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69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4
第90章 冰凍風鈴

    太平公主把自己關在寢宮裡,傷心的哭泣了多時。沒人來勸無人開解,甚至沒人敢去靠近公主的寢宮大門。所以她越哭越傷心,簡直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皇族威嚴不容褻瀆,公主這樣失聲大哭是件很沒有面的事情。要是有人敢在這時候不知死活的去勸慰開解撞破了她的尷尬,哪天太平公主想起來了心裡一拐扭……吃了不兜著走!

    高處不勝寒,越高貴的人往往越寂寞。

    所以,上官婉兒和辦完事情回來的琳琅都站在離寢宮大門十步開外的地方,既不敢靠近也不敢遠離,等!

    良久。

    “琳琅可曾回來了?!”屋裡傳出太平公主的聲音,仍是怒意未消略帶哽咽。

    琳琅這才上前走到門口,“奴婢已經將事情辦妥,在此謹候殿下吩咐!”

    “去把所有跟薛紹有過瓜葛的女人,逐一查個明白!”太平公主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乖戾氣息,“如若走漏了一個,你們提頭來見!”

    說完,太平公主就捂著嘴悶聲大哭起來。

    明知道得知了真相會很痛苦,偏又忍不住要去查知真相——迷失於愛海的許多人,會如同著魔一般的同時憎恨和愛上“虐心”的滋味,就如同有人嗜好致命的毒品!

    “……是!”琳琅應了諾,姐妹倆的眉頭不約而同的皺了起來,薛公對我們有救命大恩,此前殺完了張窈窕回來才知道是因為薛公的緣故,勉強可算作是“不知者無罪”;可是現在又要去對付他的女人,聽公主這口氣她們多半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皇命大於天,雖說是奉命行事但終究是我們親手所為,今後如何面對薛公?

    老虎打架,真不好摻合啊!

    正在這時,朱八戒碎著步小心翼翼的小跑了進來,在上官婉兒身邊耳語了一陣。

    琳琅轉身正要走,上官婉兒伸手一攔,眼神示意她們在殿外稍等片刻,然後自己走了出去。

    月奴將一個厚厚棉布包裹的盒交給了上官婉兒,“這是公送給殿下的東西。”

    上官婉兒不動聲色表情淡然的點了點頭,“我會轉呈。”

    “公還有兩句話,命我轉達給上官姑娘知道。”月奴說道。

    “給我?”上官婉兒皺了皺眉頭,有點警惕的道:“什麼話?”

    月奴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面帶微笑的道:“公說,佛教之鈴做為法器,有驚覺、歡喜、說法之三義。另有一首風鈴偈——渾身似口掛虛空,不論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他說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

    “……”上官婉兒美眸連眨,感覺有點滿頭霧水。

    “這盒裡面裝的就是一副,公親手為太平公主殿下做的,風鈴!”月奴說道。

    “風鈴?……”略感迷茫的皺了皺眉,當下也不好多問,於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請回去轉告公,婉兒必當竭力而為!”

    “好。”月奴深看了上官婉兒兩眼,雖然此前聽公說了那番道理,但有了上官婉兒這一句話,多少還是能增加一些安穩。大忙她或許不敢幫,小忙,她應該還是會盡力的!

    片刻後,上官婉兒拿著那個厚厚的棉布包裹的盒走進殿內,感覺到裡面微微散發出一股異常的寒意,不由得狐疑:風鈴怎會發寒?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殿下,薛公差人送來禮物!”上官婉兒站在離公主寢宮有十步之遠的地方,說道。

    太平公主趴在榻上哭得正傷心,聽到這話愕然一怔,禮物?……這時候,他給我送禮物?

    見屋裡沒反應,上官婉兒給朱八戒遞了個眼神。

    朱八戒幹慣這樣的活兒,提高了嗓門大聲道:“殿下,薛公差人送來禮物!”

    太監獨特的尖利嗓音,向來都是極具穿透力,這一嗓下來怕是隔了百步之遠都能聽到了。

    還是沒反應。

    朱八戒猛吸一口氣,“殿下……”

    “別叫了!婉兒,拿進來吧!”太平公主不耐煩的道。

    朱八戒吼了一半被喝停,差點一口氣嗆死,臉都漲紅了不停咳嗽。

    上官婉兒忍俊不禁輕笑了一聲,拿著盒走進了公主寢宮,小心的掩上了門。

    太平公主的眼睛都哭腫了自覺十分狼狽,藏在床幔裡不大好意思出來見人,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道:“放在那裡吧!”

    “是。”上官婉兒放下了盒,生怕撞破了公主的尷尬沒敢多看她一眼,低著頭轉身就準備走。

    好不容易能見到個大活人,太平公主很想跟上官婉兒傾述一番又撇不下公主的顏面,因此心裡很鬱悶。看著她要走,心裡更是沒來由的一急。

    “你……將它開啟看看!”太平公主突然說道。

    “是。”上官婉兒輕手輕腳的一層層剝開包裹的厚棉布,拿出一個盒來。開啟蓋,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同時,見到裡面用柔軟的棉絮包裹著一些經過了雕琢的冰塊,形狀大小各異,都有細小的紅藍線繩串著。

    “何物?”太平公主坐在床幔裡問道。

    “婉兒……一時也不認得!”上官婉兒也有點驚訝,“像是一些冰塊雕琢的小物件!”

    “冰塊?”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你將它拿出來看看。”

    “是。”

    上官婉兒端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提著一個做有標記的線頭。或方或圓或大或小的冰塊,全由絲線串連,上官婉兒將線頭一提,所有冰稜都跟著被拎了起來,彼此相撞,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響音。

    一串,冰塊做的風鈴!

    “好漂亮啊!!”上官婉兒發出了驚歎,原來這就是“風鈴”!

    “聲音很悅耳!”太平公主躲在床幔裡,聽覺優於視覺。

    “殿下,薛公真有巧思,他用這些冰塊做了一串風鈴!”上官婉兒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的抖了一下手的風鈴。聲音清脆悅耳,冰塊映陽光折射出斑瀾的異彩,上官婉兒驚歎不已!

    太平公主藏不住了,連忙爬出了帳幔來看著這一串冰凍風鈴,心的憂憤與傷痛瞬間少去了一大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美好的事物面前人的心情總是會變好一些。再加上女人、尤其是情竇初開的小女,總是特別鍾情於浪漫。這一點,古今外概莫能外。

    “好漂亮啊……”太平公主遲疑的伸出雙手想要觸控風鈴,又覺得它實在是太過脆弱不敢去碰,“快,將它懸掛起來!”

    “是。”上官婉兒乖順的應了聲,至始至終低眉順目沒有去看太平公主的臉。

    趁上官婉兒忙碌,太平公主轉身偷偷的抹眼瞼、揉眼睛。心裡不由得有些羞惱,眼睛又紅又腫,真難受!

    上官婉兒取來一個用來撐掛衣物的宮架,將風鈴掛了上去。

    叮咚、叮咚,悅耳的聲音連綿不絕,清脆沁心。聽著這些動人的聲音,太平公主壓抑的心情好像頓時輕鬆了許多。

    站到冰凍的風鈴面前,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仔細的打量。從小見多了奇珍異寶的大唐公主,對這個冰塊做的風鈴充滿了好奇與驚豔之感!

    如今的大唐時代,還沒有風鈴。至少還沒有這種用作裝飾與娛玩的風鈴。

    “婉兒,你說它叫……風鈴?”

    “殿下,婉兒記得有些佛寺會在屋檐之下懸掛一種鈴,每有風過則發出悅耳的聲音,稱為風鈴。”上官婉兒說道。

    “那種大笨鈴本宮也曾見過,哪裡有這個冰凍的風鈴來得漂亮?”太平公主輕輕的吹了一口氣,風鈴晃動,發出叮咚叮咚的清脆聲音。

    太平公主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上官婉兒將太平公主這一抹笑容收之於底線,心總算略微吁了一口氣!

    太平公主的心情放鬆不少,驀然想起,“你說……薛郎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送我這樣一副冰雕的風鈴呢?”

    “殿下,薛公是個極其聰明的妙人,他這時候送來這副冰鈴,婉兒覺得或許是用意深遠。”上官婉兒道。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會是何等用意?”

    上官婉兒低眉順目,輕聲的道:“婉兒不敢肯定,只能姑妄一猜。”

    “那你還不趕緊猜來我聽?”

    “是!”上官婉兒道,“鈴做為佛家的法器來講,有驚覺、歡喜、說法之三義。”

    太平公主的眉頭微微一皺,“驚覺?歡喜?說法?”

    “是的。”上官婉兒點點頭,說道,“婉兒曾記得佛經裡有一首風鈴偈——渾身似口掛虛空,不論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他說般若,叮叮咚咚叮叮咚。”

    太平公主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

    上官婉兒說道:“婉兒也不是太懂佛理,只是受了天后娘娘的影響偶爾也跟著讀一些佛經。這幾句偈語聽起來像是教人去嗔痴、化厄念、寧神志、守本心的意思。”

    驚覺?

    去嗔痴?

    ……守本心?

    太平公主的腦海裡,彷彿掠過一道亮光,雙眼也驟然一亮,“薛郎是想讓我……冷靜下來?”

    “殿下睿智!”上官婉兒拱手拜了一拜,“婉兒也覺得,薛公該是此意!”

    “難道我做錯了嗎?難道我不該殺了張窈窕那個賤娼?”太平公主的聲音倒是平靜,沒有此前那種乖戾了。

    因此上官婉兒也才敢回答,輕聲道:“殿下,清晨周國公走的時候逢人便說,他一夜之間贏了薛公八局棋。”

    太平公主輕皺了一下眉頭,“不可能吧?……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上官婉兒微然一笑,“婉兒當時也覺得奇怪,於是去向薛公求證。薛公未置可否,只是哈哈的大笑!”

    “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輸的!”太平公主親自領教過的,自然對薛紹的棋藝極有信心。

    “婉兒也這般認為。”上官婉兒輕聲道,“當時婉兒就覺得,薛公才真有貴族之風範。當時公還曾戲言……麒麟不與土犬爭吠!”

    上官婉兒極其謹惕,都不敢說“麒麟不與土犬爭吠”這句話是她親口說的,而是“公戲言”。

    太平公主何等聰明的人,一聽這話頓時醒悟,麒麟不與土犬爭吠,鳳凰又豈能與麻雀奪食?!——薛紹都不屑與武承嗣在棋藝上一爭長短,我堂堂的公主又何苦與一個娼婦爭風吃醋?傳將出去,豈不是莫大的醜聞!我這個公主顏面無光,事因薛郎而起,他也要受到牽連!若是讓我父皇與母后知道這件事情!……

    愕然!!

    “壞了!”太平公主突然睜大了眼睛!

    上官婉兒心長吁了一口氣,公主總算了醒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5
第91章 春秋筆法

    薛紹將書桌移到了窗邊,對著窗外一片幽深遼遠的蒼翠山景讀書。手邊一盞清茶冒著氤氳的熱汽,銅鼎裡升起嫋嫋的檀香,味道很是宜人。

    月奴跪坐在一旁安靜的伺候茶水,偶爾也拿一本書來翻著看看,但是內心仍然難免焦躁不安,根本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月奴,你的身手我毫不懷疑;但是對一名武者而言,性格與頭腦才是他最強大的武器。”薛紹盯著書本,然說道,“越是危急的時候,越要能夠沉得住氣。呶,你最不喜歡的那個李神棍有句話說得好,要——臨大事而有靜氣!”

    “公,月奴其實是在擔心……”月奴咬了咬嘴脣,說道:“萬一宮震怒不等太平公主醒悟過來收拾殘局,就已經給公治下了罪來,如何是好?”

    “絕對不會。”薛紹仍是盯著書本,淡淡的道:“我有何罪?”

    “……”月奴眨了眨眼睛,也是哦,殺了張窈窕的是太平公主,背後挑唆的是武承嗣,公可是什麼也沒有做,公也沒有什麼值得他人拿來陷害的罪名。否則,武承嗣也就不必苦心孤詣的繞著大彎,借用張窈窕來生事了!

    “雖然皇家要殺誰並不需要真正的罪名,隨便就能找到一堆的藉口與理由。”薛紹說道:“但是眼下要害我的只是武承嗣,並不是宮的誰。”

    “那萬一武承嗣要請天后來殺公呢?”月奴擔憂的道:“武承嗣可是天后的親侄兒啊!”

    薛紹看著書漫不經心的道:“那我還是皇帝陛下的親外甥呢!——這天下,終究還是姓李!”

    “公,那上官婉兒真會幫忙嗎?”月奴仍是有些擔憂,小心翼翼的問道。

    “會。”薛紹肯定的道:“武承嗣的目的是整死我,他才好當駙馬。兩相對比,上官婉兒當然更希望我成為駙馬。因此,就算她不會明目張膽的幫我,多少會用一些春秋筆法來暗相助。”

    “公……何謂,春秋筆法?”月奴縮了縮脖,臉都臊得有點紅了,低聲道:“月奴不學無術,公恕罪!”

    “那你就該多讀一點書!”薛紹呵呵的笑,說道:“春秋筆法是指孔用來寫史書的一種字技巧,也叫微言大義。目的在於為尊者諱、為賢者諱、為親者諱。左丘明總結這種筆法的要義在於‘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懲惡而勸善’。史官寫史要求站在立的立場上如實記述,但是歷代的史官也都是人,是人就都會有自己的喜惡愛憎。於是他們經常會用這樣的‘春秋筆法’來表達自己的愛憎,或是出於某種需要或是迫於某種壓力,用春秋筆法來對事對人進行一些隱晦的褒貶與評價。”

    “公這麼一說,月奴彷彿是明白了一些。”月奴說道,“在平常的為人處事與言談舉止當,春秋筆法的引申還真是隨處可見。比方說,假如有人要問我公和武承嗣這兩個人分別長得什麼模樣,月奴就會說——公玉樹臨風,武承嗣獐頭鼠目!”

    薛紹放下書本,轉頭對月奴微然一笑,“有悟性!”

    “……”月奴看到薛紹臉上的那一抹輕鬆的微笑不由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原本慌急而懸空的一顆心突然就變得安寧與踏實了。

    她心不禁暗暗驚道,以往公微微一笑曾令許多女心猿意馬;到了這種危急的時候,她的微笑卻讓我的靈魂都感覺到安全與寧定!

    一笑可奪心,一笑能安魂!

    “在我與武承嗣之間,上官婉兒必然傾向於我。她是個博學多才而且心竅玲瓏的女,只要她的言語之間用好了春秋筆法,同樣聰明而睿智的太平公主定能幡然醒悟。”薛紹說道,“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判斷,我才叫你把東西交給了上官婉兒並轉達了那些話過去。我相信自己的判斷,用不了多久必然可以見到成效。月奴,你信嗎?”

    “我信公!”月奴斬釘截鐵的道。

    薛紹微然一笑,拿起了書本,“那麼,安心讀書。”

    “是!”月奴長吁了一口氣,神色鬆馳的拿起了一本《左氏春秋》,“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讀書,不能給公丟人!”

    ……

    怡心殿。

    “婉兒,那首詩是從誰手傳出來的?”太平公主突然厲聲問道。

    上官婉兒低眉順目的答道:“殿下,當時赴宴的外命婦極多,先是有人口耳相傳,然後有好事之人將它寫了下來。最初出自誰手,想必已是查無可查。”

    太平公主一咬牙一眯眼,不用查我也知道,源頭定是那武承嗣!……可惡,居然用這等卑劣的手段來惑亂本宮、激憤本宮、利用本宮去殺了張窈窕,害我落入如此窘境、還妄圖拆散我與薛紹!

    武承嗣,你該殺!!!

    上官婉兒低眉順目的站著,目不斜視。但她分明感覺到太平公主身上散發出的一股強烈的恨意與怨念,甚至還有濃厚的殺機!

    “快,將琳琅喚回來!”上官婉兒急忙道,連忙又補充一句,“叫朱八戒去辦,你趕緊回來,我還有事須得與你商議!”

    “是。”上官婉兒匆匆跑了出去。

    琳琅就在殿外不遠外藏著,得了訊息都各自長吁了一口氣,忍不住直抹冷汗!

    上官婉兒走了回來,看到太平公主在那裡神情凝重的擺弄那個冰凍風鈴,於是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太平公主的身後。

    上官婉兒比大多數人都要清楚皇家人的心思。他們一出生就擁有太多,所以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特別懂得珍惜;他們要得到什麼東西都比較容易,因此也就習慣了拋棄,甚至不介意親手去毀掉一些,自己曾經認為很重要的東西和感情!

    遠有玄武門之血、近有李賢之流放,這不都是證明嗎?……皇族本性,可謂“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所以,不管接下來太平公主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上官婉兒都不會感覺到特別的驚奇。

    叮咚!

    叮咚……叮咚!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冰凍風鈴斷斷續續的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太平公主一動不動秀眉緊皺的盯著它,看到串串細密的水珠慢慢滴落。

    “叭嗒”!

    終於有一塊冰跌落到了地上,碎成幾截留下一灘水漬。

    太平公主從臉蛋兒到身體再到心裡,彷彿都顫動了一下。看著那一灘水漬和碎冰,太平公主恍惚有了一種錯覺……多像是我剛剛碎去的那顆心啊!

    “婉兒,它融化了……”太平公主怔怔的盯著冰凍風鈴,喃喃的道。

    “殿下,現在氣候溫暖,冰塊的確容易融化。”上官婉兒輕聲道。

    太平公主就像是魔障了一樣,痴痴的看著冰凍風鈴,偶爾吹一口氣讓它發出一些聲音,如同夢囈一般的輕聲道:“他明知道冰塊是會融化的,為什麼還要用它來做這個風鈴送給我?玉玦、瓷器哪怕是金鐵,不都可以做嗎?……他莫非不知道,我看到他送的這串風鈴在我眼前融化了,我會傷心,我會難過?”

    上官婉兒的眼飛閃而過一抹異樣的神采,湊近了一些輕聲道:“殿下,婉兒以為薛公刻意要用冰塊來做這串風鈴,恰是有所深意。”

    “你說。”太平公主淡淡的問道。

    “婉爾愚見,這冰塊雕琢的風鈴美麗而優雅到迷人,能讓人對它一見鍾喜愛非常。可是它終究敵不過自然之力,會要融化、會要碎落。”上官婉兒柔聲的道,“這世上許多的東西,都像這風鈴一樣的美好而脆弱。比如一個人的生命,不管他曾經多麼的輝煌與偉大,終究會有落幕之時;比如一個美人的容顏,再如何傾國傾城她也終有一天會要韶華老去;再比如一段美好的愛情……”

    太平公主感覺心裡都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擰眉側眸看著上官婉兒,“說下去。”

    “無論多麼美好的愛情,不管它是怎樣開始,但無一例外都是以不同形式的分離而做為結束!”上官婉兒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彷彿也有一點觸景生情,輕聲道,“越是美好,就越容易失去。我想,這或許就是薛公想說的。”

    “既然如此,我又能怎樣?”

    “珍惜。”

    這兩個字,就像是兩記大錘敲在了太平公主的心房之上——珍惜?!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上官婉兒,彷彿想要從上官婉兒的臉色與眼神之,讀出她內心深處的一切想法!她剛剛說的這些話,與其說是在勸導於我,倒不如說是她自己刻骨銘心的領悟!

    上官婉兒情竇初開之時遇上了我那英俊幹練的皇兄李賢,可她是我母后的女官是後宮的人、歸根到底屬於我父皇,怎麼可能和我皇兄兩情相悅?因此她只能一直將這些心思深藏於心。不等她鼓起勇氣向我皇兄吐露愛慕之意,我皇兄就已經被廢去太之位而且流放到了千里之外,從此天涯永隔恐怕再無相見之日!

    相比於她……我的確是應該珍惜!!

    上官婉兒轉過了臉去,悄然抹了一下眼瞼。

    太平公主不再逼視於她,深呼吸,連續的深呼吸。

    她久久懸著的那顆心,漸漸的彷彿是回到了自己的胸腔裡,心默唸一句——“原來,我真是錯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6
第92章 絕對權力

    片刻的寂靜之後。

    “婉兒,現在長安城裡是不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太平公主雙眉緊皺的問道。

    “婉兒未曾去過城裡。但估計,應該是……”

    太平公主羞惱又悔恨的拍了一下手,“奸人從挑唆,本宮居然一時不查……”

    話說到這裡打住了。身為主上,豈能輕易在臣下面前認錯示軟?

    上官婉兒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只是低眉順目的站著。

    “婉兒,你足智多謀,於今之計本宮該要如何是好?”太平公主急切問道。

    上官婉兒輕皺了一下眉頭,“殿下,此事婉兒不便謀劃。”

    “為什麼?”太平公主挺驚訝。

    上官婉兒面露難色的遲疑了一下,輕聲說了八個字,“卑不謀尊,疏不間親。”

    臣從來不敢隨便參與謀劃皇族的家事,否則怎麼都是得罪人,夾在間極難為人。眼下薛紹這個帝甥、天后的侄兒武承嗣和太平公主三個人,因為婚姻之事鬧將了起來,別說是上官婉兒,就是當朝宰相也不敢擅自干預。

    “……”太平公主恍然大悟,輕輕的點了點頭心說上官婉兒畢竟是我母后的人,我也就不為難她了。不過,她必然早就想到了一切的前因後果與曲折利害。

    是旁觀者清,還是她特別聰明?

    她嘴上雖說‘卑不謀尊疏不間親’意在表明立的立場,但她卻又隱隱像是在幫襯著薛紹,剛才又旁徵博引甚至現身說法的一直在勸我,言語之間大有“春秋筆法”的味道。不難看出,相比之下她終究還是討厭武承嗣而心裡向著我和薛郎的!

    這個上官婉兒,年紀輕輕卻是八面玲瓏、機智過人!難怪我母后對她如此的信任與器重!

    “左右,與本宮更衣!即刻準備起駕!”太平公主也沒點破上官婉兒,只是突然下令道。

    “殿下將要擺駕何處?”

    “薛府!!”

    上官婉兒終於是長吁了一口大氣,薛公,婉兒盡力了!剩下的,交給你!

    ……

    天快黑了掌起了燈,薛紹仍在安靜的謄寫《軍鏡》。雖然努力不去想那些事努力的讓自己的心神鎮定,但他心裡終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寧靜。

    冰山之下,暗流洶湧!

    前世,他總是習慣了獨來獨往用超強的個人手段,直接了當的去解決許多的問題。現在站在了薛紹的位置,在一般人面前藍田公貴不可言高不可攀,偶爾打個擦邊球、玩個欺男霸女或許還算愜意。但這一次的事情讓薛紹充分認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遊走在“體制邊緣”的寄生蟲,一但面對真正的權力,“貴族”二字就如同一塊毫無用處的遮羞布!

    薛紹幾乎體會到了,歷史上的那個花瓶薛駙馬將要餓死在獄之時的,那種心情!

    “絕對權力”!

    薛紹雙眉緊擰,在一張空白的譽書萱紙上寫下了這四個大字!

    如果此刻我手能夠擁有“絕對權力”這一把殺人利劍,桌上擺的也就不會是這一堆殘廢書紙,而是武承嗣的項上狗頭!!!

    安靜坐在一旁看書的月奴突然感覺一陣壓抑,感覺整個房間裡的溫度彷彿都降低了一些。她擔憂的看著薛紹後背,卻不敢多言多問。心想,張窈窕的事情換作是任何一個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做到心如芷水。別說是當事之人,就連我一個旁觀的女也因張窈窕的無辜受戧而悲憫不已,出於義憤更想殺武承嗣而後快!

    月奴的頓時忐忑起來……公絕不是那種毫無血性的軟弱男人,現在他的心裡一定特別不好受,只是一直在忍著沒有發洩出來罷了!

    薛紹深呼吸,放下了筆。

    “餓了,吃飯去。”

    “……好!”

    主僕二人方才走到樓下,聽到府門口傳來一個尖利而極具穿透性的大嗓門——“太平公主殿下駕到,臣府速速出迎接駕!”

    “她居然主動上門來了?”月奴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公,怎麼辦?”

    “迎接唄。”

    “萬一她來者不善呢?”

    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來者不善就不會親自來,更不會有人在我門口大喊接駕了。”

    “那月奴迴避了。”月奴面露愧色的點了點頭,難道我真的很憨,這都想不到?

    薛紹往前宅走去。

    不等他走到門口,太平公主已經帶著上官婉兒與琳琅闖進了府裡,什麼鮮花鋪道禮樂為奏全都免了,步伐堪稱風風火火。

    “臣薛紹……”

    “不必了!”太平公主一揮袖打斷他的話,“找個地方,本宮要與你單獨說話!”

    薛紹凝視太平公主的眼睛,她的眼神之充滿了熱切、焦慮、自責與愧疚。

    “書房。”

    二人來到二進院,上樓進書房。整個二進院裡被肅清,所有人等一概沒有靠近,包括琳琅。

    太平公主先一腳進了書房,薛紹進去後轉身掩門,雙手還沒有從門框上放下,太平公主從後面一把將薛紹緊緊的抱住了。

    “薛郎,對不起!”

    薛紹皺了皺眉頭,在她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鬆開。坐下說。”

    “我不要!”太平公主執拗的緊緊抱著薛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彷彿一鬆手薛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我要生氣了。”薛紹淡淡的道。

    太平公主只好鬆開了手,悻悻的坐到了坐榻上。低著頭撇著嘴,臉頰菲紅,沒有擡頭去看薛紹。

    “殿下,請用茶。”薛紹很“客氣”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不喝。”太平公主碰了個狠狠的軟釘心裡好一陣堵,低著頭咬著嘴脣像是賭氣,又像是一個考試不及格的學生進了班主任的辦公室,侷促又不安。

    “殿下想說點什麼?”薛紹很是淡然的自己慢慢喝著茶。

    太平公主的眉頭皺作了一團,仰頭看向薛紹,“現在怎麼辦?”

    “你說呢?”

    “我不知道才問你……”太平公主擡了一下眼瞼飛快的瞟了薛紹一眼,鼓著腮幫低著頭,做足了‘可憐小女人求原諒求安慰’的神情。

    “解鈴還須繫鈴人。”薛紹平靜的道。

    “你就直接說吧,我該做些什麼,才能挽救現在的局面?”太平公主皺著眉頭表情也比較凝重,這讓她看起來顯得比剛才“老成”了許多。

    薛紹放下茶杯,“殿下要挽救局面,至少得要搞清楚,眼下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還能是什麼樣?”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把視線從薛紹臉上挪開,彆著臉,彷彿是不敢正視薛紹的眼神,低聲道,“無非就是有人想要拆散我們,還想要致你於死地!我不會放過他的!”

    “這叫因果,不是局面。”薛紹搖頭苦苦的笑了一笑,“現在的局面是,我們將要面對的可能是……二聖!”

    “還不是一個意思……”太平公主鼓著腮幫、撇著嘴、耷著臉,像是一個剛剛被人搶了糖葫蘆的小孩,又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在被嚴厲教育的小蘿莉,委屈無奈又可憐兮兮。

    薛紹皺了皺眉頭,“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當然有了……”太平公主可憐巴巴的輕輕應了一聲,從兩人對坐的矮几下悄悄伸出一隻手,用手指尖兒輕輕的勾了勾薛紹的衣袖。

    “幹嘛?”薛紹低頭一看,頓時無語,這時候你還有心情賣萌?

    “薛郎,我知道錯了……”太平公主嘟著嘴低著頭,低聲的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薛紹直咧牙,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副德性?

    “薛郎,我知道錯了……”太平公主像復讀機一樣重複這一句,低聲的、怯怯的道,“你可以原諒我嗎?”

    “……”薛紹無奈又無語,嘆息了一聲,“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才是最緊要的。”

    “對我來說,你是否原諒我,才是天下第一緊要的大事。”太平公主耷著頭斜著眼睛瞟著薛紹,說話的聲音也怪怪的,像是感冒了的人發出的濃厚鼻音。

    “你……嚴肅一點!”薛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快說,你否原諒我?”

    “……”薛紹恨了個牙癢癢,“你別扮鬼臉、做怪樣,先一起商量來解決問題!”

    “你是否原諒我?”

    “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其暗藏殺機,我們得想辦法渡過這段危機,這是當務之急!”

    “你是否原諒我?”

    “好吧!……”薛紹拍了兩下額頭只能是妥協了,在這種事情上跟女人、尤其是還是個小女人反覆的爭執,好像沒多大可能成為贏家,於是道,“我姑且先原諒你。”

    “多謝薛郎,你真是寬巨集大量!”太平公主的臉色就像是川劇大變臉一樣瞬間變了個樣,快語說道,“其實眼下危機也好解決。我知道,這是有人在故意挑唆刺激於我並在暗推波助瀾,長安城裡肯定會謠言四起議論紛紛,遲早還會有人將這件事情捅到二聖那裡。但你放心,二聖向來最是疼我,雖然這次我犯下了大錯會影響到皇家聲譽,但所幸本宮已經及時懸崖勒馬知錯就改了。我這就回宮向二聖請罪,並請母后出面幫忙遮掩與解決這件事情!”

    薛紹眉頭緊擰的盯著太平公主,“那死人,能否復活?”

    太平公主一下被薛紹那句話給嗆住了,咬了咬嘴脣,“薛郎,你方才都說已經原諒我了。”

    “我是原諒你了。但死者呢?”薛紹幾乎是瞪著太平公主,義正辭嚴的道,“你這是草菅人命!”

    太平公主幾乎是將脖都縮了起來,眉毛也撇成了一個八字,小聲道:“難不成你想讓我去給她抵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6
第93章 善莫大蔫

    這傢伙,還耍起了賴!

    薛紹沉聲道:“沒人敢叫一個公主去給誰抵命。是,你一個公主賜死一個賤籍的娼婦是不算什麼大事。但你以後如果一直這樣,我薛紹還敢靠近你嗎?……靠近你,是否就意味著我只能一心侍奉你,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能做了?是否以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你都要一一的追究和制裁?是否對你來說,我這個男人就只是你的一件物品與玩物,絕對不容他人染指?是否我從此就只能當一頭被圈養的牲畜,不能再擁有人的正常生活?”

    “不是這樣的!”太平公主急忙爭辯道,“薛郎,你在我心裡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又怎麼會特別生氣、特別傷心、特別憤怒,從而氣急之下做出了糊塗的事情呢?”

    “我理解你那種心情。”薛紹長吁了一口氣語氣平靜了一些,說道:“如果是讓我知道你和別的男人有染,我也會受不了我也會殺人的。但是……”

    “你說什麼?”太平公主突然打斷薛紹,定定的看著他。

    “你明明是已經聽清楚了。”薛紹沒好氣的道。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太平公主擠眼弄眼。

    “這時候你還嬉皮笑臉的!”薛紹真是覺得有點頭大,真沒想到太平公主還會擅長搞怪賣萌,只好道,“我說——如果讓我知道你和別的男人有染,我也會受不了!我也會殺人的!”

    “真的嗎?”太平公主突然喜上眉梢一拍巴掌,“那我去親武承嗣一口,你馬上去宰了他吧!”

    “你!……”薛紹雙眼一瞪徹底無語了,真他媽都是些什麼奇葩邏輯!!

    “薛郎息怒、薛郎息怒!”太平公主見到薛紹當真生氣,不由得有點慌,連忙擺手道:“我胡說的,我瞎扯的!打死我也不會去親武承嗣的!別說是親了,我看到他都覺得噁心!”

    “行了!”薛紹扭過頭去長吁了一口氣,我怎麼攤上了這麼個奇葩活寶?

    “薛郎,不要生氣嘛!我真的知道錯了,都是我的不對……方才也只是我一時無心的戲言,我就是太恨那武承嗣了!卑鄙小人,下作無恥!”太平公主一邊說著,一邊挪了挪身湊到了薛紹的身邊,抱著他的一條胳膊輕輕的搖,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幽幽的道:“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嘛!畢竟我年紀還小,我不懂事,我從小生活在宮裡不太明白世俗的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和規則。你要耐心一點慢慢的教我嘛,好嗎?”

    聽到這些話,薛紹只能是無奈的長嘆了一聲。張窈窕死者已矣,不能復生。如果太平公主真是在誠心悔悟並能從此痛改前非,不失為一件大善之事,不幸的大幸!

    “如果你沒有口是心非,那張窈窕的死,也算是有所價值了。”薛紹凝眉看著太平公主,認真的說道,“你是公主,你生來高貴無人可及。但其實在所有人的心目,人命大於天。每個人他不光是屬於自己,還屬於許多其他的人。我舉個例,如果哪天我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一刀殺了,你作何感想?”

    “我!……”太平公主愕然一下瞪大眼睛,無語以對。

    “現在你可以理解,張窈窕的親朋愛侶這些人的感受了?”薛紹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是有權憑藉手的權勢與尊貴的地位來欺壓他人、隨意的決定他人的榮辱生死。人們當面都會怕你、敬你、服從你,但是背底裡會要罵你、戳你的脊樑骨,甚至等到你落難之時就會要落井下石的來報負你,青史丹書也將饒你不得,必然讓你遺臭萬年!——所以,我希望你以後能夠一個以德服人的寬仁公主,那要遠比一個仗勢欺人的霸道公主要更加受人尊敬,也更加可愛!”

    太平公主咬著嘴脣,輕輕的點了點頭,“我以後一定慎言慎行,不再那麼任性胡為草菅人命了。薛郎,你要相信我,也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來慢慢的適應和改變嘛!……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魚!”

    “什麼?”薛紹愕然一下瞪向太平公主。

    “不不,我說錯了!是善莫大蔫!”太平公主連忙掩嘴吃吃的笑了兩聲,馬上又強顏正色的道:“我今天從午宴時分一直哭到現在,一點東西也沒有吃,我都快餓死了。所以剛才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用膳,想到了我愛吃的大魚鱠絲嘛……”

    說著太平公主就嚥了兩口口水,小肚腩還“咕咕”的叫了兩聲。

    “當真哭了半天嗎?”薛紹扭頭看著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撇著嘴連連點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瞼,“你看,眼睛都腫了。”

    薛紹看著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差點把那一句“我來幫你揉揉”說出口來。轉念一想,這傢伙太能耍寶賣萌、插科打諢的岔開話題了!

    於是薛紹把臉板了一板,“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跟二聖解釋和求情?”

    太平公主撇著臉眨著眼睛做出一副很可憐很無辜的樣,訕訕的道:“我母后向來對我最是寵溺但要求也最是嚴格,如果我犯了錯,她會很氣、也會罰我的。尤其是我犯的錯辱及了皇家聲威、褻瀆了皇家尊嚴的時候,她最是生氣與惱怒,定然饒我不得。這次的事情還跟你有關,我擔心她會一怒之下將我禁足從此不再讓我與你見面。還有可能將你尋個過錯遠遠的貶廢,甚至有可能……”

    薛紹點了點頭,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武則天是個什麼樣行事風格。別說是我一個沒成親的準駙馬,就是她自己的親生兒惹惱了她,也沒個好下場!

    太平公主繼續低聲的道:“母后心如明鏡,她肯定能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是武承嗣在作怪。武承嗣是她的親侄剛剛繼承了武家的爵位與血脈,可以說,武承嗣雖然無才無德但代表的是武家,是我母后立在朝堂之上的一張顏面與一條臂膀。我欺負武承嗣不要緊,因為我是大唐的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但是要在你和武承嗣之間做個選擇……我母后肯定還是會偏向於武承嗣的!”

    “所以呢?”薛紹聽她這一番話,心說太平公主雖然年幼而且衝動,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事!

    “所以,我只能去搬請我父皇了!”太平公主說道,“對我父皇而言,你是城陽公主的兒、是他老人家的外甥,你當然要比武承嗣親多了!還有,我父皇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武承嗣。若非礙著母后的顏面,怎會讓他擔任三品祕書監這樣重要的官職?此前武承嗣曾經向我母后求親想娶我當駙馬,我母后也曾動了心去勸說過父皇。但我父皇絕對不同意、差點都要發怒了!這樣,我母后才不得不婉拒了武承嗣!——這次的事情,我會如實向父皇稟告!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會幫我們的!至於母后那邊,我就只好軟磨硬泡的認錯哀求嘍!”

    “好,就依你說的辦。”薛紹點了點頭,“最好是,讓我有機會見一見皇帝陛下。我怕是有好多年,沒有見過他老人家了。”

    “好,包在我身上!”太平公主信誓旦旦。

    至此,薛紹方才輕吁了一口氣。心說,歸根到底這次的事件只是“皇族家事”,我和武承嗣都是外戚。但親疏之間也有個差別,我與皇帝親,而武承嗣與皇后親。間夾著一個太平公主。最終二聖該會如何處理,太平公主的態度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眼下解決了“太平公主的心態”這個根源的、核心的問題,其他的也就不難處理了。

    太平公主這也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嘟著嘴哼道:“我餓!”

    “魚湯吃嗎?我從曲江池裡釣來的鱸魚。”薛紹一邊說道一邊起身。

    “吃!”太平公主喜笑顏開,“薛郎親手釣的魚,必然好吃!”

    “公主還興拍臣馬屁的嗎?”薛紹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蘿莉賣萌,橫行天下;公主耍寶,誰能招架?

    “嘿嘿!”太平公主掩嘴竊笑。

    薛紹推開窗戶對外面喊道:“月奴,叫廚燉一鍋魚湯來,再弄一碗御黃王母飯!”

    “是,公!”

    薛紹走回來坐下,太平公主挪動膝蓋湊過來緊緊挨著他坐下,撇著嘴兒可憐兮兮的指著自己的眼睛,“呶,眼睛還是腫的,腫的呢!”

    薛紹無奈的搖頭笑了一笑,“我給你揉揉吧!”

    眼保健操,看來應該挺適合太平公主的。

    “噢!”太平公主歡喜的應了一聲,一擰身就直接躺了下來頭枕著薛紹的大腿,閉上雙眼笑嘻嘻的道,“揉吧!”

    薛紹看著太平公主高高聳起的雪白胸脯眨了眨眼睛,這胸的聚攏效果是不錯嘛,躺下了還能這麼挺!……話說,這真是揉眼睛的姿勢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8
第94章 打狗欺主

    薛紹按著太平公主的太陽穴,給她刮一刮眼眶用來驅散眼瞼的淤腫。太平公主安靜的躺著,臉上一直掛著一絲安靜又溫馨的笑容。

    興許是這大半天來一直都傷心又壓抑,心神放鬆下來之後,太平公主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薛紹便停了手,準備抽身起來給她取一床被蓋上。剛要抽身,太平公主習慣性的一個翻身掀過來,手掌往臉旁一壓,然後臉蛋兒枕在了手掌上,睡得更香。

    薛紹的表情一滯,爪、爪!

    太平公主的手掌,不偏不倚壓在了薛紹的……襠部。

    美人如玉,吐氣如蘭。

    薛紹分明感覺到一股熱汽襲到了襠部。二十歲的年輕男人,氣血何等的方剛勁烈。再加上薛紹禁色斷欲已有多日,被太平公主這樣不以意的一挑逗,居然很快就氣血衝湧,變得雄糾糾、氣昂昂。

    太平公主的小手兒,儼然是要壓它不住了。

    “好討厭,幹嘛拿東西戳我?”睡迷糊了的太平公主忿忿的嘟嚷了一句,伸手一抓,然後順勢一擰、一扯,好像要把那個“討厭”的東西給扔走。

    那個能屈能伸的東西自然是扯不掉也扔不走,但是某些毛髮可就遭殃了!

    嗷!……

    薛紹的臉差一點就要綠了,一巴掌拍到了太平公主香臀之上!

    “啪”!

    手感不錯,彈性一流!

    不過這一巴掌下手還真是不輕,太平公主驚叫一聲恍然甦醒雙手一撐坐了起來,瞪圓了眼睛像一隻受了猛獸驚嚇的非州瞪羚盯著薛紹,“你為何打我?”

    她這一撐半個身的力道都加在了手上,薛紹更加痛苦了!

    “快、快撒手!”薛紹的表情很窘。

    “呀!”太平公主驚叫一聲這才連忙鬆開了手。

    “噝、噝……”薛紹屁股一挪轉過了身去,雙手捂著襠部呲牙咧嘴,痛苦不堪哭笑不得,真想對著太平公主的小翹臀上再狠狠的來幾下,不留下幾個血腥殘酷的紅手印,她不知道男人的厲害,不知道夫為妻綱!

    啊,疼!……

    太平公主揉了揉眼睛仍是有些小迷糊,看著薛紹詭異又滑稽的動作,心裡是一陣犯窘又犯樂……嘿嘿!你不是一慣雲淡風清又高層建翎的樣麼,你也有今天呀?

    “薛郎,你沒事吧?”

    “……有事!”

    “快轉過來,讓我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不能看!”

    “嘻嘻!”太平公主掩著嘴兒怪笑起來,馬上一下想到剛剛這手捂過他那裡,又急忙放了下來。盯著那隻手,她心裡感覺十分的怪異,臉上也臊得紅成了一片。

    “你還笑得出來……”薛紹又窘又惱,額頭上都有汗了。

    “當真弄疼你了呀?”太平公主小聲的問道。

    “廢話!”

    “要不我把御醫趙秉誠叫來?”

    “不用了!”薛紹的額頭上都要冒黑線了,你還嫌我不夠窘嗎?

    “嘻嘻!”太平公主又怪笑起來,“薛郎,你不要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

    “生氣談不上!”薛紹噝噝的吸著涼氣兒,“但還不許我疼啊?”

    太平公主這下是“哈哈”的大笑,“薛郎,薛郎,你就讓我看看嘛!傷成什麼樣兒了?”

    “不能看!”

    “我偏要!”太平公主伸手來扳薛紹的肩膀,“轉過來嘛,讓我看看!”

    薛紹很無語,“要看也行,你把屁股厥起來先讓我踢幾腳!”

    “我敢蹶,你敢踢嗎?”太平公主掩著嘴兒吃吃的笑。

    “蹶!”薛紹恨得牙癢癢。

    “……不蹶!那樣也太羞人了!”太平公主耍起了賴仍是用力去扳薛紹但怎麼也扳不動,於是挪到了薛紹面前,指著薛紹大笑,“嘿嘿,你這臉怎麼都黑了?”

    “很快就要綠了!”薛紹哭笑不得的瞪了太平公主一眼,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好啦、好啦,本宮一時無心之失,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要耿耿於懷嘛!”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要不,本宮也給你揉揉?”

    “……”薛紹的表情都僵住了,只剩眉梢在一彈一彈。

    揉?

    揉你個魂!

    信不信我辦了你?!

    “噢,男女有別,本宮還是不揉了吧!”太平公主掩著嘴兒吃吃的怪笑,惡作劇的成功快感,讓她一陣心暗爽。

    薛紹無可奈何的噴了一陣涼氣兒,整了整衣冠。

    “別鬧了!坐好!”

    “噢!”太平公主倒是聽話,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榻上,仍是忍不住一陣陣的嘿嘿怪笑。

    沒多久廚房將飯菜弄好了。太平公主賴著不肯動,薛紹便叫月奴將魚湯和御黃王母飯取到了書房來,弄了一條餐幾讓她在這裡用膳。

    月奴伺候罷了方才退出去掩上門,太平公主就道:“薛郎,這個叫月奴的戶婢是漢胡混血的吧?模樣當真好看,身段兒也好!”

    薛紹斜睨著太平公主,“怎麼,你想讓她變成第二個張窈窕?”

    “不、不!我沒這意思!”太平公主連忙擺手,噘起嘴兒撇著眉毛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薛郎,我只是和你閒聊嘛,你不要總是去提那件讓我們不開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好,你吃飯吧!”薛紹輕嘆了一聲,說道,“月奴是個可憐人。她還只有一歲多的時候,全家死於兵亂。我兄長身邊的一位家臣將她從死人堆裡撿了出來,從此收養為義女。那一日正當月圓之夜,於是給她取名為月奴。”

    “這麼可憐啊……”太平公主嚐了一點王母飯筷含在嘴邊,眨巴著眼睛輕聲道,“薛郎,你府裡只有月奴和妖兒這兩名女婢了嗎?”

    薛紹擰了擰眉頭,“不然,你以為呢?”

    “不、不!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打聽!”太平公主連忙放下筷,又噘起嘴來做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樣,連連擺手道,“我只是隨便問問!我知道貴族大戶的家裡多有幾名丫鬟戶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改天就去買她十個八個的戶婢回來?”薛紹冷笑。

    “不行!”

    “你剛還說正常的事情?”

    “呃!……”太平公主表情僵硬的眨了眨眼睛,“嘿嘿”的乾笑了兩聲,“你要戶婢,我給你!掖庭當多的是年輕貌美閒來無事的宮女!”

    “啊?”薛紹愕然,哪有女人給自己的男友送炮|友的?

    “嘿嘿!”太平公主又拿起了筷,眉飛色舞,“本宮其實是個開明的女。男風流是很正常的事情,本宮可以理解!但是——我就是受不了被人隱瞞與欺騙!我更不希望聽到,你和平康坊的賤籍娼婦的風流韻事四下傳揚!”

    薛紹的雙眼略微一眯,“所以,就有人瞅準了你的這個心態,專拿張窈窕來刺激你。其實我不說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有過很多不同的女。但對方偏就選了一個在平康坊謀生的張窈窕,而不是那種高門大戶的良家閨秀。可見對方的心思,十分的精深與歹毒啊!”

    “哦?”太平公主的筷凌空一滯,秀眉略微一皺,“武承嗣,不像是這麼聰明的人。”

    “所以他背後一定有人給他出主意。”薛紹道,“那個人的心機,比武承嗣深多了。既然他挑唆了你,肯定就會在長安市井當散播流言,也會把事情捅到二聖那裡。這樣的醜聞一但大肆擴散開來,我們兩個以後,也就別想再見面了。”

    “啪”!

    太平公主突然將筷按到了食几上,一下站了起來,“看來時間緊迫,我得馬上回宮面見二聖!”

    “也不急於一碗飯的時間。”薛紹看著她說道。

    “不行,夜長夢多!”太平公主十分堅決,“我絕不容許任何人拆散我們!”

    薛紹也站了起來,雙眼略微一眯,“那如果是天后娘娘娘,不允許我們在一起呢?”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秀眉緊顰來回了踱起了步,神態頗為焦急。

    薛紹讓他思考了片刻,然後說道:“這一次的事件本身,或許容易解決。但一些細節上如果處理得不好,這次事件帶來的遺症,可就不那麼樂觀了。”

    太平公主驟然停下步轉頭看著薛紹,表情凝重眼神犀利,像極了武則天!

    “薛郎,你是說我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千萬不能冒犯了我母后的尊顏?千萬不可與武家正面豎敵?”太平公主道。

    薛紹點頭,心暗暗欣慰,別看太平公主小,可她真不笨。尤其是跟“政治”有關的東西,她遠比一般人要敏感與理智得多。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神情凝重的緩緩點頭,“那我就只認錯、只求饒,不去指認與攻擊武承嗣。”

    “好。”薛紹點了點頭,我總算和太平公主之間有了一點默契。

    或許現在太平公主可以將皇帝李治搬出來,壓住天后收拾武承嗣。但是李治一直身體不好也沒有幾年好活了,如今的朝廷大權已經實際掌握在武則天的手。武承嗣雖然無才無德,但他是武家的繼承人,是天后的一張臉、一條臂膀。如果這一次我與太平公主因為張窈窕一事,直接搬出皇帝來狠狠的制裁了武承嗣,無異於伸手去打了武則天的臉,並公然豎敵於整個武家!

    我與武承嗣之間會因為太平公主的緣故有些私仇,這是情理之的事情非常正常,想必武則天也不會特別在意。今後的一個時代都將屬於武則天,如果因為這些私仇而與武則天徹底決裂,那也太不划算了!

    “但我絕對不會放過武承嗣的!”太平公主幾乎是咬牙切齒。

    “這也是我想說的。”薛紹雙眼一眯,說道,“來日方長,走著瞧!”

    “哼!”太平公主略顯稚嫩的漂亮臉龐上浮現出一抹戾氣殺機,“我們和武承嗣之間的樑,算是從此結下了!遲早一天,我們一定要把他給收拾掉!”

    我們?

    我喜歡這個詞!

    “好。”薛紹點了點頭,但是說到底這是男人之間的恩怨。我與武承嗣是天敵,早晚必要分出個死活,只能有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

    “薛郎!”太平公主突然看向薛紹,眼神無比的真摯與熱切。

    “什麼事?”薛紹問。

    “這次的事情雖然鬧得很尷尬、很不愉快。但是我覺得,這未嘗不是對我們的一個考驗與試煉!”太平公主說道,“我想,我會更加堅定的和要你在一起!我不容許任何人拆散我們!還有……我們需要有自己的實力,不能一直抑仗他人的鼻息、更不可以一直任人欺凌!”

    “說得好!”薛紹深呼吸了一口眼神一沉,她總算能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馬上回宮面見二聖。既然你要見我父皇,那就留在府裡靜候,隨時準備入宮面聖。”太平公主也深呼吸了一口,眼神深深看著薛紹,“我父皇,也是應該要召見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8
第95章 自己買單

    太平公主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甕沒動的魚湯和一碗只沾了下筷的御黃王母飯,還在那裡冒著熱汽。

    結果,這兩味美食倒是便宜了李仙緣。

    這傢伙早就到了薛府,看到府裡的陣勢挺大一直躲在外面,直到太平公主走了他才大搖大擺的進來。

    “這是別人吃過的,你也不嫌棄?”薛紹鄙夷的看著他。

    “別想騙我,這分明就是沒人吃過的!”李仙緣顯然是餓壞了,毫不在乎的狼吞虎嚥。

    薛紹呵呵的笑了兩聲,耐心的等他吃了個飽才問道:“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李仙緣放下筷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沒餓死!”

    “答非所問。”

    李仙緣乾笑了兩聲,說道:“其實,當小生看到太平公主來了薛兄府上,小生這心裡就安穩了一大半了。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都辦妥了。這一天下來小生差點就跑斷了兩條腿,先是去了萬年縣衙,三言兩語他們就乖乖的把案件上報給大理寺了。而且萬年縣令非常識相,他派人在外面抓了兩個煽風點火嚼舌根的造謠之人,一併交給了大理寺去處理。”

    “很好。”薛紹點頭,看來京城縣衙的人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更“聰明”一點。

    “至於天后那邊,小生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李仙緣撇了撇嘴,說道,“小生畢竟只是一介品小官,人微言輕。”

    “好,你也盡力了。”薛紹也就給他留了面,不再追問細節。就和上官婉兒一樣的道理,李仙緣就算是見了武則天,也頂多只能站在立的立場之上“如實上報”一些他“應該”知道的事情,現在主要就看太平公主如何周旋。

    就讓她努力去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買單,這樣或許能讓她儘快的“長大”!

    ……

    太平公主一路催行車馬,以極快的速度跑回了皇宮,叫開大明宮玄武門的大門進了宮來,直奔含冰殿。

    至從武氏當了皇后的這些年來基本上都是“獨享專寵”,皇帝李治很多時候都是和皇后一起住在蓬萊殿裡。但近一兩年來李治身體欠佳,於是住到了大明後宮的深處、僻靜幽清的含冰殿來養病。除了朔望大朝或是重要的場合出現一下,其他的時候滿朝臣想要見到李治一面,都有些困難。

    但這難不到太平公主,天下皆知她是二聖最為寵愛的寶貝女兒,後宮就是她自己的家裡,當然是橫行無阻。

    通傳之後太平公主將要進入含冰殿見她父皇,臨走時特意停了一下腳步,回頭對上官婉兒道:“婉兒,你與我的內侍一同在此等候本宮!”

    “是。”上官婉兒低眉順目前的拱手應諾。

    太平公主這才獨自一人,走進了含冰殿。

    上官婉兒輕吁了一口氣,太平公主好細的心,她就生怕我先去見了天后!

    太平公主在含冰殿裡逗留了很久,上官婉兒等人只能在殿外耐心的等著。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太平公主才出來,上官婉兒看她神色很是疲累眼睛也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一場,但是神采飛揚氣色不錯。

    “殿下一整天沒怎麼吃過東西,又如此的奔波操勞,可別累壞了身!”上官婉兒關切的道。

    “無妨。”太平公主長吁了一口氣,“想必此刻我母后都已經安睡,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本宮今晚就下榻仙居殿,明日再去拜會母后!……婉兒,你也去吧,本宮這裡暫時不用你伺候了!”

    “是。”上官婉兒應了諾,心想如此看來太平公主已是胸有成竹,都不急於去見天后了!……說來也怪,至從認識了薛紹,太平公主的改變很大。以前她更像是一個不愔世事的小女孩兒,現在這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顯得精明幹練而有魄力,隱約有了許多天後的神韻和風采!

    到了仙居殿,上官婉兒就辭別太平公主,準備去蓬萊殿天后寢宮過夜。原本上官婉兒這樣的低階女官是要住在掖庭的,但天后特許她陪居於蓬萊殿,早晚要她從旁伺候。

    臨行之時太平公主沒有吩咐上官婉兒見了天后該要如何回話,只道:“婉兒,本宮希望可以和你成為……朋友。”

    “殿下錯愛,令婉兒惶恐!”上官婉兒深揖長拜。

    太平公主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枚珠花金釵塞到上官婉兒的手上,按著她的手指讓她將釵握緊,笑吟吟的說道:“你這麼漂亮,應該要多作打扮。本宮看這釵很是適合你,就送你了!”

    “多謝殿下賞賜!”上官婉兒不敢拒絕,惶恐不安的再度深揖長拜。

    “朱八戒,你帶兩個人點燈護送,夜路坎坷務必小心伺候!去吧!”

    “婉兒告辭!”

    目送上官婉兒走遠,太平公主方才長吁了一口氣,雙袖上下揮舞,“餓死了!本宮要用膳!!”

    ……

    清晨時分,薛紹一如往常的早起健身。現在他逐漸的加大了運動量,體能的增長速度十分可觀。早些日在進行障礙穿越練習時,月奴尚且能夠勝過薛紹幾分,現在已是落後他不少了。那把鐵弩也用得越加順手,薛紹開始增加騎射的訓練。多次實踐後他覺得,這把弩雖然做工紮實但太過笨重而且不易於連發。應該對其再進行一些區域性改裝減輕手臂的負擔並提高射擊速率。

    至於火器,薛紹覺得這是一個超越時代的大殺器。在自己對它有足夠的掌控之力前,暫時還是不要讓它問世為好。就如同一隻猛獸,如果自己都無力駕馭於它,隨意的釋放出來豈非是害人害己?

    除非有一支自己能夠駕馭的軍隊、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絕密兵工廠,否則薛紹絕不打算濫用火器。而要做到這兩點,都需要——權力!

    權力!

    這一次的張窈窕事件,讓薛紹越發感覺到權力的重要與致命,從戎的願望也更加迫切!

    薛紹心暗自思忖,朝堂之上高官林立,京城之內顯貴無數。留在長安做個七品閒官無異於在夾縫苟活,能生存下來就不錯了更別提有所建樹。就算是做了駙馬,也是空有地位沒有實權,反而樹大招風——這不,還沒有當上駙馬呢,就被人下套了!

    大唐最重軍功,憑藉戰爭而獲得實權、爭取上位才是最快的捷徑!現在是和平時代,大唐的戰事不多。但我記得歷史上,裴行儉第一次北伐黑山大捷回來之後沒多久,北方突厥部落就再次反叛,然後朝廷不得不再次啟用裴行儉去北伐——我一定要想辦法搭上這個‘順風車’,跟裴行儉一起去北伐!

    ……

    御書房內,武則天耐心的聽上官婉兒彙報關於張窈窕一案的前因後果及一切相關細節。

    在武則天面前,上官婉兒就不敢耍什麼“春秋筆法”了,她雖然沒有提薛紹與武承嗣之間的私人衝突,但用絕對立的口吻說了太平公主找武承嗣借書並當面奚落了武承嗣這兩件事情,並從怡心殿宴會上發現張窈窕詩作直到太平公主急於趕回皇宮,但凡她“親眼所見”的事情全都做了詳盡的彙報。

    不過,上官婉兒終究是留下一個心眼,沒敢說太平公主昨夜已經去見過皇帝陛下,只說進了皇宮她就與太平公主分手,後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太平借的什麼書?”武則天心細如髮,刻意問起此層。

    “李靖兵法之《軍鏡》。”上官婉兒只得如實回答。

    “糊塗!”武則天怒斥一聲,“李靖兵法豈同小可,你為何不阻止?為何不早報?”

    上官婉兒撲通跪了下來,“天后息怒!婉兒奉天后之命前侍奉公主殿下!公主有命即是天后之命,婉兒不敢不從、不敢二心!”

    武則天一聽這話甚是在理,上官婉兒一介女使不過是跑了跑腿,她的確拗不過、也不敢開罪和出賣了太平公主。於是也沒深究,只道:“她借那兵法,是拿去給薛紹看的?”

    “是。”

    “他看了多久?可有謄抄?”

    “薛公看了一宿。”上官婉兒如實答道,“婉兒不知詳情,只知道至始至終有周國公親自從旁監督。”

    武則天這才略略放心,只是一宿,想來也記不住幾句。就算他死記硬背的記住了一些,料也無妨。《孫兵法》這些書籍在世間廣為流傳,並未見得有幾人因此而成了大兵家。

    “天后娘娘,婉兒知道的,都已如實回報了。”上官婉兒跪伏於地輕聲道。

    “嗯……起來吧!”聽完上官婉兒的這一番話,武則天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喜怒未形於色,臉上的表情可謂淡漠。這兩天來,她陸續聽許多人說起了張窈窕被殺一事,說法各有細微的差異。這些年來,她早已經習慣了聽取手下臣各種彙報,然後通過自我分析和判斷,從去偽存真查明事實的真相。

    現在看來,上官婉兒與李仙緣的說法基本能夠統一。太平公主是受了他人別有用心的挑唆從而衝動殺人!……雖然他們二人都沒有直接指明,但不能分析得出這個暗挑唆之人,十有八就是武承嗣!

    原本一個娼婦被殺的小案,根本不足以驚動朝廷,下面的縣衙著手處理即可。可是這件案關乎太平公主、關乎皇家的聲譽,那可就不是一件小案了。今天大理寺卿已經私下向她奏秉此事,說大理寺已經從萬年縣衙那裡接手此案,該要如何處理,有請二聖裁奪。

    一塊燙手的山竽,扔到了武則天的手上。

    近日國家多事,武則天每天日理萬機本已是焦頭爛額。現在還要親自料理一棕娼婦被殺之案、給自己的女兒和侄兒拉架、並要給太平公主“擦屁股”,武則天心裡的煩悶和慍惱可想而知。

    這兩個不爭氣的混帳東西!

    武則天心裡暗罵了一聲,厲聲道:“去將太平喚來!”

    “是……”內侍得了號令,連忙去執行。

    不等內侍走到御書房門口,太平公主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迎頭就拜倒在武則天的御案之前,“皇兒拜見母后!……皇兒特來請罪,請母后制裁!”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19:59
第96章 皇帝李治

    武則天見到太平公主跪在了眼前,倒是沒有急於發怒斥責,而是平靜的道:“你有何罪?”

    聲音沉肅,不怒而威。

    “皇兒一時衝動,錯手誤殺了一名……平康坊的娼婦!”太平公主跪在地上,擺出了標準的可憐造型,耷著臉噘著嘴撇著眉毛,怯怯的道。

    武則天悶哼一聲,“你說得到是輕巧!”

    “母后,皇兒已經知錯了……這不,皇兒都沒有繼續在外遊玩,馬上就主動前來認錯了!”太平公主可憐巴巴的小聲道。

    “認錯就算完了嗎?”武則天沉聲道。

    “那、那難不成,還讓皇兒給一個賤籍娼婦去抵命哪?”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驚恐萬狀的道。

    “……”武則天有點無語,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說,你為何殺她?”

    “因為她此前與薛郎有染!”太平公主一五一十的答得。

    “糊塗!”武則天這下真有點生氣了,厲斥道,“你貴為大唐公主,居然去和一名娼婦爭風吃醋,豈不是把皇家的臉都丟盡了?!”

    “母后,皇兒已經知道錯了!”太平公主撇著臉苦兮兮的求饒,看那表情,儼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將要哭了。

    “我以往如何教導於你的,你全都拋到了腦後嗎?!”武則天越說越生氣了,聲色俱厲的道,“太平,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求母后責罰便是,皇兒全都認了!”太平公主說著,乖乖的匍匐到了地上,一副痛心疾首老實認罰的乖乖女模樣。

    太平居然也開始跟我玩心眼了?

    這是武則天心裡的第一反應,我自己親手帶大的女兒是個什麼心性,我還能不知道嗎?以往但凡做錯了任何事情,她都會巧言辯解或是把責任推脫給手下的宦官宮女,讓她們代為受過。但她今天既沒有歸咎於薛紹也沒有指謫武承嗣,而是大包大攬的將事件的過錯全都算到了自己頭上並且極力請罪,顯然是想把薛紹從擇出來並刻意隱瞞薛紹與武承嗣之間的衝突,以免我牽怒於薛紹!

    如此說來,她倒是識得幾分大體了!

    一時間,武則天心裡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欣慰。

    該生氣的是,自己親手帶了十年的女兒,會為了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男人,跟自己耍花樣;欣慰的是,女兒終究是長大了一些,懂事了一些。

    或許,真是女大不留……

    “母后……”太平公主的怯怯呼喚,打破了武則天的沉思。

    “那便罰你禁足,半年之內不得出宮!”武則天沉聲道,“此外,不得再與薛紹往來!”

    “母后饒命!”太平公主苦兮兮的叫了起來,“薛郎又未嘗做錯什麼事情,奈何要牽累於他?”

    “牽累?”武則天冷笑一聲,“我可沒有治他的罪!”

    “……”太平公主苦著臉無言以對,怯怯的小聲道,“母后不讓我與他見面,可比治了他的罪還要更狠!”

    “胡說!”武則天厲斥一聲,“那薛紹分明私德不昌行為不儉,你才與他結識幾日,就釀出了這般的醜聞!長此以往,如何了得?”

    “母后……薛郎以前是挺風流的,但現在沒有了。”太平公主苦著臉,跪著不肯動,“一切都是孩兒的錯,一人做事一人當,他當真沒有做錯什麼!”

    “我意已決,不必多說——你下去吧!”

    “求母后開恩!”太平公主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心不禁憂惱萬分……此前我答應過薛郎,但凡出了什麼事情都有我一力承擔,沒成想借本書當真就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

    武則天惱火的一撫袖,“左右,將公主叉將出去!”

    站在武則天身後的上官婉兒臉色略微一寒,想不到天后居然如此果決,想必也是想趁機毀了太平公主與薛紹的婚事……看來她心裡終究還是存著一絲幻想,想讓武家的侄娶了公主的!

    “殿下,小奴得罪了!”左右宦官正要動手,忽然門口傳來一聲長諾——

    “皇帝陛下駕到!”

    武則天的臉色略微一變暗瞪了太平公主兩眼,連忙從座位上起身迎到門口,“臣妾恭迎陛下!……陛下龍體欠安,怎的不在含冰殿好生歇養,卻跑到宣政殿來了?”

    五十出頭的李治,身體富態腿腳不便拄了一根拐仗,左右還有身強體壯的宦官攙扶,臉上有病態的潮紅眼睛也不是太好,聲音當透出幾許虛弱,卻在呵呵的笑,“連日陰雨難得今日放晴,朕偶覺身體有所好轉,於是特來看看皇后——咦,那不是太平嘛,因何跪在地上?”

    太平公主乖巧的上前,“皇兒拜見父皇陛下!”

    “乖、乖!”李治呵呵笑衝著太平公主伸手,“來,讓朕看看!朕有些日沒有見到寶貝女兒了!”

    “皇兒請父皇陛下安康!”太平公主乖巧的湊到了李治身邊挽著他的胳膊肘兒,笑嘻嘻的道,“皇兒也甚是想念父皇呢!”

    武則天在一旁冷眼旁觀,心說你們父女倆還合起夥來在我面前作戲了!

    “朕,要與皇后公主說些家常。你們,都退下吧!”李治坐下來後把柺杖往旁邊一擱,下令道。

    宮人依令全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你們過來,坐。”

    武則天與太平公主在李治左右坐了下來。

    “我這眼睛是不大好使了,但耳朵倒是還行。我還只上了一半的龍尾道,就聽到了皇后的咆哮聲。”李治的聲音有些低沉與無力,不急不徐的道,“太平,你又犯了什麼大錯,惹得你母后如此大怒?”

    “父皇,是我的錯,母后責罰得應該!”太平公主怯怯的小聲道。

    武則天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還是在以退為進的賣乖嗎?

    “究竟什麼事?”李治有點不耐煩的問道。

    太平公主只好將事情掐頭去尾簡明扼要的說了說,最後強調“母后不許我與薛郎見面了”。

    不等李治開言,武則天接過話來說道:“陛下,那薛紹輕佻浮浪紈絝不羈,不治家學不守門風,臣妾擔心太平與他相處太多,會被帶壞呀!”

    “媚娘啊!呵呵!”沒有外人在場,李治習慣的叫起了武則天的小字,還輕鬆自如的笑了起來,“你說現如今這世道,種地的農夫多收了三五斗麥黍還想多討一房小妾呢,何況是皇族外戚?像薛紹這種年齡的貴族弟如果不風流,要麼是沒本事、要麼是不解風情、再不就是身體有恙。凡此三種,都不足以讓太平與之接近。再說了,我已經從多方查知,薛紹自從結識太平之後已經大為收斂,再也沒有光顧過聲色之地而且開始修身養性、讀書練武了。年輕人浪回頭勇於精進,這是好事啊,證明他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懂得責任與擔待的男人了。此前種種又何必過份計較,誰還不是從年少輕狂過來的呢?”

    武則天無言以對。其實今天當她看到李治出現在這裡,心就已經有數——陛下歷來就主張要將太平要嫁給關內望族而絕非武家的人,他今天就是專程衝著太平和薛紹這檔事來的。

    歸根到底,皇帝李治的心裡也是有著世俗的“門第觀念”,認為只有傳統的大姓仕族才是真正的貴族,而武氏門第寒微、武家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太平!……再者,陛下多少有一點忌憚武家的勢力今後太過壯大,因此執意不肯讓唯一嫡親的太平公主再嫁到武家!

    這多少讓武則天有些耿耿於懷!

    所以,在外人看來二聖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已是形同一體,他們一同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夫妻感情已是極其深厚,皇帝陛下對皇后的信任與倚仗超乎了任何人,早前他甚至有意遜位讓皇后直接臨朝執政——但實際上,二聖之間也是有著一些分岐與明爭暗鬥的!

    這些,都不足以為外人道之——但二聖的寶貝女兒是一定心知肚明的!

    所以,太平就在這節骨眼上把皇帝李治搬了出來。這倒是並不出乎武則天的意料之外,而且武則天心有數,就算真要“廢掉”太平與薛紹之間的婚姻之可能,遲早還是要有皇帝陛下的首肯。早一點把話說開說透,未必是壞事!

    “媚娘,你認為我說得有道理嗎?”李治笑容可掬,言語之間也沒有擺什麼皇帝的架,真就像是閒話家常一般。

    武則天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陛下所言,不無道理。”

    “不如這樣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你我口說無憑,不如就將薛紹叫來當面問個是非黑白。我有些年頭沒見過這個外甥了,今日也好當面考較他一回,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倘若他真是個輕佻浮浪不學無術的廢物兒郎,就依你的意思,再也不許太平和見面,你看如何?”

    李治都把話說到到了這份上,武則天自然也不好再多言,只好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太平公主乖乖的坐在一旁沒有插過一言,這時心裡突突的跳了起來,暗暗替薛紹捏了一把冷汗,薛郎啊薛郎,我能做的就這些了。拿出你的渾身解數來,這一關你無論如何也要闖過去啊!

    ……

    薛紹帶著妖兒一起坐在書房裡,安靜的謄寫《軍鏡》。天氣放晴,薛府的風水工程再度上馬,又忙活了起來。

    一切宛如平常。

    一名宮的內侍突然駕臨薛府,宣薛紹入宮覲見。就和那一日到李仙緣家來宣薛紹入宮的內侍宦官是同一人,就連派來的馬車和說的話都是一樣:“薛公,請吧!”

    薛紹二話不說,登車而去。

    薛府的人忐忑不已,月奴幾乎就要帶劍與薛紹一同入宮。李仙緣好歹將月奴勸住,取那一副沾過薛紹“血引”的龜殼銅錢現場卜了一掛,笑嘻嘻的道:“月奴姑娘勿驚,薛公此去或許是塞翁失馬,蔫知非禍!”

    “少跟我咬嚼字故弄玄虛,你就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月奴冷冷的道,“快說,不然揍你!”

    李仙緣的臉皮直抽筋,縮起脖怯怯的道:“或許好事……或許……!”

    “江湖騙,果真討打!!”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20:00
第97章 禁中對策

    薛紹到了宣政殿御書房外,內侍便進去通報了。他看到上官婉兒立在那裡表情分外的嚴肅,眼神之有幾分示警的味道。

    今日之局,看來多少有幾分凶險。

    薛紹對著上官婉兒微微的笑了一笑,入內見駕。

    “臣薛紹,參見皇帝陛下,參見天后娘娘,參見公主殿下!”薛紹一一禮拜。

    “賜座。”李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不足。

    “謝陛下!”薛紹飛快的瞟了他一眼,的確是一臉病容氣色不是太好。

    李治眯著眼睛細細的打量了薛紹幾眼也不表態,只是摸著一旁太平公主的小手兒拍了幾下,呵呵直笑。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至少從第一印象和外貌上來講,李治對薛紹挺滿意。

    “陛下,你問吧!”武則天面無表情,聲音也很平靜。

    “好!”李治點點頭,“薛紹,朕要考你一個問題。”

    薛紹心裡略微一緊,拱了下手,“陛下請講。”

    “近日有大臣向朕進獻了一套特殊的祕碼,十分的詭奇精妙。你若能破解,則證明你當真有所才學。”李治慢的撫著長鬚,意味深長的笑道。

    武則天與太平公主都挺愕然,“祕碼?”

    李治神祕的擺擺手,“你們勿急——薛紹,你可敢一試?”

    “臣願意一試!”薛紹心一亮——想不到裴行儉這麼快就把藍田祕碼獻了上去,如此看來,太平公主還真是搬請救兵成功了,李治明顯是在當托兒要幫我啊!

    “好。”李治神祕的笑了一笑點點頭,就近拿起御案上的毛筆分別在兩張紙上各寫下了一行字,將其一張交給了武則天說道,“皇后,你來問!”

    “是,陛下。”武則天攤開了紙,莫名其妙的皺了下眉頭,開口道,“薛紹,本宮問你,七七三,四五,三一四,五五七,是什麼意思?”

    薛紹幾乎是不假思索,拱手道:“大唐萬壽!”

    武則天的表情驚訝的略微一變,太平公主好奇又焦急的湊過頭來一看,頓時驚道:“咦,他怎麼知道的?”

    沒錯,李治交給武則天的那張紙上,除了一串數字,下面還有“大唐萬壽”這四個字!

    “陛下,他如何做到的?”武則天也驚訝的問道。

    “呵呵,是不是很神奇?”李治很有長臉的感覺,不無得意的撫髯而笑,“薛紹,朕再問你,八一三,三三七,四五,一七是什麼意思?”

    薛紹吸了一口氣,對著武則天拱手長拜,“天后聖明!”

    “嗯?”武則天甚覺詭異的皺了一下眉頭,感覺更是莫名其妙。

    李治哈哈的大笑,將手另一張紙遞給武則天,“呶,你看吧!”

    那一張紙攤開,果然是李治剛剛唸的那一串數字和“天后聖明”四個大字!

    “如此神奇?”太平公主和武則天異口同聲的驚訝道。

    “微臣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薛紹拱手拜道。

    “呵呵,看來裴行儉沒有欺君,這套藍田祕碼,當真是薛紹所創!”李治點頭而笑。

    “藍田祕碼?裴行儉?……陛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武則天越加狐疑了。

    李治深看了薛紹兩眼,轉頭對武則天道:“昨日朕閒來無事,差人將裴行儉召入禁找他下了兩盤棋。裴行儉向朕進獻了這一套藍田祕碼,他說,如果用這一套新的祕碼取代原有的詩暗合之法來進行軍事馳報的傳遞,將極大的有力于軍情保密和軍隊的指揮。而這套祕碼的創始者,就是薛紹!”

    說罷,李治從自己懷裡拿出了那一本《藍田祕碼》,遞給了武則天。

    武則天好奇的翻開看了幾頁,說道:“陛下,臣妾滿頭霧水,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頭緒!”

    “哈哈!”李治大笑,“所以說,這是‘密碼’!如果不將其的蹊蹺之處告訴你,你休想看懂!——如此你便可以想像,如果大唐軍隊的軍情用這種方式來傳遞,該是多麼的穩妥!”

    武則天反覆的翻看《藍田祕碼》狐疑的斜瞟了薛紹幾眼,除非我親自驗證,否則我還真是不大相信薛紹有此等的奇巧智慧,居然能讓裴行儉都對他大加讚賞……莫非,他事先已經通過太平早與陛下商議好了?

    “薛紹,你現在官拜何職?”李治突然問道。

    薛紹平聲靜氣的拱手答道:“回陛下,微臣現今忝居檢校太官令一職。”

    “檢校太官令?那可是打理宮膳食的七品閒官哪!”李治轉頭對武則天說道,“裴行儉向朕舉薦薛紹擔任一個幹實事的職事官,讓他去培養一批書令史來學習這套藍田祕密的編譯與傳遞之法。皇后,你意下如何?”

    武則天的嘴角微微一揚,“陛下且慢。不如讓臣妾再來反考薛紹一回?”

    “好。”李治無所謂的點點頭,你是懷疑我與薛紹串通嗎?你只管去考好了!

    “薛紹,本宮問你——”武則天輕擰了一下眉頭,說道,“陛下萬歲,這四個字該要如何用藍田密碼來編譯?”

    這四個字太常用太簡單了,全在前三頁!

    薛紹微微一笑,拱手道:“迴天後孃娘話,陛下萬歲四字對應的藍田密碼分別是二一一,一三,三一四,一三八。”

    “如何證實你所言不虛?”武則天馬上發問。

    這女人,真是太精明瞭!薛紹仍是拱手微笑,“天后不妨將密碼本拿給微臣來當場指認講解一番。”

    “好!”武則天也是興趣大起,也非要當場求個水落石出。

    李治只在一旁撫髯而笑,前面的兩次問答根本就沒有作弊,朕對薛紹完全有信心!

    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薛紹簡單給在場的三人講解了一番“藍田密碼”的編譯規則。李治是早就聽裴行儉講解過一回了,因此見怪不怪;武則天與太平公主可都是絕頂的聰明人,聽薛紹一說,很快就發覺了其的精妙所在!

    “好玩!真好玩!”太平公主驚喜的叫了出來,“薛郎,你太聰明瞭!”

    “無狀!”武則天低斥了一聲。

    太平公主吐了下舌頭縮了回去,躲在武則天的背後對薛紹拋來“鼓勵與讚賞”的小魅眼。

    “皇后,如何?”李治笑眯眯的問道。

    武則天不得不點頭了,“是挺不錯,可堪一用!”

    “其實裴行儉來向朕舉薦薛紹的時候,朕的心裡也是有些猶豫的。”李治說道,“薛紹畢竟是外戚,如果我們破格的提拔重用於他,恐有人不服。因此,朕才特意要親自考一考薛紹,看他是否真有此等才學!如今看來,名符其實啊!”

    “陛下,請恕臣妾直言!”武則天平靜的道,“誠然這藍田祕碼是很精妙,但當今朝廷舉人用人之方略,無外乎治武功與道德章。如今僅憑一套祕密就破格重用於薛紹,臣妾唯恐……仍是有人不服!”

    薛紹心冷笑了一聲,聽這口氣,你是想要繼續考我?

    “那依皇后之意呢?”李治平靜的問道。

    武則天尋思了片刻,微然一笑道:“陛下,既然今日在場沒有外人,不妨就將話給攤開了說。陛下要授予薛紹任何官職,臣妾都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如果陛下要將薛紹擇為太平的駙馬,臣妾就不得不多多的考較他的為人品德與才武略了!畢竟,太平是臣妾一手親自帶大的寶貝女兒,也是大唐天下最為高貴的公主。陛下以為,臣妾的想法是否妥當?”

    “妥當。”李治點點頭,“我們兩個只有太平這一個寶貝女兒,當然不能隨便就嫁了!”

    太平公主的臉一下就紅了,低下了頭去。畢竟,這是第一次當眾將話說破。

    薛紹微皺了一下眉頭,武則天好深的心機,她這擺明是在上綱上線了,想要借用‘選駙馬’的名義來對我進行多重標準的嚴苛要求。這一名目,就連皇帝李治也提不出什麼異議——接下來,她恐怕是要借題發揮對我進行一番“嚴考”了!

    “既然陛下也認為妥當,那麼擇日不如撞日,臣妾今日就好生考一考薛紹,就當是禁對策!”武則天一轉眸看向薛紹,平靜的道,“薛紹,你可敢應策?”

    禁對策?

    薛紹眉頭一擰深吸了一口氣,拱手正拜,“臣,應策!”

    科舉取仕算什麼,禁對策才是天下最“高等”的考試!關鍵是,禁對策及第了是能升官的!當初十幾歲的王勃被召入禁對策及高第,就被授予七品散朝郎!——眼下我的這場禁對策就像是一場豪賭,贏了能升官,輸了當然就是什麼都沒有了!

    “很好。”武則天點了點頭深看了薛紹兩眼,說道,“那一日本宮召見於你,記得你曾說過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你說你想從戎?”

    “是。”

    武則天不帶褒貶的略微一笑,“難道你的畢生志向,只是做一介徒逞匹夫之勇的武夫?”

    “不是!”

    “好。”武則天仰起臉來斜睨著薛紹,“那今日就當著我們三人之面,說一說你的志向!”

    薛紹抱了一下拳,正色道:“臣的志向是——出將入相,護國安邦!”

    “有志氣!”李治脫口而贊。

    太平公主芳心如鹿,眉飛色舞!……自古美人愛英雄,哪個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橫掃千軍風靡萬千的英雄人物?

    只有武則天仍是不冷不熱的微笑,不為所動,淡淡的道:“出將入相?很好。現在,你就分別以將軍在外征戰與宰相上朝面聖為命題,半炷香的時間之內,各作出一首詩來!”

    “啊?”李治父女同時發出了低低的驚愕之聲,這!……這也太突然、太苛刻了吧!

    薛紹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黑山老妖,果然夠黑!你不如也讓我作個《七步詩》算了!

    “母后,這也太難了……”太平公主怯怯的小聲道。

    武則天臉一板回頭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我也是為你好!難道你想嫁一個不學無術胸無點墨的紈絝弟麼?”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兒不敢多言了,萬般擔憂的看著薛紹。

    李治的心裡也緊了一緊,考較藍田祕碼,朕知道薛紹沒有問題!萬沒想到皇后居然提出如此苛刻的考題……薛紹,朕雖是有心偏袒於你、有心成全你與太平,但君無戲言話已經拋在了前面,現在是由皇后來考驗未來駙馬!

    眼下,你只能是靠自己了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20:00
第98章 醉翁之意

    武則天好整以暇的看著薛紹,輕輕的揮了揮手,“太平,取紙筆給他吧!”

    “是……”太平公主悻悻的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從一旁的御案之上拿了房四寶遞到薛紹身前的矮几上,神色之間滿是擔憂,甚至是驚怕!

    眼下武則天的用意,在場三人都是心知肚明。這一場考試如果薛紹通過不了,別說是得予重用,就是和太平公主的婚事恐怕也要告吹了。天后是太平公主的母親,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給太平公主選擇一個有才學的駙馬!

    太平公主放下硯臺時,手都有些抖。

    “上品端硯,難得一見。”薛紹對著太平公主微然一笑,莫慌!

    太平公主的芳心撲通通一陣亂跳,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如果你早有詩傳世或是打過仗、當過宰相我還能有點信心。偏偏很多人都說你一向不治家學不事孔儒,你也從來沒有打過仗、更沒有當過宰相。一炷香的時間之內作出這樣兩首風格迥異的詩作,也太不可能了吧!

    李治呵呵的笑,“沉得住氣,還挺識貨!——薛紹,你的詩作若能讓朕滿意,朕就賜你一臺御用端硯!”

    “謝陛下!”

    太平公主滿懷忐忑的坐了回去,薛紹執筆開寫。

    一邊寫,薛紹一邊在心裡碎碎念……哼,這回真是怨不得我了,都是黑山老妖給逼的!

    於是,一首盧綸的《塞下曲》提前半個世紀問世了——“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寫完,擱筆,薛紹吹了吹墨汁將詩作獻上。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湊在了一起細細觀摩,同時驚呆了!

    “好個大雪滿弓刀,朕喜歡!好!——薛紹,朕賜你御品端硯一臺!”李治爽朗的哈哈大笑,誠然是有出於對這首邊塞詩作的歡喜之意,更多的是覺得長臉!——朕的外甥,沒給朕丟臉哪!

    “謝陛下隆恩!”薛紹拱手而拜。

    端硯問世於大唐,流傳千年下來已是國四大名硯之首,對於讀書人來說是千金難求的至寶,後世的收藏家更是趨之若鶩。如果是皇族御用的端硯,就更是價值不菲了!

    所以,皇帝李治的這一筆隨口賞賜看似不起眼,實則堪比絹帛百匹!

    “莫非他早有腹稿?”武則天狐疑的皺了皺眉頭,說道,“薛紹,你這首塞下曲之都有哪些典故?”

    薛紹拱了拱手,微笑答道:“迴天後孃娘話,臣還沒有帶過兵、沒有打過仗,因此只能從根據一些傳說來加以發揮。微臣詩的典故,是大漢飛將軍李廣夜半射虎與邊疆殺敵!”

    “好,非常好!”李治讚不絕口。

    “好棒!薛郎好棒!!”太平公主拍著手幾乎是在歡呼雀躍,“父皇,母后,這首詩作就交給兒臣來保留吧?兒臣要將它收編到朝廷詩集之!”

    薛紹的頭上差點冒出了幾條黑線……這不好吧?!

    武則天順手就將詩紙箋遞給了太平公主,淡淡道:“薛紹,想不到你確有幾分詩才氣與豪氣干雲的名將風雅。現在,我命你另寫一首敘說邊關將士征戰之苦的詩作來!”

    太平公主差點就跳了起來,母后你怎能這樣過份苛責,明明說好的只是每樣一首嘛,怎的又臨時加題?

    李治也皺了下眉頭略顯不愉的瞟了武則天一眼,過分!

    “陛下,臣妾自有道理。”武則天顯然是看出了李治的不快,拱手而道。

    李治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懷疑薛紹早前就將這樣的一首詩背在了心,仍是不相信此詩是薛紹所作!

    “薛紹,你意下如何?”李治有些擔憂的問,可不能真的讓皇后把薛紹給“考死”了!如果他拒絕,朕就幫腔說項!

    薛紹仍是微然一笑,拱手拜了一拜,“天后有命,臣自當遵從!”

    說罷,執起筆來!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在同一瞬間整齊劃一的揚起了眉梢——你還真敢?!

    刷刷刷,薛紹筆下不停,一邊寫一邊在心裡哭笑不得,難道就從今天開始,大唐的天空之下將要多了一個名叫薛紹的大詩人?

    於是,陳陶的《隴西行》也提前了一百多年,光榮現世了——“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擱筆,吹墨,薛紹將詩作獻上。

    這一下,太平公主一家三口全都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不要!”太平公主突然叫了起來,“我不要薛郎從戎!”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李治撫髯然長嘆,“可憐、可嘆!壯哉、悲哉!”

    武則天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字的盯著詩作在看,幾乎沒有功夫去理會薛紹了,只是隨意的擺了一下手,“還有一首,你繼續!……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好句,好句啊!!”

    薛紹無可奈何的搖頭笑了一笑,心糾結不已……看來今天是要將剽竊進行到底了!下一首什麼題目來著?哦,出將入相,說宰相上朝的!

    薛紹提筆,卻遲遲沒有下筆……這首詩,恐怕是萬千詩作當我熟悉的了。因為打從我與安小柔認識開始,她就最喜歡這首詩。學生時代她就喜歡將這首詩寫在課本上,寫得到處都是;後來的許多年裡,她更是時常掛在嘴邊!

    我就是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恐怕也不會忘記了這首詩!

    王維的那一首《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寫完後,薛紹雙眉輕擰久久的凝視這首詩,詩題被他直接改作了《早朝大明宮》。

    這首詩本就是描述朝臣上朝時的情景,“絳幘雞人”是指清晨之時站在皇城門樓上發聲傳令的門吏,仙掌即是帝王出行時打在身後的障扇,‘須裁五色詔’意指大臣為帝王擬定詔書,其他另有許多細節寫實與典故提及……但這一句“天闔閭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卻是對大唐盛世最輝煌的寫照,大氣恢巨集壯氣磅礴,當為千古之絕唱,流芳之萬年!!

    薛紹突然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一種敬畏之心,對這首詩作的敬畏,對王維之才情的敬畏,對眼下這段大唐歷史的敬畏!

    一時出神,薛紹猶豫了片刻沒有將詩作獻上。

    “薛郎,你可是寫完了?快呈上來呀!”太平公主催促道。看得出來,有了前面的兩首詩,她對薛紹的第三首已是充滿了信心!

    薛紹只好將詩作獻了上去,如釋重負的想道……這下該完了吧?

    太平公主一家三口擠作了一團爭搶著看這首詩,李治看完放聲哈哈的大笑,“皇后,如何?朕的外甥,如何!”

    李治的興奮與自豪之情,完全溢於言表絲毫不掩飾!

    武則天哪能不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分明就是在說,朕的外甥比起你的侄兒來怎麼樣?

    武則天著實有些驚歎於薛紹的才,臉也的確有點火辣辣的……在我的侄兒當,武三思或許能作出兩三句,但跟薛紹比起來可就真是差遠了。武承嗣?他能把別人的詩給讀順就不錯了!讓他去做祕書監就是想讓他藉機多讀幾本書,但是,他非但沒有讀書反而還玩忽職守!……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你們若是多有一些真才實學,我何至於今日在陛下面前如此的理虧辭窮?

    “太好了,這首詩真是太好了!”太平公主興奮不已的叫道,“天闔閭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父皇、母后,這難道不就是萬國來朝、天下四海都匍匐在二聖腳下的輝煌情景?真是氣壯山河,動人肺腑!兒臣一定要將這首詩作收入朝廷詩集之,讓它傳揚天下、流芳後世!”

    薛紹真想一巴掌拍到額頭上,又來了!

    “安靜。”武則天沉聲道:“你身為公主竟然如此狂喜無狀,成何體統?”

    “是……”太平公主這才收斂下來,小心翼翼的摺好了三首詩箋,漂亮的臉蛋兒上泛起一片紅光,既自豪又安心——薛郎這下算是通過母后的考試了吧!

    “詩,倒是做得不錯。”武則天仍是平靜,淡淡的道,“但你既然志在從戎,可曾讀過兵法書籍?”

    還來?李治和太平公主同時愣了。

    薛紹也是心和頭皮一起發緊——沒完沒了?

    “嗯?”武則天發出了一個稍重的鼻間。

    “臣……略懂一二!”薛紹只能如此回答,誰知道黑山老妖又要耍什麼花樣,不能將話說得太滿!

    “念在你並沒有真正從過軍更沒有上過戰場,我不會考得太過分。”武則天神祕的微然一笑,“如你所知,本宮也從來沒有從過軍上過戰場。那麼我們紙上談兵!”

    薛紹苦笑的拱手,“還請天后娘娘出題!”

    李治頻頻給武則天遞眼色,示意她適可而止。武則天全當是沒有看到了,平聲靜氣的問道:“薛紹你聽著,如果我軍以眾擊寡,大體的作戰方略該是怎樣?反之如果以寡敵眾,又該如何謀劃?”

    李治和太平公主父女倆面面相覷,如果考些詩,大家都還能做個鑑賞評判。考兵法這鬼東西……除非《孫兵法》等類似的兵書當有原樣的論述,否則,薛紹該要怎麼答才算是合了天后的心意,才算是答對了?

    “母后,你這問題也太刁鑽了……”太平公主實在忍不住了,撇著嘴兒忿忿的道,言下之意就算是當駙馬也不用考兵法吧?這也太離譜了!

    “你懂什麼!”武則天沒好氣的斥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淡淡看著薛紹,“薛紹,回答本宮的問題。”

    “是……”薛紹拱手應了一諾,心裡卻有點猶豫。

    問題本身,並不難。

    首先,這兩日薛紹謄寫的《軍鏡》當就有原封原樣的答案;而且,薛紹是來自於21世紀的大學生,平常看電影電視與小說都見識了無數類似的戰例;而且他還是現代軍事思想武裝起來的職業軍人,如果連這基本的作戰原理都不懂了,豈不是笑掉大牙?

    但薛紹分明感覺到,黑山老妖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她又給我挖了什麼坑,等著我去跳?
V123210 發表於 2016-8-24 20:01
第99章 二聖暗戰

    看到薛紹在猶豫未答,太平公主與李治都暗暗心焦替薛紹捏了一把冷汗。太平公主藏在武則天的身後,悄悄的拿手指勾住李治散落在一旁的衣袍輕輕的扯了一扯,苦著臉哀求李治幫忙解圍。

    “對了,正好薛紹也在這裡,朕有些話要講。”李治開腔說話了,“反正也沒有外人,朕就直說了——這一次太平鬧出的事情,已然傷及皇家聲譽,在民間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太平,薛紹,你二人今後務必多加收斂,沉穩做人謹慎處事。今後如果再有類似事件發生,朕決不輕饒!”

    “微臣遵命!”薛紹拱手而拜。

    太平公主也走到了堂跪倒在薛紹的身旁,“兒臣知錯!兒臣今後必然不敢再犯!”

    李治的語調可謂威厲,但弦外之音其實是已經寬宥太平公主與薛紹“無罪”了。他最後那一句話當的“今後如果再有”這些字眼,當真是用足了春秋筆法在武則天的面前玩起了字遊戲。

    皇帝金口已開,武則天自然是無話可說。而且她還有點鬱悶……我還在考薛紹呢,陛下為何要橫插一筆岔開了話題?

    李治突然話鋒一轉,聲色俱厲,“太平固然是犯下了大錯,但她畢竟年幼懵懂不愔人心之險惡,衝動之下才有失格之舉。想那背後挑唆推波助瀾之人,才是真正的包藏禍心惡毒下作!皇后,你務必要派得力之人將那背後的歹人糾查出來!朕倒要看看是誰如此狗膽包天敢於構陷公主、禍及皇家聲譽!”

    “是,陛下!”武則天拱手應了諾,同時心裡猛然一緊!聽陛下這口氣他肯定早就清楚背後之人是武承嗣了!……都是那不爭氣的東西若來的禍事!現在把柄都直接握在了陛下手,別說是讓太平改嫁武家,能讓不爭氣的東西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構陷公主、詆譭皇家,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十惡不赦之罪!

    太平公主乖乖的跪在地上沒敢起身,卻悄悄的側過臉兒來對薛紹暗拋魅眼並在賊兮兮的悄悄怪笑,那表情彷彿是在說——我父皇很給力吧?!

    薛紹表情淡然的頜首坐著,目不斜視面不改色,心說道:沒想到二聖之間也會這樣暗鬥較勁!真是高手過招,雖然不見刀光劍影卻是殺機四伏,片刻間管叫高官落馬、人頭落地!

    “朕久疏朝政身體也一直不見大的好轉,朝大小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勞煩皇后多加操持。太平的這件事情需得穩妥處理,今後也要防微杜漸。”李治平聲靜氣的耍起了官腔做為結束語,直接把大包袱與選擇權都交給了武則天。

    “是,陛下。”武則天拱手應了諾,感覺不好再對薛紹逼考下去了。陛下襬明瞭是要袒護薛紹、極立促成他與太平在一起。我若對薛紹咄咄相逼,陛下該就要拿武承嗣開刀了!

    薛紹飛快的瞟了武則天一眼讀她臉上的微表情,顯然她此刻頗為慍惱與糾結!薛紹心想,如果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當然可以免禍甚至還有可能加官,但難說會不會讓武則天從此對我心生忌恨——陛下為了保我,竟然威脅了她、都用潛臺詞揚言要去滅掉武承嗣了!

    李治是皇帝,看起來是一條不錯的粗大腿;但他身體這麼差顯然是沒多久好活了。他一死,武則天就將擺脫最大的一層束縛,從此真正獨斷乾坤!

    贏大勢者才是真贏家,絕不能在這種時候與武則天結下仇隙!

    看來黑山老妖挖的這個坑,還是要跳的!

    於是,薛紹主動拱手道:“陛下,天后,微臣可以回答天后娘娘方才所提的問題了麼?”

    “哦?”這一下,李治與武則天同時驚訝了一聲。

    太平公主愕然的坐直了身體,轉過頭來驚異的瞪著薛紹……薛郎你瘋了吧?我父皇都這樣保你了,你已經不用再應答了!難道你還嫌我母后對你的刁難不夠?

    李治和武則天夫妻兩的表情都變得有些玩味起來,李治是尷尬的苦笑,武則天則是抿然而笑,那表情彷彿是在說:陛下你看,這愣小不領你的情!

    “你……答吧!”李治拍了一下大腿,看那神情,倒是想將這一巴掌拍到薛紹的腦殼頂上。

    “是。”薛紹拱手拜了一拜,朗朗的答道,“天后娘娘所問的是,以眾擊寡與以寡敵眾,該要如何用兵?微臣也曾略讀兵書,記得兵法有云‘用眾則進止,用寡則務隘’。”

    李治驚訝的睜圓了眼睛把頭往前伸了一伸,好奇的盯著薛紹,“愛卿不如詳解?”

    就這一個“愛卿”的稱呼,武則天與太平公主都分明感覺,皇帝對薛紹又多了幾分親近與讚賞。

    武則天也面露一絲驚愕,他還真是答出來了?

    “是,陛下。”薛紹拱手拜了一拜,說道:“臣未嘗帶兵,只能是從兵書當領略用兵之法,只配紙上談兵。臣記得《司馬法-用眾》第五篇當所記‘用眾進止’,意思是如果我眾敵寡,首先要注意地理環境,不可以在險阻的地方作戰,要在平易寬廣之地作戰。此外,做為將領必須對麾下的軍隊指揮自如,聞鼓而進鳴金而退,十而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因時制宜的對敵軍展開包圍殲擊或掩殺追擊或適時休戰窮寇不追。一切收發在於為將者一心一念之間!”

    “好。”李治點頭而贊,略顯陰晦的眼神之閃出一道驚豔的亮光,再道,“那用寡則務隘呢?”

    “陛下,用寡則務隘就是反‘用眾’之道而行之。”薛紹拱手而道,“如果敵眾我寡,則更加要注意地理環境,千萬不可以與敵軍在平易寬廣之地正面交鋒,要選取那些深山草叢或是地勢險要的關隘與之對抗,另要利用天時儘量在黃昏黑夜或是大雪大霧這種時候,用伏兵、奇兵、截道、斷糧這樣的詭戰之法,與數倍於我的敵軍周旋並寄望於取勝!”

    “哈哈!說得好!”

    李治撫髯大笑,“雖是紙上談兵,也足以見得愛卿確有真才實學、懂得靈活變通!……皇后,這祕碼考了、詩考了再加上兵法都考了,你還想再考點別的什麼嗎?”

    “陛下,臣妾不用再考了。”武則天不動聲色的拱了拱手,說道,“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臣妾實在不敢相信名揚關內的藍田公薛紹,竟有如此驚豔的才華!臣妾恭賀陛下,今日收穫此等異才!”

    “天后謬讚,臣不敢當。”薛紹可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黑山老妖突然誇得這麼露骨,是何居心?

    李治呵呵直笑,太長臉了!薛紹太爭氣了!

    “薛紹,本宮記得曾經問過你,都讀了哪些書籍。當時你答了《少陽正範》與《永徽律疏》這些名目。”武則天平靜的道,“今日看來,你平常也沒少讀兵書嘛!說說看,你都讀了哪些兵書?”

    她這話一說出來,薛紹與太平公主的心裡同時一彈,果然出招了——直接劍指《軍鏡》!

    看來,是無法隱瞞了!

    “臣,粗略的讀過《孫兵法》、《司馬法》與……《軍鏡》!”薛紹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用進則進止用寡則務隘在《軍鏡》當幾乎有原句,書對於眾戰與寡戰都有著非常詳細的戰例論述,並且根據麾下兵種的不同與季節時令的差異對戰爭的各種影響與應變,都做出了詳盡的敘述。”

    “軍鏡?”李治驚歎了一聲,“這可是李衛公所著的兵法,朕記得它與其他的衛公著作一起,都被先皇陛下封存在祕書省的禁閣之,世間絕無流傳,你是如何是看到的?”

    武則天也略感吃驚的皺了下眉頭,才看了一夜,他居然能記得如此清楚,並且能用自己的言語將晦澀難懂的兵法靈活的轉述出來,可見他是真的將書奧義領會到了!——如此過目不忘悟性超常,還真是有點不簡單!

    太平公主見薛紹都“主動招認”了,知道今天是休想再隱瞞下去,於是慌忙搶道:“陛下,兒臣有罪!”

    “你有何罪?”李治有點詫異。

    “是兒臣對武承嗣用以威逼利誘,讓他從祕書省當取出了《軍鏡》,然後兒臣再逼著薛郎讀的這本書……他若不讀,兒臣就要賜他毒酒來喝!”太平公主耷著頭怯怯的小聲說道,兩雙眼睛左右不停的在李治與武則天的臉上瞟來瞟去。

    “胡鬧!”李治怒喝一聲,把太平公主嚇了一大跳!

    太平公主慌忙跪倒在地,“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臣知罪!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薛紹也只能是拜了下來。

    武則天在一旁不動如山面無表情,心說,陛下現在你總該知道武承嗣為何要對薛紹發難了吧?都是這不懂事的太平給逼的啊!……武承嗣原本就想做駙馬,陛下不同意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死了心。他這次鋌而走險拿出《軍鏡》無非是想在太平那裡獻個殷情,沒想到太平卻將兵書拿去便宜了薛紹,二人聯合起來沒少奚落與折辱武承嗣,這樣的事情哪個男人能夠忍得?

    現在薛紹等三人都明白天后為何刻意問起“兵法”了,原來是繞著彎的在給武承嗣洗底求饒!

    歸根到底,這件事情是因太平公主而起,也的確是太平公主先做得不對。皇帝如果真要藉機制裁了武承嗣,大有偏袒太平與薛紹之嫌,皇后與武家的人自然不能心服!

    所以《軍鏡》的事情一捅出來李治就感覺,他此前說的那一通“威脅將要收拾武承嗣”的話,就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父皇,兒臣願受責罰,一切都是兒臣的錯!父皇不要動怒,龍體要緊!”太平公主跪在地上,嚶嚶的哭泣了起來。

    聽到太平公主這一哭,原本將要怒髮衝冠的李治一下又心軟了起來,長嘆了一聲連連搖頭,“罷了,這些兒女家事本該是皇后職責之內的事情,朕不想再多問了。皇后,全都交給你了!朕偶感不適,回含冰殿歇息!——左右,起駕!”

    “恭送陛下!”

    薛紹拱手長揖,眼角的餘光瞟了瞟李治沉笨蹣跚的身影,心暗自嘆息了一聲:現在我大概明白武則天是怎樣“倒轉陰陽”的凌駕到了李治之上,並用各種蠶食鯨吞的手段一步一步的竊取了大唐的最高權力!

    或許李治並不糊塗也並非昏庸;但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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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