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我的大寶劍 作者:學霸殿下(連載中)

 
freeagleking 2016-7-22 02:34:5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65 2920876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5 00:23
第三百八十二章 真巧啊真巧啊

    “所以說,秦惠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翻盤呢?”

    孫朗苦思冥想,還是不得頭緒,這邊白雪道長剛剛逆襲完畢,將張建元撂倒之後,剛好聽到孫朗的話,這位道士想起之前的仇恨,哼哼冷笑兩聲:“翻盤?別做夢了!我們的優勢這麼……”

    他話音未落,孫朗閃電般地出手,從碟子裡抓起一塊馬蹄糕揚手一擲,正中道長嘴中,不僅將這個傢伙的狼子野心打落肚中,還將對方揍翻在地,完美地規避了一件破事的發生。

    張建元剛剛稍不留神,被白雪道長找到機會掀翻,此時掙扎起來,剛想報一箭之仇,就看到孫大俠出手相助,他望著倒在地上的白雪道長,興奮地虎吼了一聲,來了一個泰山壓頂,將這個牛鼻子壓在地上,拔拳就打。

    “好險。”

    孫朗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決定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在白雪道長這種人身邊討論計劃,簡直,太他媽刺激了。

    他招了招手,與徐管家來到偏僻的角落,對著她說道:“來,我們繼續分析一下,秦油條到底會怎麼翻盤……今天我追踪秦油條的時候,看到幾個遊俠公會的人在周圍亂轉,除此之外,忠義樓外面也有不少人在盯哨,老胡應該已經起了疑心。胡大棒子粗中有細,既然決定提防,肯定不會只做做樣子,所以秦惠打算從帝都搬救兵,基本上是沒戲的……”

    趙飛凰發現孫朗已經轉移了注意力,自然不會跟張銀落繼續吵,她笑嘻嘻地湊了上來,凝神聽了幾句,也舉手道:“秦油條說,寫好的奏章要給我和胡大棒子看,到時候我也會好好檢查的!”

    孫朗笑了笑,表示嘉許,於是趙小姐就嘿嘿笑了起來,跟出了總司似的。

    然後他豎起了一根手指:“明州已經是一處鐵桶,有關此事,秦惠已經找不到一絲絲證據,因為所有重要的環節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他又無法從帝都那邊取得增援,老胡在死死地盯著他,就算他想動用欽差權限,恐怕也是很難。”

    徐青鸞疑惑道:“動用欽差權限?他要幹什麼?”

    “誰他媽知道。”孫朗故作深沉道,“當年杭州聖杯戰爭中,趙構連續消耗了十二道令咒才讓岳飛自殺,飛哥的對魔力之屌簡直突破天際,胡大棒子雖然沒有這麼厲害,但好歹是個archer,所以秦惠不管想幹什麼,都沒有什麼卵用吧。”

    徐青鸞翻了個白眼,與趙飛凰面面相覷,孫朗又在說誰也聽不懂的話了……

    而孫朗說到這裡,突然悚然一驚,一拍大腿:“自殺……喂,秦惠不會自殺吧!”

    幾位少女同時一愣。

    “你看你看……”孫朗一本正經道,“在這種局面下,欽差大人突然死在明州,傳到朝廷,那不是操了嗎?不管怎麼說,堂堂欽差死在明州,這怎麼看都是在扇傻逼皇帝的臉,換做我,我也忍不得。別說朝野會震動,中央會嚴查,就算此時此刻穩坐釣魚台的明州諸衙門,也得火燒屁股般上躥下跳,然後離靖安侯府要多遠有多遠……”

    他攤手道:“想想看,那種情形,是不是很糟糕?”

    徐青鸞一愣,然後臉色微變,似乎真是在一本正經地考慮這種事情的後果,她越想越慌,然後本能地抬頭去看大小姐,想從趙飛凰那裡獲得心理上的慰藉,然而她只看到大小姐露出了一臉無奈的笑容。

    徐管家其實不笨,很快就反應過來,怒氣沖沖道:“說正事呢!您胡說些什麼!秦大人好好的,怎麼會自殺呢?”

    趙飛凰也笑吟吟道:“孫郎,不要太欺負徐姐姐哦。”

    孫朗攤手道:“這哪裡是胡說?我只是在說明一種情況,一種秦惠依然可以呼叫外援的思路……”

    可惜徐青鸞翻了個白眼,顯然是不信,趙飛凰也只是笑,看起來也是不信。

    孫朗聳了聳肩,於是也閉上了嘴巴,反正他也從來沒有指望過靖安侯府能夠幫上什麼忙,不聽就不說了。

    而徐青鸞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孫先生……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只要你不說媽賣批,什麼都能講。”

    “……”徐青鸞照例無視了這胡說八道,她斟酌著字句,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覺得,您似乎有些……主次顛倒。我認為,靖安侯府最大的敵人,不是欽差秦惠,而是那位……天策帝姬。秦大人經過您的數次打擊和完美的謀劃,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力,但就算秦大人屈服,呈上了對靖安侯府絕對有利的奏章,平息了朝野的輿論,但這並不意味著此事就此了結……”

    她輕聲道:“因為我們的背叛,依然是橫在那位大人心中的一根刺,我們掌握的秘密,足以令她一直銘記,想要除我們而後快,這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這才是我們應該準備和謀劃的事情吧……”

    徐管家這樣說著,然後望了一眼趙飛凰:“大小姐深深地愛著您,願意無條件地相信您,但我卻不能一頭霧水地亦步亦趨,我必須對事情有一個總體的把握和了解,因為……世​​事莫測,變化無常,我不知道您與大小姐將來有個怎麼樣的結局,但是……”

    她望著孫朗,平靜道:“我會永遠都守在大小姐身邊,不離不棄,所以我要知道您的計劃,了解您的目的,這是我的使命和任務,如果有什麼冒犯,請您諒解。。”

    她的話語平靜卻蘊含著無可動搖的力量,以至於令趙小姐都無視了她言語中對孫朗的冒犯和對這段感情的不信任,責備的話,連半句都說不出來,趙飛凰感動地眼含淚花,握住了徐青鸞的雙手:“徐姐姐……”

    徐青鸞面露笑容,望著她要守護一生的主人……只要大小姐能夠安寧幸福,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然後,她就聽到趙小姐感動道:“放心吧,徐姐姐,孫家永遠都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嗯,大小姐,我永遠都是孫……誒誒誒誒?孫家?大小姐你在說什麼啊!”

    趙飛凰則是理所當然道:“我以後自然是孫家的女主人,徐姐姐要永遠跟我在一起,當然也要一起嫁進來啊。”

    這話趙小姐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徐青鸞依然還是充滿了抗拒,她用力地搖著頭:“不不不,大小姐,我不嫁我不嫁……”

    趙飛凰眼淚汪汪道:“徐姐姐,你不要我了?”

    徐青鸞猛然搖頭:“怎麼會呢!大小姐,我會永遠守著你的!”

    趙小姐拉著徐管家的手,搖啊搖,用撒嬌的語調說道:“所以說,徐姐姐也嫁給孫郎麼,孫郎這麼好,徐姐姐你不趕緊下手,難道還要把機會讓給那些不自重的奶牛精嗎?”

    “……大小姐,我覺得最需要自重的,是您啊。”

    這期間,孫朗一直掛著爽朗的笑容,站在一旁旁聽,以他的臉皮厚度,沒有覺得絲毫的不好意思,或者說“哎呀真讓人為難啊”之類的無聊感情,怎麼看,這廝的臉上分明都只寫著“真好啊真好啊”之類的東西吧……

    知道徐青鸞狼狽之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孫朗才出來解圍,他向著徐青鸞點了點頭:“忠犬型……我是說忠誠的人,我是比較有好感的,所以跟你說說,也無妨。我知道,如果我說我歡迎帝姬來搞事,讓你不要怕,你肯定是不信的……”

    徐青鸞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開玩笑,那可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女,天元戰爭末期最璀璨的將星之一,甚至是皇位的有力角逐者,你武功就算再厲害,來歷就算再神秘,還能跟那種天家貴冑掰腕子不成?

    孫朗看出了她表情之下的潛台詞,只是笑了笑:“所以,這兩天我跟老胡商量出了一個章程,想要將這事徹底解決,得雙管齊下,一根管子插朝廷,另一根管子插帝姬……”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很了不得的話,無視著徐管家古怪的眼神,繼續道:“朝廷這邊,就是欽差,一份完美的答卷要是交回去,你再哭得慘一點,再找些水軍幫你炒作,迫於輿論壓力,皇帝腦袋一抽,肯定會大大地有賞,這事兒的意義在於,魔器之事有了官方定論,以後再有人拿這個說事,就等於是打皇帝的臉,這個我們好像已經討論過了。”

    “我們再說另一邊,你的擔心很對,以那個女人的性子,明的不行,肯定要來陰的,她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孫朗淡淡道,“此事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元武勳出頭,與這個女人攤牌談判,意思是將此事揭過。凡事都有一個風險評估,帝姬害怕這事爆出,對她競爭皇位有礙,這是她的風險,而你們如果主動爆出此事,則會讓侯府抄家滅門,這是你們的風險……”

    “所以,只需要讓她覺得,動靖安侯府,得不償失,而你們主動揭發她,也得不償失,她權衡利弊之下,恐怕就不會用什麼粗暴的手斷了。”孫朗笑了笑,“她是那種覺得有五分把握就可以不顧一切的瘋女人,但如果這個把握降到了百分之四十九,那她肯定不會輕舉妄動……所以,一旦讓她認識到了其中的風險,那此事就可以談判了。”

    “而剩下的細節,就是讓她相信,此事的保密工作已經做得天衣無縫,而秦惠的答卷,顯然可以旁證這一點……”

    聽到這裡,徐青鸞忍不住道:“你……跟帝姬認識?”

    孫朗淡然道:“掏心掏肺的過命交情吶。”

    一時之間,看著孫朗那模樣,徐青鸞和趙飛凰竟然都不敢多問了。

    而孫朗顯然也不想多說:“所以,帝姬的事情,用不著我們操心,怎麼樣都好,我現在只關注秦惠一人,因為我了解他,也從來沒有完全了解他,但我的本能告訴我,這傢伙,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趙飛凰點了點頭:“那我們是不是要繼續安排,防備秦大人最後的狗急跳牆?”

    孫朗打了個響指:“聰明,這就是我將這幾位朋友請來的原因,來,兄弟們,主神發布任務了,你們來……”

    話音未落,突然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徐青鸞與趙飛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揚聲道:“進來,有什麼事情?”

    一名侯府外府管事神色匆匆地推門而入,先對趙飛凰行禮,然後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眼神落到了張銀落身上。

    奶牛精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找我?”

    那管事抱拳行禮道:“張小姐,貴府管家就在門外,捎來了口信,說令尊張大先生昨夜身體抱恙,思念張小姐,所以派人來請您回去,小住幾天,不知……”

    張銀落面色一急,站起身來,迭聲道:“我爹病了?怎麼回事?”

    孫朗走了過來,輕聲道:“不要急,你爹武功不賴,前些日子我去拜訪他的時候,他老人家中氣十足,手腳有力,身強體健,不會有什麼大事,先把管家請進來問問吧。”

    聽到孫朗的聲音,銀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手不知不覺地就攀上了孫朗的胳膊:“孫朗……”

    趙小姐面露寒光,不動聲色地咬起了手絹。

    片刻之後,張府的管家就被請了進來,張銀落認出了對方,叫道:“鄒老!我爹怎麼樣了?”

    “大小姐,不必擔心,老爺功力高深,長命百歲,沒有什麼大礙。”那老管家低眉順眼道,“只是人在抱恙之際,總會感覺神思不屬,心情低落,有兒女的,自然會格外想念兒女,老爺也是如此,所以想要請小姐回去照顧幾天……”

    孫朗眉頭一皺,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8 21:48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要見岳父了好激動呢

    孫朗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張銀落的爹地武功不差,身體倍儿棒,罵人的時候中氣十足,打人的時候拳腳生風,就跟吃了蓋中蓋似的,除了火氣大一點,脾氣暴一點之外,顯然沒有什麼其他的毛病。

    這一點,孫朗在之前與岳父大人的親切交流中,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所以才會奇怪……而且這時機,也忒巧了些。

    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老東西……呸,老岳父病了之後,感覺自己變成了空巢老人,想要女兒回去照顧一段時間,也是相當正常的,對不對?

    想明白這事之後,孫朗微笑著拍了拍銀落的小手,示意萬事有我,不要擔心,然後就和顏悅色地對張府的管家說:“鄒老是吧?”

    這位鄒老顯然沒有聽說過孫朗這個人,雖然面露迷茫,但還是依足了禮數,拜道:“小老兒不敢,請問公子有何示下?”

    嗯,看起來並不認識我,老丈人也沒有跟他說過我的壞話……

    他笑瞇瞇道:“鄒老不必多禮,我們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氣了。”

    老管家眨了眨眼睛,有些納悶道:“啊?”

    “是這樣的。”孫朗誠懇道,“我是你們家未來的姑爺,就是那種隨便給點不值錢的彩禮就要拿走很多很多嫁妝的看上你家家產的登徒子,得手之後順便玩膩了你家大小姐的身體就會將她一腳踢開,你沒想到吧。”

    話音剛落,張銀落滿臉紅通,一肘子頂上了孫朗的胸膛,怒道:“當著別人的面你在些什麼啊!被誤會了怎麼辦!”

    而趙飛凰則是完全不能當做沒聽到了,她被徐青鸞死死地抱著,但依然奮力掙扎著,大聲道:“孫郎!我不要你任何的彩禮!整個靖安侯府全都是嫁妝!還附帶徐姐姐這樣又大又軟的陪嫁!比奶牛精家好多了!快來騙我啊!快來騙我啊!”

    徐青鸞滿臉通紅,大聲道:“自重啊大小姐!有外人在看啊!”

    鄒老看了看非常激動的趙府大小姐,又看了看也非常激動的自家大小姐,又看了看一臉誠懇純良的孫朗,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

    ……我要說些什麼比較好?啊?我該怎麼做?

    “所以,岳父大人生病了的話,作為覬覦張家家產的登徒子而言,果然是一個絕佳的獻殷勤的好機會,是吧?”孫朗一本正經道,“所以,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銀落一起回去一趟,給岳父大人沖沖喜……”

    張銀落大叫道:“沖喜?沖你個大頭鬼啊!打算趁火打劫嗎你這個混蛋!”

    “所以,差不多就是這樣。”孫朗擺出了一副非常羞澀的樣子,像是第一次見岳父所以忐忑不安的小伙子,有點害羞,有點擔心,也同樣有些期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看,我雖然沒有房子,也沒有工作,還有著不能對任何人說的驚人的黑歷史前科,甚至還沒能讓銀落懷上孩子,這樣的我大概是沒臉去拜見準岳父大人的……”

    趙飛凰的吶喊聲又響了起來:“沒問題!沒問題!孫郎,我們現在就去宗廟磕頭!別說是我爹了,列祖列宗全都見一面也是可以的!”

    張銀落摀住了臉,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你直接把你的目的說出來,也沒問題的。”

    孫朗點了點頭,徑直說道:“我懷疑你爹在裝病,暗中謀劃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想去看看。”

    ……這也太直接了吧。

    銀落又嘆了口氣,無力道:“我爹他裝病幹什麼?”

    “誰知道呢。”孫朗若無其事道,“或許是想將他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孝順女婿騙過去,然後在廊下埋伏五百刀斧手,好讓他外孫失去爹地什麼的……”

    “胡說八道。”張銀落翻了個白眼,看了一眼老管家,語氣溫和道,“鄒老,您先回去吧,我們收拾一下,很快就動身。”

    我們?

    老管家聽到這個之後,心中微微一驚,他看了一眼孫朗,不管怎麼說,這個人橫豎看起來,都……非常不妥當啊。

    大小姐真要帶著這個人回家嗎?難道真的將他視為未來的夫婿了嗎?老爺一定會生氣的吧,感覺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肯定會惹得老爺勃然大怒吧。

    老管家雖然以奴僕自居,但這種在府上服務了一輩子的心腹,無論是資歷和威望,乃至於主人的信任程度,都決定了他不是簡單的一介下人,甚至連那些主人家的小輩,都要規規矩矩地以長輩之禮待之——雖然他也完全不會倚老賣老、真將自己當成長輩就是了。

    但怎麼說呢,人是一種膚淺的生物,容易被周圍的環境潛移默化,譬如所謂的宰相門前七品官,依靠主人家的赫赫權勢,令那些有求於主人的大小官員們笑臉相待,甚至稱兄道弟,久而久之,就算之前再卑微再謹慎的下人,也不禁會生出“其實我臉面也很大”的錯覺,脾氣和架子都見長。

    假如說他主人的權勢一如既往,假如說他受到的寵愛從未減少,那倒沒什麼,但如果遇到了不需要給他面子的人……

    鄒老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很不著調的年輕人確實不需要給任何人面子,此時這位老管家正在思索,如何勸說大小姐放棄這個打算,甚至,委婉地提醒她一下,眼前這個年輕人並非良配,甚至說,要不要將這事禀告老爺……或者說,老爺將大小姐喊回去,是不是也有類似的考量呢?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毫不著調的年輕人溫和地看了他一眼。

    剎那間,老管家的身體僵住了,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猛獸盯著一樣,甚至無法露出驚恐的表情,無法流下一絲冷汗,眼中,腦海裡,心中,全都被這年輕人剛剛的眼神所佔據,雖然只是一個眼神,但他很明確地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砍死你喲,老東西,砍死你喲,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否則砍死你喲,不要亂說話,否則砍死你喲,不要去打小報告,否則砍死你喲,把你細細剁成臊子,餵給路邊的野狗然後化成黑色的粑粑長眠於大地之上化作生態系統物質循環的一部分哦混蛋,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啦我發起瘋來連岳父都打的!

    雖然說起來有些複雜,也很難理解,但老管家很明確地讀懂了對方的意思……這……這種人是從哪裡來的啊!

    帶著這樣的驚恐和後怕,老管家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就屁滾尿流地奪門而逃了。

    張銀落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嘆了口氣,望著孫朗:“你又幹什麼了?”

    孫朗一臉無辜,大聲叫屈道:“我能做什麼?啊?我做什麼了?”

    “……”張銀落又嘆氣,“來,約法三章,跟我回去看看可以,但要答應我幾件事情,第一,不許打我爹,第二,不許扔鯡魚罐頭,第三,別欺負我家的人,做不到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趙飛凰在一旁叫囂道:“孫郎!他爹好壞好壞的!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他家也很為富不仁的!鯡魚罐頭有多少扔多少!然後把他家能喘氣的都打一遍!那種奶牛精不理就不理,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孫朗笑了笑,望著趙飛凰:“好了,我去送送她,很快就回來,別擔心。”

    聞言,趙飛凰那激動而唯恐天下不亂的情緒很快就平息下來,逞強的外表消退,露出的是不安的神情,她低下頭,輕聲道:“會很快回來吧?”

    孫朗的神色變得有些奇異,但還是點點頭。

    於是在趙小姐眼淚汪汪、咬著手絹地註視下,孫朗與張銀落就出門了,因為思念爹爹心切,銀落也沒有收拾什麼東西,反正那裡是她的家,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也不用收拾什麼。

    目送兩人離去,徐青鸞望著自家情緒有些低落的大小姐,不禁有些心疼……那孫朗有什麼好的?

    她輕輕抱了一下趙飛凰,輕聲道:“大小姐,不要傷心,那種男人……”

    “誰說我傷心了?”趙小姐笑吟吟的聲音響了起來。

    徐管家眨了眨眼睛:“啊?那您……”

    “不管怎麼說,在這種節骨眼上,任何事情都會顯得可疑,尤其是張銀落還在魔器事件中也扮演著一個關鍵性的角色……”趙飛凰笑了笑,“在這種情況下,她突然被喊回去,就算是我也會起疑心的,所以孫朗想要跟著奶牛精去看看,也不足為奇……”

    徐管家有些驚疑不定:“但您……”

    “拜託,徐姐姐,有些事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並不代表著我不會做什麼啊。”趙飛凰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比起那隻不要臉的奶牛精,我在先天上居於劣勢,所以肯定要使用一些小小的手段,來取得後天優勢,比如說剛剛……嘿嘿嘿嘿嘿,裝可憐的話,可是很有用的哦,尤其對於孫郎這種……啊呀,不說了不說了……”

    望著蹦蹦跳跳、看起來完全沒有傷心的大小姐跑回花廳,徐青鸞除了“你們套路真是深”的感受之外,還有一點點疑惑。

    剛剛大小姐沒說完的那些話……

    孫郎這種……什麼?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02:30
第三百八十四章 來來來再吃一碗!

    從另外一個門離開侯府的孫朗,顯然沒有料到,自己被趙小姐套路了一波,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雙手,思忖道:“這樣上門有點不太好啊。”

    這樣說著,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張銀落:“要不要帶點禮物?”

    銀落斜睨他一眼:“你有這麼懂禮貌?”

    孫朗傲然道:“別看我現在這樣,幾年前可是軍中的道德楷模啊,如果評選什麼五好戰士或者膜蛤標兵——我是說模範標兵的話,那基本上是被我獨攬了,就算是現在的我,這種基本的禮儀也是懂的啊!”

    張銀落自然不信眼前的這種人間殘渣還有講道德的時候,對此嗤之以鼻,不過她還是說道:“那我們要帶些什麼呢?”

    “你家刮了這麼多民脂民膏,基本上什麼都不缺的。”孫朗若無其事地說著讓銀落瞪眼的話,沉思道,“關鍵是心意,而且能讓你爹感到高興,還要不俗,能讓他感到濃濃的幸福和愛意……”

    張銀落聽著連連點頭,這傢伙認真起來,也不是那麼不靠譜啊……

    然後他就聽孫朗一本正經道:“所以,隨便找個家裡剛生養過的老鄉,借他家的娃娃一用,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抱著孩子去看岳父,他肯定會欣喜地流出感動的淚水,說不定病情也不藥而癒了……”

    “你是想直接把我爹氣死對吧!”

    總之,帶禮物這事是不了了之了,兩人並肩而行,望著張府的方向走去,一時之間,銀落變得有些沉默,突然道:“好久,沒有這樣一起走了吧。”

    孫朗愣了一下,然後慢慢點頭:“是啊。”

    銀落又說道:“記憶中一起行動的經歷,好像是很久之前了,好像,是從怪醫的事情開始吧,不,也許是更早,那個妖怪的事情……你好像就變得忙了起來,明明自稱是一個懶得管閒事,如果不給錢就什麼都不做的遊俠……”

    孫朗沉默。

    “妖怪的事情,讓道長受了傷,於是你帶他去找怪醫治病,怪醫那邊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你送他的弟子去魯鎮學藝,好不容易回來之後,欽差又來了,這次是魔器,是我們之前沒有收住的結尾,一切好像又回去了……”

    她一邊走著,一邊轉頭看向孫朗:“只是這次,事情還是跟我沒有關係,我在釣仙樓等著,現在又在侯府等著,看著你早出晚歸,忙來忙去,卻不知道你在忙什麼,又在幹什麼……”

    孫朗緩緩道:“別擔心,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徹底了結,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

    “真的可以,徹底了結嗎?”張銀落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我很擔心啊……孫朗,你真的還會像以前那樣嗎?”

    孫朗歪了歪頭:“嗯?”

    張銀落低著頭,慢慢地走著,輕聲道:“在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在我眼中,你不過是一個有些本領的遊俠,我們一起調查秦雨的事情,你帶著我,去繡春堂搗亂,跟徐管家打架,甚至跑到靖安侯府大鬧……”

    “然後,對手從靖安侯府,變成了一個叫謝致的妖怪,你開始早出晚歸,獨自行動,你甚至在晚上與胡守信打架,並且將這個天元名將打得灰頭土臉,甚至差點殺了他,宋州大將軍趙雲龍也來了,而且對你言聽計從……”

    “而後白雪道長受了重傷,你帶他去找怪醫,新的敵人出現,這次是來自帝都的強敵,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果然,你知道些什麼對吧?你為怪醫前輩的死感到傷心,你帶著司馬萍去找你過去的戰友,也是另外一名我耳熟能詳的天元英雄吧……”

    “你從魯鎮回來,我很高興,但沒高興幾天,新的事情又來了,這次是欽差,是朝廷,是天元帝姬,你的對手,你的朋友,你的格局,你不斷遇到以前熟悉的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

    她轉過頭來,望著孫朗,眼中有糾結,甚至有一絲惶恐:“我怕突然有一天,你突然從那個小小的明州遊俠,變成了我所從來不敢想像的大人物,我怕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無聊的調劑,當你周圍的人從明州的這些朋友變成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元英雄,當你一步步回到了從前,那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還會將我們的約定放在心上嗎?”

    孫朗停住了腳步,一時之間,有些無言。

    他很明白地認識到了一件事情……眼前的姑娘,並不是善解人意、能夠理解和包容一切,她也會患得患失,也會惶恐,因為她很在乎。

    畢竟,孫朗雖然從來沒有跟她講過自己的故事,她也說過自己不在意,但是,當堂堂一州最高武臣對孫朗言聽計從,當他即使面對欽差甚至朝廷都能舉重若輕地隨意揮灑……會覺得不安,也是很正常的吧。

    張銀落並不傻,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也知道,相對於這個,自己這區區靈鷲宮高徒、張家大小姐的身份,是如此得不堪一擊,什麼都不算,什麼都不是。

    “銀落。”孫朗望著女孩兒,認真道,“我回不去了,我也絕對不會回去的,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以前的經歷,不過是另一個人的人生,是我絕對不想回頭的夢魘……如今的我,只想為自己活著……”

    張銀落搖了搖頭,竟然主動伸出手來,撫摸著孫朗的臉頰,輕聲道:“但你畢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嗎?以前也是有值得珍惜的寶貴回憶吧,所以你還與胡會首保持著友誼,還會接受趙雲龍,還有,你心中的憤怒一直沒有平息,你不願放下過去的仇恨,也不願意放棄過去的感情,你也在抗拒著過去……”

    孫朗默然道:“那種事情怎麼樣都好……”

    “不……我還是希望孫朗能夠更加坦率一點,你執著於過去,但卻還想著斬斷過去,所以你跟胡會首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這樣很不好…… ”

    女孩兒望著孫朗,平靜道:“你現在,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與胡會首,與趙雲龍,與欽差大人,與朝廷打交道的呢?”

    孫朗,地球人孫朗,穿越者孫朗,域外天魔孫朗,受害者孫朗。

    ……大概是這樣吧。

    孫朗突然有些愣神。

    這話,沒有人跟他說過。

    趙飛凰不敢說,魯大師不願說,趙雲龍無所謂,胡守信就算說了,孫朗也根本就聽不進去。

    正當孫朗愣神的時候,張銀落又無奈地笑道:“簡直是把你往對面推啊……不過,我只是覺得,看著你現在這樣,簡直像是獨自一人走在黑暗中的小孩子,每走一步,就緊張地四下張望,總覺得,有些……”

    她笑了笑:“有些心疼啊……”

    孫朗緩緩地嘆了口氣,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嘆氣。

    而銀落則是收斂了一下情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道:“所以,再坦率一些吧……”

    孫朗強笑道:“我這種毫不掩飾地面對自己的內心與慾望的頂級紳士還不夠坦……”

    然後,女孩兒抱了他。

    第一次坦率地擁抱了眼前的人,用力地抱著他的身體,將頭埋進他的懷中,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溫暖,自己的溫柔,自己的心意。

    她輕聲道:“不要再拒絕這個世界了,哪怕……”

    “不會的。”孫朗打斷了她的話,“你跑不掉的。”

    不知道抱了多久,兩人才想起來,這次是要去見家長的。

    氣氛瞬間變得很尷尬,張銀落走得很快,而且顯得很防備,似乎很害怕這傢伙會錯了意,自我感覺太良好,突然像個禽獸一樣抱過來對自己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那時候該怎麼辦?我好像沒法反抗啊,到底怎麼辦才好……

    事實證明,銀落多慮了。

    孫朗本質上,明顯是一個禽獸不如的人。

    他禽獸不如到臨陣慫了,張府遙遙在望,他反而停下了腳步,思考了一下,緩緩道:“我還是不跟著你進去了,省得他看了生氣。”

    張銀落有些感動——一是感動於這傢伙竟然這麼有自知之明,二是感動於這貨居然懂得為爹爹考慮了,但她還是說道:“你不是要跟著看一下……”

    孫朗豎起了大拇指,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可以暗中觀察啊。”

    “……”

    於是張銀落還是心情複雜地獨自進了府,感覺心情有些詭異,因為她知道,有個變態在暗中一直盯著她……

    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安心感是怎麼回事啊……

    她心中頗有些百感交集,在僕人的指引下來到了爹爹住的院子,推開房門,果然看到自己的父親躺在床上,額頭墊著毛巾,臉上呈現病態的潮紅。

    果然還是父女情深,她快步奔到床前,喊道:“爹!”

    與此同時,孫朗趴在房頂,學著電視劇裡講的那樣,在手指上沾了些唾沫,微微用力,將房頂的一片瓦鑽了一個小洞,開始暗中觀察。

    “咦……真的病了?這麼巧?”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02:40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你爹竟能生孩子!?

    經過暗中觀察,孫朗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老丈人,怕是真的生病了。

    好巧啊好巧啊。

    他將手中的鯡魚罐頭重新揣回懷中——只是偶感風寒,這種猛藥就不必用了,隨便喝點熱水應該就可以了。

    孫朗的暗中觀察還在繼續,而屋中,張銀落已經奔到床邊,開始給老父親號脈,片刻之後,她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責備道:“風寒……父親怎麼這麼不小心?”

    張大先生露出了慈愛的笑容,緩緩道:“為父不生一場病,你能回來嗎?”

    女孩兒臉上一紅,嗔怒道:“父親,瞧您說的!這裡是女兒的家,女兒怎麼會不回來?”

    張大先生看女兒如此模樣,心中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股無名之火,冷哼了一聲:“那小王八蛋沒來?哼,一點禮數都沒有!”

    ——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孫朗要是真來了,恐怕這房間中其樂融融的父慈女孝的氣氛,就要來個大變樣了吧。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孫朗差點笑出聲來,並盤算著自己“啊哈”一聲掀翻房頂從天而降大喊一聲“老王八蛋窩來給你送水了沒想到吧”什麼的,能不能直接將岳父大人驚出一身冷汗,然後讓他的病不藥而癒呢?

    張銀落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不動聲色地將一隻手放到身後,在張大先生看不見的角度做出了降龍十八掌、九陰白骨爪、一陽指、少先隊員之手刀、中二修正拳等各大武林絕學的起手式,警告之意昭然若揭。

    ——雖然她不知道孫朗躲在哪裡,但她知道,孫朗肯定是在看著她的。

    似乎銀落的恐嚇起到了效果,孫朗那廝沒有輕舉妄動,她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薄怒道:“​​爹爹說什麼呢,他要是跟著我回來,讓府裡的叔伯看到了,成什麼樣子?”

    張大先生斜眼看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意思已經清楚明白地表達出來了——你跟著這個野小子在外面浪了這麼長時間,又成什麼樣子?

    銀落訕訕然低下了頭,臉上飛紅。

    寶貝女兒越是這樣,張大先生就越火大,尤其是聯想到前些日子那小王八蛋找上門來、大言不慚的欠揍模樣,真是讓他火冒三丈,想要一拳打爆那個臭小子的狗頭。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從小就懂事,雖然是女子之身,但為父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無論是去靈鷲宮學藝,還是去離火之國遊歷,全都是你自己做的決定,為父從未干涉,你也沒有讓我失望,但現在呢?你竟然給自己挑了個這樣的憊懶貨色,那小子到底有什麼好的?哎!想想就來氣!”

    他用力捶著床榻,怒道:“這小子為什麼不來?啊?心虛了?害怕了?算他好狗運!要是敢出現在我面前,老夫非要按著他的腦袋,把他的頭塞進……”

    張銀落的臉上流下一絲冷汗,趕緊將激動地坐起身來的父親按了回去,一臉微妙道:“爹啊,您就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吧……”

    但望著女兒那副模樣,他只是無聲地嘆了口氣:“總之,回來就好,這兩天家裡也想你得很,各房的嬸嬸和嫂嫂,你也去拜見一下……”

    張銀落微微皺眉,她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又說不上來,但父親生了病,作為女兒,在家中小住幾天,稍加照顧,也是人之常情,父親的要求,挑不出一點錯來,她也不知道怎麼去拒絕。

    啊……反正我就算在侯府,也幫不上什麼忙吧……

    她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父親先休息一下,待女兒先去拜過各位長輩,再來聆聽訓誡……”

    張大先生擺了擺手,閉上了眼睛。

    銀落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吩咐了一下守在外面伺候著的丫鬟之後,就默默離開,看來,這次要在家裡住幾天了。

    等到女兒的腳步聲遠去,張大先生依然閉著眼睛,只是被子中的拳頭,悄然握緊了一些,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靖安侯府那種事,可不能讓你繼續摻和了。

    張銀落離開之後,看似漫無目的地在府中行走,這裡是她的家,更是小時候探險的樂園,閉著眼睛都能走通,她東一轉,西一轉,一會兒就來到了一條平時無人經過的小道。

    她看了看左右,喊道:“出來吧!”

    話音剛落,風聲一動,孫朗就出現在她的身邊,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動情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馬車我已經準備好了,還有出國的護照,那邊有人接應,房子也準備好了,連孩子的名字都找算命先生測好了,銀落,我們這就私奔……”

    張銀落翻了個白眼,將他的手甩開:“別鬧……怎麼回事?”

    孫朗一臉莫名道:“什麼怎麼回事?”

    女孩兒斜眼看他:“我剛剛離開的時候,你難道沒有守在原地,繼續監視我爹爹,看他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表現嗎?”

    孫朗哈哈笑道:“我是那種人嗎!銀落你竟然懷疑你爹爹,啊哈哈哈哈,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女兒,真為你爸比感到傷心……”

    他表現得越誇張,銀落就越起疑,女孩兒的聲音冷了幾分:“說實話。”

    孫朗的臉上浮現出了為難之色,他糾結了片刻,自暴自棄道:“好吧好吧,這可是你逼我的,我當時確實留在原地,想看看你離開之後,你爹爹是否'桀桀桀桀'地說出了反派的台詞,但是,萬萬沒想到,我竟然看到了……非常驚人的畫面啊……”

    銀落吞了口口水:“什……什麼驚人的畫面?”

    孫朗的臉上滿是震驚:“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你離開之後,你爹面色一變,露出了混雜著痛苦和快樂的表情,然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被子突然隆了起來,就像是他的肚子撐得很大很大,就跟喝了女兒河河水似的……”

    張銀落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了?”

    孫朗一臉震撼:“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絕望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眨眼的功夫,你爹的被窩裡憑空鑽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大姐姐!看起來還沒斷奶的那種!因為她嘴邊還殘留著牛奶的痕跡——話說這麼大的一個大姐姐,你爹到底是怎么生出來……”

    這話還沒講完,張銀落默不作聲,劈面就是一招黑虎掏心。

    孫朗當然會閃過去了,哇哇大叫道:“幹什麼啊幹什麼啊,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我們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你個大頭鬼啊!”張銀落抓狂道,“我絕對絕對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你都耍了我多少次了!”

    “所以,你爹生病是真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等張銀落追的累了,孫朗坐在一根樹枝上,笑吟吟地晃著腿,“這兩天就在家裡盡一下孝心吧,等此間事了,我們就要滿天下地接任務了,到時候大概會出遠門的。”

    “誰要跟你一起出遠門……”張銀落嘟囔了一聲,擺手道,“滾吧滾吧。”

    孫朗笑了笑,跳了下來,上前幾步,伸手道:“驚鴻劍給我。”

    “你要用兵器?”張銀落雖然很奇怪,但還是將腰間的帝兵解了下來,遞給了眼前的人。

    孫朗拔劍出鞘,驚鴻劍的劍身宛如一泓秋水,延展開來,劍器輕輕鳴顫,散發著欣喜與敬畏的波動,就像是一個孩子見到了仰慕憧憬的父親。

    他微微一笑,伸手抵在劍柄,向上一劃,兩指緊貼著劍身向上抹動,剎那間,與驚鴻劍神魂相連的張銀落恍惚了一下。

    她隱隱覺得,自己的這柄帝兵似乎發生了某種程度的變化,但究竟是什麼變化,卻說不大清楚……但,如果是孫朗做的話,應該是好事吧。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孫朗將帝兵遞還給了張銀落,“你的武功還是太差,以後教你一些東西,心懷感激地接受吧,我一般不教別人的。”

    張銀落哼了一聲:“一身亂七八糟的奇怪本領,到底是誰教你的?”

    孫朗傲然一笑:“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小時候,經常會有一些和尚和道士故意經過我家門口,看到我之後,二話不說就在我眼前演練一套絕世武功,然後跪在地上抱著我大腿求我多少學一點,我經不住他們苦苦哀求,久而久之,就有了這一身好武功……”

    “去你的。”張銀落接過劍,然後推了他一把。

    孫朗笑了笑:“那麼,我走了。”

    女孩兒輕輕地點頭,然後目送孫朗身形一縱,躍上了牆頭,向她揮了揮手,然後如風一般消失了。

    張銀落目送著他離開,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寒意,緊接著,浮現在心頭的,是無可遏止的恐慌與擔憂。

    不是擔憂自己的安危,她信任著孫朗,孫朗既然肯讓她獨自回家,就肯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會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只是……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遠方。

    只是孫朗的安危,孫朗的安全,孫朗的心靈,孫朗的未來……又有誰來擔心,又有誰能保護呢?

    她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驚鴻劍。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04:03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戰前誓師!

    孫朗回到靖安侯府時,留守的那幾號人已經開始鬥地主了。

    比較引人矚目的是張建元、白雪道長與三藏法師這一組,非常具有槽點,首先最大的槽點是參與賭局的竟然有兩個出家人,其次是這兩個出家人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玩著“要不起”什麼的……

    ——喂,所以說,白雪道長這種人也就罷了,三藏法師你也……

    ——哦,對了,你整天大魚大肉地隨便吃,五大戒律恐怕都不放在眼中,連那種清規都不遵守,區區賭博這種小戒算個雞毛啊。

    孫朗在旁邊圍觀了一陣,差點要笑了出來。

    本來在這種牌局上,白雪道長真是無往而不利,畢竟他精通相面之術,對方的心理變化恐怕逃不過他的眼睛,心理戰也是對賭的一環,專業知識過硬的白雪道長簡直優勢大到沒邊,但是……

    優勢再大也架不住他喜歡奶自己啊!

    所以情況就是“穩了,貧道這把穩了”到“哎喲臥槽王八蛋莫非你作弊了”的不斷循環,然後就是白雪道長不斷變紅的額頭——他跟張建元的約定是,誰輸了就可以抓著對方的腦袋來個蓋帽來著。

    至於另一邊,趙飛凰則是興致勃勃地跟東方馨與朱嬴放對,論心機,這兩個小丫頭加起來拍馬都趕不上趙大小姐,被虐得不要不要的。

    等兩邊打完了這一輪,孫朗笑著拍了拍手:“好了,該幹活了,張建元,你幫我個忙……”

    張建元抓著白雪道長的腦袋來了個氣吞山河的大封印,然後將道士推到一邊,拱手道:“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倒也不用你赴湯蹈火。”孫朗笑了笑,“今天發生的事情還記得嗎?讓你手下最精銳的'香港級'記者出馬,對此大書特書,不要指名道姓,但可以進行適當地外貌描寫,論述的重點是,身為衣冠楚楚的體面人,竟然闖入繡春堂搶奪一壇臭豆腐,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他思索了一下,點頭道:“標題就這麼寫——震驚,身為讀書人的他竟然搶臭豆腐吃,原因竟然是這樣……”

    張建元精神一振:“高明,高明啊!似乎可以順便給我們的臭豆腐再打一個廣告,那壇臭豆腐竟然能發揮這樣的作用,真是意想不到啊!”

    話音未落,倒在地上的白雪道長抓住了張建元的衣袍,表情悲憤,神情鬱結:“你……你摸著良心說,那壇裡的東西,真不是屎嗎?”

    張建元若無其事地一腳踩在道長的手上,還碾了兩下,以最體面最虛偽的資本家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說道:“不是。”

    白雪道長翻了個白眼:“爾母婢也……”

    孫朗擺了擺手:“打廣告是其次的,我要你做的,就是將這件事情炒得沸沸揚揚,甚至可以做個美食專題,怎麼搞都可以,但一定要讓更多更多的人知道,懂嗎?最好是讓大家都把這個當成笑話……理解了嗎?”

    張建元還沒有反應過來,趙飛凰就恍然大悟了,她拍手道:“原來如此!身為欽差大人卻幹出這樣的事情,足以成為令他無比丟臉的污點了,這一手借助輿論,一是示威,二是後手,秦油條如果背叛我們,那我們可以瞬間弄臭他的名聲,畢竟當時的人證實在太多了!”

    孫朗點點頭:“雖然很小兒科,但是卻很有用,作為一個盤外招已經足夠了,至於其他的……”

    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必擔心,秦惠想要掀桌子,那這事怎麼收場,他就說了不算了。”

    孫朗又囑咐了張建元幾句,承諾事後再傳他一種完全可以馳名世界的絕代美食,資本家高高興興地走了,看起來他要親自帶人炮製這個大新聞。

    白雪道長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蹭過來,吞吞吐吐地提了一點小小的請求——關於他覺得非常投緣的萬元忠的事情。

    道長希望孫朗到時候手下留情,好讓自己點化那個孽障。

    他還以為孫朗會猶豫,至少會問問他原因,沒想到孫大俠竟然爽快地答應了,還排著他的肩膀,溫和道:“就當是我對帝國解說事業做一點微小的工作吧,道長啊,以後記得多關心一下國家大事,頌揚一下祖國繁榮昌盛……”

    ——看來孫大俠不僅很善良,而且很愛國啊。

    當然,投桃報李,白雪道長也要答應孫大俠一件事情,這讓他非常為難,不是因為這事很難完成,而是……相當奇怪。

    此時此刻,白雪道長站在庭院,有些無措地轉頭,看到孫朗等人正用包含期待的眼神望著他,鼓勵般地向他點頭。

    ——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既然孫大俠這樣說了……

    白雪道長深吸了一口氣,仰天大聲道:“我跟你們講!欽差這次穩了!”

    “堂堂欽差怎麼輸!身負皇命!直接舉著聖旨懟過來就能贏了!我跟你們說!這把穩了!我可是專業的道士!算命算的可準了!”

    一口氣吼完之後,他弱弱地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樣?”

    孫大俠用欣慰和愉快的眼神望著他,所有人的眼神都很溫和,充滿了對他的肯定,然后孫朗走過來擁抱了他,其他的女孩子們互相擊掌慶賀,彷彿完成了某個非常重要的儀式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白雪道長有點想要哭。

    這事情,果然有點奇怪啊……

    同樣茫然的還有三藏法師,她望了望周圍的女孩子,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感覺彆扭——話說,貧尼為什麼要在這裡?

    然而她不知道,白雪師兄之前就已經與孫施主隱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能把這個免費打手留下來嗎?

    ——無量壽佛,貧道可是專業的說客。

    所以,在這一場圍繞著魔器事件的大亂鬥中,孫朗勢力,應該穩了吧。

    ……大概。

    緊鑼密鼓的佈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由於孫朗對秦惠的格外提防,靖安侯府沒有絲毫放鬆警惕,不僅派人盯緊了忠義樓,還關注著明州諸衙門的一舉一動,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回報。

    而繡春堂的記者們也緊鑼密鼓地炮製著大新聞,準備給欽差大人挖一個大大的坑,對方如果意圖不軌,就一腳把他踢下去。

    可是欽差大人竟然出人意料地平靜,真的躲在忠義樓中閉門不出,一心一意地寫他的稿子——我是說奏章——其態度之專注,比某些整天划水的社會青年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孫朗百無聊賴,甚至還想讓水生大妖重出江湖,不過畢竟那邊是忠義樓,是遊俠們的地盤,好歹是老東家,事情不能做得太難看,更何況老胡這幾天都徹夜不歸,一心一意地守著他的惠惠歐豆豆,讓孫朗也沒有什麼下手的機會……明州就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醞釀著洶湧的暗流。

    從明州到帝都,老胡監控著一切異動。

    在這樣緊張的態勢下,兩天之後,秦惠終於完成了他的奏章。

    “幸不辱命。”

    靖安侯府中,依然是欽差大人、胡守信與趙飛凰,秦惠打開了手中的盒子,將一沓厚厚的奏章拿了出來,遞到了兩人面前:“趙小姐,兄長,奏章已經寫好了,請兩位審閱斧正,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通過八百里加急快馬,承奏給陛下決斷了。”

    似乎幾天前的那一場天降正義給予了欽差大人以極大的衝擊,令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態度平和,謙遜有禮,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胡守信與趙飛凰對視了一眼,各自拿過了一份奏摺,開始翻閱。

    老胡是神箭手,眼力驚人,對著奏章掃上幾眼,掂掂輕重,就知道奏章有沒有夾層,或者有沒有寫上顯影文字,他一邊若無其事地檢查翻看,一邊問道:“賢弟有何打算?”

    秦惠平靜道:“奏章先呈給皇上,陛下覺得沒有問題,就會下旨召我回京親自述職,並為此事蓋棺定論,這廟堂之上,小弟人微言輕,看的就是兄長的運作與手段了。”

    胡守信點了點頭:“此事人證物證俱在,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陛下想必會滿意的,至於其他利益交換與談判,確實是為兄應該做的事情……趁著奏章遞上去,帝都還沒有回复,賢弟忙裡偷閒,好好休息一下吧。”

    秦惠點了點頭,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都依兄長,等兩位檢查奏章無誤之後,再由我們三人一起將奏章封存,並且派遣騎士,將其轉送上京吧。”

    胡守信點了點頭:“然後,賢弟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秦惠長嘆一聲:“是啊……”

    他們倆對視一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只是,這份笑容中到底有多真摯,有多少懷疑,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不。

    秦惠在心裡想到。

    我的使命,才剛剛開始呢。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04:08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覆比對無誤,檢查一切正常之後,終於到了最後的環節。

    秦惠在胡守信與趙飛凰的注視下,將所有的奏章封存在了盒子中,然後將欽差的代天令符印在了盒子頂部的紋路上。

    一連串金鐵交錯的摩擦聲響起,箱口的六十四卦盤以眼花繚亂的速度不停旋轉,最終咬合鎖定,發出了一聲輕鳴。

    秦惠抬頭,對兩人笑了笑:“工部天工坊所製,保密層級最高,一經鎖定,普天之下,只有陛下的御符能夠打開,不會被任何人截留和篡改,這份奏摺將直達陛下御案之前,萬無一失。”

    胡守信認得這種東西,他原本還擔心奏章運送路上被人截留或者拆看,如今秦惠拿出了這種東西,讓他放下心來。

    這玩意兒確實代表著帝國工藝與保密工作的最高成就,材料堅固,不懼刀斧,不怕水火,不怕擠壓,連最心靈手巧的盜賊都別想撬開它,如果不是造價實在高昂,對匠人的要求又實在太高,恐怕早已經成為帝國軍政信息系統的標準配置了,如今配給秦惠,也顯出了朝廷對此事的重視。

    ——雖說,像孫朗那種王八羔子發起狠來,固然可以用蠻力直接將這玩意兒掀開,還能搶在自毀機制啟動之前將裡面的東西搶出來,但是他拿出來之後想要再把東西放進去,裝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真是白日做夢了。

    所以,沒問題了,大概是沒問題了吧。

    胡守信鬆了口氣。

    他也擔心孫朗偷偷尾隨信使,然後搶下奏章,靠著自己對帝國軍政系統的了解胡寫一通,大肆篡改,寫滿粗鄙之語,然後繼續寄到帝都……嘖,想想就讓人覺得頭疼。

    所以,老胡微微一笑:“甚是妥當,賢弟自便吧。”

    秦惠也很是乾脆利落,為了避嫌,欽差衛隊的隨從一個都沒有派,而是選擇由明州府衙的驛政系統發送加急文書,一切由明州州府官方負責,將洩密和意外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胡守信陪他一路,冷眼旁觀,秦惠似乎真的沒有任何私心,任何環節都挑不出一點錯來。

    目送著三騎信使打馬而去,老胡拍了拍秦惠的肩膀:“如此,就靜待結果吧,我們回去喝幾杯,過兩天我渾家回來,請你嚐嚐她的手藝。 ”

    秦惠微微一笑:“敢不遵兄長之命?只是嫂夫人甚麼時候才回?”

    胡守信輕聲道:“過幾天,再過幾天……”

    在定勝門附近的一處高樓,孫朗望著遠遠離去的三騎跑馬,趙飛凰在他身邊,輕輕問道:“孫郎要怎麼做?”

    孫朗搖了搖頭:“本來打算跟踪一路,看看有什麼么蛾子,但秦惠沒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種種細節挑不出一絲錯來,我覺得,就算跟著過去,也不會有什麼發現,反而浪費時間,如果他在明州這邊搞出什麼動靜,我分身乏術,很容易出事……還是留在明州吧。”

    趙飛凰乖巧地點了點頭:“你要我們做的緊急預案,也已經準備完畢了。”

    孫朗輕輕地吐了口氣:“就等結果吧,接下來只需要……”

    他突然想到了張銀落之前對他說過的話,不知為何,他的心中閃過了一絲茫然,就算此事順利,就算秦惠沒有異心,就算欽差之事能風平浪靜地過去,但接下來呢?

    魔器之事關乎於天策帝姬的名譽與地位,她不會放任自己有這麼大的把柄握在外人手中,想要讓她妥協,就要經過不斷的博弈、妥協和交換,老胡真的可以勝任這一切嗎?自己真的不需要再出手了嗎?

    如果自己被迫又要出手干預,那勢必會遇到更多更多的人,想起​​更多不願回憶的事情,銀落的擔憂不是杞人憂天,反而很有道理,與天元大將交遊,與朝廷諸公博弈,將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作為敵人和對手……這樣的孫朗,還是當初她遇到的那個小小的遊俠嗎?

    趙飛凰一直都在關注著孫朗,很容易就發現了心上人的異樣,她偏過頭,好奇道:“孫郎在想什麼?”

    孫朗愣了一下,然後緩緩一笑:“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銀落說的沒錯,一方面想要平靜美好的生活,一方面卻不願意忘記仇恨,我也不過是這樣一個矛盾的傢伙……

    只不過這樣自欺欺人的逃避,又能持續多久呢?我終究還是被捲進來了……只是銀落,我答應過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回到過去了。

    運送奏摺的信使們奔馳在廣闊的官道上,大戰剛剛平息不到兩年,帝國的道路交通系統依然保持著高效的維護與暢通,這是來自戰爭時代的正面遺產之一,他們一路南下,然後在一處水馬驛站換乘快船。

    大運河連通南北,一艘輕舟揚帆順流而下,絲毫不遜於策馬飛奔,而且借助水流與疾風之力,更不需要沿途換馬和休息,三名信使如臨大敵,他們知道自己是身負的使命之重,不容一絲懈怠。

    船艙之中,為首一人緩緩道:“兩位兄弟,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一起辦差了,客套話也不多說,又是加急信件,還是皇命欽差,辦好了沒多少賞錢,辦差了腦袋搬家,雖說是個苦差事,但為了妻兒老小,還是要全力以赴啊。”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抱拳道:“全憑兄長做主。”

    那人點了點頭,指了指眼前的地圖:“兩位兄弟請看,大運河分為三段,順逆皆有,順流之段,我們可以乘船而下,逆流之時,雖有風帆之力,但還是慢了,所以要上岸調馬,方才穩當。此行任務重大,只能由咱們三個一路護送,不能去驛站換人,我們都辛苦一些,有時只能在馬背上小睡,等到了帝都,交割差事,我請兩位兄弟喝酒。”

    見兩名副手點頭,這個驛官又說道:“看天色時辰,我們已經快到隋州地界了,我們在錢杭府下船,兩位都打起精神來,最近隋州不太平,聽說有一個叫什麼魯鎮的地方出了事,朝廷也派了欽差……”

    話音未落,前方響起了一聲炮響,大河之上,一道雄渾的暴喝聲遠遠傳來:“前方船隻,速速下錨停帆!”

    三人對視一眼,心中一驚,剎那間已經抽刀在手,驛官背起裝著奏摺的箱子,兩名副手將他護在身後,三人神色鄭重,出了船艙,此時天色已暗,趁著最後的餘暉,他們隱隱看到,前方一艘龐然大物佇立在大河之上,宛如一隻水上的巨獸,令人望而生畏。

    他們反倒是鬆了口氣:“這麼大的船,肯定不是水賊,敢這麼惹眼,早就被沿途武鎮當成現成的軍功剿滅了……”

    驛官放下心來,隨即厲聲道:“我等乃是明州驛官,加急欽差文書,御賜金牌,天下橫行,阻者死,攔者亡,劫掠者誅殺九族,還不讓路!”

    對面聽到了這話,卻沒有發生想像中的騷亂和動搖,片刻之後,又有聲音傳來:“吾等是皇命欽差麾下,奉命封鎖運河,攔截可疑船隻,你自稱是明州驛官,可有身份文牒?查明之後,即刻放行!”

    “就在此處!”

    戰船很快放下了一艘小艇,幾名黑甲軍士操舟而來,很快就與驛船並作一處,兩方見禮之後,驛官將文牒與身份證明遞了過去。

    湊著火把仔細檢查了一遍,對面的軍官露出了笑容,將文牒還回去之後:“原來是驛站的兄弟,使命在身,不得不為,多多見諒。不知幾位運送的信件何在?這個也是要檢查的。”

    驛官一愣,然後勃然道:“這是欽差加急文書,擅動擅閱者是要夷平九族的!軍爺你想看,我攔不住,但事後朝廷怪罪,你擔當得起嗎?”

    那軍官擺手笑道:“兄弟誤會了,我只是看看箱子,加急的欽差文書要放在貔貅箱中的,我打仗時見過,一看就知真假。”

    那驛官這才放心,小心讓對方看了箱子,那軍官果然只是看了幾眼,然後拱手道:“失禮了,貴使馬上就能通行。”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身負使命,不能節外生枝,那幾名驛官雖然心中不爽,但還是行禮道:“各位軍爺職責所在,小人豈敢抱怨?”

    一名黑甲軍士從懷中取出了一道綠色的令旗,向著戰船揮舞了幾下,那軍官說道:“行了,貴使可以通行了,一路順風……”

    他說到這裡,若無其事道:“幾位兄弟,這趟差事,是要去帝都嗎?”

    那驛官莫名其妙道:“自然,這加急的欽差文書,不送到陛下御前,又要送到哪裡去?”

    那軍官只是笑笑,然後離開驛船,放他們離開,這艘小舟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水波之中,繼續南下了。

    軍官乘坐小舟回到戰船上,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上船之後,快步來到二層船艙,推門而入,行禮道:“將軍,確實是欽差加急文書,我見過貔貅箱,錯不了。”

    “終於來了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04:11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來殺你了!

    距魯鎮妖變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當日發生的異變依然殘存在人們的回憶中,而鎮外玄甲軍那宛如黑雲壓城的營地則是提醒隋州的大小官員,這事兒還遠遠沒完。

    奉命調查魯鎮妖變的欽差大人這些日子深居簡出,不知道在忙什麼,而玄甲軍針對魯鎮的封鎖還未結束,連大運河都設下了哨卡封鎖,身披玄甲的精銳士卒們在各地出沒,如今無論是隋州的百官,還是帝都各勢力的探子,打破腦袋也想不出,這欽差大人究竟在幹什麼。

    尤其是這些攔路設卡的軍爺,一不要孝敬,二不抽稅款,真的在老老實實地甄別來往行船,手續一應俱全就立刻放行——這狗到了天邊竟然就不吃屎了,真他媽的奇也怪也。

    而他們更加沒想到的是,這些日子行踪不定的欽差大人,並沒有在魯鎮周圍追索搜查著魯鎮妖變的蛛絲馬跡,而是躲在一艘橫江的戰船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這位欽差大人姓熊名英,因為有個胞兄,所以軍中稱其為熊二將軍,簡稱二將軍,這位二將軍也是天元英雄出身,少年從軍,有兄長幫襯,自身又驍勇善戰,在以軍功論英雄的天元時代,升遷自然不慢,十數年就從一介甲士做到了游擊將軍。

    可惜造化弄人,因為某種大家諱莫如深的原因,他傷了腿腳,送到後方療養時,又因為各種巧合,錯過了天元決戰,也不知道是撿回了一條命,還是錯過了一場走上人生巔峰的大好機會……

    ——不過也沒差了,反正他也另闢蹊徑,找到了另外的門路,如今也青雲直上,身負皇命,率玄甲軍提調王事,手握軍權的欽差大人,怎麼看都比秦惠混得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他此時坐在寬敞的艙中,抿了一口手中的熱茶,驅散來自江上的寒氣,這位將軍倒是生得相貌堂堂,濃眉大眼,看起來就很直爽,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好像是一個沒有什麼心機的爽直漢子——這樣的軍官,向來都很受上司們的喜歡,還有什麼比沒心眼又能打仗的下屬更順手的?

    聽著眼前下屬的回報,他沉吟片刻,緩緩道:“問了嗎?”

    這話沒頭沒尾,但下屬還是會意,低頭答道:“已經特意問過了,這些驛卒,確實是向著帝都而去的。”

    熊二將軍長嘆了一聲:“主公果然料事如神,知道秦惠不是胡守信的對手,所以對我早有吩咐,假如加急信件是送給我的,那一切就在掌握之中,如果加急信件直奔帝都而去,那八成是出事了……看來,到我出場的時候了。”

    那個前來禀告的軍官,顯然也不是一介負責設卡盤查的隊正,他面露訝然之色:“將軍要去明州?可是……”

    熊二將軍看了他一眼:“可是什麼?”

    那軍官咬了咬牙,抱拳道:“將軍身為皇命欽差,提調魯鎮之事,如果讓隋州官員知道您擅離職守,而且帶走玄甲軍開向明州,後患實在無窮,不論事後與胡守信交好的朝臣的攻訐,就是御史這一關,您就過不去……”

    熊二將軍哈哈一笑:“連你都覺得不妥當,我們的敵人就更不會防備了,這就是主公的高明之處啊,至於你所擔心的……”

    他笑了笑:“本將離開之後,你負責主持魯鎮的事務,這次帶來的玄甲軍名為八百,實有一千,除了主公秘密撥給我的二百私兵,我再帶走兩百人,這四百精銳都是主公麾下的精銳,願意為主公效死,不用擔心他們走漏消息。”

    “而剩下的六百人,讓你來指揮並且冒充出八百的規模,這種虛張聲勢的詭道對你而言,並不難吧。”熊二將軍拍了拍眼前副將的肩膀,“而我將率領這四百精兵,乘坐商船秘密北上,以雷霆霹靂之勢直撲明州!”

    那副官似乎還在擔心:“那事後呢?您……”

    按在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熊二將軍打斷了副官的發言,意味深長地笑了:“從提調魯鎮妖變之案到兼理明州魔器謠言,我帶兵前往明州,合不合國家法度,終究是一道密旨的事情……賢弟,你說呢?”

    那副官一開始還略微茫然,隨後反應過來,表情就變成了震驚,他低下頭來,忍住心中的震動與顫抖,恭聲道:“祝將軍鵬程萬里,馬到成功。”

    熊二將軍滿意地點頭,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在沉悶的響聲中,幾個人從屏風後轉出,他們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只露出一雙寒光凜冽的眼睛,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讓副官不由自主地按著劍柄,面露警惕之色。

    而二將軍只是一笑:“召集你們的部屬,我們該出發了,相信之前主公已經吩咐過你們,你們也知道應該怎麼做……對方是胡守信,不容小覷。”

    那披著斗篷的怪人桀桀道:“老虎鬥不過狼群,就算雷弓霹靂弦威名再盛,也不過是獨身一人。”

    熊二將軍皺眉,即使胡守信是敵人,他也不容許眼前的異類小瞧天元英雄,或者說小瞧人類:“輕敵是最大的敗因,如果此事搞砸了,你知道後果。”

    聽到所謂的“後果”,對方稍稍收斂了一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容忍眼前之人肆無忌憚的威脅,沉默了片刻之後,它又桀桀冷笑道:“我不會輕敵,但也不會妄自菲薄,胡守信不過爾爾,我等自然會戰而勝之,或者說,后土之大,人族之眾,爾等武者之中,只有一人能讓我們望風而逃……”

    說到這裡,他發出了刺耳的笑聲,目光中充滿了譏諷和戲謔:“熊將軍,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對吧?”

    熊二的臉上猛然湧上了一層厚重的血色,雙目怒瞪,握緊了拳頭,渾身的骨骼發出了一陣劈裡啪啦的爆響。

    這件事情對於他而言,不異於觸之必怒的逆鱗,縱使此事已經過去了數年之久,如今想起來,腿部依然傳來一陣陣隱痛。

    不過他終究沒有動手,也沒有翻臉,且不說主公的命令重於泰山,他實在也沒有必要為了這件小事大動肝火,畢竟……

    ——畢竟,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再可惡,再混蛋,再可恨,他也已經死了!他死了,我活著,這就是最後的結果,就算獲得了再多的哀榮,就算家人與袍澤受到了再多的優待,那也是個死人!

    ——更何況,更何況……呵呵呵呵呵,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傲然與優越:“可笑,帝國人才輩出,將星閃耀,絕世強者不計其數,從七曜劍聖到各州大將,乃至於各軍主帥,諸部主官,還有各派宗師,哪個殺你都如同滅土雞瓦狗,你這異族坐井觀天,區區井底之蛙,真是可笑之至!”

    熊二將軍冷笑了幾聲,毫不退讓地與對方對視:“要不然,后土之大,你直將一個人看在眼裡——為什麼又在這裡,給我主公當狗呢?”

    兩人針鋒相對,凌厲的殺機互相碰撞,寸步不讓,片刻之後,兩人卻同時將氣勢一收,呵呵冷笑起來。

    “任務為重。”熊二將軍緩緩道。

    對方也收斂了一下囂張的態度:“你也一樣。”

    經歷了這一場小小的風波之後,船隊又等到了夜幕降臨,然後,早些被派出去美其名曰打探情報的玄甲軍精銳三兩人一組,搭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商船,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地匯聚。

    一切都在黑暗中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個瞞天過海的驚人計劃秘密地展開著,他們集聚在一起,就像是一隻黑色的鵬,準備揮動羽翼,釀成令天下震動的巨大風暴。

    船隻揚帆起航,在茫茫的夜色中,緩緩地向北方駛去。

    熊二將軍站在護欄邊,望著煙波浩渺的大河,早年的經歷不斷在腦海中閃現,那是他永遠忘不了的恥辱,他握緊了欄杆,臉上已經滿是猙獰。

    胡守信……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永遠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沒想到老天有眼,送上了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

    我雖然沒法找一個死人報仇,卻有機會讓他生前所親近的人們承受我的怒火,這樣也行,這樣也好……真是蒼天有眼啊,我本來以為我永遠都沒有這種機會了,想不到,事情比我想像中還要有趣。

    那個人留給你們的遺澤,已經漸漸消耗殆盡了,如今天下平定,就輪到你們了,他的袍澤,他的恩人,他的仰慕者,他的追隨者,所有不肯忘記他的人,還有……他的親人。

    而你,胡守信……你就是第一個。

    沒想到吧,連我都想不到啊,胡將軍啊,所謂的魯鎮妖變,所謂的明州魔器,這一切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目標不是魯淑仁,也不是靖安侯府的那個小丫頭,而是你啊……胡守信,你能想到嗎!

    我來殺你了!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10:53
第三百八十九章 義薄雲天秦大人

    幾艘秘密載運玄甲軍精銳的商船用了一夜的時間,沿著大運河一路北上,他們小心謹慎,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像是最尋常的航船一樣,風平浪靜地停靠在了明州附近的一座商埠。

    第一批策應人員經過了仔細的喬裝之後,化妝成行腳商之類的各色人等,分批秘密入城,進行先期的準備和探查工作。

    他們是天策府的精銳,列陣而戰固然凶悍絕倫,機關潛伏也做得順手至極,一切的行動方針都經過了事先的周密規劃,天策府的幕僚隊伍所製定的作戰計劃堪稱天衣無縫,有心算無心,不會出任何錯誤。

    熊二將軍穩坐釣魚台,正午過後,就有消息不斷傳遞回來。

    負責確認欽差秦惠下落的一組隊員扮作外地的行腳商,以錢袋被偷為理由,前往明州忠義樓尋求遊俠幫助,然後伺機觀察行事。

    該任務圓滿完成,這幾名軍士全都事先熟記過秦惠一行欽差衛隊成員的畫像,趁著進入忠義樓、四下張望的短短時間,就發現了兩名坐在大堂喝悶酒的欽差衛隊成員,從而得出了欽差大人也停留在忠義樓的結論。

    避免暴露踪跡,他們嚴守任務條例,沒有與對方進行任何接觸與交流。

    所有秘密行動的前提,都建立在整個明州城都處於胡守信的監控之下,所以,明州各衙門都不值得信任,所有官府的力量都不能借用,所有的行動以安全與保密為第一要務……雖然目標佔據地利之優勢,不過沒關係!這次行動的支援方,是天下無雙、人才濟濟的天策府!

    熊二看了一眼眼前的地圖,靖安侯府的建築構造盡在此圖之中,這次派遣出去、前往侯府執行任務的軍士,不過是確認一下最近侯府有無經過擴建改造,導致與地圖有所出入……僅此而已。

    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雖然是胡守信,但趙飛凰依然也休想跑掉,這個女人背叛了主公,她活在這個世上,顯然會對主公的大業產生威脅,所以她也非死不可……不過相較於最棘手的胡守信,她只是一個小角色,只需五十名甲士,就能將她闔府上下屠得乾乾淨淨。

    至於胡守信……

    熊二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個天元老卒就算做夢也不會想到,以他在天元軍中的聲望和地位,還會招來殺身之禍……這就是有心算無心的機會。

    至於怎麼能將他無聲無息的收拾掉……顯然還需要看具體的情況。

    他仰起頭來,望著船艙的頂部,心中默默道:“希望你能給我一個驚喜……嘿,你不會沒用到這種地步吧?”

    他閉目養神,任憑洶湧的暗潮不斷積聚,對於一個優秀的獵手而言,最重要的是耐心,要靜靜地等待,等待著石破天驚、一擊建功的最佳時機。

    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黯淡,明州宵禁開始,城門緊閉,他從懷中取出天工坊仿製西方的懷錶,看了一下時間,距離他與城中先遣隊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一個時辰。

    他站起身來,沉聲道:“下船!出發!”

    休息了半天、精力旺盛的玄甲軍士們井然有序地下船,上馬,將一切輜重盡數留在船上,他們全副武裝,在熊二將軍的帶領下,在夜色的掩護下,開始向明州城秘密行軍,夜晚,宵禁,精銳,又有那些身披斗篷的神秘怪人在部隊左近遊獵,絞殺可能出現的探子,沒有任何暴露行踪的可能性。

    沉默的行軍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明州城已然遙遙在望,熊二命令士兵稍作休整,然後趁著月光,望著懷錶,時間掐的很準,很快就會有人來開門了。

    明州城中,同樣趁著月光確定了時間的幾名玄甲軍士分別叩響了眼前的大門,大聲道:“緊急軍情,快點去通禀你家老爺起身,要是耽誤了大事,仔細他的烏紗帽!”

    片刻之後,這三家府邸各自有一騎飆出,在寂靜無人的明州城中奔馳,他們特意繞開了靖安侯府與忠義樓所在的坊市,馬不停蹄地趕往南門。

    明州南城門的守門士卒發現了這夜間疾馳而來的騎士們,趕忙踹醒同袍,舉起火把,弓弩控弦,厲聲道:“來者何人!速速止步!”

    馬上的騎士大聲道:“緊急軍情,城門郎、衛城校尉、監門中郎將三符俱在,依帝國軍律,爾等查驗之後,速速開啟城門,放欽差大人進城!”

    城門令在軍士們的簇擁下急忙下了城門,查驗完畢之後,巨大的門閂被士兵們合力推開,隆隆聲中,城門緩緩開啟,城外的深邃夜色之下,一支全副黑甲的軍隊靜靜地待命,彷彿即將擇人而噬的凶獸。

    熊二將軍深深地吸了口氣,戴上了戰盔,舉槍一指:“發出信號,入城,分兵,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兒郎們努力向前,依令行事,不得擅自行動!”

    玄甲軍們沉默地舉起兵器,往地上重重一頓,發出了整齊的轟響,而後,這一道黑色的洪流縱馬進入明州城,掀起滾滾煙塵,致命的刀鋒挾著一往無前的凌厲氣勢,令守門的軍卒們感到無比震撼與壓迫。

    城門令恍若夢囈般喃喃道:“這是玄甲軍啊……明州要變天了。”

    今晚,胡守信與秦惠還在吃酒,欽差大人有些神思不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胡守信與他碰了一杯,奇怪道:“賢弟今晚沒什麼興致?”

    秦惠沉默了片刻,然後強笑道:“小弟俗人一個,沒有兄長灑脫,信使已經去了兩日,大概已經要抵達帝都了,很快,這事就要有個結果……小弟前途如何,就看這幾日了,是以心神恍惚,兄長見笑了。”

    胡守信喝了一杯酒,然後拍了拍秦惠的肩膀:“賢弟啊,不要擔心,一切都包在為兄身上,咱們天元老卒,守望相助,只要坦坦蕩蕩,無愧于心,不負兄弟,不負家國,事事自有袍澤相助,青雲直上,也不在話下,兄弟你說,對也不對?”

    秦惠心裡有鬼,心中吃了一嚇,但看胡守信神色坦然,不由暗笑自己多慮,他笑著點頭道:“兄長教訓的是……只是道理誰人都懂,但是真的落在自己頭上,還是會表現得跟俗人一樣……哎,人生事事,大抵如此……”

    胡守信還要倒酒,突然面色一變,秦惠心中重重一跳,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咚咚咚咚的慌亂的腳步聲,一名遊俠連禮數都顧不上了,直接推開房門:“會首,有一批黑甲鐵騎往忠義樓這邊來了!”

    胡守信驀然起身,震驚道:“你說什麼?”

    不用他說了,因為片刻之後,遠方就傳來了隆隆的悶響,就像是千軍萬馬衝了過來似的,整個忠義樓一片震動,很多已經睡下的遊俠披著衣服拿著武器衝出房門,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胡守信推開窗戶,往外面一看,只見幾十名騎士舉著火把,駕馭鐵騎,轟鳴著向這邊馳來,老胡是天元宿將,對各軍軍制了然於心,一見來者盔甲的顏色樣式,臉色驟然一變:“玄甲軍!”

    秦惠臉色蒼白,咚咚咚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恐:“怎麼可能!”

    胡守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看出一點什麼。

    秦惠確實是一臉震驚惶恐,彷彿聯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轉眼之後,最後的僥倖就被擊碎,那些玄甲精騎舉著火把,將忠義樓團團圍住,為首一名騎士厲聲道:“代天巡狩,率玄甲軍提調王命,總攬魯鎮妖變與明州魔器之事,欽差大人熊英有令!茲有犯官秦惠,身受君恩,有負皇命,與嫌犯胡守信、靖安侯府趙飛凰勾結,意圖蒙蔽聖上,逃脫罪責,罪孽深重,天地不容!案犯胡某、秦某,還不快出來束手就擒,省得連累家人!”

    秦惠身子一晃,坐倒在了地上。

    胡守信神色複雜,震驚與茫然並存,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不過很快,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站在窗邊,昂然道:“我就是胡守信!我乃天元功臣,青史留名,陛下御賜帝兵,想要緝拿我,聖旨何在!欽差何在!”

    那軍官厲聲道:“欽差大人親自帶人前往靖安侯府,追捕私藏魔器的重犯趙飛凰!你且束手就擒,若有冤屈,自去與欽差大人分辯!”

    胡守信哈哈大笑:“胡某縱橫沙場半生,他熊英算什麼東西,敢讓老子束手就擒!你們這些小屁孩膽敢圍攻天元功臣,信不信今日一過,后土六軍,再也沒有你們的立足之地!”

    他雖然表現得有恃無恐,但心中卻有些焦急,那熊英帶兵到了靖安侯府,怕是一個都回不來了,也就是說,此事……還是先倚老賣老,將這些小兵卒子給嚇退,然後趕往靖安侯府,再作區處……

    沒想到對方絲毫不吃這一套,那軍官聞言,長刀出鞘,厲聲道:“胡守信拒捕,欽差大人有令,格殺勿論!”

    老胡見這些傢伙不知死活,怒極反笑道:“就憑你們?”

    就在這時,秦惠突然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按住了胡守信的肩膀,低聲道:“兄長,事不可為!熊英是帝姬的走狗,今番前來,怕是要直接快刀斬亂麻,殺掉趙小姐,永絕後患!如果趙小姐真的死了,那我們真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冤屈了!兄長神威無敵,可速速突圍,前往靖安侯府,救下趙小姐!趙小姐活著,我們就有令帝姬忌憚的籌碼,可以再做圖謀!”

    胡守信猶豫道:“那兄弟你……”

    秦惠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小弟武功低微,就算不連累兄長,怕也要被亂箭射死,還是留在這裡,束手就擒,為兄長爭取時間吧……只盼兄長不要忘了天元袍澤的交情,一定要相救小弟啊……”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10:57
第三百九十章 不赴黃泉,不再相見

    胡守信還在猶豫。

    秦惠急了,推了一把老胡:“兄長還在等什麼!玄甲軍就要殺過來了!您是想與他們廝殺,還是束手就擒?前者落下話柄,後者更是萬事皆休了!”

    胡守信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他只能兩權其害取其輕,那邊熊英帶著玄甲軍去了靖安侯府,要是孫朗殺性一起,將欽差連帶著衛隊一起殺個乾乾淨淨,那可真算得上是萬事皆休了!

    他咬了咬牙,跺腳道:“賢弟自己保重!為兄定然不負你!”

    秦惠急聲道:“兄長但去無妨,這裡由小弟支吾!”

    於是胡守信長嘯一聲:“不跟你們這群刑子計較,老子自己去找熊英理論!眾遊俠聽令,不必驚慌,我去去就回!”

    說完,他渾身雷光閃耀,破窗而出,那軍官急令放箭,但老胡身法極快,伸手抄到幾支箭矢,反手一擲,幾聲輕響,數名馬弓手的頭盔被直接掀飛,只留下老胡的大笑聲:“老子可是玩箭的祖宗!”

    那軍官見走了胡守信,大怒之下,喝令手下去追,但對方乃是天元宿將,以帝兵之力催動身法,其勢不遜奔雷,馬匹就算再神駿,怎麼追的上?

    他似乎將勢力的怒氣全都撒在了忠義樓身上,揮舞著長刀怒吼道:“胡守信自有將軍收拾!犯官秦惠,還不快出來就擒?我數到三,你再不答應,別怪我們殺進去了!”

    事發倉促,會首突圍而去,遊俠們沒了主心骨,一時之間就沒了主意,不知道對方殺進來的話,到底是抵抗,還是投降……對方畢竟是玄甲軍,是欽差衛隊,還帶著聖旨,與他們對抗,難道要謀逆造反不成?

    就在他們茫然無措之際,突然聽到了秦惠的聲音:“將軍不必動怒,既然熊將軍有令,本官自然束手就擒,金殿之上,再與他分辯。只是請將軍暫息雷霆之怒,無論此事如何,都與忠義樓的遊俠沒有關係,請不要傷害無辜。”

    那軍官冷笑道:“你死到臨頭,還有時間關心別人?”

    秦惠從容道:“兄長為我的事情奔忙而去,他的屬下,我自然有責任保護,將軍如果擅自傷害此地遊俠,那本官立刻自盡,我好歹是個欽差,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無論是你,還是熊將軍,都沒有好果子吃吧。”

    那軍官猶豫了片刻,喝道:“那你就滾出來吧!”

    秦惠哈哈一笑,轉身推開了書房的門,走到護欄旁,往下一看,所有人都在註視著他,無論是遊俠,還是自己麾下的欽差衛隊,他們的表情各異,或惶恐,或絕望,或茫然,但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著欽佩和善意。

    欽差大人整理了一下衣冠,從容地走下了樓,人群沉默地分開,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著挽留和不甘,但卻沒有人真正出聲,沒有人選擇反抗……人類終究是這樣的生物,只會看著英雄赴死,事後再滴幾滴眼淚,唱兩聲讚歌,以示自己讚賞這種行為,以示自己與英雄是一方的。

    所以……沒錯的。

    英雄好漢,死無葬身之地,聖人完人,自古不得善終,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越無私,越偉大,越神聖,你就死得越快。

    沒有例外,永遠都沒有例外。

    秦惠閉上眼睛,任憑士兵粗暴地將自己反剪雙手,用鎖鏈捆住。

    然後軍官厲聲道:“裡面的人也出來,你們身負嫌疑,一個都逃不掉,如果不想惹到殺身之禍,就乖乖束手就擒,等欽差大人發落!我雖然答應了犯官秦惠,但你們如果自己討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有之前秦大人的犧牲,大家就多了幾分僥倖心理,再者,對方雖然凶神惡煞,但畢竟也是帝國軍人,是欽差衛隊,是講法度的。

    所以失去了首領的遊俠們也沒有什麼抵抗的意思,反正他們沒有犯法,沒有做什麼事情,坦坦蕩蕩,不怕他查,再者,會首還會回來的。

    於是玄甲軍衝進了忠義樓,將所有人,無論是秦惠麾下的衛隊,還是忠義樓的遊俠,全都就地逮捕,裡裡外外翻了個遍,沒有任何的疏漏,所有人都被趕到大廳,用精鋼鎖鏈牢牢縛住,垂頭喪氣。

    確認了一切無誤之後,那名軍官來到了秦惠面前,笑了笑。

    伸開了秦惠身上的鎖鏈。

    ——我是正確的,只有傻瓜和快要死了的人,才會講什麼信義和道義,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做什麼英雄,當什麼好漢?

    ——這個道理,我早就明白了,這個殘酷的世道,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唯有如此才能延續富貴,唯有如此才能榮耀門楣。

    他迎著遊俠們震驚茫然的眼神,伸了個懶腰。

    遊俠們發出了怒吼,他們不笨,瞬間就回過神來,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個卑鄙的陷阱,但是他們如今束手就擒,就算力氣再大上一倍,也休想掙脫那精鋼的鎖鏈,休想傷到這個卑鄙小人一根頭髮。

    玄甲軍們毫不客氣地揮動兵器,將一個個不老實的遊俠打翻在地,這些人真是凶悍非常,就算被踩在地上,依然咆哮不休,破口大罵。

    秦惠心中一寒,胡守信今天算是死定了,但這些遊俠也長著一張嘴,今日之事的細節要是洩露出去,恐怕與胡守信相善的那些兵痞不會善罷甘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他向那個軍官遞了一個詢問的眼色:“這些人……”

    那軍官搖頭道:“事後還要審案子,這些人的口供也有必要,另外,如果一州之地的遊俠總部全夥死絕,滅口之意也太過明顯,欽差大人的意思是暫且留下他們的性命,秦大人,您還是別讓我為難了。”

    望著對方那懇切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笑容,秦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心中大罵不已——恐怕此舉更重要的目的,是為了敲打他,提醒他吧,逼他一條路走到黑,不要有其他兩面三刀的心思……

    他心中發寒,但卻知道,這事恐怕連熊英都做不了主,怕是那位帝姬的意思吧……他嘆了口氣:“那我的隨從們呢?”

    那軍官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事急從權……卻是要委屈一下貴屬了。不過欽差大人要是有一二信得過的體己人,倒是可以帶走服侍左右。”

    秦惠鬆了口氣。

    看來這次為了將胡守信與靖安侯府定成死罪,欽差衛隊自然成了犧牲品,而且此事事關重大,這些衛隊成員,怕是要被……

    不過沒關係,反正這些人跟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只要把元忠兄帶出來就好,其他人的話,就只好……

    他心中打定主意,開始在人群中尋找萬元忠,很快就找到了,他那下屬兼摯友也被五花大綁,跪在一邊,他上前幾步,指著萬元忠道:“他……”

    但立刻,他就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到了萬元忠的眼神。

    不可置信,茫然,震驚,還有……失望。

    萬元忠的眼神一片灰暗,彷彿第一次認識了這位上司兼好友,他澀聲道:“秦大人……這都是怎麼回事?”

    秦惠隨口道:“以後我再跟你解釋,先……”

    萬元忠打斷了他的話,漠然道:“前往明州的運河上,你與我聊了很久熊將軍,說來說去,卻從來沒有告訴我,您與熊將軍已有聯絡。在明州,我們水裡來火裡去,先是狼狽,而後妥協,與胡將軍和趙小姐籌謀許久……你跟我商量了許久,卻沒有告訴我,您要對付胡將軍。”

    秦惠惱道:“那些都是國家大事,欽差機密,雖然瞞你不對,但……”

    萬元忠昂然道:“剛剛想要將這些遊俠全都滅口,剛剛大義凜然地騙胡將軍離開,剛剛將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也是國家大事,也是欽差機密嗎!”

    秦惠的臉色一沉:“夠了!”

    “不夠,這還不夠。”萬元忠緩緩道,“您還有事情沒有做,除了這些遊俠兄弟,需要滅口的人,還有欽差衛隊吧。”

    秦惠厲聲道:“閉嘴!”

    萬元忠大聲道:“恕我難以從命!秦大人!萬某追隨足下,只是因為你我自幼相交,我佩服你的學識,佩服你的功績,佩服你的為人!舉世混濁,人人貪利,我輩讀書人更應該堅守本心,不移外物,當我們這些熟讀聖賢教誨的讀書種子都開始與這濁世同流合污,那這個世道就沒有任何指望了!”

    他說完之後,語氣放緩,平靜道:“這些,不是您對我說的嗎?您已經忘記了嗎?”

    秦惠氣得渾身發抖,感覺周圍投來的視線都充滿了淡淡的鄙夷——無論是欽差衛隊,還是遊俠,還是玄甲軍。

    他惡狠狠道:“你……”

    “不用再說了,秦大人。”萬元忠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向秦惠拜了一拜,“您的為人,不值得萬某追隨,萬某也不是您信任的體己人,世事無常,人間坎坷,你我就此別過,從此或陰陽兩隔人鬼殊途,或天各一方不再相見,我祝大人鵬程萬里,封侯拜相。”

    他再拜,抬起頭來,平靜道:“若是大人壯志未酬,身死族滅,只要萬某依然僥倖苟活於世,那天高路遠,不負一諾,萬某必然來給大人收斂屍骨,堆砌墳塋,為您上一炷香,敬一杯酒,成全這最後一段義氣。”

    “別了,秦兄,從今日起,割袍斷義,不赴黃泉,不再相見。”
sea6076 發表於 2018-6-29 11:26
第三百九十一章 收下吧,這是萬某最後的波紋!

    秦惠望著萬元忠,心底一片漠然。

    他已經知道,千般挽留,萬般言語,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曾經的摯友已經與他分道揚鑣,從此恩斷義絕,很突兀,但卻在情理之中,意氣相許,是一生的追隨和扶助,而劃地絕交,只需要短短一瞬。

    重然諾,輕生死,萬元忠也不過是這樣一個人而已……當他認為一個人值得追隨,就算為之效死也不會後悔,但當他認為自己效忠的人違背了他的信念與期許,那就會決然地與對方劃清界限。

    哪怕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就像是現在……哪怕他知道,欽差衛隊會被滅口,哪怕他知道,留在這裡的結局顯而易見,他還是這麼做了。

    這真是……真是……愚不可及。

    秦惠望著萬元忠,眼裡滿是失望。

    這都幾年了,你還沒有半點長進……說什麼坦坦蕩蕩,無愧于心,坦蕩而被小人欺瞞,君子被欺之以方,無愧者被有愧者忌憚,循規蹈矩被卑鄙者搶先,要是我如同你期望的那樣做官,那早就被這吃人的官場吞得皮肉不剩,哪裡還會站在這裡,與你玩什麼割袍斷義,劃地絕交!

    秦惠一時心情激盪,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失望,他連胡守信都能賣,理論上而言,區區一個萬元忠,倒也無關輕重,就算捨棄了,也不算什麼,但不知為何,他依然感到一陣陣毫無由來的煩躁。

    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光,那時候年輕氣盛,對世界懷有美好的幻想,也曾像萬元忠那樣熱血誠摯,永不妥協,永不退讓,將父親的教誨視作迂腐卑鄙的說教,直到如鐵一般堅硬的現實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走了許多彎路之後,這才明白了父親的話是何等的正確,是這個世道如此,逼得人不得不做出違背本心的選擇,卑鄙是常態,光明才是異類。

    秦惠又想起了另一個人,像原本的自己,像眼前的萬元忠,那個人也是如此光明,如此幼稚,如此天真,如此頂天立地,只是那個人要強大太多,以至於給人以虛假的錯覺,讓人覺得,他可以劈開這渾濁的世道。

    那個人的死磨滅了最後的幻想,令秦惠徹底完成了蛻變,他曾經幼稚過,犯過錯,但幸好醒得早,這是這世上所有年輕人的常態……任性,執拗,自以為是,直到親身嚐過南牆的堅硬之後,才會明白長輩的苦心。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幸運。

    秦惠望著萬元忠的眼神,慢慢轉冷。

    若是執迷不悟,就抱著自己的理想溺死吧,不會有人給你第二次機會。

    他徹底斬斷了心中最後一絲憐憫,站起身來,無視著欽差衛隊其他明白人的大聲哀求,心如鐵石地轉頭,語氣冰冷而堅定:“接下來呢?”

    那軍官笑了笑:“我們有五十個人,留下二十人看押這些犯人,包括我在內的剩下三十人,熊將軍有令,讓我們聽您調遣,他說您知道該做什麼。”

    秦惠臉上浮現出了一層陰沉之色,咬牙道:“我當然知道該做什麼……這些天的窩囊氣,虛與委蛇的忍氣吞聲,被隨意戲耍的恥辱,是時候出口惡氣了……讓你的人跟著我,我們去靖安侯府,擒拿趙飛凰等人!”

    此言一出,其他遊俠還不覺得有什麼,默不作聲、閉目養神的萬元忠無聲地嘆了口氣,身為秦惠的心腹親信,這些天他沒少跟著欽差大人四處轉悠,只需要稍稍一想,他就知道了所有的陰謀。

    原來……那熊二將軍的目標,是胡將軍……

    剛剛玄甲軍來時,故意說出熊二已經前往靖安侯府捉拿趙飛凰,就是為了讓胡將軍心急,然後秦惠再推波助瀾,定能勸說胡將軍突圍而出,如此,就有了個反抗欽差的罪名,然後熊二實際上沒有去靖安侯府,而是率領精兵,在胡將軍的必經之路上布下口袋陣,伏擊這名天元悍將……

    真是好計謀啊……攻敵不備,出乎意料,自始至終,胡將軍都不會想到,真正的目標和獵物竟然是他自己……

    熊二既然決定伏擊胡守信,那無論是武力的準備,還是事後的收尾,肯定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如此一來,胡將軍真的在劫難逃了……

    而靖安侯府,就更不用說了,連胡將軍這種天元功臣都在劫難逃,它一個小小的靠父輩恩蔭過活的侯府,又算得了什麼?什麼趙大小姐,什麼滿門忠烈,面對玄甲軍的鐵騎,能抵擋得了嗎?

    畢竟,這可是朝廷的力量,國家的威嚴,別說趙小姐了,恐怕連秦惠念念不忘的那個孫大俠,也跑不了了吧……

    果然,一念及此,萬元忠就聽到秦惠惡狠狠道:“我們去靖安侯府抓人!記住,除了案犯趙飛凰之外,還有一個姓孫的狗賊,也不要讓他跑了——記得把他留給我!我要親手炮製他!”

    剛說完,秦惠猛然想起來,那姓孫的狗賊似乎是個遊俠?之前為了不讓胡守信懷疑,他一直沒敢細問打聽,此時卻沒這種顧慮了,他隨便找了個在忠義樓地位頗高的人,踢了一腳,問道:“喂,忠義樓有跟胡守信很熟的姓孫的遊俠嗎?他叫什麼名字?”

    那遊俠呸了一聲,獰笑道:“當然有啊,他是你祖宗,武功強到能一個打我們一群,連胡老大的面子都不給,你想去送死,這便去啊!”

    “胡說八道。”秦惠皺了皺眉,一腳將那遊俠踢翻,暗道自己失策,這些硬骨頭的遊俠,又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而今時間緊急,也來不及嚴刑拷打了,反正一個小小遊俠,能掀起什麼風浪?

    那遊俠倒在地上,大聲咳嗽,依然狂笑道:“秦惠,你背信棄義,必將死無葬身之地,等胡老大回來之後,第一個就將你千刀萬剮!”

    秦惠冷笑道:“他回不來了。”

    遊俠死死地盯著他:“胡老大神威無敵,定能平安歸來,他死不了,你的餘生就準備活在恐懼中吧!”

    秦惠剛準備前往靖安侯府,聞言停住腳步,他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然後眼神變得瘋狂起來,最後淡然一笑:“你說得對,為了讓他回不來,我決定再做一件事情……這位軍爺,你挑十個人,去一個地方……”

    與此同時,正在往靖安侯府疾馳的胡守信面沉如水,這熊英不知天高地厚,哪裡曉得靖安侯府裡到底蹲著什麼人,以這傢伙與孫朗之前的恩怨,這次撞到孫朗手中,就不是打斷一條腿就能了事了……

    他遙遙望了一眼靖安侯府的方向,可惜距離太遠,就算以他的眼裡,也無法看到侯府是風平浪靜還是已經屍橫遍野——以雷弓霹靂弦往那邊射上一箭,固然能向孫朗示警,但這示警,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熊英還沒到,孫朗收到示警信號,怕不是大喜過望,主動迎出去看看是誰來了,如果熊英已經到了,兩邊還在對峙,孫朗發現自己即將趕過來,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動手,而兩方如果已經開始動手了……那這廝見狀,肯定下手更狠了好麼!

    尤其玄甲軍還是帝姬的部屬啊……落在孫朗手中,哪能有個好?

    胡守信一邊飛奔,一邊心裡發愁,不知道今天這事到底要怎麼收場,但是下一刻,他面色一變,驟然停下了腳步,前方漆黑一片,但戰場廝殺半生,胡守信的直覺已經極其強大,他已經發現了什麼。

    街頭,街尾,兩側房頂,如幽靈般沉默的人影不斷浮現,天羅地網,層層包圍,刀出鞘,弩上弦,黑甲的軍士,黑袍的異人,致命的殺機糾纏一處,共同指向了同一個人。

    熊英提著長槍,在親兵的拱衛下坐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孤零零站在街心的胡守信:“胡將軍,久違了,上次一別,也有幾年了吧,當年您高高在上,如今形勢對調,這無常的命運,真讓末將喟嘆啊。”

    胡守信心中冰冷一片,緩緩道:“熊英。”

    熊二將軍露出了矜持的笑容,點頭道:“正是。”

    胡守信平靜道:“看來,之前的信號,是你放出來干擾我的幌子。”

    熊二繼續點頭道:“然也。”

    老胡不是笨人。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

    但是事實如此,擺在他面前,鐵證如山。

    他感到一陣陣心臟的刺痛,沙啞地笑了起來。

    “胡某何德,竟然被帝姬殿下另眼相待。”

    “胡某何能,竟然被玄甲軍士列陣而迎。”

    “胡某何辜,竟然被帝國軍人橫刀相向!”

    說到最後一句,熊熊怒火從他胸中湧出,幾乎化作了焚燒一切的怒火,要將眼前的一切吞噬,他怒髮衝冠,咆哮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熊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精彩,精彩……胡將軍啊,有人跟我說過,說憤怒有時不過是膽怯的遮羞布,因為心中害怕,所以才裝作憤怒的模樣,給自己壯膽,胡將軍,我從你的憤怒中,就聽出了害怕。”

    他望著胡守信,眼神中既有憐憫,又有譏諷:“你這樣的絕世猛將,有生前之功,也有身後之名,就算是死了,老婆孩子都有朝廷和袍澤照顧,按理說,就算是戰死,也不會讓你害怕半分,那麼……你在害怕什麼呢?”

    “你不敢說……那麼,我替你說說?”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