外戰馬長嘶，一片混亂，伴隨著一陣驚慌的叫罵聲，這一瞬間不知道多少戰馬掙脫了束縛，從哈穆赫多城外的儀仗隊中衝了出去。

    這一幕令穆塔西姆三世始料不及，然而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陛下小心！」

    就在穆塔西姆三世背後，一名名聞名四方，彈指間山崩地裂，擁有莫大威能的總督，副總督，突然齊齊往後退去，就彷彿眼前那口巨大的深井突然變成了一頭恐怖的妖魔般。

    事實也確實如此，作為帝國重臣，他們的感知遠比許多人敏銳的多，就在黑煙噴吐的那一剎，眾人分明感覺到深井內部，一團恐怖的氣息有如風暴般，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從地底深處向著地表衝來。

    在場的總督，副總督，無一不是絕頂的高手，但是在那團恐怖的氣息面前，卻有如螢火之於皓月般，立即變得渺小無比，黯淡無光。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從那團風暴般的氣息中，感覺到了一股純粹的，暴虐的毀滅之力，彷彿它所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摧毀世間萬物一般。

    而就在眾人說話的這段時間，那頭地底的凶物頓時以驚人的速度重重突進，吼，當第二聲咆哮傳出的時候，熱浪滾滾，一股股濃烈而刺目的火焰，緻密的如同岩漿一般，從地底深處衝天而起。

    在火焰的灼燒下，連虛空都扭曲起來，露出一條條黑色的時空裂縫。

    轟！

    而只不過轉瞬之間，伴隨著一陣驚天的氣浪轟鳴，數十條巨大的觸手突然從深井深處破空而出，直衝天際。

    那些觸手全部都由純粹的、岩漿般的火焰組成，表面光澤，有如太陽般刺眼，而且和普通的火焰不同，那些火焰觸手的外表和末端，包裹著一股股白色的火焰，給人的感覺極其危險。

    不止如此，當那些恐怖的觸手從深井深處衝出的時候，深井周圍突然間氣溫驟升，瞬間從幾千度，飆升到上萬度，一直到十幾萬度，並且還在攀升。

    「啊！」

    深井周圍，眾人驚呼陣陣，紛紛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那股火焰雖然還沒有灼燒到他們，但是每個人都感受到自己體內凝練如剛的罡氣，居然開始不斷消耗，這簡直不可思議。

    「大家不必擔心，這只是一頭史前的滅世凶獸而已，但已經被大聖宗徹底降服了。」

    此時此刻，唯一還保持鎮定，一動不動的，唯有神殿大祭司了。

    滅世凶獸？

    降服？

    這一霎那，穆塔西姆三世，連帶周圍一眾總督，副總督在內，心中一片疑惑。

    傳聞古太白不是在閉關嗎，為什麼又和什麼滅世凶獸扯上關係，而且大食帝國內，哪裡來的什麼滅世凶獸，還是距離巴格達這麼近的地方？

    「大祭司學問淵博，就知道這頭凶獸瞞不過你的耳目。」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冷靜無比，透出莫大的威嚴，突然從地底深處傳來，聲音未落——

    轟！

    大地震動，熱浪滾滾，一隻巨大的黑紅色的爪子猙獰無比，突然從深井中伸出，轟的一聲抓在了巨大的深井邊緣。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失落文明！

    「保護陛下！」

    四周圍一片驚呼，立即就有總督和副總督攔在了穆塔西姆三世面前。

    「不必驚慌，是大聖宗！」

    這個時候穆塔西姆三世反倒是一臉冷靜，絲毫不為所動。

    他的目光所及，只見深井內，另一隻巨大的黑紅巨爪從裡面伸了出來。巨爪上托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大聖宗。

    大聖宗！

    穆塔西姆雖然並沒有見過大聖宗古太白，但是在巴格達的皇宮內，古太白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

    穆塔西姆三世仔細的打量著那個身影，黑紅色巨爪上的那道身影穿著一身白淨的長袍，身軀頎長，兩隻碧色的眼眸深邃無比，最顯眼的還是他那一臉鬍鬚，雖然濃密但卻一絲不苟，極為齊整。

    「都已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想不到他居然沒有任何的衰老！」

    穆塔西姆心中暗暗道。

    從時間上來算，數十載以前，古太白退隱的時候就已經有八十多歲了，然而過去了這麼漫長的時間，古太白在外貌上除了髮梢末端隱隱有些斑白之外，看上去還和五十多歲差不多。

    ——這和他當初留下畫像的時候一模一樣，也正是他當初最輝煌的時候！

    「你就是賈赫裡的兒子吧？」

    黑紅的獸爪上，古太白突然開口了，深井中火焰滾滾，十幾萬度的高溫，古太白竟然絲毫不受影響，看得周圍一名名總督、副總督心驚不已。

    「大聖宗！」

    穆塔西姆三世見狀連忙低下頭來，神色極為恭敬，在整個大食帝國，穆塔西姆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能以這種口吻和語氣稱呼他的也就只有古太白了。事實上單論年紀的話，古太白恐怕已經有一百三十多歲了。

    足足比穆塔西姆大了兩倍多，以他的身份確實有資格這麼稱呼穆塔西姆。

    「真是羞恥啊！當年我把兵權交出去，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我本來以為，一切按部就班，要不了多久，我們大食就能夠統一整個陸地，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沒想到你們會被一個十幾歲的東方少年打敗，並且差點逼近到了巴格達。」

    古太白淡淡道，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跨出，落在了深井邊緣。

    而對面，穆塔西姆聽到這句話頓時滿臉羞紅，強者之間不需要太多的修飾和遮掩，不管是他、古太白，還是其他的總督、副總督，都是如此。

    毫無疑問，在征服東方世界的行動中，他們犯下了巨大的過錯。

    而穆塔西姆三世身後，眾總督副總督也紛紛低下頭來，不敢與古太白的目光相對，在這裡有相當多的人都參加了呼羅珊之戰，被那個東方的少年，追亡逐北，潰逃千里，簡直顏面掃地。

    如今在古太白，這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食傳說面前，哪裡敢爭辯。

    「大聖宗，東方世界的敵人比想像中的要強大許多，朕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是後來，阿布穆斯/林戰敗，馬木留克鐵騎戰敗，最後連您的弟子屈底波也敗在了對方手中，被對方在怛羅斯擊敗。屈底波的實力和他的天啟軍團，大聖宗您應該非常瞭解。我們這次面對的，絕不是普通的敵人。」

    穆塔西姆三世沉默片刻，開口道。

    對面，聽到「屈底波」三個字，古太白立即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再叱責眾人。

    「不管什麼樣的敵人，都阻擋不了我們大食的腳步，屈底波戰敗，說到底還是他太弱了，他的天啟軍團雖然是效仿於我，但終究不是我，最多也只達到我七成的樣子，戰死沙場也冤不得別人。」

    只是轉瞬間，古太白就恢復了正常，他的一隻腳掌踏在虛空，如履平地般，從深井上走了下來：

    「只是，沒有人可以這樣羞辱大食，那個東方的大唐和少年統帥，就交給我來處置吧。東方世界……終究還是要在我的手中平定！」

    一瞬間，不管是穆塔西姆三世還是周圍的總督、副總督全部低下頭來，露出順服的神色。

    征服東方世界……

    事實上，這也是他們出現在這裡的緣由。只要能夠征服那個大唐，還有周邊的國度，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大聖宗，從現在起，我願意交出所有的兵權，帝國境內所有的總督、副總督，所有的大軍全部都交由您來調譴，……直到征服整個東方世界為止！如果成功，我將把您的名字列入聖典之中，尊稱您為聖，讓未來世世代代，所有的君主和大臣景仰，您將是帝國最偉大的戰神和功臣！」

    穆塔西姆三世語聲恭敬道。

    哪怕古太白對於功名利祿和權位已經早已不在意，但聽到穆塔西姆的話也不禁衣袍抖動，微微動容。很顯然，「稱聖」這兩個字，即便是對於他來說，也擁有極大的吸引力。

    事實上，如果大食能夠統一整個陸地世界，將所有的國度，萬千的民族統統置於大食人的統治之下，這將是前所未有的功勛，這份功勞也確實可以稱聖了。

    「大聖宗，看你的樣子，即然降服了『那個東西』，應該也差不多掌握了地底那個失落文明的東西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大祭司突然開口道。

    「失落文明？」

    一瞬間，穆塔西姆三世和周圍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古太白和大祭司兩個人的身上，眼中都是一片茫然。

    哈穆赫多城裡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失落文明？還有那頭恐怖，可以噴吐火焰的生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帝國，所有人都知道大聖宗在閉關修練武功，但是現在看來，遠非如此，他耗費了數十年的漫長時間，遠離帝國的權利核心，看起來似乎有著更大的目的。

    「呵呵，已經成功了。」

    古太白淡淡一笑，他的左手原本一直攏在袖中，但這個時候，突然從裡面緩緩伸了出來。

    就在眾人的目光中，一陣陣濛濛的，之前根本沒有發現的光華，突然從他的袖中發出。

    古太白左手伸出，在他的手掌之中，赫然有一個奇異的，金屬和血肉組成的圓球，那湛藍的光華，通透無比，正是從那圓球中散發出來的。

    而最為詭異的是，那個金屬和血肉組成的圓球居然彷彿擁有自己的生命般，在古太白的左掌中有如心臟般，一張一縮，不斷的跳動著，散發出一股獨特的神秘和魅力。而仔細看時，那湛藍的光芒，以及金屬表面，隱隱有文字流動，看起來極為的古老，和大食古今的文字都截然不同。

    「陛下，放心吧，你得到了我的承諾。這一次，我將助你平定整個東方世界！」

    古太白卻並沒有在意眾人的目光，只是一瞬，他的手掌一收，就又將那枚詭異的金屬圓球收起，收在了袖中，同時目光望向了大食帝國的哈里發穆塔西姆三世。

    「另外，從現在開始，所有的軍隊將由我來統治，他們將按照我的意志，重新訓練。征服東方世界，我需要一支更強大的，真正可以戰鬥的軍隊！」

    「如您所願！」

    穆塔西姆三世躬下身來，他的頭顱低垂，越發的恭敬了。

    「對了，大聖宗，帝國還有一些東方世界的異國儒生，需要將他們全部驅逐或斬殺嗎？」

    突然，穆塔西姆開口道。

    「不必了。留著他們……更好！」

    古太白擺了擺手，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

    且不提大食帝國的動靜，此時此刻，大唐京師之中。

    隨著時間的臨近，這一場兵儒之爭，吸引了朝野內外，以及整個天下的注目。異域王王沖和少章參事李君羨隨著之前的幾次事件，已經天下皆知，每個人都在等待著幾天之後，兩人在練武場上的那場決鬥。

    兵儒之爭最後以這種方式來一決勝負，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在這個帝國，聖皇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影響，一旦做出決定，不管朝野內外，所有人都會虔心聽從。

    而且正如聖皇在朝廷公佈的榜文中所說，以這種方式來決斷，將損失侷限在王沖和李君羨兩人之間，這恐怕是對這個帝國傷害最小的方式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無數人都在翹首等待著。

    而此時此刻，皇宮西北梅花林中。

    「你想好了嗎？」

    學堂之中，寬敞明亮，兩側古樸的香爐裡，氤氳的青煙在整個房間中瀰漫，充滿了一股聖潔的味道。朱子一身正服，長身而立，身前是白衣如雪，長發披散跪坐在地上的李君羨。

    儘管兩人已經見過許多次，但是此時此刻，氣氛肅穆而凝重，充滿了一股*的味道，和平常的時候截然不同。

    「弟子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四日之後的決鬥一定要勝出，為了後世千秋，百姓萬民永享太平，君羨無論如何都要勝出，請老師成全。」

    李君羨身軀挺直，一臉鄭重道。

    儒門和儒家一體兩面，份屬同源，李君羨和朱子雖然年紀相差很大，但卻是同輩，平常以師兄弟之禮相稱，然而此時此刻在朱子面前，李君羨卻是執弟子之禮，和朱子說話的口吻也是和平時截然不同。

    「師弟，趁一切還來得及，我希望你能夠再次三思。在我們儒家的歷史上，出現過許許多多厲害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大宗師，在民間被尊稱為子的，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碰觸那件先聖之物。」

    「在你們儒門的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一些驚才絕豔的領袖，想要強行帶上此冠，但是最後，無一能夠成功的。」

    「而且時代變化，能夠與先聖相提並論的人幾乎不存在，就算我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成功帶上，以你現在的情況也會大幅度折壽。即便這樣子，你還要堅持嗎？」

    朱子一臉嚴肅道。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先聖之路！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儒門之物就像美玉一般，大部分都性質極為柔和，很少聽說有能夠折壽之物。

    但是不管是朱子還是李君羨，都是一臉自然，似乎本來就如此。

    「師兄，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正如佛門所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即便折壽又如何，只要能夠實現儒門夙願，君羨無怨無悔，請師兄成全，賜我孔聖之冠！」

    李君羨也微微改變了稱呼，直視著眼前的朱子，神色堅定道。

    最後幾個字卻是石破天驚！

    孔聖之冠！

    李君羨沐浴齋戒到朱子學堂來請的，正是傳說中的大成至聖，孔聖先師的聖冠。

    春秋時代百聖齊鳴，乃是儒門的盛世，但是儒門再強盛，也抵擋不住時間洪流的沖刷。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關於諸聖的一切早已消弭，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化為了傳說，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作為整個儒教的祖師，大成至聖孔聖人卻有一件聖物留了下來，那就是孔聖之冠。

    那也是大成至聖留下來的唯一一件東西，不論經歷多麼漫長的時間也絕不會腐朽。

    就好像儒門崇尚武力，擁有浩然聖劍這種聖物一樣，儒家的聖物就是孔聖之冠，而朱子便是這件聖物的持有者和守護人。

    「唉！」

    朱子長嘆一聲：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阻止你。只是你來請，就應該知道，想要獲得孔聖之冠就必須經歷七戒之刑。此去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你還要去嗎？」

    「君羨願往！」

    李君羨毫不猶豫道。

    學堂裡一片寂靜，兩人雙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你跟我來吧！」

    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朱子終於打破寂靜開口道。

    聲音一落，朱子轉過身來，就在李君羨的目光中，推開學堂後面一扇小門，往裡走去。

    李君羨沉吟片刻，很快站起身來，跟在朱子身後朝著梅林後方走去。

    就在梅花林的後方，一座古老的殿宇矗立著，儘管經過了翻修，但是仔細看去這座殿宇的核心部分，古老無比，並沒有絲毫的更改。

    和梅花林裡其他的殿宇不同，這座殿宇裡一片死寂，周圍數十丈內纖塵不染。而廟宇的周圍則是數數百名實力強大的金吾衛，所有人面朝外面，一動不動。

    「儒道聖地，擅入者死！」

    就在這座殿宇的前方，一座石碑矗立，上面寫著這八個大字，而最後還有一個玉璽的拓印，顯然這是大唐皇室留下的印記。

    「孔聖之冠乃是聖人之物，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偷走，雖然這番話我當年早就已經說過，但是當年太宗皇帝還是留下了這塊石碑，並且派遣了重兵鎮守。」

    就在石碑旁，朱子停下了腳步。

    「走吧，取冠之路可能比你經歷過的所有戰鬥都要艱難。」

    朱子說著很快跨過了石碑，而後方，李君羨微微停了一下，也跟著跨過了石碑。

    「吱呀！」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大門推開，眼前的殿宇便露出了一條通道。

    只是和想像中的不同，這條通道只有一人多高，四尺多寬，而且裡面黑漆漆的只有極微弱的光芒，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從這裡往前，就是先聖之路了，七刑之戒就在其中，能不能獲得孔聖之冠，就看你的造化了。不過我還是要再勸你一次，先聖之路危險重重，你們儒門一脈，雖然武力高超，但是在修心養性，以及學問方面卻已經大大落後，這也是為什麼你們一代又一代的儒門領袖，出現在這座聖殿面前，但卻很少有人能夠成功。」

    「一千多年來，真正能夠取得孔聖之冠的也只有三人而已如果要回頭還來得及！」

    朱子沉聲道。

    「噠！」

    李君羨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作為回答，他的腳下一踏，很快穿過大門，走了進去。

    朱子心中一陣嘆息，不再言語。

    ……

    「這裡就是先聖之路……」

    通道里面一片昏暗，但是修為達到李君羨這種級別早已不受影響，但是此時此刻，站在通道之中李君羨卻不禁腦海中此起彼伏，想到了許多東西。

    先聖之路！

    在儒門之中絕對是一個噩夢般的存在，正如朱子所說，儒門至少有十三位領袖因為強行進入這裡而折損壽命，雄心壯志半途而折。

    孔聖之冠！

    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取的，儒門之所以長時間的蟄伏，有如曇花一現般，一整個朝代數百年的時間，往往才出現幾次，和這也有很大的關係。

    「師父，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實現我們儒門的夙願，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天下大同。」

    電光石火間，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李君羨目光堅定，加快步伐很快往前走去。

    通道幽深，一片寂靜，只有李君羨的腳步聲在通道內迴響。

    李君羨收斂心神，神情戒備，一步步朝裡走去。

    這一條先聖之路，李君羨從小就是如雷貫耳。在儒門中，有很多典籍提及此路，但具體內容卻很少有人知曉，就算是那些經歷過先聖之路的儒門領袖，也很少提及具體內容，只是隱晦的說，這條先聖之路象徵著大成至聖，成聖之前所歷經的荊棘之路，包括重重的猜忌和懷疑、刀兵之災、牢獄之災等等。

    「噠！」

    正在思忖間，沒有絲毫的徵兆，隨著李君羨腳步的踏出，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陡然一變，四周圍烈火熊熊，灼燒的劇痛如萬蟻噬咬，從全身各處傳來。而烈火之中，無數的屍骸層層疊疊，堆積如山，遍佈視野。

    這些屍骸身上穿著甲冑，四周圍遍佈殘刀斷戟，一根根戰旗在熊熊烈火中燃燒飄動，有大唐的，也有周邊異族的。

    這是一處激烈的戰場！

    李君羨心中一驚，還沒等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下一刻，一陣陣聲頓時傳入耳中。

    「……好餓，我好餓啊！」

    最開始還只有一個人的聲音，但是很快，那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就好像有無數的人在嘶聲哀嚎。

    「君羨，把我們的食物分發給他們吧。」

    突然，一道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傳入了李君羨的耳邊。

    「師父？」

    李君羨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熊熊烈火中，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帶領著幾名身著儒衣的年輕弟子，給周圍一群瘦骨嶙峋的飢民發放隨身口糧。

    「師父！」

    看到那道身影，李君羨又驚又喜，連忙奔了過去。

    「師父，我們的糧食也不多了，這幾天所有的師兄弟每天都只喝一碗粥，這樣下去，師弟師妹們恐怕也走不了多遠了！」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道聲音傳入耳中。在那名白髮老者的身旁，一名身著青色儒衣的青年突然開口，眉宇間滿是憂慮。

    「師兄？」

    李君羨陡的睜大了眼睛，腳步也跟著戛然而止。

    「君山，顧不了那麼多了，能緩解一時是一時吧！」

    白髮老者嘆息，一臉的悲鳴：

    「君羨，你記著，殺身方能求仁，捨身方能得義，要想實現天下大同，就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包括犧牲自己的性命！」

    最後一句話，那白髮老者抬起頭來，卻是對著遠處的李君羨說道。

    「師父……」

    李君羨喃喃自語，看著那蒼老、悲憫的面孔，聽著那熟悉的諄諄教誨，李君羨心中一酸，不知不覺間，眼淚便流了下來。

    「好餓，我好餓啊……」

    「我已經四天沒有吃過飯了，滴水未進，長老，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的哀嚎乞求聲越來越大，烈火熊熊，越來越旺盛，就在那名老者和青年周圍，無數瘦骨嶙峋的飢民，或匍匐於地，或蹣跚而行，全部朝著幾人的方向聚攏而來。

    手中的乾糧很快全部分發，但四周的飢民卻越聚越多，有增無減，那哀嚎、乞求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連李君羨四周都擠滿了飢民。

    「混蛋，不吃了！」

    突然，一名飢民手持長矛，從後方一把刺穿了那名儒衣青年的身體，矛尖從胸膛穿出，汩汩鮮血，噴湧而下。

    「師兄！」

    李君羨大驚失色，他的雙眸猛地一睜，渾身冰冷，下意識的就要往前衝去，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中聽到了一個憤怒的聲音。

    「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儒生！看看周圍，全都是你們幹的！什麼天下大同，只知道假仁假義，一點用都沒有！」

    那名飢民手持長矛，神色憤怒無比。

    「糧食呢！怎麼才這麼一點，你們一定是藏起來了！該死的腐儒，你們不是說兼濟天下嗎？那就把你們的肉分給我們吃！」

    噗嗤，又是一名神色憤怒的飢民，一劍刺穿了儒衣青年，而四周圍，飢民的神色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飢渴。

    「你們！」

    這一霎那，看到四周圍一張張憤怒而猙獰的面孔，李君羨心中又驚又怒。周圍烈火熊熊，李君羨想也不想，體內罡氣震動，就要震開周圍的飢民。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君羨看到前方的師父伸出一隻手掌，對自己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

    「君羨，由他們去吧！殺身方能求仁，捨身方能得義，沒有這種覺悟，又如何能夠實現我們儒門的理念，還天下一個太平？這一幕，遲早有一天，你也會遇上。」

    烈火炎炎，李君羨看到師父面目慈祥，臉帶微笑，一如自己腦海深處記憶中的那般。

人皇紀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孔聖之冠！


    「我好餓，我好餓啊！……」

    伴隨著一陣陣哀嚎聲，四周的飢民神色瘋狂，在本能的驅使下一擁而上，猛地撲向了身前的師父。他們從師父、師兄、師妹們身上撕下大塊大塊的血肉，血淋淋的，囫圇吞了下去。

    那一剎那，李君羨看得清清楚楚，這些飢民中有婦人、老人，甚至還有孩童。

    「師父！——」

    眼看著師父就要被飢民們淹沒，李君羨瞳孔一縮，大吼一聲，瘋一般的衝了過去，然而不管李君羨如何努力，卻始終無法拉近和師父之間的距離。

    「我好餓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飢渴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還沒等李君羨反應過來，一道身影從旁邊猛地撲了過來，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瘋狂噬咬他的血肉。

    「讓開！」

    李君羨雙目通紅，猛地抬起手臂，下意識就要震開這名飢民。

    但餘光一掃，李君羨卻怔住了。

    那是個小孩子，他的身軀骨瘦如柴，幼小的面孔上滿是對生存的渴望。李君羨高高抬起的手掌，此時卻怎麼也拍不下去。

    不過一瞬，師父和所有師兄弟便被無數的飢民淹沒。

    最後一霎那，李君羨看到的是師父那張永遠慈善、悲憫、微笑的臉龐，他朝自己搖著頭，一直到最後一刻，都伸直手臂，保持著阻止的那個動作，然後消失了。

    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再一次，李君羨體會到了那種深深無力的感覺。

    「李君羨，你連師父、師弟都救不了，還怎麼去救天下萬民？」

    一個聲音洪亮無比，從四面八方迴響。

    李君羨沒有說話，他的身軀顫抖著，呼吸急促不已，那種錐心的疼痛越發強烈。

    「你失敗了，放棄吧！看看那些飢民，就算你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滿足。」

    「師兄，師弟，師妹……，為了天下大同，在失去這一切之後，你還願意嗎？」

    那聲音接著道。

    李君羨雙手揪胸口，身軀顫抖的越發厲害。

    這一霎那，無數的念頭從他腦海中飛掠而過。

    「我願意。」

    李君羨聽到自己的聲音道。

    「可是你能做到嗎？師父、師兄、師弟……，所有人在你眼前死去，就連這些飢民，你也救不了，又如何去救天下萬民呢？」

    那聲音繼續道。

    聽到這個聲音，李君羨只覺得自己的雙肩重如山嶽，就連呼吸也變得越加沉重，幾乎都要停滯了。

    是啊，他救得了嗎？又怎麼去救？

    在內心深處，他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一路行來，他從來沒有那種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的感覺，有的只是一路荊棘，步步驚心。

    一個人的實力在茫茫無盡的天下萬民面前，又是何等的渺小，更多的時候，只是螳臂當車的無能為力。

    只是在付出了這麼多之後，又如何能讓他輕言放棄？

    師父死了，師兄死了……，難道就讓他們這樣白白死去嗎？！

    「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李君羨心中喃喃自語，無力、卑微，但是內心深處，一個念頭反而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堅定。

    就像師父說的，沒有做好死的覺悟，又如何去實現儒門的夙願，實現自己心中的夙願？

    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孔聖之冠！得到實現儒門理念的力量！

    那一剎那，李君羨的眼神變得堅定無比。

    「轟隆隆！」

    像是在回應李君羨的心聲，剎那間，天搖地動，下一刻，就在李君羨的目光中，天地昏暗，一座巨大的山巒突然拔地而起，筆直的插入雲天深處。

    那座龐大的山巒漆黑如墨，遠遠望去，不知道其幾千幾萬米，即便以李君羨的目光，也看不到它的盡頭。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的熊熊烈火已經熄滅，哀嚎飢渴的飢民們也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只留下李君羨和眼前的巨大山巒。

    剎那間，李君羨彷彿明白了什麼，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朝著山頂而去。

    通往山頂的路似乎無限漫長，也無比的艱難，但此時的李君羨，卻再也沒有了任何遲疑。

    ……

    「呼！」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君羨睜開眼來，只覺得冷汗涔涔，精疲力盡，連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

    剛剛那一剎，或許只有短短一瞬，但對於李君羨來說，卻彷彿經歷了一個輪迴。抬眼望去，整個通道內一片寂靜，什麼都沒有變化。只是當李君羨低下頭來，分明看到腳下的地面上多了一個凸起的碩大字體，「仁」。

    「這就是七戒之刑嗎？」

    這一霎那，李君羨突然明白了什麼。

    儒道精益，不過仁、義、禮、智、信，再加上孝悌之心，毫無疑問，自己剛剛經歷的便是「仁」的考驗。

    那一剎那，他突然明白，一代又一代的儒門領袖，其中不乏許多驚才絕豔之輩，為何卻很少有人能夠得到孔聖之冠了。

    要想戰勝別人容易，但戰勝自己卻難上加難。

    這七戒之刑，拷問的是每一個人的靈魂和內心，放眼天下，芸芸眾生，修為高絕，武道通神之輩，不在少數，但能夠完全符合儒道的仁、義、禮、智、信、孝、悌之人，又能有幾人？

    第一關就已經如此難了，李君羨很難想到，後面幾關又會如何艱難。要想通過這條先聖之路的考驗，難之又難，這已經不是任何武功可以解決的了，只是此時，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

    「噠！」

    邁開腳步，李君羨目光堅定，毅然決然的往前走去。

    時間緩緩過去，大約三個時辰後，殿宇的深處，光芒一閃，李君羨臉色蒼白，終於從通道中走了出來。

    就在邁出通道的剎那，李君羨腳下一軟，身軀踉蹌，差點跌倒。仔細看去，他的氣息紊亂，體內的氣息大幅消耗，連原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整個人彷彿虛脫一般，連站都站不住。

    短短一段路程，最長也不過五十米，但在李君羨的感知中，卻是經歷了七個輪迴，七個世紀，無比漫長。

    但是終究，他還是僥倖成功了！

    「滴答！」

    額間一滴冷汗落下，李君羨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抬起頭，這才有空打量前方。

    和這座殿宇華麗的外表不同，殿宇內部，先聖之路的末端，連接的是一座古樸，帶有隆重春秋風格的孔廟。

    大唐皇室在外面修建了恢弘龐大的殿宇，將這裡包圍起來，又派了金吾衛駐守，立下擅入者死的石碑，僅僅只是為了保護這座古老的廟宇而已。

    李君羨跨過大門，很快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尊巨大神像。

    這尊神像足有一丈多高，他身上穿著儒服，一手握著春秋，一手扶著腰身上的長劍，神情威嚴莊重，卻又透著絲絲悲憫。

    但是最吸引人的還是那一雙眼睛。雖然是泥塑木雕，但卻宛如擁有生命一般，智慧，深邃，包容了天地萬物。所有的生死輪迴，悲喜苦樂，盡在其中。

    大成至聖，孔聖先師！

    這一霎那，李君羨的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道電光，能擁有這種悲憫氣質的，也就只有儒道起源的孔聖先師了。

    這是整個儒道的起源，也是儒門一輩世世代代，前仆後繼，想要去實現理念的力量源泉。

    他的兩隻手中，書卷，代表的是儒家，長劍，象徵的是儒門。不管是在儒家還是儒門中，這尊神像都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視線一路望下，就在神像前的一張古舊木桌上，李君羨看到了這一趟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那是一頂春秋時代的儒冠。

    ——孔聖之冠！

    雖然外表古樸，看起來並不是很起眼，但是整頂聖冠卻散發著一股浩瀚如海的強大精神波動，那種精神力已經遠遠超越了世間所有武者。仔細看去，甚至能夠發現那頂聖冠的周圍，有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哪怕是入微境的強者，在這頂聖冠蘊含的精神力面前，也如螻蟻一般，顯得微不足道。

    孔聖之冠是滌蕩之冠，是意志之冠，更是鎮壓和聖裁之冠！

    任何污穢、不潔、暴虐、殺戮、陰暗的念頭，在這頂聖冠面前，都沒有容身之地，這也是李君羨對付王沖最大的法寶。

    「弟子李君羨，拜見至聖先師，希望至聖先師感念弟子誠心，賜我孔聖之冠，以定天下太平！」

    李君羨很快走上前，在神像面前雙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站起身來，李君羨終於向著那頂孔聖之冠走了過去。

    ……

    時間緩緩過去，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

    「王爺，剛剛收到消息，是盧大學士送來的。」

    當王沖正在盤膝修煉，默默調息的時候，張雀突然風塵僕僕，大步走了進來：

    「儒門那邊，我們終於查到一些線索了！」

    「哦？」

    王沖眉頭微挑，陡的抬起頭來，望了過去。

    八天前，太極殿兩人面聖之後，王沖感覺李君羨等人有異，就讓張雀去調查，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回應。

    「李君羨太有把握，所以我們特地收集了所有的資料，特別是有關儒門和兵家衝突的所有典籍，終於有所進展。按照我們之前的調查，儒門和兵家之間至少有三次大的衝突，其中兩次都是隻言片語，非常模糊。」

    「但有一次發生在大漢時代，有著明確的記載，裡面提到，儒門有一樣極其厲害的東西，好像叫做孔聖之冠。」

    張雀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