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823
sea6076 發表於 2018-6-6 17:38
三百二十二章 我特麼的就是要【嗶——】你的腚眼子!

    相信正義,相信俠義,通過自己的力量懲奸除惡,這就是遊俠。

    新人遊俠孫朗,用他熱血澎湃的正義之心,今天也將拼命努力拯救無辜的人。

    ……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柔弱的單身女孩兒魯淑仁,被逼到了窘境。

    “無馱無馱無馱無馱無馱無馱!”

    孫朗怪叫連連,氣勢如虹,拳腳生風,劍氣縱橫,他眼中閃耀著濃烈的光芒,高昂的戰意沖天而起,此時的他,才像是沙場上萬夫莫敵的勇士,面對著他所認定的敵人,舉起手中的武器,發出了戰爭的宣言,激勵著自己熾熱的靈魂,去追逐美好的未來和明天!

    他那閃耀的眸中映照著對手的影子,每轟出一拳,就吼出一個名字,也許那是激勵他靈魂不斷奮起的勇氣源泉:“淫妖蟲~凌觸島退魔錄!電波消逝之日!妹調教日記!淫墮的姬騎士!聖騎士露維莉婭斯卡!”

    魯淑仁拼命遮攔,越發感到吃力,孫朗恢復鬥志、認真起來確實是好事,但她卻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非常不妙的東西,尤其是剛剛他不斷吼出的這些話,每個字自己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了……不過她憑藉著女孩子的直覺,依然感受到了非常不妙的氣息。

    計都依然供給著源源不斷的妖力,通過五蘊熾盛對源卵的感知,她也隱隱能察覺到,閏土與孔仲吾已經陷入絕境,斃命也許只在頃刻之間,當八苦業力聚集,五蘊熾盛返本溯源,通過最後的獻祭,計都妖劍即將大成,計劃是這麼美妙,但她卻發現,眼前的孫朗,已經成為了最大的變數。

    所以說……他為什麼變得這麼積極了?感覺好突兀!自從他碰了我一下之後就變得非常狂熱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大槍已經飢渴難耐了!”孫朗仰天咆哮道,“我孫日天要讓你知道,奶子只配強者佔有!”

    這些年來,控制這具身體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大齡剩女魯阿姨,婊人格雖然婊裡婊氣,但畢竟圖樣,還是乃衣服,可謂是紙上談兵,見得太少,就算對孫朗好感度很高,但終究是個黃花大閨女,對於這些不經大腦的風言風語有些抵受不住。

    簡單來講,如果是在花前月下,孫朗風度翩翩地遞上來一枝花,露出了傑克蘇式的溫柔笑容,柔聲說著“我聽說,夏天的夜晚,是一年四季中最浪漫的季節,因為總是會出現一些不同的機遇,比如說我遇見了你,我聽人說,你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兒……”之類的台詞,婊人格肯定臉紅心跳,好感度飆升,並且在曖昧的氣氛和荷爾蒙極度飆升的情況下,再加上本來就很高的好感度,多半會被孫朗這個渣男騙到炮,可謂是一見情郎,遂失名節。

    但如今孫朗突然變成了武鬥派的肉食系,拳打腳踢,殺氣縱橫,仰天長嘯,眼中射出了野獸般的光芒,嘴角流露出了採花大盜般的可怕淫—笑,一切的行動與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就是“我特娘的要捅你的腚眼子”,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是智商在線的妹子,無論好感度再高,也特娘的要慌上三分吧?

    看孫朗這副模樣,就算是婊人格也慌了,她一邊竭力阻攔著孫朗越發激烈的攻勢,一邊大聲道:“你……你怎麼了!你想幹什麼?”

    問得好!就怕你不問!

    孫朗捶打著胸前,發出了一聲悲涼的怒吼:“我他媽的擼了多少年了!如今右手的出力比左手要強上三分,右手劍比左手劍要靈巧一倍有餘,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的三圍知道得八九不離十,甚至通過冥想將八年之前玩的很多拔作和看的很多愛情作品全都強行回憶起來了!我他媽的現在去當個艷情小說家能把如今世界範圍內的業界同行都打出屎來你信不信?尤其是這兩年啊!這兩年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他一邊壓著魯淑仁打,每一拳每一腳都能將濃郁的妖氣撕裂大片,在這計都鎮壓、妖力橫流的主場之中,氣勢勢如破竹般不斷飆升,追平劣勢,漸漸與妖劍之威分庭抗禮,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他那聲情並茂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自白:“容易嗎我!打了六年仗!全他媽在前線!當兵六年,母豬都變成貂蟬了!好不容易跑到這物慾橫流的花花世界,媽巴羔子的!摸不得!操不了!老子都他媽要變成業界第一牛郎了!就算去做大保健——他媽的是我嫖她還是她嫖我?”

    ……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啊!

    “總之!”孫朗露出了陰惻惻的笑容,“我擼了這麼多年,如今你居然敢出現在我的面前,你這是自尋死路!”

    魯淑仁被這可怕的笑容給震懾住了,慌得連退兩步,雙手交織,以妖力布下了層層防禦,尖叫道:“你……你想幹什麼!”

    “操哭你啊!”孫朗一拳轟出,奔流的劍氣宛如從天上而來,咆哮著擊穿層層妖氣障壁,一拳接著一拳,每一拳都凝聚著無上的劍意,以最小的出力取得最大的戰果,這是婊人格取巧借助計都獲得龐大力量所無法到達的境界——唯有經歷無盡血戰、殺戮無盡強敵,才能鑄就的,如同本能一般的戰鬥技藝。

    厚重的防禦被不斷崩解,但更可怕的事物在衝擊著婊人格的心靈,孫朗的每一招都威風凜凜,氣勢逼人,不愧是當年冠絕六軍的天元將帥,但他說出來的話語是如此得可怖,如果傳揚出去,不知道要崩壞掉多少崇慕過他的人們的心靈:“我想幹什麼?”

    “——操哭你啊!把你按在地上!抓著你的頭髮!聽著你的嗚咽聲,壓著你!把你【嗶——】掉!把你帶到酒店的雅間!打開窗!把你上半身按著探出窗外!【嗶——】著身子!讓你冒著被下面行人發現的刺激感被【嗶——】!蒙著你的眼睛,給你拴上狗鏈!牽著你四處跑!讓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讓你不知道誰看到了你!隨時隨地都可能把你按在地上【嗶——】!讓你懷著巨大的興奮享受著變成母狗的樂趣!讓你真空上陣,只穿著外面的裙子,給街上的小朋友分糖,我在後面偷偷摸你,不要發出聲音,不要表現出異樣,如果被發現的話,我就直接掀開你的裙子!還有更多更多的樂趣,一定要讓你這個小婊砸全都一一品嚐啊!”

    孫朗興奮地渾身發抖,配合著他那如虹的氣勢和精光四射的眼睛,真是好一副超高校級痴漢的模樣,他舔著嘴角,攻勢綿延不絕,連笑聲都變了: “咕嘿嘿,咕嘿嘿嘿嘿,奶子會有的!【嗶——】便器也會有的!守得雲天見月明,老子守了這麼多年的冰清玉潔之身,終於到了開張的時候了! ”

    並掌為劍,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劍氣攪動風雲變幻,化作九道無堅不摧的無形利刃,旋轉飛射,宛如鑽頭一般轟開了厚重的妖力屏障,孫朗強行撕裂了層層阻礙,勢不可擋地沖向了驚慌失措的魯淑仁,狂嘯道:“沒用的沒用的沒用的!誰都不能阻攔我!哭吧!叫吧!然後給我自己動啊!”

    痴漢不可怕,就怕痴漢會武術啊。

    婊人格已經被孫朗那驚天動地的震撼性發言給嚇到了,只要是黃花閨女,不管性格如何,不管多懂理論知識,遇到了這樣的變態,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她的倚仗已經失去了效果——強大的計都妖力,在一名昔日的劍聖元帥面前,只不過是稍微堅固一點的瓦片。

    她看著衝過來的孫朗,心中的恐懼和無助已經到達了極限,她驚慌,她無措,她沒有人可以依靠……是的,這世上,她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除了……她之外。

    好可怕,好可怕,我不要……救我,幫幫我,我不要面對這些……

    本能般的,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那一抹絕望和驚慌沒有逃過孫朗的眼睛。

    他向魯淑仁伸出了手,電光火石間,孫朗的右手按在了魯淑仁的頭頂上。

    淡藍色的光芒,從他的眼中閃過,剎那間,柔和而流動著的力量,從孫朗的掌心洩入魯淑仁的百會穴中,那力量是如此得溫和,廣博,包容著一切,又像雲一般空靈自在,婊人格剎那間睜大了眼睛,震驚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有這種力量……”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到心中的恐懼被無限的放大,那龐大的負面情緒剎那間就壓住了她的意識,逼著她遁入黑暗的意識海,她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另一個人格重新主導了身體,魯阿姨睜開了眼睛,望著孫朗,神色無限複雜:“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為什麼要救我?”

    孫朗淡淡一笑:“八年前我來到這個世界,你魯神醫也作為醫護人員觀禮,並且負責對我的身體檢查與照料工作,當年那事,你也有份。還有一年的時間,我就要將這個世界打成稀巴爛,事情從哪兒開始,就要在哪兒結束,八年前這一幫人看著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年之後,只要是沒死的人,都要到場,看著我如何毀掉他們想保護的東西……規規矩矩,有始有終,也不枉大家之間的好交情。”

    他笑了笑:“這場大戲,要是少了你魯阿姨,可是掃興得很,所以,你不許死。”

    魯淑仁慘笑道:“可我犯下了大錯,我害死了很多人。”

    孫朗平靜道:“那又如何?你就算把這鎮子上的人都殺絕了,我不讓你死,你也不能死。況且,這也不是你做的,這種無聊的鍋,你背它幹什麼?”

    魯淑仁淒然搖頭:“你不懂……你不明白,這一切雖然不是我親手而為,但卻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一切就不會有發生的機會,我……我……”

    她眼中突然流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淚:“我……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的!我才是那個佔據了別人身體的人啊!”

    “果然如此……”孫朗慢慢地點頭,迎著魯淑仁驚訝的目光,他淡然道,“聯繫到婊人格之前的言行,還有阿長與農夫各路人馬的證詞,我已經隱約猜到這一點了,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是我認識的那個魯淑仁,你的人生,承載著我的過去,毫無疑問,你就是我所認可的魯淑仁,你就是她……這樣就夠了。”

    “我……”魯淑仁喃喃道,她的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膽怯、失落還帶著一絲絲的祈求,她輕聲道,“我……我真的……真的可以…… ”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閃過了一道紅光。

    孫朗臉色驟變:“不好!”

    他一手推開魯淑仁,一手直指天空,凌厲的劍氣從體內咆哮而出,恢宏如龍,迎向那道從天而落的八苦業力,但這裡是計都的領域,周圍是彌散的妖力,妖異莫測,不會遵循尋常的法則,只見那八苦業力轟然迸散,化身三千而無處不在,避過了孫朗的劍氣奔襲,化作萬千道零散的力量滲入漫天妖氣之中,然後百川歸海,溯本回源!

    業力融入妖氣之中,歸於計都之內,再憑藉著計都與五蘊熾盛之間的共鳴通道,悉數歸入了魯淑仁體內,那來自於農夫的生之業力,帶著閏土一生的苦難和最後的勇敢,被五蘊熾盛吸收殆盡,魯淑仁猛然睜大了眼睛,眼圈通紅:“閏土哥……”

    孫朗神色一變,立刻伸手,按向魯淑仁的頭頂,但下一刻,人格切換,邪惡的靈魂睜開了絕望的眸子,雖然被趕到了意識海,但她卻依然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婊人格發出了一聲尖叫,更加恐怖的妖力爆發出來,向著孫朗襲去:“你……你騙我!你背叛了我!我才是魯淑仁!孫朗!我才是魯淑仁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8-6-6 17:59
第三百二十三章 當然是人更重要了!

    功虧一簣的感覺很不好。

    為了喚醒婊人格心中最原始的恐懼、從而給魯阿姨搶回身體創造一絲契機,孫朗拋下了自己的羞恥心,扔掉了精心呵護八年之久的珍貴節操,以高潔傲岸的靈魂違心地發出了變態一般的怒吼,冒著清譽受損的危險,只為了救回他的戰友……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

    然而即將成功的時候,又功虧一簣了,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作為祭品的七苦,已經死了六個,剩下一個也必然陷入了苦戰之中,也許隨時都可能掛掉……

    沒時間了。

    “我才是魯淑仁!孫朗!我才是魯淑仁啊!”婊人格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長久以來的怨氣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一直以來,她只能待在那黑暗的角落,做一個旁觀者,不甘地看著原本屬於她的人生被一個虛假的靈魂懵懵懂懂地書寫,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她的,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她淒厲地喊著,十指尖尖,攜著可怕的妖勁,像發瘋的雌豹一般向孫朗撲去:“你是我的!她是假的!我不許你向著她!她對你這麼不好,你還在乎她!她把你害成這樣,你還在乎她!如果當初見到你的人是我,你就不必吃那些苦了你明不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你不許離開我!”

    那女孩兒已經勢若瘋魔,連續發生的變故和偏激的思維已經讓她走向了極端,她的話語是如此動情,以至於令人不禁起了憐愛之感,她的模樣是如此可憐,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照顧她,愛護她,呵護她,但孫朗依然心如鐵石,憐憫和同情對於他而言,實在太過昂貴。

    他擋開魯淑仁的攻擊,平靜道:“我不認識你,我所認識的魯淑仁只有一個,她就是我認為的真正的魯淑仁。至於你,不要自作多情,從一開始你就突然跳出來,擅自對我說一些奇怪的話,擅自給我準備了一條可疑的道路……心意我領了,但孫某此生此世,不需要有人來安排我的未來,不需要有人來教我去怎麼做。”

    他雙手回風拂柳,向外一擺,將衝來的婊人格推了出去,神色已經變得冰冷:“最後的機會,看在魯阿姨的份上,我依然可以留你一條性命,你很可憐,她一定也對你有愧,如果你這麼死了,她恐怕一生都無法釋懷……所以,給她,也給你自己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吧。”

    婊人格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充滿了悲傷與絕望,她咯咯笑道:“你總是在向著她,你總是替她著想……我卻什麼都得不到,反過來還要受她的施捨?”

    她柳眉倒豎,尖叫道:“我絕不承認!我絕不原諒!我要讓她每天都在失落和痛苦中活著!我要讓她一輩子鬱鬱寡歡!不僅如此,我還要殺掉這個鎮子上的所有人,這所有的血債,這所有的代價,魯家毀滅,無辜者橫死,八苦的命運被隨意玩弄……所有的苦果,我要她用一生來品嚐!”

    婊人格厲吼著,熾烈的妖力沖天而起,與計都遙相呼應,她眼中閃爍著妖異的紫光,發出了瘋狂的笑聲:“所有殘存的飛蜈蚣,寄主,隱鼠,合成獸,一切聽我號令的生靈啊,我命令你們,甦醒過來,然後殺戮,破壞,毀滅一切!報復這個世界!摧毀這個世界!直到一切毀滅!不死不休!”

    她話音剛落,一道恢宏的劍氣沖天而起,孫朗劍指出手,劍氣縱橫山河,煌煌劍氣破空直刺,重重地轟在了魯淑仁的身上,打得婊人格吐出一口鮮血,環繞周身的渾厚妖力轟然破碎,他腳步不停,徑直沖向了劍之祭壇,那昂揚的劍氣已經說明了孫朗的意圖——他要將這計都給毀了!

    婊人格猝不及防之下,吃了這一劍,已經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但她哈哈大笑,笑容中猶自帶著快意:“沒有用的!沒有用沒有用沒有用!你失去了聖劍,只憑這肉體凡胎,也想破壞掉能與七曜聖劍並駕齊驅的妖劍計都嗎?”

    孫朗回頭,露出了漠然的笑容:“你以為,兩年前,我幹了什麼?”

    婊人格先是一怔,然後心中立刻浮現出一股極為不安的感覺,然後她就聽到孫朗仰天長嘯。

    百草園的廢墟之下,剎那間風雲翻湧,狂暴的劍氣隨著怒火與悲傷交織出的濃烈殺意沖天而起,那迎向妖劍的背影彷彿變了一個人,那是一個迷茫的靈魂,一個尚未從過去的悲傷與憤怒中走出來的遊蕩者,而今,他面對著足以與七曜聖劍並駕齊驅的妖劍,喚醒了當年不想回首的記憶。

    此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師。

    剎那間,彷彿時空錯位,日月倒轉,回到從前,一個憤怒的靈魂將所有的悲傷與絕望化作沸騰的殺意,向整個天地瘋狂地宣洩。

    孫朗一聲咆哮,挾著沸然的殺意,揮出了重拳!

    妖劍有靈,嗡嗡作響,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性命之危撲面而來,只見妖劍計都紫芒熾盛,周遭響起了令人發狂的尖嘯,彷彿萬妖在齊吼,精怪在嚎叫,剎那間,這柄妖劍離開劍座,沖天而起,對準孫朗急速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化作一團紫芒,挾著幾乎能穿透一切的螺旋鋒銳劍氣,向著孫朗呼嘯攻來!

    妖劍中宮直取,挾著妖異詭譎的恐怖力量,掀起颶風,吹得孫朗衣袂狂揚,面對著這可怕的威勢,孫朗不退反進,一聲厲喝,悍然出指,無形的劍氣吟嘯如龍!

    一正一邪,兩道恐怖的劍氣在空中針芒相對,迸散的失控劍氣四下逸散,在地上不斷留下深深的溝壑,將堅硬的石頭都撕得粉碎,孫朗兩根指頭就抵住了無堅不摧的與妖劍劍尖,以血肉之軀抗衡著無堅不摧的神兵,竟然猶自佔著上風,他露出了猙獰的笑,滾滾劍氣離體而出,一寸寸向外推去,空氣中震盪著嗡嗡的異響,計都妖劍的劍身竟然慢慢地變得彎曲,似乎已經有斷裂之勢!

    孫朗抬起了另一隻手,向著抵住劍尖的右腕,橫推助力!

    “破銅爛鐵,老子空手也能打爆你!”

    計都似乎已經扛不住這越來越強的力量,一聲劍鳴,向後飛速彈開,它終究只是一柄武器,只有力量,沒有謀略,更遑論氣勢與鬥志,孫朗一聲長嘯,大步趕上,伸手一抓,硬生生地拽住了計都的劍尖,然後將妖劍往地上一摜!

    塵土飛揚,轟然巨響,塵埃彌散之間,孫朗抬起右腳,向著計都的劍身狠狠踏去,計都翻轉閃避,誰知孫朗對這一切料得分毫不錯,已經是一拳搗下來,正中劍柄,將計都打得插—進地上,然後就是攔腰橫掃一腿!

    計都被打得斜插在地上,避無可避,直接挨了一踢,妖劍發出了一聲悲鳴,整個劍身幾乎被踢得彎了九十度!

    孫朗一踢得手,毫不容情,雙手抱成捶拳,狠狠地擂了上去!

    “住手!”婊人格看得幾乎要目眥盡裂,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她與計都之間有著妖力的共鳴,也自然能夠感受到妖劍的恐懼和痛苦!沒錯……是恐懼!雖然獻祭儀式尚未完成,計都劍靈沒有完全開啟神智,但它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孫朗……他居然真的能夠摧毀與七曜聖劍平級的妖劍?怎麼可能!

    可惜,她的慘呼聲與阻攔聲注定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孫朗心如鐵石,按著這柄新生的妖劍拳打腳踢,一切正如婊人格之前所希冀的樣子……當年的劍聖元帥,對敵人不會有一絲憐憫,出手不會有半點留情,哪怕是一柄劍,也會被他拆成一堆廢銅爛鐵為止。

    婊人格痛苦著,掙扎著,她感受著計都的痛苦,感受著妖劍身上遍布的傷痕和細小的裂縫,也許下一刻,這柄辛辛苦苦鑄就的妖劍,就要在孫朗的重拳下轟然破碎,她執著一生的夢想與努力,也將如鏡中花水中月般消散,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最終不過是一場空,而她此時被計都受到的攻擊所波及,全身妖力潰散,幾乎動彈不得,連與另一個自己同歸於盡的力氣也沒有,她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看著自己即將再度陷入黑暗,永遠都無法解脫……

    努力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事情,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什麼都得不到,自由也好,愛情也好,夢想也好,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求不得……求不得……

    她慘笑一聲,眨了眨眼睛,無聲無息間,那雙絕望的眼睛沒有了焦距。

    下一刻,一些變化,發生了。

    孫朗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把著劍尖,抬起腳來,想要直接將這柄劍活活扯斷,但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熾熱的鋒芒從手中的妖劍中熾然覺醒,他撒手,後退,左手傳來一陣刺痛,抬手一看,掌心已經被拉出了一道紅印,差點就破了皮,遊俠甩了甩手,皺起了眉頭。

    在他面前,計都懸空漂浮,不斷繞轉,充斥在這廢墟結界中的妖力宛如百川歸海般回流,那八角祭壇綻放出了妖異的血芒,沸騰開來,一種蛻變正在計都身上發生!妖力增長,傷痕修復,這柄妖劍……竟然已經到了覺醒的邊緣!

    怎麼回事?孫朗看了一眼天空……難道最後一名祭品也死了?但他明明沒有感受到業力湧入啊!

    計都綻放出了比先前還要凜冽的寒芒,剎那間,劍尖倒轉,向著孫朗再度飛刺過來!

    孫朗冷笑一聲,抬手迎上,但妖劍突然嗡鳴一聲,劍尖偏轉,繞過了孫朗的截擊,向著廢墟另一側衝去!

    遊俠驀然回頭,卻心中一沉,只見魯淑仁抬起手來,輕輕一招,計都發出了愉悅的清鳴,翻轉迴旋,落入了纖纖玉掌之中。

    孫朗大步向她走去:“廢物拿著破銅爛鐵,於事何補?你也想連人帶劍,一起被打成肉餡嗎?”

    但他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持著妖劍的人望著他,眸子裡充滿了平靜與悲傷。

    孫朗皺起眉頭:“魯阿姨……怎麼回事?”

    魯淑仁露出了淒然的笑,輕聲道:“計都……要完成了,八苦之中的最後一名祭品已經歸位,但不是孔仲吾,而是她……她在最後一刻,陰差陽錯之間,填補了求不得的位置,成為了祭品,藉著與計都的共鳴通道,投入了妖劍之中……如今,計都就要覺醒了……”

    孫朗神色一變:“你是五蘊熾盛……”

    魯淑仁輕輕地點頭:“是啊……”

    遊俠上前一步,伸手道:“把劍給我,我來毀了它!”

    魯阿姨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淒然笑道:“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做了太多的錯事,已經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況且,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呢……”

    孫朗二話不說,腳下一頓,閃身衝上,但魯淑仁舉起手中的妖劍,用力一揮,妖劍狂嘯,妖力狂湧,威力遠勝從前,孫朗猝不及防,伸手一擋,被打得後退兩步,而魯大師要的就是這短暫的遲滯。

    她駕馭著計都,沖天而起,手指在劍身抹過,紫色的妖火在劍身燃燒,然後她舉起妖劍,最後的命令藉由妖劍的可怕力量,以己身為圓心,向著魯鎮周圍猛然擴散:“我所有的孩子們,睡去吧,睡去吧,永遠,永遠都不要再醒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突然感到了一陣眩暈襲來,那是來自於靈魂的動盪……她感受到了計都傳來了越來越強的吸力,拉扯著她的靈魂,要完成最後的獻祭,朦朦朧朧間,她看到了閏土,看到了單四嫂,看到了所有被她傷害過的人,還有那個她……這一切終將得以償還。

    還有你……孫朗,最後的抱歉留給你,我這輩子,實在對你不住,只好化身為這柄劍,陪在你身邊,不管你將來的敵人是誰,我都會與你並肩作戰……

    在即將失去意識的剎那,她突然看到了一抹明亮的劍光沖天而起。

    “劍又不能操,你人給我留下!”
sea6076 發表於 2018-6-6 18:04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你怎麼不按照基本法來啊!

    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方,感覺自己的靈魂在虛無中游盪,不知過了多久,不知道這一切何時是個盡頭。

    然後,她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神色略顯疲憊、卻心滿意足的臉龐,這是令她魂牽夢繞的人,他們兩人的緣分始於八年之前,承載著這個國家的最大秘密,因為家國大事,因為生死存亡,很多很多不公平和不應該的事情都發生了,最終,事態向著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方向滑落,誰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但她竟然活了下來,但他竟然也還在人世……其實這樣,也就足夠了吧。

    魯淑仁虛弱地一笑,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覺得一陣陣虛弱和疲憊湧上心頭,她此時心力交瘁,更是在幾日之間經歷了足以崩潰人生意義的慘事,全身上下,實在是提不起一點力氣,所以她索性老老實實地躺在了孫朗的懷中,靜靜道:“我睡了多久?”

    孫朗笑瞇瞇道:“不長,不長,也就睡了一年,皇帝都被我剁碎了,此時帝國已經不復存在,神州各地紅旗飄飄,轟轟烈烈的無產階級大革命如火如荼地展開,好了,來不及解釋了,快起來,全國政協代表大會就要開始了,黨國已經研究決定了,就由我來欽定你去當個副主席……”

    魯淑仁先是一驚,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廢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繼而,這樣的表情也變成了寂寥,她唏噓道:“我明明記得,我的靈魂已經被吸進計都體內了,想不到還是被你救了回來,厚著臉皮活下來了啊……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孫朗傲然道:“那當然是我身經百戰見得多了!”

    魯淑仁輕聲道:“將已經被封入帝兵的靈魂再拉出來……你連這種事情都經歷過了嗎?”

    遊俠怔了片刻,然後露出了平靜的笑容:“嗯,打了這麼多年仗,總會經歷各種各樣奇葩的戰鬥,收穫各種各樣令人心情微妙的經驗的……現在看來,真是僥倖,如果沒有那份經驗,那這次恐怕就救不回你了,而你也只好老老實實做個劍娘了。”

    說起這個來,魯淑仁突然面色一變:“計都呢?”

    孫朗若無其事道:“變成蝴蝶飛走了。”

    魯淑仁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被你打碎了?”

    “……”孫朗神色微妙道,“你這是什麼思考迴路?我像是那種喜歡將死亡描述得很唯美的人嗎?打爆了就是打爆了,飛走了就是飛走了。 ”

    “也是……”魯淑仁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神色再變,聲音提高了八度,“飛走了?飛到哪裡去了?”

    “也許是飛到了西方的一個破島上,插在了一塊石頭中,被一個基佬娘炮神棍用來哄騙某個呆毛小公舉了呢。”孫朗聳了聳肩,“關我球事,跑就跑了。”

    魯淑仁掙扎著想要起身,急道:“怎麼不關你事兒了?另一個我也在劍裡啊!她也知道你的事情,也知道你依然活著的事情,如果她跑到帝國那邊,將你的事情捅了出去,那你今後就別想有安穩日子了!”

    孫朗挑了挑眉毛:“那也正好啊,我跟人約定說三年內不要挑事兒,但如果是對方來主動找我,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你……”魯淑仁氣得胸脯急劇起伏,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怎麼又想著回去了?”

    孫朗看她這副模樣,怕她大喜大悲之下,一個不留神就抽過去,那可真是不太妙了,於是遊俠急忙哄道:“你莫慌,你莫慌,傻了不是?計都的喚醒需要八苦融合,如今我將你強行從劍魂中剝離出來,覺醒儀式被強行打斷,整個劍靈升格機制都出了岔子,業​​力劇烈衝盪,恐怕那婊人格已經不復存在了。計都最後逃逸,只是因為對我的恐懼而本能地逃離……這把劍劍魂未成,是無法單獨行動太久的,頂多滿天亂飛一起,然後隨便找個地方栽下地裡,就跟三哥的導彈似的……”

    他說得亂七八糟,沒一句說到點子上,但魯淑仁還是聽到了孫朗所要遮掩的事實。

    她輕聲一嘆,眼圈紅了:“這麼說,她已經死了嗎……”

    “大概是吧。”孫朗淡淡道,“生死有命,你無需太過介懷,所有人終究都會有一死的。”

    魯淑仁突然露出了笑容,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慘笑道:“這句安慰之語,真是殘酷、冷血、無情、可恨,聽不到一絲同情和憐憫,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冷漠的傢伙……”

    說到這裡,魯淑仁哭得更傷心了,她神色複雜,泣聲道:“可偏偏,可偏偏……偏偏這話是當年你第一次上陣殺人之後,我安慰你時說的,如今被你原原本本地還了回來,現在我總算明白你的感受了……孫朗,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像今天這樣……”

    “嗯。”孫朗摟住魯淑仁的臂膀稍稍一緊,但他依然面色平靜,舉起了左手,在魯淑仁的腦門上彈了一個大大的爆栗,雖然沒有用內勁,但還是出手不輕,就像是家長生氣地懲罰調皮的孩子那樣,在魯淑仁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塊紅印。

    迎著對方驚訝的目光,孫朗笑了笑:“既然已經有所反省,既然已經明白了我那時的心情,既然已經說了對不起,那,魯醫生,我們倆的舊怨,就在今天,一筆勾銷,從現在開始,我不恨你了,一點都不恨了。”

    涼涼的秋風,廢墟下,亂石殘瓦之間,孫朗的笑容比起從前,似乎相同,似乎又少了什麼東西,似乎又多了點什麼。

    魯淑仁呆呆地望著他的臉,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孫朗,將頭埋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遊俠抱著懷中的人,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仰頭望著天空,碧藍如洗,澄澈無雲,之前計都覺醒時風雲變幻、毀天滅地般的聲勢,已經就此消散,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聽著懷中之人的痛哭,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一時之間,眼睛也有些發酸。

    斗轉星移,日月交替,命運如此無常,造化何等弄人,這精彩的世界無窮變幻,這詭譎的人心反复無常,延續八年的因果糾纏,憎恨與感激,絕望與希望,毀滅與新生,犧牲與成就,糾纏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知道仇恨的盡頭是什麼……唯有這些,就算他武功再強,也無法參透,無法看破,畢竟這冥冥之中,有太多太多悲傷與無奈,就算是他,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這一切。

    但,其實也無所謂吧。

    不用改變這一切。

    就像是現在。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人。

    幸好,我把你救下來了。

    幸好,在這個冷漠無情、自私庸碌的世間,依然有希望,未曾磨滅。

    幸好,在這一片深入骨髓的冷然中,還有你的胸部,能夠帶來溫暖我心靈的溫度。

    孫朗默默地抬起頭來,眼角有淚劃過。

    他媽的,懷中抱妹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兩人就這麼擁抱在一起,沉默著,靜靜地任由時光飛逝。

    魯阿姨哭夠了之後,索性放開了,趴在孫朗的懷中,用他的衣襟一點點擦著眼淚,輕聲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孫朗此時正抓緊時間感受和銘記,隨便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魯淑仁輕聲道:“我決定去找計都……不管那個她死去了沒有,這柄劍,畢竟是她所為之付出的一切,多少人因此而枉死,多少人因此而犧牲,這柄由罪惡的鮮血與無辜的屍骨堆積出的妖劍,不能落入惡人之手,我無意辯白什麼,但是……我想用它,做一些有價值有意義的事情。”

    孫朗懶洋洋地點了點頭:“嗯嗯……有道理,有道理,好歹是件橙裝,撿回來當燒火棍也好。”

    魯阿姨又嘆息道:“死了好多人呢,要將魯鎮好好安頓一下,我已經沒臉再回來了,倖存的人可以安排他們今後生活無憂,但死去的人,我又能彌補他們什麼呢?尤其是他們……閏土哥,單四嫂,九斤老太,華小栓,祥林嫂,謝阿貴……他們都沒有家人,他們也沒說遺願,我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所以……”

    她輕聲道:“我想寫一點東西……寫他們的故事。他們的生平,我略有所知,被拉入計都之後,我也從他們的業力中,看到了他們一生的痛苦和悲傷。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悲劇和遭遇,不能簡單歸結為天意,更多的是這個國家、這個朝廷的不足,還有世道輿情的鄙陋和人心的愚昧,我希望在將來,他們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少,他們的悲劇不會再發生,所以我想通過書寫和記錄他們的人生,仔細思索一下,這個國家的朝廷和百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孫朗隨口答道:“先生確實是應該寫一點,我小時候就很愛看先生的文章……”

    魯阿姨已經聽出孫朗根本就在神遊八方,怒道:“我說正事呢,你能不能別走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孫朗一聽正事,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雙手扣住了魯阿姨的肩膀,正色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了! ”

    魯淑仁聽他說得鄭重,還以為是關於魯鎮的什麼大事,連忙直起身來,正對著孫朗,急道:“怎麼了?”

    孫朗神色灼灼地望著魯阿姨,正色道:“套路啊!套路!根據事情發展的一般規律而言,當男主費盡千辛萬苦、付出了汗水與犧牲,終於艱難地拯救了女主角之後,自然會順理成章地發生知恩圖報的劇情吧!你說對不對啊?所以我們從哪兒開始啊?”

    魯淑仁望著孫朗,俏臉微紅,眼波流轉,斜了孫朗一眼,嘴角含笑,這一瞟登時令孫朗虎軀一震。

    然後,下一瞬間,魯阿姨按住了腦袋,虛弱道:“我……我突然覺得好暈……”

    孫朗的表情瞬間變冷,斜眼道:“裝,接著裝。”

    魯淑仁哎呀一聲,倒入了孫朗的懷中,喃喃自語道:“我好累,我好想睡覺……呼……呼……”

    孫朗先是冷笑,然後發現事情不對,伸手推了推,然後暴跳如雷:“我靠!真睡了?喂!醒過來!你賴皮啊!喂,你特麼的怎麼不按照基本法來啊!喂,醒過來!你擺出這副模樣,我就是趁熱,也特麼的很沒勁啊!快起來配合我啊!我很想知道被大姐姐主動的滋味是什麼樣啊!你特麼倒是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啊!”

    可惜魯阿姨似乎是真的累極了,任孫朗怎麼推也不醒,呼呼大睡,嘴角依然勾勒著得意的笑,一副你隨便上啊的不設防狀態,反而令孫朗幾欲抓狂。

    “喂喂喂!你再不醒來我就直接上了!我豁出去直接上了!我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了!我要摸了哦!我要把手伸進去了哦!”

    “……媽的,算你狠。”

    孫朗無可奈何地將魯大師背了起來,報復性地拍了兩記屁股,手感挺不錯,睡夢中的魯阿姨發出了一聲夢囈,身子扭動了一下,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孫朗的背上,舒舒服服地繼續睡著,孫朗翻了個白眼,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睡睡睡!看你能躲多久!等著!到時候非要把你啪得撕床單抓欄杆不行……”

    然後他就背著魯淑仁,沿著百草園巨大的廢墟,向上走去,這華麗的亭台樓宇都風流雲散,徹底變成了過往的回憶,禁錮魯阿姨的囚籠,也同樣該消散一空了吧?

    溫暖的陽光灑在了孫朗的臉上,他低低一笑,輕聲道:“恭喜啊,魯阿姨,已經走出來了,但我又什麼時候能夠走出來呢?我原諒了你,又有誰來原諒我呢?”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睡眠中下意識的行動,魯阿姨圈住孫朗脖子的雙臂,稍稍緊了一些。
sea6076 發表於 2018-6-6 18:13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朝花夕拾

    今天的魯鎮,經歷了最初的喧鬧之後,又恢復了過往的平靜。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足以成為津津樂道許久的談資,一覺醒來,廣大人民群眾便驚喜地發現,橫在他們頭上的數座大山已經不翼而飛,未莊鄉紳趙老四,魯鎮何家何春來,還有近年飛速崛起的惡霸孔仲吾與謝阿貴,全都人間蒸發,不見了踪影。

    最值得一提的是魯家,這盤踞本鎮百餘年之久的大族,一夜之間,最後留下的百草園居然被夷為平地。

    大家又驚又喜又好奇,經過茶館酒樓的百曉生們的認真探討,最終得出了結論,某個懲奸除惡、劫富濟貧的好漢一天之內將這幾個惡霸悉數剿除,又聽說百草園鬧鬼,遂趁夜而入,與盤踞此間的亡魂厲鬼大戰三百回合,最後直接將這里拆做平地,一了百了。

    可惜這個說法實在太過離奇,大家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能把這麼大的百草園都拆平了的人到底有多能打,所以傾向於此事是天降正義,屬於老天爺丟了塊隕石或者劈了一道雷下來,解決了百草園的歷史遺留問題——證據是他們迷迷糊糊想起昨天似乎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又是響動,又是強光的……

    對的,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昨天的記憶,對昨日發生的一切都感到迷迷糊糊,只記得今天一覺醒來,魯鎮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其中的異樣與微妙之處,這些渾渾噩噩的普通人,是決計不能想清楚的。

    所以他們就不想了,反正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反正自家沒死人,反正自家房子沒塌,反正這裡是魯鎮,天子的恩澤過不來,海上的風浪打不到,域外天魔已經被剿除,北方就算來了毛子也有明州頂著,所有人都安分守己,快快樂樂,普通尋常地過著每一天。

    至於這幾天發生的故事,也只能作為談資,用來嚇唬小孩兒,用來跟外鄉人或者鄉下人吹比,用來換取對方的崇敬和心靈的一點點滿足。

    他們會說起為富不仁的魯家,會說起閃電般崛起又閃電般蒸發的孔謝二人,說起鎮上幾家為富不仁的地主富戶終於遭了天罰——然後他們就高興,覺得這世道,真是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因此就算以後再受到另外的孔謝趙何的欺壓,也能用這最真實的例子說服自己,等吧,權且忍耐些吧,遲早有人來收了他們的。

    大概大俠們行俠除惡的故事與戲文中清官戰勝貪官的橋段對於民眾的意義,就在於此吧。

    至於在此世間中莫名其妙失踪死去的人,比如說突然在擂台下死掉的紅衣男孩華小栓,比如說經常在魯鎮裡游蕩的一個瘋瘋癲癲逢人便說她家阿毛的乞婆子,比如說年紀輕輕守了寡又死了兒子的俏寡婦……這些人都莫名奇妙地消失了,失踪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興許是都死了吧,不過這些人的生死,又有誰在乎呢?

    不過這一切,都與一個人無關了,魯淑仁收拾好了行囊,站在鎮外的山上,凝視著她生長於斯的土地。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麼快就要走?”

    “嗯。”魯淑仁回頭,輕柔一笑,如果說這次的事件對她有什麼益處的話,那就是性格柔軟了一些,變得有些女人味了,她輕聲道,“我在這裡的故事,已經結束了,魯鎮還是那個魯鎮,只不過沒有了我的故事。我有愧于這個地方,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裡,畢竟這裡,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回憶,很多都是不好的……就算是我,也不想留在這裡,我想抹除這夢魘般的過去,卻終究無法遺忘……”

    孫朗神色微妙地說道:“那個……我不是說這個,你也別文藝了。我是說,我們還有一個場景和若干CG沒有回收呢……”

    雖然聽不懂孫朗口中的術語,但魯淑仁卻以女人的直覺,輕易地聽懂了此人的意思。

    於是她咳嗽了兩聲,臉上變得虛弱蒼白,甚至有冷汗留下,但她的表情卻很堅定,似乎有著覺悟般的決然,她上前一步,雖然身子搖搖晃晃,但卻堅定道:“說得對,雖然重傷未癒,但畢竟孫大俠你有大恩於我,小女子雖然是蒲柳之姿,而且重傷未癒,但這恩情不能不報,所以如果您不嫌棄我重傷未癒的話,我願意以這重傷未癒的身體作為報答,答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請不要擔心,雖然我重傷未癒,但一定能堅持下來的……”

    說到這裡,魯阿姨的身體晃得更厲害了,這醫生啊,要是裝起病來,簡直是真到不能再真,看她這虛弱的模樣,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刮跑。

    孫朗氣得直接笑了起來:“你裝!你再裝!信不信我豁出去直接把你啪倒在這裡?”

    魯淑仁捂著嘴巴,咳嗽了兩聲,虛弱地笑道:“信,哪裡不信,畢竟孫朗你可是能夠扯著重傷未癒的柔弱女人求歡的人渣啊……”

    “你到底要強調自己重傷未癒多少遍!還有你剛剛似乎若無其事地在嘲諷我啊!”

    魯淑仁將頭扭到一邊,怯生生道:“人家才沒有……”

    “噁心死了!噁心死了!這麼大歲數了還賣萌!”孫朗跳腳道,“你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弱者為何要反抗!不反抗就會很舒服你為什麼不明白!”

    魯阿姨突然笑了起來,伸手將孫朗抱住,輕聲道:“我只是不想將這事與恩情聯繫在一起,弄得像是報恩似的……我很不喜歡。”

    孫朗聽聞此言,再加上魯阿姨主動抱過來,那對豐盈擠壓在自己的胸膛上,軟軟的,很舒服,所以面色稍緩。

    誰知道魯阿姨緊接著又來了一句:“反正你也當了這麼長時間的雛兒,再等一下也無所謂吧!”

    “……你這個女人!果然應該當場啪了你的!凌辱線!上器械!銀托懸玉硫磺圈!緬鈴鎖陽角先生!”

    魯淑仁笑著躲了過去,突然回頭喊道:“喂!你們快過來!孫朗有事跟你們說!”

    山下晃過來幾道人影,孫朗翻了個白眼,手指哆嗦,指著魯阿姨:“送到嘴裡的童子雞你不吃!以後可別後悔!”

    魯淑仁笑瞇瞇道:“你還能飛了不成?”

    她這兩天旁敲側擊,已經推斷得差不多了,孫朗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能夠喚醒女人最原始的慾望,令女人的身體本能般地做出反應,由於這個原因,他無法隨意觸碰別的女人,之前在百草園,自己也被他給弄得……但現在的話,似乎沒有這種顧慮了。

    她昨天若無其事地用司馬萍做了一下實驗,證明不是孫朗的能力消失,而是她自己,突然有了能夠對抗或者抵消那種神奇特性的力量,從而變得能夠隨意觸碰孫朗,如果說她在這兩天之間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那一定是……

    她抬起了右手,一團深邃的紫色妖力從體內流出,在掌心靈巧地盤旋。

    計都的妖力,那天孫朗一劍斬斷了自己與計都之間的聯繫,計都那龐大的妖力有一部分依然留在她的體內,契約與儀式其實沒有完全消失,她如今依然還保持著對計都的隱隱感應,且不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孫朗這兩天看到自己,就像是貓見了魚一般,喵喵地急的直叫,真是很可愛啊……

    不過,哼……這樣一來,豈不是顯得他單純是因為我可以碰他,所以才整天纏著我的?這個笨蛋……算了,先饞他一段時間再說。

    反正也就我陰差陽錯間得到了計都的妖力,才能抵擋他的那種力量吧……除此之外,就算是強如趙雲龍,也只能稍稍忍耐,不能完全免疫……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這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魯淑仁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那邊幾人上山,有趙雲龍,司馬萍,黑玄蕩,還有鐵頭老猿,蛇和猴在竹枝山大戰中打了醬油,完全是因為孔仲吾與農夫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引了拼合怪跳崖之後,居然也直接跟著攀下了崖底,讓跟上去的他們倆在山上找了好久,還以為二人不知道從哪條路跑下山了。

    直到平橋村火起,他們匆匆而來,趙雲龍就已經打完收工了。

    司馬萍好歹沒有醬油,最後總算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此時女孩兒回想起來這幾天的一切,突然有一種掩面淚奔的衝動——話說,你們這群大人把事情搞成了這樣,什麼八苦啊,什麼獻祭啊,什麼妖劍啊,場場大戲紛至沓來,誰特麼還記得,你們是送我來讀書學醫的……

    她心情複雜,突然聽到孫朗招了招手,笑道:“司馬萍,過來吧,說實話,我之前還擔心魯阿姨會把你教成激進的大噴子,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我就可以放心地將你交給她了。經歷了這樣的事情,魯阿姨一定有很多人生感悟,你跟著她,不僅能學到很多醫術,還能背出很多課文……”

    司馬萍疑惑道:“啊?”

    這邊魯淑仁皺眉道:“等一下,我打算去尋找計都,帶著萍兒的話……”

    “沒關係。”孫朗微微一笑,“本來打算陪你走一程的,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要處理一下。不過放心,我讓老趙陪你走一趟,有她在,找一把破劍能有多費事?司馬萍的安危也不必擔心了。你們找到計都之後就來明州吧,我買下來一座大房子,房間還有很多。”

    魯淑仁略微思忖,就點頭答應,計都這柄劍是足以匹敵七曜聖劍的妖兵,如果孫朗能夠接手處理,就再好不過了。

    老趙聽到要分開,有些不捨。

    孫朗朝她一笑:“早去早回,而且據魯阿姨說,妖劍在西北方向,你們追過去,剛好會到你的地盤宋州。你身為宋州大將,一方鎮土武臣,擅離職守這麼久,雖說不怕傻逼御史饒舌,但總要回去露露臉的。”

    趙雲龍這才可憐兮兮地點點頭:“要不然我回去之後就上書告老還鄉乞骸骨,然後跑去投奔你?”

    孫朗笑道:“告老還鄉乞骸骨?虧你想得出來……你這宋州將軍,掌管一州軍權,隨便丟了實在可惜,還是繼續做著吧,以後造反時用得上。”

    老趙點頭道:“嗯,知道了,那我還是繼續做著吧。”

    遊俠看向了鐵頭老猿:“猴頭啊,你以後有何打算?如果想要走的話,這就走吧。”

    鐵頭老猿摸了摸頭,苦笑道:“我要是走了,您會不會在背後劈我一掌打死我?”

    孫朗斜眼道:“我要是想打死你,為什麼要等你轉過身來在背後打?想打的話,你還有時間轉身?劈頭一掌就讓你腦漿炸裂。”

    鐵頭老猿有些猶豫,孫朗擺了擺手:“好了,別浪費時間了,我還有點事情,你也跟著過來吧……所以,幾位,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都早去早回,老趙,有事就用那法子聯絡,不行的話,我就去找你們,那,告辭了。”

    然後他就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向山下走去,鐵頭老猿向眾人點頭一禮,跟著離去。

    魯阿姨望著孫朗的背影,眼中閃過了猶豫之色,身子動了動,似乎想要追上去,但趙雲龍伸出手來,淡淡道:“你就信他一次吧。”

    魯淑仁無聲地嘆氣。

    司馬萍似乎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抬頭問道:“先生,孫朗去幹什麼了?”

    魯淑仁輕聲道:“有件事情,還沒收尾。”

    她想了想,然後搖頭,露出了笑容:“算了,相信他吧……我們該啟程了,我感應到了,計都,就是在那個方向。”

    她伸出了手指,指向了西北的方向。

    風兒呼嘯而過,在這個方向,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片連綿的山,險峻,神秘,罕有人至。

    世外佛道二門,只有寥寥十數人知道這裡的具體位置,以及這裡的意義。

    這是為了善良以及可能變得善良的妖怪們所準備的庇護之所。

    而就在今天,就在現在,在一片荒蕪人煙的山野間,一位明眸皓齒、梳著長辮的姑娘,紅著眼睛,抱著一把紫色的長劍,哇哇地哭道:“原來你也這麼慘啊,我也跟你一樣,我是角虎一族最後的血脈,不久之前,我唯一的哥哥也死了,你也沒有親人了嗎?那我們倆還真像啊,我叫謝唯,你叫什麼名字?”
sea6076 發表於 2018-6-6 18:23
第三百二十六章 孔仲吾

    平橋村竹枝山附近的山上,起了幾座新墳。

    那幾個受盡苦難的人們,在經歷了磨難的前半生、看似希望但實則絕望的後半生、或遺憾或滿足或憎恨或無悔的結局之後,終於得以長眠於這片土地之下。

    他們生前在這如銅爐般灼熱的世道中輾轉沉浮,死後長眠於這小小的墳,這世道本就是如此,大部分人來到世間,是為了受苦,如今他們終於解脫。

    但還有人沒有解脫……亦或者,獲得了新生吧。

    孔仲吾跪坐在這六座墳塋之前,他自作主張將單四嫂和閏土葬在了一起,然後是謝阿貴,祥林嫂,九斤老太,華小栓,以及阿長,他努力將所有人的屍首全都斂了起來,總要讓這群昔日的伙伴,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

    身後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孔仲吾神色不變,平靜道:“稍待片刻,還有一點紙錢沒有燒完。”

    “沒關係。”孫朗站在原地,他望著漫天飛揚的紙灰,還有灑滿各處的紙錢,微微一哂,“地府的通貨膨脹肯定很厲害。”

    孔仲吾雖然不知道通貨膨脹是什麼意思,但也能聽出孫朗的言下之意,他微微一笑:“聊表寸心,稍作慰藉,其實地府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

    他將一沓沓紙錢扔進飛揚的火堆裡,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龐:“我之前一直在奇怪,那些達官顯貴,地主惡霸,生前剝削民眾,作惡多端,但大多都能壽終正寢,活得比所有勤勞質樸的普通人都好,如果說地府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這些生前不修善果卻得享名利的惡人在壽終正寢之後得到所謂的懲罰……那這個虛無的地府除了安慰善良懦弱而可欺的小民之外,到底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說到這裡,他搖頭一笑:“但我卻依然希望它有……希望有死後的世界,希望閏土和祥林嫂這樣的可憐人,能夠投一個好胎,來生成就一段好姻緣,希望謝阿貴、九斤老太和華小栓他們,來生能夠好好的……”

    “謝阿貴啊……”孫朗已經從鐵頭老猿那裡聽說了謝阿貴的所作所為和結局,搖了搖頭,“這個人啊,很機靈,很懂事,但該勇敢的時候不勇敢,不該殺伐果決的時候偏偏殺伐果決,這毛病啊,下次投胎,一定要改改。”

    孔仲吾望著謝阿貴的墳,淡淡一笑:“錯的不是他,是這個世界將他逼成了這樣,我倒是希望,在他投胎之後的世界能夠更好一點,不至於讓這樣的謝阿貴再度出現……”

    孫朗淡淡道:“他可是最後捅了你們一刀,差點害死你們,你不恨他?”

    “以前或許會恨,現在不會了。”孔仲吾笑了笑,他放下最後一沓紙錢,拿起了酒瓶,晶瑩的酒液傾瀉而下,融入大地,“那天晚上,我為了一個孩子,回頭沖向了必死無疑之地……我本可以避開,而事實證明,確實如此。趙女俠來得很及時,您也將這件事情漂漂亮亮地解決了,似乎我就算不管那個孩子,只顧亡命奔逃,最後也一樣能得救……”

    他目光迷茫,似乎回憶起那幾乎令他的人生翻天覆地的一夜:“可那時候我沒有走,我還是像個傻瓜一樣,像以前我的一樣,衝了回去,因為那孩子叫了我一聲大俠……那時候,想要活下來,明智的選擇無疑是拋下這個難逃一死的孩子,但那時的我卻發現,這樣的代價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那晚上,八苦之求不得已經死了,孔仲吾重獲新生,我曾經求不得的東西,在那晚之後,就漸漸地填滿我心靈的空缺,我曾經以為,所謂的俠義與正義只不過是凡人自欺欺人的謊言,我曾經以為,有了力量就能擁有一切,但我錯了……”

    他按住了自己的心臟,微笑道:“但醒來的不算晚,此時此刻,我心中所剩下的,只有憐憫與喜悅,憐憫行善而不得善終的人,憐憫行惡而不知悔改的人,憐憫強者,憐憫弱者,憐憫我曾經憎恨的人,憐憫我曾經喜愛的人,我喜悅於這個世界,它是如此醜陋,現實、冰冷而殘酷,但卻有著足以令人振奮的美好事物,有著希望……”

    “而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我終於發現,我少年時期所追逐的俠義與正義,並非是弱者自欺的謊言,而是根植於每個人心中,存在於這世間,它曾經虛幻而渺茫,但如今對我而言,卻是如此得真實……”

    孫朗若有所思,笑道:“你運氣倒也不錯。”

    孔仲吾望著眼前的六座墳塋,露出了溫和的笑意:“是啊,確實不錯。”

    遊俠蹲在地上,隨手拿起了三顆石頭,然後往地上放了一顆,另外兩顆握在了掌中。

    孔仲吾依然背對著他,看不到孫朗的動作。

    手中的石頭,一顆被夾在兩指之間,孫朗若無其事地問道:“那魯淑仁呢?恨她嗎?”

    孔仲吾一邊收拾擺放著地上的祭品,隨口問道:“您指的是哪一位魯淑仁?”

    “現在的這個。”孫朗擺弄著手中的石頭,沉吟道,“當年魯家,活潑天真的大小姐由於命運的捉弄以及封建家長制的弊端,陰差​​陽錯之間,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天性被扼殺,命運被家長隨意擺弄,她懷念無憂無慮的過去,討厭越來越無法呼吸的現在,所以在無助與茫然之間,特殊的靈魂發生了再構成與分裂,一個足夠堅強、並能夠回應父母期待的新的魯淑仁出現了。”

    “這個新的人格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替代品與避風港。一開始魯大小姐還能控制這一切,只讓另一個人格在需要時出現,但隨著她年齡的增長,需要裡人格出場的時機越來越多,而天真無邪、宛如孩童的魯大小姐,每次想出來玩一下,總會招致各種各樣的數落和刁難……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出來了吧。 ”

    “但不想出來,和沒法出來,卻是兩碼事,某一天她突然驚恐地發現,另一個人格已經變得無比堅韌和強大,以至於她幾乎沒辦法控制,更要命的是,裡人格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來歷與另一個人格的存在……所以,表人格變成了囚徒,十幾年的時間,看著這個佔據著自己身體的贗品取代了她的人生,做出了成就,享受著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而她卻毫無辦法……”

    話已經不需要繼續說下去了,孔仲吾聽完,長嘆了一聲:“所以,原來的魯大小姐因為十幾年的囚徒生涯,硬生生地變成了這樣,甚至暗中謀劃了如此的陰謀啊… …真是造化弄人,現在看來,如今的魯淑仁,也是一位受害者。她原本不知道此事的真相,等一切大白的時候,她卻要直接面對足以顛覆她過往一切的悲傷與劫難……”

    孫朗淡淡道:“如何?”

    孔仲吾輕聲道:“多謝您替我解惑,如此,我的一個心結已經解開了。此事與如今的魯小姐無關,我們所受的苦難,也不應該由她來背負——就算這麼說,以那位姑娘的性子,也不會就此釋懷吧。不過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她又有您這樣的益友在身邊照料,總有一天會徹底放下這夢魘般的過去,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

    孫朗瞇起了眼睛,盯著孔仲吾的背影,良久,將手中的一顆石頭放下。

    然後握住了最後一顆石頭。

    他淡然道:“那麼,另一個魯淑仁呢?你還會心懷恨意嗎?”

    “怨恨是無法輕易消亡的,但正如在下所言,如今我的心中,憐憫大於怨恨。我憐憫她的遭遇與痛苦,既然她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當然,我沒有資格代替其他受她所累、被她傷害的人寬恕她,但就我而言,我已經原諒她了。”

    孫朗平靜道:“如果她還沒死,依然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於世呢?”

    “那我希望她從此能夠洗心革面,好好的,做一個好人,我說過,我已經不恨她了。”孔仲吾的語氣雖然輕,但卻很堅定,“當然,如果她依然不知悔改,繼續傷害他人,那我自然會出手,阻止她,懲罰她……”

    “呵……真的不恨了嗎?”

    石頭被握緊,堅硬的棱角被強勁的握力擠碎,發出了輕輕的響聲。

    孫朗的語氣很緩和,很平靜,他說道:“不恨了嗎?她授予你們武功,卻不懷好意,看起來似乎是給予你們希望,換來你們的忠誠和投效,卻在暗地裡謀劃著泯滅你們靈魂、給予你們絕望的陰謀,你們一定曾經以為,命運得到了改變,自以為能夠挽回一切,不再讓悲傷重演,她卻躲在暗地裡,看著愚蠢的你們,奪走你們的一切,看著你們絕望地哭泣……”

    他低低道:“你也感受過了吧,虛假的希望的盡頭,是深不可見的絕望,那命運被擺弄、信任被欺騙、靈魂被傷害,一切的一切都是騙局,你也恐懼過吧,你也害怕過吧,你也絕望過吧……這樣的滋味,你應該也明白吧……你現在,不恨了?”

    孔仲吾驚異地直了直身子,他想要回頭,但自己的內心卻警告他,最好不要這麼做,於是他依然保持著背對著孫朗的姿態。

    他的腦海之中,本能般地開始思索,到底何種回答最為合適,孫朗到底希望聽到哪種答案,這是他之前常做的事情,喜歡揣測,喜歡考量,但如今,他突然想起來,那個在月色下義無反顧回頭沖向絕境的自己。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眼中已經是純粹的坦然,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不恨了。”

    “我現在還活在這個世上,我的武功依然保留著,我有了希望,有了信念,我重新開始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這一切,都是因為在幾年之前,有一個人問我,想不想要力量,想不想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那時我渾渾噩噩,落魄潦倒,被所有人嘲笑,幾乎就要蹉跎此生。”

    “雖然我因此經歷了無數的苦難,生死一線,擔驚受怕,但現在,我還是要說,當初選擇接受這惡魔般的饋贈,是我這輩子做的為數不多的正確選擇……”他笑了起來,“而給予我這一切的魯大小姐,命運也如此可憐痛苦的魯大小姐,我怎麼恨得起來呢?”

    唯一的一顆石頭被孫朗捏在了指尖,他的聲音毫無波動,其中蘊含著的冷冽,幾乎能讓一切凍結,他一字字地說道:“那麼,如果你是個平凡而幸福的小人物,有值得珍惜的家人,有值得期待的未來,如果有一天,一個人突然把你帶走,強行給你灌了一身功力,逼迫你去行俠仗義,讓你去殺一個個所謂的大惡人,哪怕這些人跟你毫不相關,也永遠不可能對你做什麼,你無法反抗,只能在不斷地殺戮中安慰自己,說成為一個大俠也不錯,就這樣功成名就、被人敬仰也無妨……而突然有一天,他們覺得你不受控制,想要把你除掉,用了卑鄙無恥的手段,擊碎你所有的幻想與希望……”

    他一字一頓道:“那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孔大俠,在這種情況下,你會不會放下仇恨?”

    孔仲吾沉默著,似乎在消化這個問題,片刻之後,他低聲嘆道:“無論有什麼理由,都不足以成為傷害無辜者的理由,即使他們的目的有多麼神聖而崇高,被他們傷害到的無辜者,永遠都持有復仇的權利……”

    孫朗神色平靜,看不出悲喜。

    孔仲吾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當然,還有寬恕的權利——就像是我,我想到了我所受到的苦難,想到了我的同伴們所遭遇的所有痛苦與絕望,我的心靈會自然而然生出了不甘與怨懟,但我卻會想到,那個被我救下的孩子,想到了農夫最後的勇敢,想到了過去勇敢又愚蠢的我……我想,這個世界,總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足以令仇恨不再濃烈吧……”

    “淨說些沒用的屁話。”

    孫朗將最後的一顆石頭扔到了一邊,站起身來:“好了,此間事了,你有什麼打算?”

    孔仲吾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我已經不能留在這個鎮子上了……少年時曾有縱馬江湖、行俠仗義的夢,但力量不足,連魯鎮的不平事都管不了。如今好歹有了一身武功,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孫朗點了點頭:“也好,省得魯阿姨回家上墳看到你,好不尷尬,你很懂事喲,走,去鎮上喝點小酒權當踐行,我請客。”

    “……”孔仲吾還沒適應孫朗的說話方式,不過還是收拾好了東西,跟上了他的腳步,“應該是我請才對,孔某能逃得一命,也全靠您出手相助,多謝您了。”

    “不用謝我,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孫朗隨口道,“這不,我以己度人,覺得你肯定恨極了魯阿姨,多半要圖謀報復,將來惹出事端,所以本著斬草除根一了百了的原則,找上門來,問你一問,只要你說了半句謊話,一石子就爆了你的頭——你瞧,我這麼凶厲霸道,怎麼會是個好東西?”

    “……其實您不用特別說出來的,我現在還流著冷汗呢。”

    魯鎮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檯,櫃裡面預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會花四文錢,買一碗酒,靠櫃檯外站著,熱熱的喝了休息。

    魯鎮剛剛出了大事,短衣幫們也沒心情喝酒,此時生意慘淡,掌櫃一臉凶相地倚在櫃檯前,百無聊賴地算著賬。

    突然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掌櫃的忙抬起頭,臉色剎那間變得煞白:“孔……”

    “別慌,別慌,孔二爺已經洗心革面,不會動不動殺你全家了。”孫朗從孔仲吾背後閃出,在桌子上排了九文大錢,“現錢,就要好,孔二爺要做正義的伙伴去了,這碗酒權當給他壯行了。”

    夕陽下,映在咸亨酒店前的石子路上,拖拽著兩人長長的影子,掌櫃抬眼望著眼前的二人,孔仲吾站在陽光之下,另一人隱藏在陰影之中,剎那間他生出了一種錯覺……兩人像是在同一條道路上的兩個方向,背對而行,走著相似卻不同的道路。

    他呆呆地應了一聲,然後麻利地舀上了兩碗酒,還有一碟滿滿的茴香豆。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做得非常熟練,這次他竟然沒有往酒裡摻水。

    另一個年輕人還在大大咧咧地問道:“對了,孔老二是不是欠了你家十九個錢,我一併還了?”

    孔仲吾露出了溫和的笑,夕陽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聲音很低,卻平靜、坦蕩而充滿了尊嚴。

    他是笑著說的。

    “不要取笑。”

    (人生八苦之卷,完。)

PS:趁今天休假先更到這,之後不定期更  可以的話一天一更  
     如果可以就來點評分吧 讓我知道不是自己在這貼給自己看的@@ 謝謝
本帖最後由 sea6076 於 2018-6-6 18:29 編輯

sea6076 發表於 2018-6-9 12:38
第三百二十七章 風暴將至

    計都妖劍之變已經過去了三日,魯鎮的蓋子終於捂不住了。

    事情先是被錢杭府知道了,隨後直接捅到了隋州城中,驚動了隋州刺史與隋州將軍,進而一路報上了朝廷,如今天元戰爭已經結束,國家與民休息,太平盛世,人命自然關天,在這小小的村鎮中竟然有至少數十人橫死,簡直是驚動地方的大案,而且此事之中疑雲重重,詭異之極,粗略一查,竟然與天元武勳甚至皇家貴冑都扯上了關係。

    當消息傳入帝都的那一刻,廟堂之上的各方勢力齊齊行動起來,一時之間,不知有多少快馬出京,秘密前往這平平無奇的隋州海邊小鎮,這平靜的江左水鄉,很快湧入了大量外鄉人,秘密地打探關於這裡發生的一切。

    本來以這些特工的職業素養和技能水平,在魯鎮這個小破地方找到一些線索,原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各方的精英進入魯鎮之後,很快就發現,自己遇到了職業生涯中最大也是最他媽奇葩的挑戰。

    首先,魯鎮裡裡外外所有人都跟犯了魔怔似的,對那幾天發生的事情迷迷糊糊,講不清楚,說不出來。

    其次,傳言說被滅門的未莊鄉紳趙老四以及本地財主何春來,其滿門良賤的屍體全都不翼而飛,家裡也被放了一把熊熊大火,所有的線索全都變成了白地,問住在周圍的鎮民是誰幹的,對方迷迷瞪瞪想了半天,說是一群猴子幹的。

    ——猴你媽個大西瓜。

    然後,魯鎮第二個顯而易見的大新聞是本地豪族魯家的百草園被夷作平地,密探們心裡都有數,這魯家或者說魯家的天元名醫魯淑仁是本案的關鍵人物之一,不少特工都身負秘密尋找或者殺死她的任務,而她那已經灰飛煙滅的家園,顯然遺留重要的線索。

    什麼?百草園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沒關係,夷為平地,說明這是在掩蓋證據,你動作越大,清理得越徹底,暴露出來的新線索就會越多,能得到的情報也就越多,人啊,終究是要在世上留下痕蹟的,只要你存在過,就會留下存在的線索。

    特工們是這麼想的,而且信心滿滿,覺得這把穩了。

    然而他們踏入百草園廢墟的一剎那,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很他媽離譜。

    屎。

    裡面充滿了屎,四處都是,塗的潑的,非常均勻,像是有組織有紀律的集體作業,很顯然是他媽的故意為之,百草園的廢墟已經變成了無比可怕的鬼域,所有的一切都被此世之惡所吞噬,令所有神智正常的生靈不禁​​望而卻步。

    什麼?尋找線索?他媽的,你去找啊,你倒是進去找啊?

    帝國各部門與民間的精英007們感覺胸悶氣短,一口老血憋在心中,無論如何都噴不出來,很顯然,他們的對手是如此狡猾、無恥而且不講究,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法子掩蓋了證據……最關鍵的是,真他娘的好用啊!

    怒不可遏的帝國特工們轉移目標,準備對這發糞塗牆的王八蛋下手,但問了問周圍的npc後,依然得出了一個讓他們心情複雜的答案——是一群猴子幹的。

    ——猴你爹個大冬瓜啊!

    ——他媽的,你們的意思是,一群猴子,懂得放火毀屍滅跡,而且他媽的洗劫了魯鎮與下面十里八鄉的所有糞坑和茅廁,然後將收集到的屎一股腦全都傾進百草園,讓帝國最精銳的諜報人員們統統鎩羽而歸?

    對於這些特工人員而言,行動失敗可以接受,但輸得這麼操蛋,實在讓他們心情複雜,任務遲遲沒有進展,上面催逼得很急,沒奈何,只好一邊做鏟屎官,一邊瞎他媽編,將亂七八糟的情報連蒙帶猜,捏著鼻子送了上去。

    此時的朝堂,氣氛非常微妙,政治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東西,因為大多數的決定和行為是由屁股決定而不是腦袋決定。

    說這朝堂上的某一支黑惡勢力,對魯鎮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因為就是這支勢力與婊人格搭上的線,並且有著長期的骯髒的朋友交易,但既然出了這種大新聞,他們肯定是要暗中甩鍋,表面上要裝成沒事的人。

    而另一支骯髒的黑暗勢力,則將這一支黑惡勢力視為絕不妥協的生死大敵,政治鬥爭的要點是,如果一件破事不會成為刺向自己的匕首,那一定要想辦法讓它成為刺向政敵的尖刀,事實無關緊要,重點是想辦法幹他娘的一炮。

    所以這支骯髒的黑暗勢力,立刻從中嗅出了出手的良機,最精彩的是,他們根據特工們送上來的不怎麼靠譜的證據,竟然硬生生地腦補出了一個好像很合理的解釋——魯鎮的人們記憶錯亂缺失,肯定有妖怪作祟,你們主子當年一力調停與妖族的戰爭,跟他們走得很近,這跟你們脫不了關係,而且你們主子跟魯淑仁的關係也挺好,肯定是你們聯合魯淑仁在密謀搞一個有關妖怪的大新聞。

    被突然捅了一刀的黑惡勢力猝不及防,差點被嚇尿——臥槽,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但這個鍋一扣,天元武勳們便不樂意了。

    此時天元一系雖然沒有了名義上的統帥,分成了幾個山頭,平時少不了內鬥和攻訐,但這群兵痞子當年在某個人的影響下,已經形成了“老子內鬥內行外鬥其實更他媽內行”的光榮傳統——所以說,你他媽竟然敢欺負魯阿姨?

    這群兵痞子立刻開始大吵大鬧,說魯淑仁身為天元英雄,理應光耀門楣,澤被家族,美名傳揚,但戰爭結束不到兩年,她那百年家族居然灰飛煙滅,連家園居所都被夷為平地,寂滅無聲,連帶著她本人都下落不明,堂堂天元勳貴,居然落得這種下場——治下出了這種大案,居然不思火速破案,安撫天元老卒之心,反而往死無對證的受害者身上扣屎盆子,我日你隋州刺史的血媽。

    輩分憑空矮了一截的隋州刺史屬於文官一系,與天元武勳們是天然的政敵,他又是黑暗勢力的鐵桿親信,此事也少不了他在背後運作——畢竟他治下確實出了這種大案,不趕緊甩鍋的話,丟官吃掛落的就是他自己了……反正他是文官一係出身,不必考慮會不會得罪天元武勳的問題,又是堂堂一州封疆大吏,怕你個卵子。

    ……但一夜之間在朝堂上多了十數名位高權重的野爹,還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啊。

    可偏偏這事著實難辦,最重要的就是線索與證人太少,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影響了魯鎮的每一個人,讓他們對於魯家與百草園的記憶越發模糊,任由密探們百般詢問都沒有結果,到了後來,這些鎮上的居民,居然連魯家為何敗落都說不清楚了——他們隱隱約約記得,是一個男人讓魯家漸漸變得衰敗,奪取了魯家的產業,蠶食著魯家的根基,但是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這個人的名字。

    密探們苦思良久,只能將這一切又算在了那個塗屎的賤人身上,但大家發瘋般地尋找,也無法追查到這個人的身份。

    也有特工猜想,施術者會不會是魯淑仁,但這樣的猜想立刻被否決,所有人都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家道就此中落,毀家之恨,刻骨銘心,不共戴天,她一定恨不得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怎麼會讓人們忘記這件事情?

    這也成為了證明魯淑仁清白的一個有力的證據,成為朝堂上爭吵的有力論據。

    魯鎮事變涉及到天元武勳,還隱隱約約跟某位皇儲扯上了關係,這件說大也不大的事情在恰當的時間被捅到了帝都,恰到好處地破壞了廟堂上的某種微妙的平衡。

    戰爭結束,天魔滅亡,最大的外部矛盾已經消失,那麼研究決定誰來做下一任的總書記,就成為了現今朝廷的主要矛盾,這下可好了,群魔亂舞,朝堂炸成一鍋粥,甩鍋的忙著甩鍋,借題發揮的忙著借題發揮,護犢子的忙著護犢​​子,又吵成了一片。

    矛盾漸漸浮出水面,而陰謀依然隱藏在黑暗之中,陰影之下,新的謀劃與決斷正在不斷展開,這個古老的國度在經歷了光榮的勝利之後,將面對新的內憂外患,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這一切的一切,新的危機與舊的隱患,所有的矛盾,其實都源於他們八年之前為了延續國祚而做出的一件事情……有因果,就會有報應和償還。

    而此時,被各部門情報精銳們念念不忘的某個賤人,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後,微笑著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依然是乘坐著那艘塗紅了船首的香港記者號,在大運河上風馳電掣,獨身一人,歸心似箭,遠在明州,那裡已經有了他所掛念的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魯鎮發生的事情成為了矛盾激發的導火索,消耗了某個人最後的耐心,促使她做出決斷,一場風暴正在慢慢匯聚,很快很快,它將席捲這個國家,令天下震動,而第一站,就是他所在的明州。
sea6076 發表於 2018-6-9 12:42
第三百二十八章 舌尖上的銀落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灑到明州城,這座雄踞帝國北疆的巨城,宛如沉睡的巨獸一般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四門大開,迎接出入,挑夫走卒,往來商販,熙熙攘攘,皆為生活,新的一天開始了。

    孫朗仰首挺胸,混在一群進城的老鄉中,精神飽滿地出發。

    此行有著緊要而特殊的目的,為此,他連夜從隋州返回明州,為此,他忍了三天沒擼,這是一種古老的習俗,是單身狗在這冰冷而充滿套路的殘酷世界中獲得慰藉與溫暖的自我保護的方式。

    今天,孫朗的目的與平時稍有不同,他要去捕捉一種特殊的妹子——野生張銀落。

    相較於其他妖豔的賤貨,張銀落更像是大自然神秘而又寶貴的饋贈,這是一張耐久度與水元素抗點到爆滿的ssr,經過十幾年持之以恆的牛奶與木瓜以及其他營養素餵養才得以長成,非常珍稀。

    至今為止,整個神州,具有相似屬性與能力的卡片不超過三張,按照胸圍而論,更是絕無僅有。

    據孫朗研究發現,野生張銀落營養豐富,尤其富含大量奶元素,能為他這樣的純潔美少年的身心健康發育提供必須的營養與精神食糧,尤其是那一對披著人皮的奶子,不僅是舉世難尋的寶物,更是一種延續了千年、跨越了世界的信仰。

    來往人群,熙熙攘攘,孫朗並沒有直奔野生張銀落的老巢,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對銀落專用奶子捕獲者,他熟知張銀落的生活習性,此時此刻,習慣早起的她一定早就叫醒了東方馨和朱嬴,然後上街採買早點與午飯晚飯的食材,所以,他決定前往市集等待。

    很快,在嘈雜的市集,孫朗鎖定了他的目標,作為武藝高強的戰士,前帝國軍人,他以他的感知屬性和戰鬥直覺為傲。只見孫朗掏出了身上的小鏡子,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後將自己的髮型整理了一番,然後開始向目標前無聲息地前進。

    行動隱秘,彷彿一滴水融入大海,這是一種紳士的本能,也是作為奶子星人的正常反應,作為一名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他必須為了追求美好的事物學會各種各樣的技能,這項跟踪追涉技能,起初便來自於一款以跟踪女主角然後進入兩種不同的愛情路線為題材的言情戰鬥遊戲,作為一個好學的年輕人,當年他玩的好極了。

    一位背影美好、線條優美的少女映入他的眼簾,孫朗露出微笑,這意味著一場驚心動魄的重逢即將拉開帷幕,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張銀落欣喜的淚水與溫暖柔軟的擁抱,而接下來孫朗要做的,就是……

    活動身體,調整狀態,蹲地,預備,起跑,餓虎撲食!

    這一系列動作,足以看出孫朗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紳士,最其中最狡猾的,莫過於他起跑之際,大喊了一聲——

    “銀落!”

    熟悉的聲音令少女嬌軀一震,摀住了嘴巴,女孩兒身體微微顫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猶豫著,踟躕著,不敢回頭看,因為她害怕這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幻聽,因為她害怕,孫朗其實還是沒有回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個如此惡劣無聊的混蛋,只是跑出去了幾天,自己心中就有了淡淡的想念……

    最後,她還是慢慢地積蓄起了勇氣,緩緩地回頭,然後,淚眼朦朧之間,她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帶著色狼般笑容的可惡的臉,騰空而起,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咕嘿嘿嘿嘿嘿嘿我回來了!”

    緊接著,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了,混雜著可怕的淫笑與慌張的尖叫,孫朗以迅雷不及會員加速下片之勢將張銀落死死抱住,然後就是變態般可怕的笑聲:“來來來讓我看看大了小了胖了瘦了,誒喲喲,好像又大了,我真是有福氣,乾脆將來有了孩子就讓他們喝牛奶吧,嘿嘿嘿嘿嘿這熟悉的感覺,吼吼吼吼我可愛的銀落……”

    片刻之後,張銀落的咆哮聲震天而起:“你這個王八蛋給我差不多一點!”

    然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張大小姐不知道從哪邊的肉攤搶來一把切肉刀,滿臉通紅,提著裙子追砍孫朗,其勢宛如猛虎下山,刀風霍霍,一邊砍一邊罵:“王八蛋!無恥色狼!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面!”

    孫朗一邊躲一邊叫道:“這時間也不長吧!滿打滿算也就七八天吧!”

    張銀落一邊揮刀一邊怒道:“胡說!我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兩個月了!”

    她剛剛說出口,就驚覺失言,這不,孫朗一臉色瞇瞇地拋了個媚眼:“討厭,這麼想人家啊……”

    圍觀的人群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和懵逼,很快就回過味來,這好像是一對小夫妻在光天化日之下虐狗,這時候民風淳樸,世道沒有敗壞,人心也沒有這麼變態,自然是沒有什麼火刑的風俗,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看著戲,突然發現那小娘子蹦出來這句,不由哄然大笑起來,就開始起哄,有好事的突然在人群里大聲鼓譟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自古以來,湊熱鬧是人們的本能,尤其是這種情況下的從眾效應,很快,零星的呼喊就變成了山呼海嘯的響應,市集上的男女老少都在湊趣大喊,聽得孫朗連連點頭——作為一個出色的紳士,花錢找幾個托兒是應有的禮儀和素養。

    於是他帶著一臉笑容,張開雙臂,向著張銀落走去。

    女孩兒臉色已經羞得通紅,拿刀都拿不穩,看著孫朗毫不設防地坦然走來,怎麼辦?總不能一刀劈上去吧。她望著孫朗越走越近,心中混亂之際,有喜悅,也有羞惱,更多的則是薄怒——這死人,回來就不能好好地回來嗎?怎麼總是搞這一套!

    她心亂如麻,見孫朗慢慢接近,心中混亂之極,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他他他他過來了怎麼辦?他武功這麼高,砍他肯定沒用,但不砍的話,難道乖乖讓他親嗎?不讓親的話,他會不會覺得沒有面子?會不會用強?而且周圍人這麼多……咦?

    周圍……

    人……

    這麼多……

    張銀落驀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她像是石化了一般,脖子一格格地轉向了一邊,集市這邊擠滿了人,大家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就差在臉上寫著“我想看戲”。

    其中不乏每天集市上擺攤的大媽們,一個個都用著莫名溫柔而讓人驚悚的眼神望著她,眼裡全都是唏噓和感動,一副“想當年老娘這一身美肉,便是如此白白便宜了我家那糙漢子”的追憶感。

    咦……咦?

    這裡……居然有人?

    到了現在,張銀落才從重逢孫朗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終於反應過來,此時還在大庭廣眾的注視之下,砰的一聲,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紅了,隱隱約約都出現了水汽,驀然,她發出了一聲氣吞河山的尖叫:“親……親你個大頭鬼啊!”

    然後就以狂暴至極的氣勢,左手一柄明晃晃的切肉刀,右手提起丟在地上的菜籃子,以萬夫莫敵的氣勢扭頭便跑,圍觀群眾還想攔上一攔,見那小娘子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子還有她那魔怔一般的表情,全都嚇得一哄而散——開玩笑,只是看個熱鬧而已,犯不著把自己搭上去啊。

    於是,場面一度尷尬,大家望著絕塵而去的張銀落,又看了看懵在原地的孫朗。

    孫朗摸了摸頭,一副“臥槽發生了什麼”的無辜模樣。

    片刻之後,張銀落突然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手中還拿著刀,跑到孫朗身邊,氣哼哼地反握切肉刀,用刀背在孫朗的背後用力打了兩下,嫌不解恨,又踹了一腳,然後怒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回家吃早飯!”

    然後就又提著切肉刀和菜籃子風風火火地跑了,全程眼光專注,直視前方,視兩側圍觀群眾如無物。

    場面又尷尬了些許,然后孫朗拱手一圈,正色道:“老鄉們受驚了,我家婆娘啊,哪裡都好,就是不太坦率。”

    大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老司機般的笑容,然後哄堂大笑起來,市集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然後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孫朗來到同樣一臉懵逼的肉攤前,摸出了一小錠銀子,遞了過去:“師傅,你的刀錢,不好意思,她啊,太年輕……”

    這位無辜的賣肉師傅先是一喜,高興地接過了這銀子,將被空手奪白刃的事情拋到了腦後,他誠懇地看著孫朗:“兄弟,小心點,你家娘子,火氣有點大,以後如果有個爭吵不和的時候,千萬千萬,別讓她手頭能抓到東西……”

    “我懂,我懂。”孫朗豎起了大拇指,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大丈夫,萌大奶。”

    屠夫先是一愣,然後同樣露出了色瞇瞇的笑容,他絕對是想歪了,神秘兮兮道:“小兄弟,你眼光不錯,你這媳婦啊,真是……天賦異禀,天賦異禀啊!”

    好你個王八蛋,居然敢偷窺我媳婦……

    孫朗面色不變,溫和笑道:“好說,好說,今天驚擾了師傅,真是不好意思,這樣,小弟這邊,有一點薄禮,明州身處北疆,河鮮雖有,海鮮卻無,小弟不才,曾經走南闖北,交遊廣闊,最近剛從萬里之遙的化外蠻夷之地,得到了一點當地特色的海產,這洋人儲存食物的技術啊,真有一套,這個,叫做鯡魚罐頭,來來來,您收好,回去嚐嚐……”
sea6076 發表於 2018-6-9 12:48
第三百二十九章 這小娘皮居然會調戲我了!

    孫朗回到釣仙樓時,張銀落正哼著小曲收拾碗筷擺放早飯。

    轉頭看到孫朗,她先是臉上一喜,然後板起了臉,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旁。

    遊俠走進大堂,先是深深吸了口氣,整個人就感到放鬆了,他看向張銀落,正色道:“銀落啊……”

    “啊,怎麼了?”張銀落聽他說得鄭重,倒是三分好奇,七分戒備,生怕這貨又一本正經幹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孫朗望著少女,一臉嚴肅道:“以後不要到那個集市上買東西了,識得唔識得?”

    “……用你說!”張銀落聞言,臉上一紅,狠狠白了孫朗一眼,怒道,“你這死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幹這麼無恥的事情,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這樣好了,街坊鄰居都看到了,我以後哪裡有臉再去那裡買菜?羞也羞死了!”

    “善哉,善哉。”孫朗點了點頭,“還有,銀落你誤會我了,聽說最近明州城治安很不好,你要是被痴漢盯上,那還了得。我剛剛是在向你演示一下痴漢的可怕之處,演練一番,讓你心裡有數……所以,記住了啊,如果在路上碰到了盯著你不放不懷好意的人,無論是五大三粗的屠夫還是三大五粗的屠夫,只要他敢過來,你只管動手就打……”

    “我信你才怪……等等?”張銀落突然發現了盲點,表情變得狐疑,“你有這麼好心?我被街坊鄰居取笑和戲謔,不是你這廝喜聞樂見的事情嗎?你為什麼會特意告訴我,不要再去那個集市了?”

    她睥睨孫朗,臉上懷疑之色漸濃:“……你是不是幹了什麼不該干的事情?”

    孫朗勃然道:“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都是街坊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欺負他們幹什麼?”

    張銀落看了一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悻悻然哼了一聲,繼續拾掇碗碟,孫朗腆著臉湊上來幫忙,張銀落不耐煩地將他推開:“死開死開,還沒跟你算賬呢……當時腦袋裡一團漿糊,稀里糊塗就把李屠戶的切肉刀拿走了,吃飯完還得給人送回去……”

    孫朗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不動聲色地拍了拍胸膛:“我來,我來,銀落你面皮嫩,去了肯定很害羞,我臉皮厚,不怕這個,來來來,刀呢刀呢,我這就給你送回去!”

    “先吃了早飯吧……”張銀落拿著湯勺,開始盛小米粥,她圍著圍裙,素手調羹,神色平靜而柔和,比起捕快時期的英氣勃勃,別有一番風情,“你吃完飯呢,然後就去還了刀,然後出門走動一番,拜訪一下你的那些朋友吧,大家都記掛著呢。”

    她低頭做事,一縷秀髮垂下,被她隨手攏到耳後,女孩兒絮絮叨叨道:“你離開的這幾天呢,胡會首和他家娘子偶爾會上門來坐坐,張建元大香頭也隔三差五送些禮盒過來……唉,都是些臭豆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絕,不過朱嬴倒是非常喜歡吃。這畢竟是一份心意,他們也記掛著你,你回來之後,上門去看看他們……”

    “白雪道長到了大覺寺,七天寫了三封信,信裡聲淚俱下,盼你早日回來,解救他脫離苦海,還有那個女人……”

    她翻了個白眼:“整天上門來噁心我,說一些,說一些……”

    女孩兒說到這裡,臉上突然紅了紅,哼了一聲,就這麼哼哼過去了。

    孫朗聽出了朋友交易的味道,眼神一亮:“說了什麼?說了什麼?”

    張銀落臉色通紅,怒道:“什麼都沒有!”

    內堂處突然響起了一聲怪笑:“飛凰姐姐啊……孫朗我跟你說,飛凰姐姐這些天經常會過來玩,她啊,每次都在張大奶牛洗衣服或者看書或者發呆的時候突然出現,大叫一聲'孫郎不要你啦!”或者'我和孫郎已經訂親啦! ’之類的話,總是嚇得她差點跳起來,然後就順勢大吵乃至互毆一頓,基本上都成為每天都要發生的事情了……”

    孫朗聽得眼中精光大盛,心中將趙飛凰和東方馨都誇了一番,然後徑直問道:“銀落跟她吵什麼了?”

    “張大奶牛啊……”東方馨從內堂閃出來,笑吟吟道,“她說……”

    嗖的一聲,一柄造型古樸、血紋遍布的切肉刀,帶著幾絲豬肋巴條的清香,破空飛射,釘在了東方馨身旁的門柱上。

    張銀落慢條斯理地轉過頭,笑吟吟道:“我說什麼了?”

    “什……什麼都沒說……”東方馨吞了口唾沫,立刻做低眉順眼的小媳婦狀,小心翼翼道,“嘿嘿,嘿嘿嘿……”

    張銀落滿意地一笑,然後轉過頭,看向孫朗,笑容越發迷人美麗,柔聲道:“你想知道我說了什麼,可以直接問我啊,為什麼要去問東方馨呢?她有可能會聽錯啊,你說對不對?”

    孫朗正色說道:“有理,有理,張銀落同志,我犯了形式主義的八卦錯誤,在此檢討一下自己。”

    張銀落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好了,坐下準備吃飯吧。”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優雅入座,目不斜視,只有在目光交彙的剎那,孫朗和東方馨才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鄙夷。

    ——你這慫逼。

    ——看什麼看,你也是慫逼。

    東方馨急於擺脫這種尷尬的氣氛,她環顧了一圈,發現那個歹毒可惡的男人婆並不在,挑了挑眉毛:“那老女人呢?”

    “你姐啊。”孫朗將筷子分了一下,“她有點事,得先回去一趟。”

    東方馨狗眼大亮,拍案而起,又驚又喜道:“這是懷上了,要回去養胎?哦操,他娘的趙家有後了!老娘自由了!”

    孫朗白了她一眼:“養你個大頭鬼啊,她只是去做個護送任務而已。”

    東方馨撇了撇嘴:“切切切,枉我費盡心思,給她創造機會,這個嫁不出去的男人婆卻一點都不知道珍惜,真是……喂喂喂!孫朗!在這種時候你就要拿出身為男人的氣魄和擔當啊!她是女人,害羞,不好意思,你主動一點啊!上她啊!讓她懷孕啊!”

    眼見這小姑娘說的越來越離譜,張銀落將東西擺好,隨手一個爆栗:“好了,別胡說八道了,吃飯吃飯。”

    從這個話題開始到現在,張銀落都是神色不變,雲淡風輕,即使提到了“養胎”、“上她”與“懷孕”這種事情,她都面不改色,一點都沒往心裡去,孫朗一直在關注著她的表情,就有點不樂意了:“……那什麼,你怎麼這麼淡定啊。”

    張銀落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有什麼表示嗎?”

    ……日,這小娘皮,竟然調戲起我來了?

    孫朗登時覺得夫綱不振,於是虎軀一震,輕咳了一聲,故作淡然道:“我這次在魯鎮啊,碰到了不少漂亮的大姐姐……”

    張銀落拿了根油條,咬了一口:“哦,可惜再漂亮,你也碰不到吧。”

    “……”

    你這小娘皮知不知道,你在奶子界的壟斷地位即將一去不復返了!你如果知道魯阿姨的事情,還能這麼淡定嗎!你以為僅憑著那一對犯規的胸部你就能占到上風了嗎!你別以為你已經贏了啊!

    不過魯大師那事,真是複雜得緊,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而且……如果讓銀落知道,這世上又出現一個能抵擋我大保健之力的女人,她會怎麼想?嗯,這事還要從長計議,不要現在就說出來,更何況她估計也不會相信……

    孫朗思忖了片刻,決定先不說,但看到張銀落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就有些不爽,他想了想,突然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望著東方馨:“這次去魯鎮,我遇到了很多好玩的事情,你想不想聽一下啊?”

    東方馨被孫朗熏陶了一段日子,看他那賤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於是女孩兒立刻眨了眨眼睛,以天真無邪的聲音回應道:“嗯,孫朗哥哥,人家很想聽聽呢!”

    張銀落還不知道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即將展開,她喝著米粥,看了一眼面帶笑容的孫朗和東方馨,男人笑容溫和,女孩兒天真活潑,真像是一對父女啊,而自己,當然就是……咦咦咦……我在想什麼啊我!

    她輕輕地晃了晃腦袋,敲了敲額頭,將這個羞恥的念頭趕了出去,就聽到孫朗說:“這百草園啊,已經變成了陰森鬼域,各種妖怪奇形怪狀,恐怖駭異,而最可怕的,莫過於某種叫做飛蜈蚣的妖物,這種妖物,體型龐大,腹足極多……”

    在孫朗詳細而逼真的描述下,這種怪物的形象和特徵慢慢成型,躲藏在草叢中的可怕獵手,有著強大的爆發力與彈跳力,經常如同閃電般竄起,死死扣在獵物的背上,然後咬破對方的脊背,血肉飛濺著鑽進去,一截截吞吃骨髓,取代脊柱,直到吞噬腦部,佔據大腦,腹足勾住神經線,將死去的獵物變成活著的傀儡,如此可怕的寄生獸……

    孫朗講得惟妙惟肖,而且眼神動不動就往張銀落身上瞟,張銀落本來就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妖異志怪的話題,聽得渾身發毛,感覺背後一陣陣寒意襲來,不一會兒,她就強作鎮定,站起身來:“我……我吃飽了……還有幾件衣服沒洗……”

    望著張銀落倉皇逃竄的背影,孫朗和東方馨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悶笑起來。

    笑著笑著,東方馨就嘆了口氣:“這奶牛精,確實還是有點可愛的……不過孫朗啊,你到底是喜歡她這個人多一點,還是喜歡她的體質多一點?”

    孫朗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一時之間還真有些說不出來,但他馬上回過神來,翻了個白眼:“小屁孩,別管大人的事情。”

    “切……”東方馨豎中指。

    “不過你這麼一說,我險些忘記了。”孫朗突然想起了一事,神色慢慢變得鄭重起來,“也許我應該著手調查一番了……”

    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張銀落為何能夠抵抗他的大保健之力,想了很長時間,只能歸結於特殊體質問題,但這次魯鎮之行,魯阿姨一開始無法抵抗,但後來卻能與他隨意碰觸,這種蛻變的關鍵,就是她身負計都妖力。計都妖劍,足以與七曜聖劍並駕齊驅,所以它的力量出現在了一個凡人的身上,就足以對抗大保健之力嗎?

    但如果這種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銀落你身上,是不是也懷有什麼秘密……

    也許,是應該著手調查一下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6-9 12:53
第三百三十章 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後院,井邊,張銀落正坐在小凳子上,搓洗著衣物。

    不過她此時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勁,總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不一會兒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井裡,發現並沒有什麼白衣黑髮小姐姐往外爬,這才鬆口氣,但是過一會兒,她就警惕地往後方的花壇草叢裡看幾眼,沒有發現形狀猙獰的飛蜈蚣,這才安下心來。

    孫朗看得好笑之餘,又覺得這傢伙有點可愛,覺得這傢伙有點可愛,就聯想到了可以利用她這個弱點來做一些微妙的事情,進而就覺得,解鎖了H模式之後,可以在床上給她講這些妖怪故事,然後就……咕嘿嘿嘿嘿嘿嘿……

    孫朗的想像力,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張銀落聽到響動,如同受驚的小動物一般猛然回頭,看到是孫朗之後才鬆了口氣,然後臉上一紅,怒道:“你來幹什麼!”

    孫朗看她這般,眼神一亮,上前幾步,又驚又喜道:“你在洗內衣嗎?”

    “……”

    這賤人!

    不過孫朗的到來,顯然緩解了張銀落心中的恐懼與無助,膽氣大大增加,也就不去計較孫朗的胡說八道了,她嘆了口氣:“吃飽飯了?你是要先洗個澡呢,還是……”

    孫朗啪的一聲,立正,敬禮,大聲道:“報告首長,我想先吃你!”

    張銀落連翻他白眼的慾望都沒有了,嘆了口氣:“你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把衣服換下來,然後去給李屠戶還刀,然後去拜訪一下胡會首與張大香頭,順便……順便……”

    她哼了一聲:“去看看那女人吧,這些天總是往這裡跑,煩死了。”

    孫朗聞言,虎軀狂震:“夫人竟如此深明大義,為夫慚愧啊!”

    “……”張銀落無力地擺了擺手,“死開,死開啦,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慢來,慢來。”孫朗一路小跑過去,坐在井邊,先看了幾眼,可惜銀落因為胸部過大,所以穿衣服非常保守,領子高高的,別說是溝了,脖子也只能看到一小截,他可惜地嘆了口氣,然後正色道,“我是想問銀落你幾個問題的,很正經的那種。”

    張銀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會問正事?”

    “……偶爾還是會問一點的。”孫朗思忖了一下,試探地問道,“那個,你是不是你爹親生的?”

    張銀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拿起了手邊的擣衣棍,勃然道:“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可怕的身份或者了不得的血統……看來沒有,看來沒有。”

    孫朗雙手亂擺,以示投降,然後又小聲問道:“那什麼,你小時候有沒有從祖傳的地窖裡翻到玉佩啊扳指啊魔法少女變身棒啊之類奇怪的東西,或者說,從小到大,你家族的人有沒有用什麼複雜的眼神看著你?”

    張銀落莫名奇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孫朗還不死心,繼續追問道:“你在靈鷲宮武校念的書對吧,是怎麼考進去的啊?校長特招?你們家送了禮?錢權交易?你師父是怎麼看中你的?她是不是教給過你一些從來不教給其他弟子的東西?或者很偏心,總是向著你?”

    “你在說什麼啊!”張銀落大聲道,“本姑娘當然是靠著自己的本事完成了山門考驗,堂堂正正拜進山門的!而且我師父才沒有你說得這麼不堪呢!她老人家對我們一視同仁,從來都沒有偏心任何一個人,甚至還,甚至還……”

    她說著說著,嘴巴一撇,委屈道:“偏心我?她有好幾次明明心情很好,一看到我,就念叨了幾聲'這孽障竟然在為師眼皮子底下越長越大,實在是目無尊長'之類的話,然後就給我增加課業……”

    孫朗神色微妙地瞥了張銀落的胸部一眼——善哉,令師巫仙子,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他問了幾個問題,覺得差不多了,嘆了口氣:“好了,就這樣吧。”

    張銀落依然一頭霧水:“喂,你問這些問題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有什麼發現嗎?”

    孫朗正色道:“發現啊……確實有一個關於你的發現。”

    “什麼?”

    遊俠傲然道:“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去死吧!”張銀落怒道,“趕緊換衣服出門!”

    孫朗被攆著回了房,換了一套乾淨衣服,然後拍了拍屁股,大搖大擺地出門,期間還跟朱嬴打了聲招呼,小花妖最近也活潑了不少,全靠東方馨的影響吧……

    順手拔下了插在門柱上的切肉飛刀,他來到大街上,雙手搓了幾下,將手中的切肉刀捏成了一團鐵球,就像搓麵團般揉著,一邊揉,一邊望著遊俠公會的方向走,銀落這傻妞,確實對力量一無所知,這種大大咧咧的傻姑娘,估計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呢……不過這世界上,有什麼秘密,是注定無法隱瞞的,只要有心去尋找,就不會沒有發現。

    不管怎麼說,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銀落身上隱藏著能與七曜並駕齊驅的力量?這怎麼可能?

    很快來到了遊俠公會附近,孫朗看了一眼臨街的會首書房,瞇眼確認了一下,然後掂了掂手中的鐵球,將並不存在的小紅帽向後一轉,然後用力地將手中的鐵球扔了出來:“神奇寶貝胡大棒子,我入手了!”

    這玩意兒在空中劃過一道驚豔的弧線,破開書房的窗戶,砰的一聲砸了進去,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沉悶的痛嚎聲響了起來,孫朗神色不變,打算在這裡等上一會兒再進去,突然,窗戶被人猛然推開,胡守信捂著腦袋,對著孫朗的方向齜牙咧嘴道:“孫朗!你他娘的搞什麼鬼?”

    孫朗驚喜地看著故友:“咦!老胡,好巧啊!”

    “巧你媽!”胡守信大罵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除了你,誰家他媽的能用切肉刀捏一個鐵球來扔我?”

    孫朗嘆了口氣:“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老胡,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間的頂尖高手,不止有我一個,說不定還是別人幹的呢,你總不能因為一個鐵球,就證明我做了這事吧。”

    胡守信劈手將手中的球扔了過來:“除了你,誰他媽會在鐵球上留一個一點鳥用都沒有的按鈕?”

    ……哦操,這個還真沒法說道。

    片刻之後,書房之內,兩人分賓主坐定,孫朗把玩著手中的鐵球,念念有詞道:“咦,怎麼收服失敗了?”

    他望著胡守信,一本正經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當神奇寶貝訓練師的時候,收服神奇寶貝,甭管是什麼裂空座還是阿爾宙斯,只要被我碰到了,一精靈球扔過去,就能把它砸成殘血,然後直接收服,連打架都不用……”

    胡守信直翻白眼:“少他媽廢話,正準備找你呢,朝堂鬧得很厲害,我這幾天收了好幾封加急,魯鎮到底是怎麼了?”

    這事也沒什麼需要隱瞞老胡的地方,孫朗之前已經想過了,老趙一向獨來獨往,當年又跟自己關係過於密切,所以在天元一系的地位雖然崇高,但人緣卻不算太好,這幾年也超然於天元武勳之外,沒有刻意經營朝野勢力,有些事情,不適合她去做。

    反倒是老胡,當年就以勇猛無畏與豪爽大度著稱,很多將軍都受過他的恩惠,他是職業的軍人,在朝中威望也不小,雖然已經卸甲歸田,但依然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孫朗此時並不願意現身,所以與天元一系的交流與借力,還是要以老胡為仲介。

    所以,他稍微講了一下,胡守信震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什麼?他們在鑄造能抗衡七曜的妖兵?”
sea6076 發表於 2018-6-13 16:01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拜見岳父大人

    胡守信震驚道:“什麼?他們在鑄造能抗衡七曜的妖兵?”

    相較於老胡的震驚,孫朗則是淡定許多,遊俠摳著自己的手指甲,懶洋洋道:“是啊,七曜廢了一半,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去,換做是我,也要再找幾個能打的壯壯膽,多正常。”

    老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可不是陛下的旨意,而是某位皇家成員的私人行動啊。”

    孫朗攤了攤手:“老王八蛋和小王八蛋,那都是王八蛋,誰背鍋有什麼區別嗎?”

    胡守信面色一沉:“孫朗,你說話注意點。”

    遊俠哈哈一笑:“你胡守信身受皇恩,精忠報國,國家封賞不缺,讓你一路做了領軍大將,就算你退了伍,也沒有收回雷弓霹靂弦,一點也沒虧待你,你身為朝廷鷹犬,替你主子叫喚兩聲,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他的笑容漸漸轉冷:“但那跟老子有什麼關係?你做你的忠臣孝子,我罵我的狗逼皇帝,你覺得不爽,儘管來捉拿我啊?”

    胡守信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孫朗,遊俠也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

    片刻之後,老胡長嘆一聲,眉宇之間纏著一絲憂色:“你剛回來,又要與我吵架嗎?孫朗,我本來以為,能夠再次見到你是天大的喜事,但為什麼最近我覺得,我們之間陌生了很多,生分了很多……”

    孫朗淡淡一笑:“我說過,當時把我留下,並不是什麼好事,你偏偏不信,怎麼樣,後悔了吧?”

    胡守信卻執拗地搖了搖頭:“不後悔,你是我兄弟,我怎麼會放任你孤零零地在這個世上飄蕩?”

    孫朗垂下了眼簾,望著地面,平靜道:“我卻後悔了,你還像從前一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總是天真而愚蠢,將世事想得太簡單,老胡,人是會變的,有時會變好,有時會變壞,你沒有變,但我卻變了。”

    胡守信依然在搖頭:“你就算變了,那也是我胡守信的兄弟。”

    遊俠露出了譏嘲的笑容:“那又怎麼樣?老胡,忠義是不能兩全的,我就算現在殺向京城砍死皇帝一家,老趙也會二話不說跟著我一起上,我只問一下,當你的好兄弟叛逆天下的時候,你會站在哪一邊?”

    胡守信深吸了一口氣,怒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從來都不肯跟我說,大荒山一戰發生了什麼,你從來不肯跟我說,你為什麼對朝廷懷有這麼深的恨意,你不跟我說這些,我怎麼會知道……”

    他話還沒說完,孫朗就輕聲道:“老趙從來都不會問這些的……這就是我不肯告訴你的原因。老趙從來不問什麼原因,所以就算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跟她並肩,你凡事都要問個究竟,想要分個是非對錯,但這世上的有些事情,只有立場,沒有對錯,你跟我站不到一處,就算能分出對錯,也只不過是折磨自己。”

    老胡怔了一下。

    “可惜,事實難料,我本來想在這里安靜地住上一段日子,但先有趙小姐的魔器之事,又有妖族角虎橫空而出,然後就是平一刀被追殺……那六年的夢魘,至今陰魂不散,讓我不由自主地捲向漩渦,這也許就是宿命。”孫朗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眼中已經寒冷如霜,“如今你也捲進來了,但不管發生什麼,記得作壁上觀,你如果敢管我的閒事,那我就廢了你的武功,然後打斷你的腿!”

    不知過了多久,胡守信回過神來之後,孫朗已經悄然離開,他望著孫朗坐過的椅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他低低地嘆息著,本來是兄弟一般的情誼,天元戰場上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過命交情,怎麼到了現在,竟然變成了這種尷尬的樣子?忠義不能兩全……忠義不能兩全……

    他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已經是鋼鐵般的堅定:“我不管她趙雲龍是什麼樣子,胡守信就是胡守信,你說忠義不能兩全,我偏要兩全給你看!”

    他思忖道:“孫朗對帝國成見已深,一心要看朝廷的笑話,所以那位皇女籠絡勢力,私下鑄造妖劍計都,他也樂見其成,巴不得廟堂儲君之爭越打越激烈,死的人越多他就越高興……但我不行!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就不能事不關己……”

    他抽出了一張信紙,鋪在案子上,磨墨,提筆:“魯淑仁現在的位置很尷尬,不能提及,如今要她死的人不少,不能坑害了她。如今重要的事情不是計都與魯鎮之事如何了結,而是皇室成員結黨營私,秘密謀劃,威脅到了帝國江山穩固,我已經退出軍中,辭官還家,沒有資格參政議政,但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好友知己,不乏精忠報國之人,我得找個人商量一下……”

    “但情報來源無法提及,孫朗不想暴露身份,那我也不能亂說……只好假託我的名義了。”胡守信打定了主意,提筆落墨,“此事極密,不能走漏風聲,只能先與他探討一下了……”

    不說那邊胡守信正在寫信,孫朗離開忠義樓,回頭看了一眼,也輕聲嘆息。

    他媽的,現在跟老胡基本上都話不投機了,我這個小暴脾氣啊,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遊俠邁開步子,一邊走,一邊嘆息,這短短的一個月,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他那沉寂兩年之久的心靈也慢慢變得躁動,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像是一顆顆火星,不斷撩撥著熄滅兩年的怒焰。

    計都妖劍的內情和緣由,天下之大,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但他對此只是付以冷笑,當初如果不是為了救魯阿姨,他甚至想直接將計都扔到大街上,把這事鬧得風起雲湧,越大越好……

    帝都皇儲之爭,好嘛,皇室一家王八蛋之間骨肉相殘,機關算盡,他隱藏其中,煽風點火,將事情搞得越來越大,讓一群人搶得頭破血流,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最後的勝利者在月黑風高之夜贏得孫朗的親手處決大獎,如此的神展開,豈不美哉?

    想得很美,但是……

    “操。”孫朗摸了摸腦袋,又回頭看看,悻悻然道,“裝逼裝得太爽,只能撒腿就跑,倒忘了這一趟的真正目的。本來想讓老胡幫忙調查一下有關銀落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來,如今要是灰溜溜回去,好沒面子……”

    他想了想,自己之前霸氣側漏,殺氣凜然,裝了一波大的,讓老胡別管自己的閒事,然後就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臉若無其事地回去拜託老胡查一查自己女朋友的事情……

    雖說老胡如果嘲笑我的話,我可以揍他一頓,但是……還是好不爽啊!

    孫朗糾結了一陣子,然後搖了搖頭:“操,沒有你胡屠戶,老子就吃帶毛豬啊?我就不信了……”

    他考慮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恍然的笑容,孫朗從懷中拿出了小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型,爽朗一笑,點了點頭:“嗯,嗯,嗯……我想,是時候拜訪一下未來的岳父大人了……”

    還有什麼情報,能比銀落的親生父親提供的更加詳細準確呢?

    “第一次見岳父啊,要不要帶一點土產之類的禮物啊……”

    明州張府。

    府第綿延,百年大族,當地豪門,只缺一點契機,就能升為世家,告慰祖宗先人。這樣的重任,壓在了張家每一個族人的肩上,這是他們共同的責任——但無疑,作為家族的掌舵者和領頭人,張家家主,才是責任最重大的一個。

    此時,這位張大先生正在花園中漫步,一時之間,幾乎就要仰天長嘆。

    世事……難料啊。

    我這女兒,容姿出眾,天賦極佳,先是被靈鷲宮巫仙子看中,收入門牆,得授其名震神州、睥睨天下的神功,又在諸多俊傑之中脫穎而出,遊歷烈焰之國,觀摩烈焰神權國那冠絕宇內的火器之道,可謂是中西兼修,眼界之寬闊,前途之廣大,放眼天下,也是萬中無一,又獲得了帝兵驚鴻劍的認可,堪稱一時巾幗,天下無雙。

    我上下打點,安排妥貼,讓她回明州出任六扇門捕頭之職,只需要磨礪三年,體會那為人處世之道,待到三年之後,武功大成,懂了人情世故,又有一份好看的資歷,就挾此之勢,一鼓作氣參加武舉,就可魚躍龍門,登堂入室,到時有家族盟友發力照顧,又有靈鷲宮一脈的看覷,就算進入朝堂,也能順風順水,平步青雲,說不定我張家二十年之後,甚至可以讓她出任家主,頂門立戶,亦不為過,我有女如此,這輩子也不枉了,本來安排如此妥當,誰知道,誰知道……

    養了這麼大的女兒,居然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兔崽子給生生地搶走了!

    一想起這事來,張大先生的火氣就蹭蹭往上冒。

    自古以來,一些吃不著天鵝肉的癩蛤蟆白日做夢,編出了什麼窮小子跟大小姐的狗屁故事,聊以自慰,千百年傳唱下來,居然有些大小姐他媽的也信了,張大先生作為張家家主,北地豪門之一,圈裡類似的屁事聽了很多,從小到大,都百般防備,畢竟自家女兒自家知,完全是個死心眼,如果被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小王八蛋給騙了,那豈不是大大的糟糕?

    所以,他內外兼修,一邊關注著寶貝女兒的人際關係,萬般盯梢,一邊殷殷教誨張銀落,將她培養成一個正直的好孩子,喚醒她的責任感與對家族的歸屬感,甚至捏著鼻子任由靈鷲宮和外國那群老娘們對女兒進行洗腦,讓她產生了“女子當自強”和“巾幗不讓鬚眉”之類的爭強好勝的脾氣,為的就是讓她養成傲氣,漠視兒女私情,視天下男子如無物,一心要做一番大事業——

    可惜,日防夜防,天天盯梢,終究是也讓老子撞到了這破事啊!

    一想到這茬,他就感到怒火升騰,手腳顫抖……之前這十幾年間,他每次想到這種事情,都會心中冷笑,然後發下大宏願,如果自家的寶貝女兒被哪來的王八蛋給糾纏上了,那他二話不說,直接一拳打爆那野小子的狗頭!

    可如今,可如今……

    那個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混小子怎麼這麼能打啊!

    孫朗。

    一個遊俠,一個天天上躥下跳,不務正業,吊兒郎當,憊懶隨性的遊俠。

    家世不詳,出身不詳,什麼情報都沒有,什麼信息都查不到,唯一能查到的,就是最致命的一點……

    這廝,能一拳打爆老夫的腦袋……

    “唉,岳父大人,有什麼煩心的事情,說出來,小婿幫你分憂啊?”

    張大先生正陷入了無可奈何的悲傷之中,聞言擺了擺手:“沒你的事情,一邊去……咦?”

    他像是觸了電一般,身軀一抖,睜大了眼睛轉頭一看,發現一個可恨可憎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手中還提著一個破爛的籃子,笑得非常欠扁,讓人很想一拳揍上去。

    張大先生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著眼前的野小子,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翻牆進來的啊。”對方的語氣是如此得理所當然,彷彿在講他今天吃了什麼。

    岳父大人感覺自己的血壓正在飆升:“你……你來幹什麼?”

    孫朗羞澀一笑,將手中的破籃子遞向了泰山:“下聘。”

    “……”張大先生感覺自己渾身的內力都在咆哮,都在瘋狂地叫囂著要打死眼前這混賬,他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你……”

    還沒說完,孫朗就笑了笑:“開玩笑的……”

    張大先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到對方說:“開什麼玩笑,我憑本事娶你女兒,為什麼要給你送東西?”

    “……老夫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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