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腦補帝秦惠!
“這簡直……太神奇了!”
萬元忠將最後一份整理好的口供送到了秦惠的案前,驚嘆道:“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
欽差大人捏了捏眉心,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經歷了一晚輾轉反側的無眠,強打精神的秦惠與同樣沒睡好的胡守信推門而出,假惺惺地相互見禮,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吃完早飯之後,就帶著欽差衛隊一起出發,再次來到了靖安侯府。
趙小姐昨天推說,調查工作今天就會有個結果,所以中紀委的巡視組領導是來驗收的。
而令人震驚的是,竟然真有了一個結果,擺在秦大人面前的是一摞摞記錄在冊的口供,今天欽差衛隊花費了半天的功夫在靖安侯府中再次調查取證,很顯然,這次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得到了侯府群眾的大力支持與配合。
他隨便翻看著一冊冊口供,一個屌的飛起的故事宛如一幅畫卷一般,徐徐在他面前展開。
這一桌子的證詞,涵蓋了侯府的內府管家、外府管事、護院老軍、趕車馬夫、僕役家丁、丫鬟媽子各個階層,結構嚴謹,用詞考究,從每一個人的視角出發,還原出了當時驚心動魄的場景,他們的說辭互相呼應,天衣無縫,仔細推演,毫無破綻,共同交織出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那就是當日侯府被持械奸人闖入,全賴大家眾志成城,擊退賊人,至於魔器云云,完全無稽之談!
——放你娘的狗屁啦!
如果不是萬元忠在這裡,秦大人簡直想要將眼前的案台直接掀翻——這個娘們竟然真的編出了這麼個無懈可擊的故事?
不,不對……
秦惠想起了一件事情,面色變得嚴肅起來:“元忠兄,我囑咐你的事情,你通知到位了麼?”
萬元忠點頭道:“自然,大人交代下來的事情,下官怎麼會應付了事?”
欽差大人望著眼前的書案,緩緩道:“那這些證詞,全都屬實嗎?”
萬元忠拍著胸膛道:“兄弟們早就窩著一肚子火,加上大人您的指令,怎麼會掉以輕心?欽差衛隊的成員雖然不是刑獄出身,但最基本的訊問之術,還是了解一些的,對付靖安侯府那群粗俗下人,完全是手到擒來,不會出任何問題!”
秦惠聽到這話,本能地抖了一下,然後語氣複雜道:“元、元忠兄,你還是直接說結果吧……”
萬元忠有些莫名,但還是回答道:“衛隊的弟兄們對詢問的對象進行了反复的驗證和問詢,包括將問題反過來問一遍,從中間抽出幾個問題問一下,或者是詢問某個小細節,對方都表現得很正常,我們基本認為,他們沒有說謊,所言都是事實。”
秦惠的臉上露出了複雜詭異的神色,他擺了擺手,緩緩道:“我知道了……元忠兄,請你先出去,我想獨自待一會兒……”
等到萬元忠關上門之後,秦惠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幾步,望著那一書桌的口供問卷,表情變得陰沉之極。
疑點重重啊……
魔器之事本來就是真的,所謂持械歹徒衝擊侯府,完全就是憑空捏造、無中生有,但這一切如果都是謊言的話,為什麼那些侯府的僕役下人能將這事說得栩栩如生,以至於對答如流,連訊問之術都發現不了絲毫破綻?
要知道那些基本的訊問之術雖然簡單,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足夠用了,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人士才能在這些測謊技巧下保持冷靜……那些只不過是侯府的普通僕役,怎麼會有那種本領,怎麼會經受過那種訓練?
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不到一天的功夫,一個天衣無縫、涉及百十號人的彌天大謊就被編造了出來,環環相扣,栩栩如生,尋不出絲毫錯處和破綻,彷彿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一樣……這簡直違背常理,趙小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也許不是趙小姐做的。
秦惠的腦海中驟然閃現出昨天上午的情形——當時他佔據優勢,步步緊逼,想要把持主動權,當時趙小姐已經有妥協退讓之意,但是一個丫鬟送來了一張紙條,就讓趙飛凰立刻改變了主意,說這事已經有眉目了,一天就能見分曉。
結果,今天就有了這一場完美的分曉……
當時他斷定,趙飛凰背後定有高人指點,如今看來,事情沒有他想像得這麼簡單。
“一夜之間,讓連字都不認識的粗鄙之人變成飽經訓練的諜報之士,就連內衛的那幾個怪物都做不到,畢竟每一個人的天資禀賦與意志強度有高有低,況且還是這麼多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秦惠在原地又踱了幾步,喃喃自語道:“我記得那個人曾經對我說過,某件可疑的事情,排除出所有不切實際的可能,剩下的那個就算再離譜,也一定是真相……那麼,派出不切實際的可能性之後,剩下的就是……”
他望著案牘,眼神變得深邃起來:“既然外部的訓練和干涉不可能做到這一點,那隻剩下……針對三魂七魄的直接影響了。”
“洗腦術,移魂法,巫蠱,奪魄,精神干涉,催眠……”帝國流傳的秘法,民間暗傳的偏門,乃至於西夷的傳說,各種能夠控制人類思想的法子在他腦中閃過,但這些術法都有限制與極限,幾乎都不適合如今的情況,因為受影響的範圍之大,人數之多,已經超出了任何一個人類的能力極限——換句話說,有本領將侯府的人們全都暗示洗腦,那為什麼不直接控制欽差衛隊?
突然,電光火石間,一道光芒閃過他的腦海。
秦惠猛然抬起頭來,心中巨震——魔器!
他快步走到案桌前,將這些卷宗一掃而落,抽出一張白紙,甩開大筆,揮毫而落。
——是的,如果是魔器的話,就能夠解釋通了,畢竟魔器蘊含著奇異而強大的力量,只要有了適合的使用者,就能以很小的代價釋放出強大的威力,所以朝廷才會以最嚴厲的態度管控魔器……
——所以這次陛下與諸公派遣欽差前來,第一是為了調查魔器之事,二來就是,如果魔器之事為真,那一定要追查這魔器的下落,因為這種強大的力量,絕對不能讓它在民間隨意流傳……
秦惠一時之間,面沉如水,腦袋無比空靈,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所有的疑點與問題,似乎被一根線不斷地串起,就像是一張破碎的拼圖,不斷地被他重新拼接,回歸本來的面貌……是的,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那麼所有的疑點都清楚了!
他皺起了眉頭,在紙上寫上了一個個名字,胡守信,趙飛凰,靖安侯府……一條條線在這些名字上連接,代表著一個個疑點和一道道聯繫,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條條線索,試圖從中梳理出一個可怕的真相。
靖安侯府的下人僕役們,一夜之間被洗了腦,擁有了一段無比真實的經歷,並且信以為真。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魔器。
靖安侯府也私藏過魔器,因為某種意外而事發,釀成了較大的風波。
風波被迅速地鎮壓和平息,具體過程不詳,遊俠公會與明州官場平息了此事,其中,本來與此事全無關係的胡守信,居然是最活躍的那個人,他肯定與此事有著我所不知道的聯繫。
原本跟遊俠公會毫無關係的靖安侯府,在此事之後,與遊俠們的關係變得無比親密,一位侯府管事親口所說,胡守信是靖安侯府的上賓,這是我所親耳聽到的,不會有錯。
趙小姐在一次交談中偶然透露出了,她有了心上人,而且是胡守信做的媒。
靖安侯府背後有高人指點,甚至那個神秘人的意見,對趙飛凰的決策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胡守信認識這個靖安侯府的神秘人,而且顯然不想多提,甚至對他多有忌憚。
昨天遇到的瘋癲道士,言談中透露出了靖安侯府與孫大俠有關,而且他事後去忠義樓送了一封信。
胡守信對這個“孫大俠”有著很劇烈的反應。
所以,很大的把握,那個趙飛凰的心上人,那個侯府背後出謀劃策的神秘人,那個胡守信認識的孫大俠,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是他遞了一張紙條給趙飛凰,就讓趙小姐信心滿滿地許下了一日之約,一天之後,侯府全府上下,全都有了虛假的記憶。
這如果是他的手筆,那就說明……他手中執掌著可以控制人心的魔器!
甚至,他也許還控制了趙小姐,間接地掌控了整個侯府,這可怕的力量,讓胡守信無比忌憚。
但遊俠公會還是在一段時間之前的侯府之變中,負責給靖安侯府掩飾和洗地,也就是說,兩人之間熟識,至少不是完全的敵人,有利益相關,卻彼此制衡,所以胡守信的態度曖昧……
六扇門的公文中提到,這事全靠一名遊俠和一名六扇門捕頭查出端倪……
但胡守信並不想讓我見到這個遊俠,而且言語之中,很不自然……
秦惠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發現一個天大的陰謀在自己的眼前緩緩展開。
他低吟道:“那麼……讓我們來總結一下吧。”
抬起毛筆,飽蘸的墨汁在潔白的宣紙上留下了濃烈的痕跡。
胡守信的名字,被畫上一個大大的圓圈。
“本官雖然是欽差,但暗中卻背負著更加神聖的使命……所以,事實無關緊要,只要能得到我們所要的結果,就夠了。”
“你是最大的目標,所以罪魁禍首,一定是你,不管事實是不是這樣,只要證據做足,那就夠了。”秦惠無聲地說道,“以這個結果反向推論你的動機,那麼,想要收集魔器的人是你胡守信,靖安侯府,不過是你的棋子……”
下一個圈,圈中了“孫大俠”。
“這個姓孫的,是個遊俠,無疑是你胡守信的爪牙,他是做什麼的?嗯,一定是你用來與趙飛凰接頭的暗子,這一次,魔器發生異變,事情鬧得很大,陰差陽錯之間,那魔器竟然挑選了主人,也就是這位孫大俠,然後,一個平平無奇的遊俠有了控制人心的力量,他甚至控制了趙飛凰,將她變成了自己的禁臠,整個靖安侯府,也被他納入掌握之中……”
“你胡守信想要毀滅證據,但木已成舟,對方已經成了氣候,又趁勢提出了合作,你一定有把柄捏在對方手中,所以不得不妥協,於是運用自己的人脈和力量,為靖安侯府洗地和掩蓋,但這事你蓋不住,陛下英明,天日昭昭,派本官來查你的罪案……”
“你卻以為本官會跟你一樣同流合污,想要拉本官入活,本官一邊與你們虛與委蛇,一邊忍辱負重,查清真相,再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之後,終於洞悉了你們的所有陰謀,將你們的罪狀呈於光天化日之下!”
他握緊了筆桿,目露殺機,死死地盯著胡守信的名字,搖頭道:“不妥,不妥,你胡大將軍功勳卓著,朝野上下,故人無數,就算犯下如此大罪,也會有人去保,一定要將罪名定死,讓那些丘八也無話可說……嗯,有了……”
秦惠的眼中閃過冷然的光芒,嘴唇顫動,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你胡將軍收集魔器是為了什麼呢?當然是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個本朝最大的禁忌,為了陛下和帝姬的那塊逆鱗……如此喪心病狂,你怎能不死?”
筆走龍蛇,胡守信的名字被劃上了大大的叉。
“還有你……”目光轉向了“孫大俠”,秦惠冷笑,“魔器何等強大,控制人心的力量又是何等誘人,不過本官這次,就是衝著魔器來的,陛下聖明燭照,賜予了我對抗魔器的利器,本官,就怕你不來呢!”
那“孫大俠”的字樣上,也被劃了大大的叉。
最後,趙飛凰與靖安侯府,一道橫線宛如刀鋒一般,橫掠而過,秦惠擲筆,灑然一哂:“小卒子,身不由己,陪葬吧。”
他望著這張滿是塗鴉的紙,彷彿這是閻王的催命符,一筆而決生死,這就是他所追求的權勢與力量。
早晚有一天,我要達到這樣的境地……
秦惠閉上了眼睛,慢慢地將這張紙細細扯碎。
既然已經訂好了罪名,就應該去羅織罪證了……
首先,我要多了解一下這個所謂的孫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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