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9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3 23:42
第276章 撲朔迷離

    月奴說身上冷,為免暴露目標不好升火非要抱著取暖。 抱著抱著她又嫌兩人身上的濕衣服礙事,於是就脫了外衣晾到了樹枝上,仍舊是要抱著取暖。

    再後來,內衣也晾了起來。

    然後就是天當被地當床,原本晾在樹枝上的外衣墊到了地上成了褥子,兩人抱著滾來滾去,滾出了一身的大汗,氣喘吁吁。

    薛紹很是無語,也感覺很是刺激。

    身處險境又四面大敞的滾床單——好吧,滾外套,彷彿別有一翻激情四射!

    食髓而知味的月奴除了身材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的強烈度也絕非等閒。薛紹暗自慶幸還好我這大半年來把身板兒練得不錯了,用了兩輩子的時間把男人那點手藝也練到了大師級。

    否則,還真有可能降她不住!

    「公子,屁股後面怎麼涼嗖嗖的……」月奴趴在薛紹身上,閉著眼睛氣喘吁吁的說傻話。

    「風吹屁屁爽唄!」薛紹哭笑不得,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起來,穿衣服了!」

    「不嘛……再來!」

    「來你個頭!」薛紹掐了她一把,「趕緊起來,還有重大之事等著要辦!」

    「噢……」月奴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了身來,懶洋洋的穿上了衣服。

    內衣居然晾乾了,可憐這外套卻是滾滿了泥漿。沒得挑剔,二人只好穿上。藏到暗處偎在一起休息了不到片刻,薛紹聽到了布穀鳥的叫聲。

    月奴直吐舌頭,還好及時收工了!

    「楚玉,這裡!」

    薛紹喚了一聲,薛楚玉貓著腰鑽進了薛紹藏身的這一片灌木樹枝茂密的地方。他四下一看,真夠隱蔽的……唔,怎麼有一點怪怪的味道,好像還有搏鬥的痕跡?

    「兄弟,情況怎麼樣?」薛紹打量了薛楚玉一眼,頓時眼睛一瞪,「你怎麼鼻青臉腫的?」

    薛楚玉苦笑,把進了軍營後發生的事情,簡要和薛紹說了一說。

    「真是難為你,受苦了。」薛紹心裡有點自責,同時暗瞪了月奴兩眼。我兄弟在軍營裡受那樣的苦,你卻拉著我滾外套……太不仗義、太不應該了!

    月奴也自覺有些慚愧,紅著臉兒吐了吐舌頭,脖子都縮了起來不敢正眼去看這兩個男人。

    「老將軍說,要與你面談。」薛楚玉說道,「他當著我的面一刀砍掉了宋將軍的腦袋,應該是可以信任了!」

    「李謹行固然是可以信任的。但是,我還是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一些事實。」薛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薛楚玉不解,「公子言之何意,在下不明白?」

    薛紹說道:「方才我思之再三,總感覺今日大都督府裡發生的事情,頗為弔詭。李崇義一個在并州經營了很多年的封疆大吏最高官長,輕易就被一個來了不到兩年的副手和自己的親孫兒軟禁架空,然後又被謀害了。如果他真的如此無能,豈能爬到今天這樣的高位並治管大唐的半壁江山?」

    月奴在一旁極是好奇的輪起了眼珠子,方才你不是一直在和我纏綿嗎,怎麼還有空想這些?莫非那種時候也可以一心二用啊!

    薛楚玉眨了眨眼睛,「不是說,李崇義身患重病無法理事,這才被自己最信任的副手和最親的孫兒控制了嗎?」

    「應該沒那麼簡單。」薛紹搖了搖頭,說道:「不說遠的,就拿我自己來舉例子。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同樣的情況,你薛楚玉會否生疑,會否有所動作?還有時刻跟隨在我身邊的月奴,你當如何?」

    薛楚玉頓時心中一亮,說道:「休說是公子長期被軟禁不見天日,就是行為舉止稍稍與平常有所異樣,楚玉也會心中生疑。如果公子患病臥床不起,身邊又有可疑之人,楚玉當然會想辦法搭救公子!就算自己力所不能及,也會將這樣的事情報知給有能力搭救公子的人,比如裴公或者太平公主甚至報知與朝廷知曉。總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我就不必說了。」月奴的回答極是簡單,「誰敢犯公子,我一刀送他兩窟窿!」

    「我這麼一提醒,你們就應該明白這就是最大的疑點了!」薛紹說道,「李崇義身為封疆大吏、陛下的股肱心腹之臣、皇族宗室裡的功勛元老,為官數十年,他的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肯為他出生入死的心腹死忠和得力之人?怎麼可能所有人都對他的退居幕後讓出權力,表示沉默?怎麼可能在李崇義被謀殺之後,整個并州大都督府內沒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夠力壓群雄、穩定局面,反而還要輪到一個初來乍道的、小小的法曹參軍李仙童,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宋將軍跳出來唱大戲,掌控一切?誠然那個宋將軍是地方軍府的副長官果毅都尉,親自帶兵駐防大都督府,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便利。但是他再如何膽大妄為,也沒那個膽子在朝廷三十萬王師的眼皮底下鬧什麼兵變。除非,他覺得自己有能力控制這支王師!」

    薛楚玉眉頭一擰,「事實證明,他不能!」

    「沒錯,李謹行殺他就如同殺一隻雞一樣,果斷的就把他當作亂臣賊子來砍了,一點心裡負擔也沒有!」薛紹說道,「那麼我們回頭再想一想,這個宋將軍難道就真的不怕死嗎?他憑什麼有那個膽量,敢去給李謹行假傳軍令?」

    薛楚玉想了一想,說道,「他那一紙軍令偽造得很像,筆跡都像是是并州長史李崇義的親筆。當然,那肯定是李仙童偽造的,軍令上寫著緊急召請李謹行進大都督商議重大軍機!」

    「我看未必!」薛紹微然一笑,說道:「那一紙偽軍令,根本就是真軍令!」

    「什、什麼?」薛楚玉很是一愣,沒回過神來。

    「你想一想,如果不是真的軍令,那個宋將軍敢那麼不怕死的跑去見李謹行嗎?如果他和李仙童真的是在兵變奪權妄圖謀反,以李謹行的立場、身份和地位,他怎麼可能聽憑李仙童和宋將軍這樣的小角色擺佈?」薛紹說道,「所以,這個宋將軍拿的,絕對是真軍令,絕對是出自李崇義之親筆、由并州大都督府正式發出的調兵譴將的軍令!若非如此,他根本不敢跑去見李謹行!」

    「那、那個并州長史李崇義不是死了嗎?」月奴很驚詫的插了一句。

    薛紹冷冷的一笑,「你們有誰見到李崇義的屍體嗎?」

    薛楚玉恍然一怔,「公子是在懷疑,李崇義根本就沒死?根本就是他在背後掌控一切?」

    「這才是最壞的局面!」薛紹的表情變得非常的嚴肅,說道,「我思來想去,李仙童也好,宋將軍也罷,包括那個已經倒了大黴的替死鬼韋巨源,都是小角色。他們都沒有能力在并州大都督府裡、在李崇義經營了十幾年的地盤上,掀起這樣的大浪!——別的不說,李崇義手握并州地方的軍政大權,如果他想讓自己立足穩固,軍隊是絕對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好比,如果哪天我做了并州大都督府的長史,就一定會想辦法把你薛楚玉、還有三刀旅的兄弟們都調到我的身邊來做并州軍府的軍官,成為我最得力的臂膀與最放心的依靠!」

    「有道理!」薛楚玉深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說來,那個宋將軍是個知情人,他是李崇義的心腹死忠?他所做的一切,從武力控制大都督府開始,到四方剷除異己、到傳令李謹行讓他入城,都是受了李崇義的指派?」

    「除了李崇義,沒人能指使他。就好比三刀旅的兄弟只聽我這個旅帥的號令,就算是副行軍大總管、惡來程務挺發出的命令,你們也不會理睬。這個宋將軍,絕對是李崇義的心腹。」薛紹搖了搖頭,「可惜,最後李崇義用一紙原本是真、但是看起來很假的軍令,給那個宋將軍拿去做了自己的催命符。借李謹行之手,將他殺了!」

    「李崇義為什麼要殺那個宋將軍?」薛楚玉很是不解。

    「第一,當然是殺人滅口!」薛紹說道,「第二,把并州大都督府的那一場兵變演練到最為逼真,從而引誘李謹行前去平叛,也引誘我們這些想要搭救兄弟、想要力挽狂瀾的人前去飛蛾撲火。第三,只要李謹行擅自離開軍營、把兵馬開到并州,他就完了。違抗軍令、濫殺將官、擅自調兵、攻擊官府、發動兵諫、涉嫌謀反,哪一條都夠得上殺他幾次的頭!——李謹行一但被拿掉,并州的二十幾萬大軍,聽誰的?」

    「當然是聽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此次北伐行軍長史——李崇義的!」薛楚玉這下真是有點懵了,「如此撲朔迷離!……這麼說,我們和李謹行都已經中計了?」

    「這是我做的最壞的打算。希望事情的真相,不會是真的如此!」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成為事實的可能性不低於八成!」

    「八成!……」薛楚玉連吸了兩口涼氣,「現在如何是好?原本李仙童還只是要收拾我們幾個,現在卻連老將軍李謹行都搭上了!」

    「錯了。」薛紹說道,「并州大都督府裡的這些大風浪,不是李仙童這一條小泥鰍能夠翻起來的。他的背後有一條大魚。這條大魚除了李崇義,不會是其他的任何人。至於要收拾和對付我們,或許只是李仙童的——順手而為罷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13 23:43
第277章 計中計,毒中毒

    聽薛紹說完那些話,月奴都有一點絕望了,焦急的道:「公子,現在我們怎麼辦哪?!」

    「慌什麼!」薛紹斥了她一聲。

    「噢,我不慌……」月奴用深呼吸來鎮定心神,勸自己說只要公子在,就沒什麼可慌的!

    「我想不通——李崇義為什麼要搞出這些事情?」薛楚玉是既不解又憤懣。

    「如果李崇義的野心夠大,那麼在接手了李謹行麾下的二十幾萬大軍之後,他大可以就地起兵謀反,自立為王!」薛紹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唐的天下都要亂了!」

    薛楚玉咬了咬牙,「如果李崇義不是為了要謀反呢?畢竟上面還有裴元帥,這很有難度!」

    「如果不謀反,那麼李崇義做這一切事情的目的也很明確,為了打擊和對付程務挺與李謹行,以免他們在這一次北伐得勝之後功勞太大,從而威脅到并州長史李崇義,與左羽林將軍李尚旦的地位。」薛紹說道,「首先,這兩位大將都是并州大都督府轄下的軍鎮統帥,是李崇義的下屬。屬下的風頭蓋過了上峰、讓上峰無力控制與管束,打壓是必然。其次,重點是天后與宰相裴炎早就看上了程務挺,希望他能回朝執掌御林軍兵權,那麼到時候必然要拿掉現在的御林軍大將李尚旦。另外,老將軍李謹行因為是靺鞨族出身,在朝堂之上沒有什麼沾親帶故與盤根錯節,底子很乾淨,他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御林軍大將人選。如果李尚旦被此二人所取代從羽林衛將軍的位置上退了下來,那麼他的死期就到了。他有沒有仇家來落井下石的報仇姑且不論,光是他以前屢次嚴重的冒犯天后,天后能饒得了他?李尚旦如果死期到了,那李崇義和李仙童的死期還遠嗎?他們一家祖孫三代,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原來如此!」薛楚玉很驚訝,「難怪老將軍那一刀砍下去,砍得那麼果斷!他根本就信不過李崇義甚至巴不得李崇義去死!他很是懷疑和擔心自己一但奉命入城,就有可能會落入圈套被陷害,或是被奪去兵權——那麼,無論那一封調他入城的軍令是真是假,他都肯定不會在這時候聽從并州大都督府的調譴。我的那些話一說,老將軍再順勢將那個宋將軍當成發動兵變的亂臣賊子一刀砍掉,反倒能讓自己獲得主動,至少再要出兵并州去平叛,他是師出有名、名正言順了!」

    「沒錯。」薛紹說道,「所以,我才要去找老將軍李謹行。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這時候,他絕對會跟我們站在一起!」

    「好玄哪!」薛楚玉想起來都有一點後怕,當時那一刀幾乎就是抹著自己的喉尖過了,嚇出一身冷汗,這世上莫非還會有誰真的不怕死?……看似偶然與驚險,原來早在必然之中,李謹行的刀子絕對不會砍在我的脖子上,只會砍在李崇義的心腹、宋將軍的脖子上!

    偶然?必然!

    玄之又玄!!

    薛楚玉都不再細想,政治真是太凶險了!遠比明晃晃的殺人刀,要凶險得多!

    「李氏祖孫專把親近的人拿來當槍使喚,用完了就派去當替死鬼,果然是無毒不丈夫!再者計中有計,環環相扣,我們的對手真的很強大!」薛紹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輕敵過一次,不想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所以,我已經把事情想到了最嚴峻、最糟糕的境地。」

    「如果真相就是這樣,那我們還能如何應對?」薛楚玉說道,「李多祚將軍和好些兄弟都被當成韋巨源的黨匪抓了,危在旦夕。眼看就要天亮了,一但大都督府在天亮之後開榜放文昭告軍民,那我們這些人都要變成亂臣賊子,有口難辯。還有老將軍李謹行,他已經一刀殺了前來傳令的大唐將官,同樣也是犯下了大罪!——我們所有人,眼看都將完敗!」

    聽到這些話,月奴的臉都有點發白了,「公子,我們逃吧!隱姓埋名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

    「逃?」薛紹忍不住大笑了兩聲,「眼看著這一幕撲朔迷離的大戲就要揭開壓軸的真相,這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役就要分出最終的勝負,而這一切都將是由我來親手經手——我,為什麼要逃?」

    ……

    并州大都督府正堂旁邊的茶室裡,在幾十名鐵甲衛士虎視眈眈的集體圍觀之下,魏元忠和四名三刀旅的衛士在盡情的吃喝,還相互敬酒。

    非但是安之若素,他們還挺享受。彷彿他們現在不是階下之囚,而是揣著真金白銀進了酒肆來揮霍瀟灑的大爺。

    負責看守他們的軍士一邊嚥著口水,一邊在心裡那個生氣呀,我們累死累活的拚命完了,到現在都沒吃上一口,你們這幾個囚徒倒是先享受上了!

    「最好飯菜裡面全是劇毒,毒死你們這幾個酒囊飯袋!」有個小校忍不住破口罵了起來。

    魏元忠哈哈的大笑,「本官現在就是想要一頭撞死在這牆上,你們也會拚命攔著。所以呢,本官也就不操那個瞎心了——兄弟們,只管大吃大喝,不要錢的不吃白不吃!」

    四名衛士一起大笑,心想這個魏御史真是大智大勇,他早早的讓薛楚玉逃出去,真是太英明了!

    看守的小校氣得直發抖,真想拔出刀子來砍了這幾個酒囊飯袋!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眾軍士讓開一條道兒,李仙童來了。

    「魏御史,真是報歉,突生變故讓你受驚了!」李仙童上了前來,彎腰拱手就拜,拜完之後一揮手,「你們誤會了,魏御史可不是什麼嫌犯——還不退下?」

    眾軍士滿頭霧水,什麼情況?

    懷疑歸懷疑,他們還是都乖乖的退了出去。

    魏元忠等人看在眼裡心裡都已明白,這些軍士,全是李仙童的心腹部曲!

    五個人都沒理睬李仙童,依舊大吃大喝,而且吃相一個比一個難看。

    李仙童笑眯眯的走到他們身邊,輕言細語的問道:「魏御史,四位兄弟,飯菜合胃口嗎?」

    「不要錢的,當然好吃!」

    「不吃白不吃!」

    「給大爺上酒!」

    四名軍士七嘴八舌的回道。

    李仙童笑呵呵一點不生氣,揮手,「來人,好酒好肉多多取來,好生招待這幾位。」

    「喂!」四個軍士當中有一個叫道,「斷頭飯得有雞腿!」

    「兄弟別說笑,怎麼可能是斷頭飯呢?」李仙童笑眯眯的道,「你們只管好吃好喝,本官要和魏御史單獨說些機要之事。」

    「不行!」

    「我等奉命保護魏御史,絕對不能離開他半步!」四名軍士整齊劃一的停止了吃喝,如同四大金剛立在了魏元忠的身側。

    魏元忠淡然的一笑站了起來,對四位軍士拱手環環的拜了一拜,「四位兄弟都是恪守軍令的好衛士,更加義薄雲天,魏某在此敬謝了。不過,魏某相信李參軍不會害我,就請讓我隨他同去,談一談料也無妨。」

    既然魏元忠自己都這麼說了,四名軍士也就不再多言,只道魏御史多加小心,我等在這裡等你!

    「魏御史,請!」李仙童仍是滿面笑容。

    魏元忠整了整衣冠和儀表,一言不發滿面肅容的走出了房間。

    李仙童快步在前引路,魏元忠一路跟著,二人直接走到了大都督府的後堂,李崇義的居所附近。

    四下無人,李仙童停步,說道:「魏御史,大都督府裡發生的事情,我想你也大概都知道了。」

    魏元忠不置可否,「你想跟我說什麼?」

    「是我失策,沒能看出韋巨源居然心懷叵測,想要置我祖父於死地!」李仙童很是悲憤的嘆息了一聲,「一個是我祖父,一個是我岳父,他二人此前還是親如父子的同僚……這讓我情何以堪哪!」

    魏元忠冷笑不語,靜觀。

    「所幸我祖父身邊還有幾個忠義正直的僕從,事發之時他們未受韋巨源的威逼利誘,挺身而出聲張正義,當場就將謀害我祖父的韋巨源本人,給擒住了!」李仙童說道,「一切證據確鑿,韋巨源未作半分抵賴。」

    魏元忠不由得笑了,「奇怪,怎麼感覺李參軍像是查案的御史,而本宮像是旁聽的無知百姓?」

    「無知百姓」,聽到這四個字,李仙童的臉色都陰沉了幾分。

    「這麼說,魏御史根本就是信不過我的話?」李仙童道。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魏元忠言答道,「這是一名御史為官查案的原則!」

    「那你想看什麼?」李仙童問。

    「李長史,韋司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魏元忠簡意賅字字鏗鏘的答道。

    李仙童抬起手來,左右摸了摸嘴角的兩撇八字鬍須,還一笑,「那麼,請吧!」

    魏元忠看著眼前這棟大宅的一大片房間,問道:「哪間房?先見誰?」

    李仙童抬手朝前一指,「你最想見誰,那裡就是誰!」

    魏元忠二話不說,略整了一下衣冠,朝那間房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23:55
第278章 死無對證

    黎明之前,夜色最深。

    魏元忠走進那個房間,裡面很昏暗,只點了一盞菊豆樣的燭臺。這顯然是一間臥室,不算特別寬敞更談不上奢華,但是一派井然。

    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個鬚髮蒼蒼的老人;床邊,也同樣坐著一個鬚髮蒼蒼的老人,身邊有個抱著藥箱的童兒。房間的四角各站了一個年輕的婢女,不聲不響不起眼。

    光線昏暗,魏元忠看不清任何人的面目。因為是他人的臥室,所以他沒有貿然上前,站定了拱手一拜,“本官,監察御史魏元忠。”

    “別吵。”坐在床邊的那個老者低喝了一聲,老大不耐煩的道,“李老令公剛剛從鬼門關轉回來,就剩最後一口吊著。老夫在給他行鍼,萬一被你吵到扎錯了穴,命就沒了!”

    魏元忠的心裡恍然一驚,李老令公?

    李崇義?沒死!

    這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魏元忠的心裡開始飛快的盤算,事情怎麼會這樣,既然李崇義沒有死,那李仙童憑什麼以此為藉口發動兵變?

    陷害!

    魏元忠心猛一醒神,韋巨源計被陷害了!

    正在這時,李仙童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靜靜的站在魏元忠一起,一同看著那個老醫郎給李崇義扎針。

    良久。

    “噗……”

    躺在床上的李崇義突然一下仰起頭來噴出一股汙血,噴得滿床都是!

    “好了,活了!”老醫郎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天大的運氣,八十歲的老人家就剩半口氣了,居然還能活過來!”

    “唉——啊!!”李崇義從喉嚨裡發出這一聲長長的**與哀號,彷彿一口氣把所有的痛苦與難受全都給吐了出來。這聲音,聽到的人都會感覺有些陰森森,彷彿就像是地獄傳來的鬼哭之聲,有夠淒厲。

    “祖父大人!”李仙童歡喜的上前,雙膝下跪在病床前。

    “別吵!”

    老醫郎仍是很不耐煩,小心翼翼的扶李崇義躺下了,說道:“老夫去開藥,你們都出去!李老令公剛剛死裡逃生,不宜言語、不宜費神,誰也不見!”

    “是……”

    醫生的話沒人敢不聽,李仙童乖乖的應了諾,衝魏元忠擺一擺手示意二人一起離開。

    正要走,二人身後傳來一個無力且模糊的聲音,“魏御史,請留步。”

    魏元忠眉宇一沉,停步轉身,“下官在。”

    “仙童,你也過來。”李崇義道。

    二人一起走到病榻近前。魏元忠定睛一看,李崇義面色青灰,的確像是大病了一場或是剛剛死裡逃生的樣。

    老醫郎又來阻止,李崇義吃力的擺了擺手,說道:“老夫都八十了,要不是因為陛下錯愛委予老夫重任,老夫早就想入土為安了。現在正當危急之時,老夫強留這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處理眼前的問題。”

    老醫郎嘆了一聲,帶著童兒到另一間房去寫藥方了。餘下的四個婢女也都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房間裡只剩下了三個人。

    魏元忠一直在靜靜的觀察,心仍有諸多的疑點,一時梳理不清。

    “魏御史,老夫就是幷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崇義。”這是李崇義的正式的開場白。

    魏元忠拱了下手,“下官,監察御史魏元忠。”

    “現在你是代表朝廷的律法,在查問今日大都督府裡發生的案件。”李崇義很是虛弱的躺在床上,側臉看著魏元忠,一副氣若游絲的樣,慢慢說道:“我們,一切公事公事。”

    “好。”魏元忠簡單道,“那麼,就請李長史先把你遭遇的情況,對本宮詳細一說。”

    “好。”李崇義答應了一聲,說道:“下午的時候,我孫兒李仙童進來告訴我說,有朝廷御史來糾查一起軍逃兵的案件。事後,又強烈要求面見老夫,說有重要的軍機與老夫面談。”

    “沒錯。”魏元忠道,“要見你的那個人,就是我。”

    “可是韋巨源不讓老夫與你相見。”李崇義說道。

    “為什麼?”魏元忠問。

    李崇義嘆息了一聲,說道:“因為他在老夫病重的期間,仰仗著老夫對他的信任和暫時委託的各項權力,幹出了很多敗壞律法朝綱的事情。一但你我二人當面對質,他就要原形畢露、死無葬身之地。”

    魏元忠眉頭一擰,“既然如此,李長史為何不早做應對?”

    “老夫也是死過一次之後,方才知曉。”李崇義斷斷續續的說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看他韋巨源平常很是道貌岸然,也頗為精明能幹。不料,卻是這樣的一個卑劣小人!”

    “李長史,且先不要妄加品評,只說事實。”魏元忠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據我所知,在李長史臥病之時,你的嫡孫,也就是幷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參軍李仙童,一直都在和韋巨源一起,主理幷州大都督府的各項軍政要務。在此期間,他還娶了韋巨源的女兒為妻。李長史,難道韋巨源的一切所做所為,李仙童都能不知曉嗎?”

    “我的確是不知道。”李仙童答道,“我只是一個法曹參軍,有自己的責職所在。在我職權之外的事情,韋巨源大可不必告訴我,我也不敢僭越打聽。至於娶他的女兒,則完全是我的私事。兩情相悅而已,與公事無關!”

    魏元忠微然一笑,說道:“那麼李參軍,你總該是稍稍有所查覺韋巨源在濫用你祖父暫時委託給他的權力吧?他最後動手要謀害你的祖父,難道你事先就沒有半點的查覺?”

    “魏御史,你好像問得有點過了。”李崇義出言打斷,說道,“現在應該是討論老夫與韋巨源的問題,你為何要將矛頭對準了李仙童?”

    “不,本官的矛頭不指向任何人,只指向事實的真相!”魏元忠義正辭言的道,“李參軍是李長史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如果韋巨源屢行不軌他卻沒有向李長史做出任何的彙報,那麼李仙童的動機和行為也就很值得懷疑。因此,本官有理由懷疑李仙童也是韋巨源的同黨!”

    “胡說!我豈會有謀害自己祖父的道理?”李仙童厲斥了一聲,“再者說了,在私人的立場上我是韋司馬的女婿,是晚輩;在公事的立場上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他要做任何事情都大可不必向我有任何的交待。再加上我初來乍道對幷州大都督府裡的情況一概不熟,韋司馬要對我瞞天過海獨自發號施令,非常的容易!直到現在,我也仍然不相信韋司馬會出手謀害我祖父。因為此前我看到,他對我祖父的尊敬與愛戴甚至勝過了我的父親,我也一直把韋司馬看作是我的親叔叔一般——若非如此,我又豈會和他的女兒有所親近,並最後娶了他女兒?”

    “你少說兩句。”李崇義斥了一聲,說道,“魏御史,咱們就事論事,韋巨源謀害我,確是事實。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走進老夫的臥房說有重要的軍務商談,摒退了老夫身邊的醫官、童兒與僕婢,然後伸出雙手掐老夫的脖。你看,淤痕猶在!”

    李崇義揚起脖給魏元忠看,的確是有幾道烏黑的淤痕。

    魏元忠不置可否,要偽裝出這麼一點小細節,未免太過容易。

    “當時老夫被他掐得暈死過去,有一名婢女心細耳尖,聽到了房間裡的動靜於是闖了進來,當場撞破。然後,老夫的僕婢們一擁而入,將韋巨源抓了個現行。”李崇義說道,“不管魏御史是要人證還是物證,一應俱全。”

    “好。”魏元忠點了點頭,心想李崇義為官多年,肯定是深知一切法律程式。辦案講究的是證據,縱然辦案之人心裡有一萬個懷疑,也大不過擺在眼前的證據。眼下就算我明知道李崇義脖上的傷痕和那些證人都是造假,但是在證明這些證據是造假之前——只能採信!

    魏元忠只能在心裡罵了一句,果然是熟知門道,老奸巨滑!

    “這就是老夫能對你說的。”李崇義說道,“至於在老夫病重的期間韋巨源幹了一些什麼,魏御史自己去查吧!該是老夫承擔的責任,絕不推脫;該是算到韋巨源頭上的,老夫也絕對不會代他受過。”

    “好,本官現在就去提審韋巨源。”魏元忠報了一下拳,“告辭。”

    “仙童,陪魏御史同去。”

    “是。祖父大人安歇靜養,孫兒先請告辭了!”

    二人離開了李崇義的房間,魏元忠心裡就在想,李崇義一口咬定韋巨源是要親手掐死他滅口,那就等於是把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了韋巨源一個人的身上。

    那韋巨源又該怎麼說呢?

    “魏御史,請跟我來。”李仙童依舊在前引路,“事發突然,韋巨源被擒之後就地關在了大都督府裡,離此不遠。”

    “好。”

    二人在大都督府裡穿行了一陣,到了一個待客的別院,有一些軍士在這裡嚴密看守。

    “開啟房門。”李仙童指使軍士,打開了一個巨大的銅鎖。

    門剛剛一推開,魏元忠就看到一雙……懸空的腳!

    再一仰頭,有個人身穿緋色官袍的人雙腳離地的懸在樑上,歪著頭脖已斷,一臉醬黑色,舌頭吐了出來。

    “岳父大人!!……來人,來人哪!”李仙童悽慘的大叫了一聲,慌忙招呼軍士上前,將懸在樑上的那人抱了下來。

    “韋司馬,斷氣了!”

    “適才看他還好好的……”

    “這是畏罪自殺了吧?”

    軍士們在議論紛紛。

    “岳父大人!”李仙童撲在韋巨源的屍體上只是哭號,哭得很是傷心。

    魏元忠對眼前這一切根本就在預料之,因此冷眼旁觀一言不發,只在心說道,死無對證……幹得漂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23:56
第279章 驚濤駭浪

    軍營,帥帳裡。

    老將軍李謹行單獨會見薛紹,聽他前後仔細的分析了一通,良久無語。

    薛紹看了一眼帳外,天邊現出了一絲魚肚白,就快要天亮了。

    “薛公,依你所言,老賊從一開始就在擺佈陷阱,要構陷老夫與程務挺?”李謹行道。

    薛紹點了點頭,“程務挺被陷害,已是事實。老將軍的危險,近在眼前。”

    “此前朔州一役的慘烈與凶險,老夫已然聽說。”李謹行說道,“老賊真不是東西,居然棄軍國大事於不顧也要陷害程務挺。惡來辛辛苦苦帶出來的一支百戰鐵軍,整整一軍的人馬共計一萬二千五百人,居然殺得只剩八百殘卒了!若非是薛公奇襲黑沙成功,程務挺還會把朔州都丟了,甚至死在突厥人的手上!——老賊夠狠的!他就不怕事後朝廷找他算帳嗎?”

    “他當然怕了。”薛紹道,“所以他假裝病重無法理事,把軍政大權暫時委託給了一直都有權欲野心的韋巨源。然後,李仙童再用各種方法取得了韋巨源的信任並與之達成了合作,從旁牽制與指使韋巨源。他們爺孫倆串通一氣把韋巨源當成了傻來使喚,假借韋巨源之手去發號施令幹盡了壞事。事後如果朝廷要追查下來,李崇義頂多只有‘用人不當’的過錯。該要承擔所有罪名的,是替死鬼韋巨源!”

    李謹行雙眼一瞪,“這麼說,韋巨源就和那個被老夫砍掉腦袋的果毅都尉一樣,都是他們爺孫倆利用的替死鬼?”

    薛紹點了點頭,“如果不出所料,在朝廷展開追查之前,韋巨源也會死掉。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嚴實的,死人不會跳出來反水翻案。”

    “老賊,夠毒!”李謹行一掌拍到了桌几上,“老夫一時不查,居然被老賊借刀殺人,替他宰了那個宋將軍!反倒讓自己,落下了一個濫殺將官的罪名!”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其實,就算老將軍不宰那個宋將軍,他也活不了多久。”

    “他倒是該死,但老夫卻是了計、倒了黴!”李謹行很惱火。

    薛紹說道:“李崇義肯定知道,當老將軍看到程務挺的遭遇之後,一定會提高警惕嚴加防範。幷州大都督府裡的那一場兵變,的確是一石三鳥的高招。那不僅是成功的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了韋巨源的身上,還讓李崇義與李仙童有了一個好的大搞誅連剷除異己的藉口。幷州大都督府裡的很多官員都在這一場兵變當,被汙指為韋巨源的同黨而下獄了。就連李多祚將軍和薛某這樣的小角色,也因為一些舊怨而未能倖免。當然,他們最終的目標是要對付老將軍!”

    “他們想把老夫也一同構陷誅連進去?”李謹行的一對虎目斗然瞪大。

    “他們的計劃,肯定沒有那麼簡單。”薛紹微笑道,“我猜測,他們在派宋將軍來送軍令之前,就已經摸透了老將軍的脾氣和此刻的戒心,並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老將軍如果依照軍令所言去了大都督府,那等著老將軍的,很有可能是一個‘韋巨源同黨’的罪名。就算大都督府無權正式對你定罪處罰,但是李崇義這個主管軍法的行軍長史,至少有權先將你收押調查。同時,老將軍的兵權肯定是要交出來的!”

    李謹行冷笑,“除非老夫活回了三歲的時候,否則豈會如此聽由他們擺佈?”

    薛紹揚起兩根手指,“所以他們有了第二手準備。也就是眼前的情況——老將軍嗅出了軍令當的危險訊號,看出了幷州大都督府裡是在發生一場兵變。於是違抗軍令斬殺使者,準備前去帶兵平叛。”

    “沒錯。”李謹行說道,“行軍長史都被殺了,不是兵變是什麼?老夫身為一名帶兵的將軍,維護州縣保護百姓、確保都督府衙門不被奸人控制,這都是義不容辭的事情!——老夫當然有充足的理由帶兵前去平叛了!”

    薛紹呵呵一笑,“但是,當老將軍帶兵殺進大都督府,發現李崇義並沒有死,那又當如何?”

    李謹行的臉皮都顫了一顫,咬咬牙,說道:“那老夫就真的是違抗了軍令、殺了傳令的將官,並且擅自動兵驚掠城池、衝撞官府,有兵諫謀反之嫌!——如果李崇義當真是在詐死,那老夫就是死罪!”

    “所以,他們的兩手準備,都已經把老將軍算計得死死的了!”薛紹道,“現在我無法確定李崇義是否真的已經死了。如果他死了,情況還好一點,可能就是李仙童想要趁亂奪權。他畢竟只是一個小角色,很難翻起什麼大浪。如果李崇義沒有死,那麼……呵呵!”

    李謹行聽到薛紹最後的那一聲“呵呵”,這位臨泰山之崩而不驚的沙場老將,禁不住有些不寒而慄,臉皮都輕輕的顫了一顫。

    “老賊,太陰毒了!”李謹行恨得咬牙切齒,“老夫誓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挖了他祖宗十八代的祖墳!”

    “老將軍息怒。”薛紹道,“唯今之際,我們盡處下風,一切全在對方的掌握。但是我們的手上,畢竟還是握有一個最為有力的反擊武器!”

    “你是指,老夫手下的這二十多萬大軍?”李謹行道。

    “沒錯!”

    李謹行面露難色的搖了搖頭,“明知現在擅自動兵會要落下死罪,老夫如何還敢輕動?再者,老夫雖然受裴公所託暫時統領這隻大軍,但是上面畢竟還有一個行軍副大總管唐懷壁。能夠調動大部兵馬的魚符一分為二,老夫與唐懷壁各持一半。除非能夠得到他的應允,否則,老夫最多隻能調動身邊的這一團親衛人馬,只有兩百衛士!”

    “兩百?足夠!”薛紹聞言非但不憂,反倒是吁了一口氣,說道:“眾所周知老將軍現在執掌兵權,但是歷來沒有誰真會把千軍萬馬帶在身邊。如果老將軍敢於帶上兩百鐵甲出行,足以起到震攝人心的作用。關鍵在於老將軍敢不敢去幷州?”

    “去作甚?”李謹行濃眉緊擰的問。

    “假裝計,帶兵去平叛。然後將計就計,反敗為勝!”薛紹雙眉緊擰表情非常嚴肅,“風險很大。要麼大敗,要麼大勝!——老將軍,敢搏一把嗎?”

    李謹行沉默,雙脣緊抿老臉緊繃。

    “黑沙一役,晚輩薛紹帶上一百個不怕死的小轉戰千里,於萬軍叢擒來敵酋。當此之時,其風險遠比現在要大得多。”薛紹用輕鬆了一點的語氣說著這些事情,笑了一笑,再道,“老將軍蓋世虎將成名已久,如今手握千軍萬馬,卻不敢一搏嗎?”

    薛紹這話,顯然是大大的刺激到了李謹行!

    “老夫打了一輩仗,哪次不是用性命搏勝負!”李謹行怒拍桌几聲如奔雷,“該要如何將計就計、反敗為勝?你只管說,老夫必然言聽計從,絕無二話!”

    薛紹抱拳一拜,“老將軍,好義氣!”

    “快說!”

    ……

    天亮了。

    魏元忠一夜無眠卻全無睡意,端坐在大都督府的正堂上,眼精光奕奕,臉板得像一塊雕塑一樣。

    死無對證,大都督府又是他們的地盤,四周全是他們的人,我該如何應對,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

    李仙童走了進來,腰上繫了一塊白色的孝布,在為韋巨源發喪戴孝。

    “魏御史,接連發生重大之事,府裡忙碌不堪,李某多有怠慢和得罪了。”李仙童上前來一拜,說道:“祖父大人派來我跟魏御史說一聲,就是韋巨源在畏罪自殺之前招供了很多的同黨,現已大半拘押在獄,但仍有一些在逃。因此,大都督府現在就要發出海捕書並上奏報與朝延。魏御史身為朝廷的監察御史,又是本案的目擊之人,不知有何意見?”

    魏元忠的心裡擰得更緊了。

    這對爺孫倆好不精明,他們殺我滅口失敗,又轉而來利用我的御史身份。韋巨源“自殺”前招拱了哪些同黨,鬼才知道!現在,還不是任由他們清點人頭大搞誅連?偏偏他們的這些做法又符合大唐律法的各項章程,並且拉著我這個御史做了見證——明知道其全是貓膩,我卻苦無證據與之反駁!

    “韋巨源招供的同黨,都有哪些人?”魏元忠既沒開口同意,也沒提出反對,只是問。

    “大概,都是魏御史不大認識也不大熟悉的一些人吧!”李仙童故作輕鬆的道,“怎麼,魏御史擔心名單之,有你親近的人?”

    “本官就事論事,一心為公。”魏元忠淡淡的道,“除非讓我知道詳細的共犯名單,否則,我不會同意你們擅自發出海捕書,連默許都不會。你們別想在事後拉上本官,給你們幫腔!”

    “呵呵,小事而已,魏御史何以如此緊張?”李仙童笑了兩聲,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箋來遞給魏元忠,“韋巨源的畫押供辭與招認的名單在此,魏御史,請過目!”

    魏元忠一把接過來一看,好嘛,果然不出所料。韋巨源的供辭固然是把所有犯下的罪行全都大包大攬的承認了,最後還招認了許多的同黨。

    首先其衝的第一個,老將軍李謹行;第二個,郎將李多祚。

    第三個,薛紹!

    在薛紹的姓名旁邊,還備註了一行字——曾用化名“承譽”。

    再後面,就是河北幷州大都督府治下的許多官員,有大都督府裡的副將佐官,有地方的刺史、都尉和縣令。

    看完這一份東西,魏元忠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分明就是一場政治大清洗!李崇義如此大面積的剷除異已,他想幹什麼?

    他難道想剷除整個大都督府治下所有與之不和的官員將軍、奪了李謹行與李多祚的兵權,然後反叛朝廷、割據為王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23:57
第280章 脣槍舌劍

    李仙童只是象徵性的把那份供辭給魏元忠看了看,並沒打算給他多少時間來思考,笑眯眯的道:“供辭也看了,魏御史,還有何話說?”

    “本官的用意,可不是看一看供辭就算了事。”魏元忠正色道,“這上面足有三四十個人的名字,上至行軍統帥下到地方父母官,無一不是重要的人物。你們未經任何查核就這樣貿然的將人定罪下獄,發出海捕書,根本就是不合章程、根本就是在踐踏律法!”

    李仙童習慣性的左右摸了一摸嘴角的兩撇八字鬍鬚,笑眯眯的說道:“魏御史,我敬你是朝廷來的欽差,也請你對本官有所尊重。”

    “本官不明白你話之意。”魏元忠不動聲色,冷靜的回道。

    “你是監察御史,本官也是幷州法曹。你我二人同是抱著大唐的律法吃飯的朝廷命官,魏御史何以憑空的指謫本官,不懂律法章程呢?”李仙童冷冷的道,“但凡辦案,須得有首告方可立案,隨後是司法官查案。待嫌犯的鎖定有了眉目,便可以拿人來審案。最後,如若證據確鑿、嫌犯認罪或二者有其一,但可根據律法條來判案,隨後將辦案的全部經過報予朝廷備案複審。如若案情重大或是犯案人身份特殊,地方的官府須得上報大理寺或者御名臺來做出判決。立、查、審、判、報,本官身為幷州大都督府法曹,正在按照這樣的章程去辦事。下發海捕書,就是根據首告、嫌犯與證人提供的線索,輯拿其他嫌犯前來進行審問——本官何處有錯?本官何時踐踏了律法?”

    魏元忠心頭一震,好一張伶牙利嘴,好一副稹密心機!

    “如若魏御史沒有了異議,本官現在就派人去張貼布告,下發海捕書了。”李仙童笑眯眯的說道。

    “原本這是幷州大都督府的公務,除非你們上報到御史臺,否則本官不便過份干涉。但是既然本官親眼目睹了案件的發生,本官又身為監察御史職責所在,現在你們又主動來問本官的意見,那麼本官必須確保你在章程上沒有錯漏。”魏元忠一板一眼的說道,“本案的受害人李長史,本官已經見過了。但是本案的首告與證人,也就是目睹案發現場並且制伏了嫌疑凶手韋巨源的那幾個僕婢,本官還沒有見過。再者,韋巨源的供辭是否出於偽造,在審問韋巨源的時候是否符合律法章程、是否有私設公堂屈打成招之嫌,本官都尚未知曉。還有那些現在就被關進了大牢的幷州大都督府的官員,他們是否又真的招認了呢?如果沒有,你有何權力將其關押下獄?——這些,全都值得本官懷疑!”

    “嗞……”

    李仙童吸了一口涼氣兒,側目盯著魏元忠,心就在罵——鳥人,刁鑽!

    “辦案,就是要大膽懷疑、小心取證。李參軍,我說得沒錯吧?”魏元忠繼續義正辭嚴的道:“如果不查實上述這些疑點,那麼你們的佈告與海捕書就不能當著我的面發出去。在本官看來,那將是不合法的,那將是在濫用職權、構陷好人!”

    李仙童眨著眼睛,伸手連摸了幾下八字須,沒說話。

    立在魏元忠身後的四名三刀旅的衛士,一同在心裡佩服死了魏元忠,這一通脣槍舌劍的拼殺,當真不比兩個高手在校場上真刀真槍的比拼遜色多少。

    兩個字,精彩!

    “那你待如何?”李仙童問。

    “我要對首告與證人詢問,要詢問參與了審理韋巨源的法曹官員,還得逐一的去詢問那些被拘押下獄了的涉案官員。”魏元忠答得是一板一眼字正腔圓。

    李仙童的眼睛都眯起了,“這些人,你全部要見?”

    “沒錯。全部。”魏元忠目不斜視,正色道。

    李仙童冷冷的一笑,“魏御史難道不覺得,多此一舉浪費時間嗎?”

    魏元忠不為所動,“你大可以不告訴我這些事情,只管去發你的海捕書便是了。但是既然本官已經經手了,就必須嚴格按照辦案的章程來走一遍。否則,回朝之後我會向御史臺提出檢舉與彈劾,因為我懷疑你們私設公堂偽造證據屈打成招,我懷疑你們擅自發布了不合法的海捕書,我懷疑你們濫用職權、構陷好人!”

    “你要——複查?”

    “對!”

    李仙童一時陷入了無語,斜著眼睛看向了屋頂,又伸手摸了摸八字鬍鬚,同時眼睛連著眨了好幾下,心想真是弄巧成拙,原本是想利用一下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御史,讓他被迫成為我們的有利證人並增強海捕書的法律強效。沒成想,給他一點顏色他倒開起了染房來,居然還敢提出“複查”!

    看到李仙童那樣一副糾結又慍惱的表情,魏元忠不喜不怒不動聲色,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心裡卻在突突的跳。

    複查,他們肯定是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了;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拖延他們的時間。一但海捕書發出去,薛紹等人就會變成朝廷欽犯,一切處於被動。就連老將軍李謹行,也會因為涉入案件之無法繼續執掌兵權。那樣,整個幷州就再也無人能夠鉗制李崇義——如果他真的野心夠大,那他想幹什麼都能肆無忌憚了!

    “魏御史,複查也太浪費時間了。說不定等你一通複查下來,嫌犯都已經逃到天邊了。”李仙童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先派人去把這海捕書發下去。複查的事情,你慢慢再進行,本官必當予以全力的配合。”

    “不行!”魏元忠說得斬釘截鐵,“你只花了一夜的時間,就把所有的證據都收集齊全了還抓了那麼多的人,其肯定難免有所疏漏。辦案,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了一個好人!在本官複查完畢之前,你的海捕書,絕對不能發出去!”

    “那如果本官,一定要發呢?”李仙童的口氣變得強硬了許多。

    魏元忠一笑,“那你就發好了!順便再將本官滅口,則是最好!”

    “你什麼意思?”李仙童臉色一沉。

    “如果不將本官滅口,只等有朝一日本官回到長安,必定會要檢舉與彈劾你們。”魏元忠直直的看著李仙童,寸步不讓針鋒相對,一字一頓的道,“就是這個意思!”

    李仙童的臉色,變作了鐵青。

    但是他有一項別人都學不來的“絕技”,臉皮緊繃一片鐵青之時,仍然能夠笑吟吟的,他道:“魏御史,本官怎麼感覺,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給誰爭取斡旋與逃跑的時機呢?”

    魏元忠心裡一突,表情絲毫未變,正視前方一板一眼的道:“本官秉誠公心,一切嚴照律法與章程在辦事。至於其他,任由評說,不為所動!”

    “嗬!……”李仙童冷笑了一聲,再度摸了摸八字須,“御史複查案件,這是擺明了要扇我這個法曹參軍的臉。也罷,本官生來一副好脾氣,也有一副菩薩心腸。既然魏御史擔心會有誤傷了好人的可能,那本官就考慮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來對本案進行復查!”

    “一個時辰?”魏元忠雙眼一瞪,“這怎麼夠!”

    “魏御史,你不是口若懸河說得自己非常能幹嗎?”李仙童冷笑,“此前本官在調查取證、捉拿嫌犯的時候可是沒花多少時間。現在證人、嫌犯都已經擺在了這裡了,本官已經給你留下了許多的方便。如果你在進行復查的時候花的時間比本官還要更多,那就證明你——無能!”

    李仙童呵呵一笑,“如果是一個無能的庸官,有何資格來複查本官已經審好的案件呢?那豈非是——可笑!”

    “你要笑,那便笑。”魏元忠不為所動,“本官辦事,素來講究穩妥。一個時辰,無論如何都不夠!你不是也花了一夜的時間嗎?本官,至少也要一天的時間!”

    “一天?絕不可能!”李仙童冷冷的道,“最多,兩個時辰!”

    魏元忠深呼吸,“好,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

    “那就從現在開始算時間了。”李仙童笑眯眯的。

    “……”魏元忠恨得咬了咬牙,“那好,現在就帶我去見證人!”

    李仙童摸了摸八字須,呵呵直笑,“別急,早飯都還沒有吃呢!”

    “不吃了,現在就去!”魏元忠起了身來。

    李仙童撇了撇嘴,“你不吃,我可要吃!”

    魏元忠惱火且又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好,那就先吃飯!”

    “來人,取早膳!”李仙童仍是笑容可掬的樣,“本官,要與魏御史小酌兩盅!”

    魏元忠沒有搭理他,只在心想道:案件複查,李仙童肯定不會給我機會讓我問出真正有用的東西。那些證人都是他的心腹,那些被下獄了的人,大人物我肯定是見不到,小角色肯定不敢亂說話,因為他們的家眷全都被控制了!

    所謂複查,只是把海捕書的下發,延緩了兩個時辰!

    魏元忠用深呼吸來平復自己躁動不安的情緒,心說:兩個時辰,我已經盡力了!……薛公,現在就看你能在這兩個時辰的時間之內,做出什麼樣的應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23:58
第281章 偏向虎山行

    薛紹這一手化妝偽裝的技能,又派上了用場。一番打扮與更衣換裝之後,他又從光芒四射的藍田公變成了一名普通衛士,混在了李謹行的親衛兵馬當,毫不起眼。

    “嗬,真像那麼回事!”李謹行有些驚歎,不用點眼力,還真難從一群軍士當把薛紹給認出來。

    薛紹笑了一笑,“老將軍,都準備好了嗎?”

    “老夫沒什麼好準備的。事情雖然很重大,但是除了老夫的親衛,軍隊裡的其他將官們一概不知情也不參與。”李謹行說道,“老夫就只帶這二百人去博一場生死勝負。勝了,賺個夠本;輸了,也不至於軍隊大亂。”

    “好。”薛紹點了點頭,“老將軍秉承公心,要將兵變的損害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這很好。但是萬一我們此行前去失敗了,導致兵權落在了奸人手,如何是好?”

    李謹行呵呵直笑,“公放心,既然有了防備,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薛公,你的人呢?”

    “應該馬上就到了。”薛紹說著朝軍營轅門處走去,張望。

    果然有幾騎飛奔而來,當先一個烈馬如火煞是醒目,薛楚玉回來了。緊隨其後的,是月奴、吳銘和牛奔。

    “公,我們回來了!”

    一聲女的嬌斥引來了很多軍士的注意力。飛馳而來的馬匹還沒停穩,月奴靈巧輕盈的一個凌空翻身就穩穩落在了薛紹的面前。

    “譁——”軍士們發出了一聲驚歎,“好俊的馬術!”

    “好漂亮的女!”

    “英武不凡!”

    “錯了,是天女下凡!”

    就像是到了其他任何一支軍隊裡一樣,月奴一亮相,總能引起一場不小的轟動。

    “大驚小怪,沒出息!”李謹行沒好氣的大罵他的親兵,“都滾去散了,趕緊準備!”

    軍士們訕笑了一陣,紛紛散去。

    牛奔這個龐然大物剛剛下馬,幾個虎步就朝薛紹衝來。薛紹沒等他張開雙臂做出熊抱之勢就先大喝了一聲,“站住!”

    牛奔一愣,“咋了?”

    吳銘和薛楚玉都笑呵呵的上前,參拜了薛紹。

    李謹行在一旁直皺眉頭,心想,我還以為薛紹能搬請什麼大人物來助陣,卻只有一個光頭和尚,一個牛高馬大的呆漢,再有個會些武藝的小姑娘……就這樣幾個稀奇古怪的小角色,能力挽狂瀾?

    薛紹當然知道李謹行心裡在想什麼。這位老人家是個打了一輩仗的耿烈軍人,有什麼心思和想法都不會藏著掖著,基本上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老將軍,請你相信我。”薛紹正視李謹行,認真的說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薛某有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底氣!”

    李謹行深吸了一口氣,“公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老將軍,好義氣!”

    薛紹抱拳一拜,心對李謹行這位盛名在外的沙場虎將,生出了幾分敬佩。其實李謹行大可以現在打退堂鼓的,大不了把兵權向朔州的裴行儉一交,同時把幷州發生的事情也彙報上去,一切交由裴行儉來仲裁處理,他自己是可以落得一身輕鬆的。但是那樣一來,時間上就耽誤了。幷州大都督府的海捕書一發,我和李多祚這些人可就要倒大黴了,裴行儉再要接手了來處理,也會十分的被動。

    官場之上最多見的就是推諉責任、逃避風險的“聰明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危險的時候說得起“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八個字的。

    薛紹先把吳銘和月奴叫到了一邊,對他二人道:“吳銘,你在幷州大都督府裡混過一段時間,對那裡面的一些人,應該是比較熟悉的了?”

    “差不多。”吳銘道,“公有何吩咐?”

    薛紹道:“韋巨源那個女兒,你認識嗎?”

    吳銘眼睛一亮,“當然認識,那可是全幷州都有點名氣的風流女。公想在她身上作點什麼章嗎?”

    薛紹點了點頭,“韋巨源被他的好女婿李仙童陷害和利用,現在已經被打成了重犯,性命也是時刻堪憂。他的女兒應該是知道一點事情的,如果能在這時候找到她,請她出面幫忙指證李仙童和李崇義,或有奇效!”

    “好,我去試一試!”吳銘說道,“但是公,這隻能當作是一支奇兵和後招,不可太過倚仗。公先要做好這個計劃失敗的準備!”

    “這是當然,我心有數。”薛紹道,“就請你和月奴一同喬裝入城,去辦這件私密之事。事成之後,馬上將人帶到幷州大都督府,我會派薛楚玉帶人在大都督府東面的後門接應你們!”

    “好!事不宜遲,我父女二人現在就去了!”吳銘抱拳一拜,“公,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會的。”薛紹微笑的點頭,轉頭看了看月奴。

    女漢背對著他義父,嘴脣兒一翹做了個小鬼臉,示意要和薛紹親個嘴兒。

    薛紹沒好氣的暗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噢……月奴去了!”月奴嘻嘻的笑了一聲,轉身跟上了她義父。

    吳銘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微然一笑,揮了揮手,“月奴,時間緊迫,我們要快一點!”

    “是,義父!”

    二人騎上馬,飛馳而去。

    李謹行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是去哪裡另外搬請救兵了嗎?

    薛紹走到李謹行的面前,說道:“老將軍,請你幫忙把這個牛高馬大的傢伙一起帶上,進幷州城。”

    “如此高大,怕是一時難得尋覓到合適的衣甲了。站在隊伍裡,也太顯眼了一點。”李謹行上下的打量牛奔這個龐然大物,頗是為難的搖了搖頭,“不如這樣,委屈你扮成老夫的崑崙奴,幫我牽馬如何?”

    崑崙奴泛指身強體壯的異邦奴隸,其大多是東南亞人,偶爾還有黑人。“崑崙奴新羅婢”是流傳在長安的一句俗語,意指這兩種男女奴婢最受達官顯貴人家的歡迎。

    “老將軍,這沒啥委屈的,俺以前在西域流浪的時候就是幹這個的!”牛奔大不以然的哈哈直笑,“老將軍要是真想要個崑崙奴,倒是可以把俺給買了!”

    李謹行和薛紹都被逗笑了。薛紹道,“來吧,我帶你去化個妝,打扮一下!”

    “奴隸還用得著打扮?”牛奔嚷嚷道,“俺把頭髮散開、赤著腳、敞開衣服牽上馬,那就是真正的奴隸模樣了。俺從軍以前,就是個養馬的奴隸啊!”

    “你少廢話!”薛紹沒好氣的拽了他一把,“跟我來!”

    “哦,好!”牛奔乖乖的應了一聲跟著走,嘿嘿的憨笑,“白臉的,你是不是做大官了?怎麼還跟李老將軍這樣的人混在了一起?”

    “時間緊迫,以後再說!”

    ……

    魏元忠耐著性對幾個婢女和僕人問著同樣的問題,反覆的問。

    問到後來那幾個僕人和婢女都有些不厭其煩了,“魏御史,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魏元忠把臉一板,“本官問你話,你只管回答!”

    李仙童在一旁笑了,“你們幾個別不耐煩,司法官問案就是這樣,經常會問同樣的問題。如果你們回答的前後不一致,那就證明話有假。魏御史,可是個大行家。”

    魏元忠聽他如此說話,知道他表面上是在幫自己圓場,暗是在提醒那向個僕婢小心回話,休要答錯。

    從很多的細節上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幾個僕婢是受人指使在做假證。但是魏元忠只能是心有數,不能當場戳穿。否則,自己就真的有可能會被滅口了。還有這幾個僕婢,他們現在是韋巨源犯罪的假證人,以後卻是李仙童唆使他們做幫凶的“真證人”——如果現在戳穿他們的慌言,他們肯定也會被滅口!

    “好了,問得差不多了。”魏元忠不動聲色的道,“現在去監牢吧,本官要見一見那些被下獄了的官員。”

    “不著急,魏御史問了這麼久,本官聽都聽累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吧!”李仙童不由分說的道,“來人,請御史去茶室休息,好茶好點心!”

    “是!”

    幾名軍士上了前來,說是請,分明就是要來硬的了。

    魏元忠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李參軍連番好意,本官謝過了。請問,是今年的清明新茶嗎?”

    李仙童呵呵一笑,“固然是好茶——魏御史,請吧!”

    魏元忠剛要一腳邁出門,一名軍尉快速奔來,“李參軍——”

    “趙都尉,何事驚慌?”李仙童厲斥了一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魏元忠站定不走了。

    報信的趙都尉猶豫了一下,把李仙童請到一邊,說道:“李謹行帶人闖進了太原城直奔大都督府而來,守城衛士與巡邏的衛士正在竭力阻攔,但是攔不住!”

    李仙童臉色一沉,“多少人?”

    “約有兩百!”

    “才兩百?確定兩百?”

    “就是兩百!”

    李仙童眯著眼睛,伸手左右的摸了摸八字鬍鬚,“趙都尉,帶你的人嚴加戒備大都督府!聽我號令,隨時準備戰鬥!”

    “是!……那李謹行,放他進大都督府嗎?”

    “進,當然是要進的。”李仙童低聲道,“但是不能讓他們進得太輕鬆,必須是他們硬闖進來——硬闖,明白嗎?”

    “明白!”

    趙都尉打著小跑又走了。

    李仙童笑眯眯的回到魏元忠身邊,說道:“魏御史,你不用審來審去的拖延時間,給誰爭取時機了。你不想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魏元忠板著臉目視前方,都沒有正眼去看李仙童,“我不明白你話裡的意思。”

    李仙童呵呵一笑,“韋巨源的同夥嫌犯李謹行,已經狗急跳牆發動兵諫,闖殺到大都督府來了。”

    魏元忠愕然一怔,這明顯是了李仙童的計啊!擅自動兵衝撞官府,是有兵諫與謀反之嫌——老將軍李謹行,怎會如此衝動魯莽?

    “魏御史,好戲就要開場,有興趣一起前去觀賞嗎?”李仙童呵呵直笑,動作幅度遠大於平常的左右一摸八字鬍,滿副春風得意的道,“說不定你的好友薛紹,此刻也與李謹行同夥哦!”

    魏元忠深呼吸,最好不是這樣!李謹行魯莽,薛公應該不至於!

    “你少廢話!”魏元忠斥道,“魏某身為監察御史,這樣的事情,正歸我管!”

    “那就,請吧!”

    李仙童放聲的哈哈大笑,大步朝大都督府衙門,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23:59
第282章 刀兵大陣

    李謹行率領二百鐵甲悍然闖入幷州大都督府的治所太原城,守城軍士勒令他留下兵馬只許單身進入,李謹行拒絕,帶兵闖關強行入城!

    守城軍士都是幷州地方的農民府兵,很少會上戰場,最多的工作就是把守城池與維護治安,偶爾打一打零星的匪盜。平常的時候,他們大可以在一般的平頭百姓們面前耀武揚武,足有資格擺出一副赳赳武夫勇者無敵的高姿態。

    可是,看門守戶的田園犬雖然長得也像狼,畢竟不是真的狼!

    幷州守城的菜鳥府兵一但面對李謹行率領的這種百戰餘生的浴血勇士,當場就蔫了。

    李謹行完全無視這些菜鳥軍士比在他胸前的長槍和城樓箭塔之上拉響在頭頂的弓弦,大步向前。

    “老夫李謹行,今日必要入城——誰敢擋我!”

    “站住!”

    “不許前進!”

    “再敢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守城軍士喊得很凶,可是李謹行依舊大步流雲,菜鳥軍士們前推後攘,狼狽不堪的步步後退!

    薛紹與兩百鐵甲衛士緊跟在李謹行的身後,步步前行。

    行伍整齊,一絲不苟。雖然沒有一個人拔刀出鞘,但是殺氣內斂,不怒自威。

    一個人,都已經是千軍萬馬。那麼兩百死士,足以驚天動地!

    李謹行就這樣率領著兩百人,從幷州正北的大門闖了進來,一步一步的走向大都督府衙門。在他身前,是一群舉著長槍拉滿了弓弦的幷州府兵,在惶恐不安緊張兮兮的步步後退。而且,這些府兵還在越聚越多,漸漸已經有了四五百人。

    可是,府兵仍然步步後退。

    其實這時候,只要幷州府兵當有一個人跳出來大喝一聲“擒賊”,他們所有人都會響應行動。

    可是府兵們都知道李謹行手握二十萬大軍,別說是他們區區幾百府兵,就是整個太原城都足夠踏平。於是,數百府兵偏偏就沒有那麼一個人,有這樣的膽色、在這樣的時候、當這樣的出頭鳥!

    李謹行,縱橫沙場的蓋世虎將。這些普通的地方府兵在他面前,就像是一窩兔面對一隻下山猛虎。來得太多,他們也無法凝聚起背水反擊的勇氣,只會越發顯得潰不成軍!

    老百姓們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也嚇壞了。對於朝堂大事甚至是政權的更迭,他們都沒有太大恐慌,因為那種事情畢竟離他們很遙遠。只有馬上就要發生在身邊的戰爭與兵亂,才是他們最害怕的!

    於是,無數的百姓倉皇逃遁,許多的店鋪慌忙關門。

    太原城裡,斗然變得劍拔弩張、風聲鶴唳!

    薛紹扮成了一名普通的小卒混雜在二百鐵甲當,李謹行一壓群雄的霸氣固然是讓人熱血沸騰,可是他仍是非常冷靜的留意著身邊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他留意到,這些府兵的將領們一直不見挺身而出全都龜縮在隊伍的後面,不時有斥侯騎兵來回的奔走,顯然是在和後方的幷州大都督府互傳訊息。

    這麼說,眼前的局面幷州大都督府是知道的。或許,這個局面還在是大都督想要的——就是想要造成一個李謹行強行闖關、意圖兵諫的事實,讓全幷州的軍民百姓都看在眼裡!

    薛紹的心絃繃得更緊,看來對方也是想要把事情鬧大,玩一盤大的!

    成王敗寇一戰而定,盡在眼前一舉!

    很好,省得和你們一直糾纏不清!

    ……

    大都督府裡,五百衛士全副武裝,守衛在大都督府的衙門正堂。李仙童這個法曹參軍幹起了以前的老本行,披衣戴甲寶刀在手,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將軍。

    兵容整肅,嚴陣以待!

    幷州大都督府雖然主理大唐河北半壁江山的軍政大權,可畢竟是地方州縣,直屬於大都督府的本地精銳兵馬,一向不多。這五百衛士,還是李仙童在韋巨源掌權的期間,利用職務與號令之便,從前線各個戍邊軍鎮當親自挑選來的野戰精銳衛士。然後他使一招偷龍轉鳳,讓這五百衛士脫離原本的戶籍成為幷州本地人仕,並掛名在幷州軍府的名下成為地方府軍,直屬於幷州大都督府的指揮。

    十年的軍旅經驗,李仙童還是有著一點帶兵的本事的。表面上看,這五百人是一群剛剛洗去了泥腿的農民府兵。但實際上,他們個個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死士,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是李仙童不惜血本費盡心思精心打造的一支,直嫡部曲。

    一切,就是為了應付今天這樣的局面!

    魏元忠的眼力從來就不差,看到眼前這一支兵馬,他的心裡更是涼了半截——李仙童處心積慮準備充分,連防身的衛隊都是精銳的精銳!縱然是李謹行想要憑藉身邊的兩百親衛在場面和聲勢上壓住李仙童,也是不可能了!

    手有兵馬,心有底氣。再加上李仙童現在執掌了大都督府的話語權,代表的是官府,名正而言順。李謹行強行闖關似有兵諫之嫌,未免師出無名。

    無論是從實力還是時勢上講,馬上就要開始的這一場生死碰撞大搏奕,李仙童都是盡佔優勢啊!

    魏元忠的心情少有的變得有些焦慮和不安起來。他甚至想要衝出大都督府外,親自把李謹行給攔回去。

    可是這樣的事情,不是他一個監察御史該乾的。否則,他就不再是代表律法的“立”御史,而是李謹行的同謀了!

    “魏御史,你好像很著急啊?”李仙童笑眯眯的回頭看著魏元忠,說道,“你放心,怎麼說都是自己人,犯不著真的刀兵相見。只要李謹行不先拔刀,本官的刀也就不會砍到他的脖上。”

    “……”魏元忠沒有回話,他從李仙童的話裡聽出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沒錯,這就是一個假相連連、逼人入彀的陰謀。換作任何人是李謹行,都會在這種時候被逼得走投無路,從而奮起反戈一擊。再或者不戰自潰,乖乖的交出兵權——但這明顯不是李謹行的性格!

    李仙童祖孫倆,這是摸準了李謹行的性情脾氣,給他量身定製的一個大圈套!

    正在這時,趙都尉飛馬而來。

    “李參軍,他們闖進大都督府了!”

    李仙童哈哈一笑,拖過一把大椅來往正堂的屬檐下正一坐,“眾將士,迎客!”

    五百軍士馬上左右分列開來,清一色的步兵大陌刀挺立在身前,間留出一條道,擺出了一個殺氣四射的刀兵大陣。

    五百陌刀,寒光閃閃。這其的任何一把,都可以輕鬆的將一匹馬劈成兩瓣。任誰見了,也得心裡泛寒。

    守城的泥腿府兵像一群鵪鶉一樣,潰不成軍的退進了大都督府裡。回頭一看,刀兵大陣!

    就算知道這是自己人,這些菜鳥府兵們也有些嚇軟了泥腿,個個噤若寒蟬!

    “沒出息的東西,都退下!”趙都尉上前喝罵一聲,眾府兵個個自慚形晦默默無言的退走了。

    李謹行大步踏進大都督府衙門,一眼看到眼前的局面,放聲哈哈的大笑。

    “好嘛,這樣的刀兵大陣,才配讓老夫一闖!”

    李仙童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堂的入口處,眉宇一沉冷冷一笑,“老將軍最好留步,不可再行闖關。否則,這些驕兵悍將,必然手起刀落!”

    “好啊,老夫倒想看看,誰敢劈了老夫這顆白頭!”言畢聲落,李謹行大步不停走進了刀兵大陣。

    薛紹和他身後的二百鐵甲,緊緊跟隨。

    “站住!”

    “否則格殺勿論!”

    排在最前的兩名陌刀衛士大喝一聲,手的大陌刀凌空一搖,殺氣溢溢!

    李謹行左右斜視的瞟了瞟那兩柄寒光閃閃的大刀,冷笑一聲,大步不停。

    “呼——”

    大陌刀當真砍下來了!

    正在這時,一直跟在李謹行身邊的那個披頭散髮、赤足濫衣的崑崙奴,大喝一聲斗然暴起,像是一頭真正的飢餓猛虎撲下了山來,迅猛無比的左右出擊,將那兩名揮刀的衛士一同擊倒在地!

    兩名精衛士倒地不起,其一人還吐了血。兩柄大柄刀,一同落在了崑崙奴的手上!

    “好功夫!”李謹行身後的兩百衛士驚歎出聲。就連薛紹也有些驚訝,數月不見,牛奔這頭大笨熊跟著吳銘,練了這樣的一副好身手!

    “誰敢傷俺主人,就如此刀!”

    牛奔將那兩柄大陌刀的柄合在了一起,大喝一聲膝蓋一挺,兩個大刀柄同時咔嚓折斷!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就連李謹行身後的那些親衛都有些驚呆了。

    大唐軍隊的大陌刀,無不是千錘百煉。長長的刀柄雖是白木竿所制,但是硬比金剛,一般的刀劍都輕易砍它不折。如今,卻是被這個崑崙奴一膝蓋就頂斷了兩柄!

    真是絕好神力!

    坐在屋檐下的李仙童也是表情微然一變,哪裡冒出來的一頭蠻牛?……為何看著,還覺得有些眼熟呢?

    “惡奴退下,不可魯莽!我們是來辦理軍務,不是在尋釁打架的!”李謹行虎威炎炎的喝了一聲,表面上是在罵牛奔,其實是在喝斥眼前的這些陌刀衛士。當然,也有避免衝突升級的意思。

    “是,主人。”牛奔很是乖巧溫順的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退到了李謹行的身後。

    “既然老將軍是來談軍務的,那就請進吧!”李仙童果然也是拾階下梯,刀兵大陣只是個下馬威,總不能真的是見面就打。

    要打,也得是談崩以後!

    李謹行一行人大步上前,那些陌刀衛士個個虎視眈眈,但是沒有再動手阻攔。牛奔的一對銅鈴似的大眼睛,一直都惡狠狠的盯著李仙童不放——就是這個鳥人,當時要把俺殺了滅口!還好師父救了俺!

    李仙童一直就覺得這個牛奔不對勁,待他走得越來越近,迎到他凶惡的眼神,他心頭猛然一怔——想起來了!

    蠻牛就是那個薛紹的同袍、逃命回來搬救兵的斥侯!

    他不是已經被宰了嗎?怎麼又復活了,還和李謹行在一起?!

    壞……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4 00:01
第283章 千鈞一髮

    牛奔的突然出現與攪局固然是讓李仙童的心稍稍有那麼一亂,但他仍是沉住了氣。

    小角色,成不了大氣候!就這麼個玩藝兒,還想翻天嗎?李仙童暗吁了一口氣,冷笑。

    “爾等在此等候!”李謹行走到了衙門正堂前,對他的親衛們喝道。

    “是,老將軍!”眾軍士一同抱拳應諾,整齊劃一聲威震震。

    然後,李謹行就只帶了薛紹與牛奔兩個人,走到了正堂李仙童的面前。

    李仙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牛高大馬出盡風頭的牛奔身上,這時才一轉眼看向李謹行身邊的那個隨身衛士,頓時就呵呵的就笑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李仙童從大椅上坐了起來,“數日不見,堂堂的薛公,怎麼做了老將軍的親隨?”

    他這話一說出來,魏元忠這才留意薛紹多看了幾眼,頓時心一驚:真是薛紹,偽裝得如此之妙,我竟一時沒看出來!……老將軍魯莽,你怎麼也跟著胡來?

    魏元忠只在心裡叫苦,糾結無比。

    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做老將軍的親隨有什麼不好?此前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新兵小卒呢,現在等於是升官了。李參軍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李仙童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眯,知道薛紹是在暗指他私扣馳報、暗害牛奔的事情。

    “老夫是來談重要軍務的,二位要敘舊,不妨稍候。”李謹行出聲打住了他們冷槍暗箭的交鋒,說道,“老夫聽說幷州長史已經被人謀害,大都督府裡發生了兵變,有人濫殺無辜剷除異己,伺機奪權意圖謀反。於是,老夫特意親自前來求證。如若當真有人兵變奪權,老夫就要正兵平叛!”

    “好一個正兵平叛,說得多麼的大義凜然哪!”李仙童冷笑,說道,“老將軍,你聽誰說的這裡有人兵變奪權?是這位薛公嗎?”

    “這你甭管!”李謹行大聲道,“反正老夫知道,幷州大都督府已經被人武力控制了,許多官員及其家眷都被下獄,還有很多無辜之人也被逮捕。再者,就連幷州長史都被人謀害了,這不是兵變是什麼?”

    “哈哈!”李仙童笑了,“沒錯,幷州大都督府是出了一點事情,抓了一些人。但那些人都是參與韋巨源一同謀害李長史的黨匪,不是什麼無辜之人。”

    “你說黨匪就是黨匪嗎?”李謹行喝道,“別人我不知道,李多祚將軍所犯何事,為何被押拘?”

    “他和韋巨源的勾結最密,暗提拱兵權保障,鼓動韋巨源殺人奪權。”李仙童不急不忙的說道,“這是韋巨源親口招認的,還能有假嗎?”

    “憑你胡說!”李謹行大喝一聲,“叫韋巨源出來,當面對質!”

    李仙童嘆息了一聲直搖頭,頗為悲痛的樣。

    魏元忠走了出來,平聲靜氣道:“老將軍,韋巨源已在昨晚,上吊死了。”

    李謹行斗然瞪大了一雙眼睛,果然不出所料!

    “是的,我的岳父大人韋司馬,昨夜已經畏罪自殺了。但是他之前受審留下的口供,卻是詳細登入在案,是指證他的那些黨匪們最強有力的法律證據。”李仙童補充了一句,強調“畏罪自殺”和“證據”。

    薛紹冷笑一聲,“何以見得韋巨源是畏罪自殺?誰能證明他的那份口供不是你私下造假,然後有人殺人滅口?”

    “我就知道會有人如此刁鑽刻薄的,在我岳父死後也不放過他。”李仙童搖了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說道:“韋司馬因為懼怕魏御史查實他弄權禍國的真相,因此被逼對李長史下手殺人滅口,豈圖將一切責任都推到李長史的身上。其實此前,韋司馬與李長史二人情同父,事洩之後他悔不當初痛哭流涕,根本就是無地自容早想一死解脫。在這樣痛心悔悟的情況下,他將自己所犯之罪全都原原本本的交待了,也指認了他的那些黨匪。試想,一個司馬想要奪取一個大都督府的權力,孤家寡人怎麼可能辦得到?他供出來的那些黨匪,有將軍,有縣令,也有大都督府裡的重要官僚。真是樹大根深,本參軍當場就被嚇了一跳!”

    “好一番入情入理的歪理邪說,我才是被嚇了一跳!”薛紹冷笑道,“李仙童,韋巨源一直受你利用和擺佈,在你的唆使之下才幹出了許多禍國殃民之事。你這個幕後黑手一直躲躲藏藏,把韋巨源頂在前面當擋箭牌。看到事情將要敗露,你就殺人滅口,還把所有罪過都推到死人的身上,你好歹毒!”

    “血口噴人!”李仙童厲斥,“韋司馬與我祖父李長史情同父,大都督府人盡皆知。韋司馬還是我的岳父,我與他的感情也一向極是深厚和睦,又怎會同室操戈?——薛紹,你這樣當眾挑撥離間毀壞他人親情,未免太過下作!”

    “這麼說,你對韋巨源以前所犯的那些罪,全都不知情了?”薛紹步步緊逼的反問。

    “我當然不知情!”李仙童義正辭嚴,“否則我早就阻止他了,何以讓他落到今日這般下場!”

    “胡說八道!”薛紹厲喝了一聲,一伸手將牛奔拉上前來,“你認得他嗎?”

    牛奔怒目瞪著李仙童,看那架式,恨不能當場跳上前來,生撕了他!

    “我李家世代公侯,怎會認得一個崑崙奴!”李仙童不屑的冷笑。

    “雜毛,俺跟你拼了!”牛奔大怒的咆哮起來。

    “別吵!”薛紹斥喝了一聲,牛奔安靜下來。

    “你不認得他,他卻認得你,還認識韋巨源。”薛紹說道,“眾位,此人不是崑崙奴,是一名大唐的衛士,名叫牛奔,是右衛勳一府越騎第三旅的衛士。也就是我的同旅袍澤。數月前我們第三旅奉命北行,去打探陷落的代州軍情,結果與突厥兵遭遇,幾乎全旅覆沒。當時旅帥況三刀讓我與牛奔一同突圍南下,將代州的緊急軍情報予幷州大都督府,請求大都督府馬上派出援軍收復城池,更重要的是,要救援那些在兵亂之流離失所的困苦百姓。”

    李仙童表情冷淡不為所動,任由薛紹在說。

    薛紹繼續道:“當時我帶著一些敗軍,護著許多百姓逃進了密林之躲避突厥人的追殺。就派了牛奔先行一步,帶著我用密碼寫的軍情馳報,請求援軍。結果七天七夜,援軍未到。很快就連朔州都陷落了,很多朔代二州的村莊都被突厥人洗劫,很多流離的百姓死於戰火兵亂之。開始我以為,派去送信的牛奔兄弟是半道上出了事。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幷州大都督府私下扣住了我發來的軍情馳報,然後捨近求遠從豐州調取惡來程務挺去收復城池。這間有好幾天的時差,大都督府完全坐視突厥人洗劫村莊、殺害百姓!當時,李仙童因為不認識我寫的密碼軍,於是和韋巨源一同當面審問過牛奔,牛奔全都俱實相告。事後,李仙童與韋巨源非但沒有馬上發兵施救,反而要殺了牛奔滅口、假裝不知代州軍情,縱容突厥兵在朔代二州燒殺虜虐——此等大罪,豈容抵賴?”

    “胡說八道!大都督府明明是看到有北方的逃難百姓到了境內,方才知道朔代二州出現了敵情,然後馬上就派了程務挺去做援軍。”李仙童冷笑,“大都督府裡幾時收到過你發的馳報?更沒有見過這個崑崙奴!這人不過是個低賤的奴隸,受人唆使當然是什麼都敢說!”

    “雜毛,你居然抵賴不認帳!!”牛奔大怒。

    “退下!”薛紹很冷靜,甚至微然一笑,“早料到你會抵死不認。”

    “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我為何要認?”李仙童不慌不忙。

    “好,那我們來說第二件事情。”薛紹同樣也是不慌不忙,說道,“當時突厥大軍壓境攻打朔州,程務挺火線告急,連發數封馳報到幷州求援。但是援軍遲遲不到,只去了你這個大都督府法曹參軍,要去拿人!——可有此事?”

    “有。”李仙童一口就承認了,“本官身為大都督府法曹參軍,只管法紀之事。當時有人舉報一起逃兵案件,本參軍查到朔州有一個重要的嫌犯,因此前去拿人——這有何不對?”

    “既然你都能堂而皇之的走進朔州城去拿人,為何援軍遲遲不到?”薛紹道,“這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先讓程務挺收復朔州二州讓他頂在最前線,然後借用突厥人的兵力去對他進行殘酷打壓。明明有時間發兵援救,卻遲遲不動。等到朔州都要陷落了,你卻又帶著兵慢吞吞的跑去做樣、打掩護。李仙童,你不會說你又沒責任吧?”

    “我當然沒責任了!”李仙童攤開雙手做驚愕狀,說道,“我只是一個主管司法的法曹參軍,幾時有兵權?當時李長史重病臥床,臨時把軍政大權委託給了韋司馬。要不要發兵、將要何時發兵,一切盡在韋司馬的掌握。我一個小小的法曹參軍,能耐何?最後韋司馬點了我的將讓我去救朔州,我便依令而行帶兵前去。一切規矩按律守法,本官有何責任可言?”

    “果然是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死者韋巨源的身上!”薛紹沉聲道,“總之,你就是不承認你與韋巨源是同謀,並且你還是主腦,一直都在幕後的指揮與籌劃,對吧?”

    “胡說八道!”李仙童冷笑不已,“他既是我岳父,又是我的上官。我何德何能去指揮他呢?你這一頓瞎猜妄揣,可否切合一些實際?”

    李謹行和魏元忠在一旁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李仙童防範森嚴滴水不漏,薛紹好像拿他沒什麼辦法啊!

    “你問完了?現在輪到我來質問你們了!”李仙童斗然提高了聲調,“李老將軍,你與薛紹一同帶兵闖關衝撞官府,視同謀反!此前,韋巨源還曾經親口招認你二人與之同謀,官府早已經準備好海捕書,要輯拿你們歸案!——現在你們一同送上門來,正好二罪並罰!”

    “來人,將此二賊,拿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4 00:02
第284章 壓軸大戲

    “敢誰動手!!”

    老將軍李謹行暴喝一聲,手下二百衛士同時爆發出一聲虎喝,一瞬間非常整齊的拔刀而出,擺出死戰之勢!

    “嗬,動刀了、動刀了!”李仙童指著李謹行和那些衛士,興災樂禍的大笑起來,“魏御史,你看到了吧?李謹行帶兵闖關衝撞官府,當眾拔刀要行凶——這是什麼行為?”

    魏元忠的臉皮抽搐了幾下,表情很難看。按大唐律法來說,野戰軍不受調令,是不可以進入城池的,此其一。其次,在大都督府衙門這樣的地方拔刀出鞘,無論是否動手傷人,都可視同衝擊官府,罪同謀反!

    李仙童,時時不忘設圈下套!

    “都把刀收起來。”薛紹仍是很冷靜。

    李謹行皺了皺眉,心說我是看到你和李仙童談崩、對方都要動手了,才做出的自衛反應。看這情形今天難免動刀一戰,還有何可談?你薛紹,還有何後招?

    “收。”雖是心懷疑慮,但李謹行還是決定再相信薛紹一次。畢竟,刀兵相向是最後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眾衛士全都歸刀入鞘,連聲音都是整齊的。可見,這真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百戰老兵,絕對唯李謹行軍令是從。

    “魏御史,你都看到了。”李仙童說道,“你身為朝廷御史,就沒話可說嗎?”

    “沒錯,本官是看到了。”魏元忠說道,“李謹行帶兵闖入大都督府,並有拔刀出鞘的行為。按律,可治謀反之罪。”

    “好嘛!魏御史果然是個大義為公的好官!”李仙童呵呵直笑,“那本官現在就為御史代勞,拿下這些人犯!”

    “李仙童,你這個跳樑小醜,有完沒完?”薛紹突然大罵一聲,大步上前幾乎是指著李仙童的鼻,用極其不屑的口氣冷森森的道,“拿我?就憑你!”

    “拿開你的手!”李仙童歪了歪頭躲開他的指尖,臉皮都抽搐了幾下,喝道,“本官身為法曹參軍,你在我手下犯了案,我憑什麼不能拿你?”

    “哈哈哈!——虧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法曹參軍,是司法官員。”薛紹無比狂傲的仰天大笑了幾聲,大聲道,“我問你,《永徽律疏》開篇第一卷,第七條,寫的什麼?”

    李仙童眉頭一皺,有病!

    “不知道吧?”薛紹大笑,“你連律法書籍都不熟稔,也好意思自稱司法官員?就不怕貽笑大方、泯然眾人!”

    “莫名其妙!”李仙童冷笑,“誰會把律法條死記硬背?”

    “我會。”魏元忠上前一步,淡淡的平靜道:“《永徽律疏》開篇第一卷,第七條,《禮》雲刑不上大夫,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也。其應議之人,或分液天潢,或宿侍旒冕,或多才多藝,或立事立功簡在帝心、勳書王府。若犯死罪議定奏裁,皆須取決宸衷,曹司不敢與奪。此謂重親賢、敦故舊、尊賓貴、尚功能也。以此八議之人犯死罪,皆先奏請議其所犯,故曰——八議。”

    李仙童的眉毛連著跳了好幾下,這人也有病!

    “魏御史果然是個稱職的好法官,在下敬佩。”薛紹拱手對著魏元忠拜了一拜,轉頭又對著李仙童冷笑,“李仙童,你聽到了嗎?你若是不學無術沒讀過書,今天我和魏御史就給你這個號稱‘法曹參軍’的法盲,免費上一上課!”

    “本官還輪不到你們來教訓!”李仙童有些氣惱了,咬牙恨道。

    “好,那我們就事論事。”薛紹道,“何謂八議,我想魏御史已經給你這個‘法盲參軍’說得很清楚了。我,薛紹,此前人稱藍田公——李仙童,知道何謂公嗎?”

    “你在這裡擺什麼臭架?”李仙童沒好氣的道,“長安那種地方,公遍地走!我李某人也被人稱為公!”

    “呵呵,知道就好!”薛紹笑道,“我鄭重提醒你一次,我,薛紹,是真正的天簧貴胄出身,現在自己也做到了五品通貴朝廷命官,更和太平公主定了婚約不日即將完婚。換句話說,我是皇親國戚,八議之首貴。現在,豈先不論你栽贓的那些罪名是否屬實,就算薛某人當真在地方州縣上犯了什麼錯,那又輪得到你這個小小的都督府法曹參軍,叫囂起來問罪拿人嗎?”

    李仙童猛然一扭頭瞪向薛紹,非常的惱火。

    “瞪什麼瞪!”薛紹大聲喝道,“擺明了跟你說,我今天敢到你這幷州大都督府來,就是沒把你這小小的法曹參軍放在眼裡!區區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品參軍,也敢拿我?有種你就動手試試看——《永徽律疏》卷二十二《鬥訟》條例第三百一七條,五品以下官員毆打議貴者,徒一年;如果致其重傷或者議貴本人身為五品以上官員,犯案之人罪加兩等。”

    李仙童的臉皮再度抽搐了兩下,絕對有病,居然能把律法條背頌出來!

    “別說是抓我下獄,今天就是有人敢動了我一根毫毛——李仙童,不管我薛某人是否犯罪、將來是否要受罰,你這個芝麻丁點大的法曹參軍,就等著流放三千里,幾年不得回!誰敢做他幫凶,按律也將與之同罪!”薛紹說完,非常不屑的用鼻發出了一記悶哼之聲,“抓我,就憑你?什麼東西!”

    牛奔和那幾名派來保護魏元忠的三刀旅衛士,個個眉飛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爽!過癮!痛快!

    李謹行和魏元忠聽到薛紹說這些話,則是悶頭暗笑。薛紹這分明就是在耍寶耍橫了——但是耍得好、耍得漂亮!誰叫李仙童抵死不認帳耍賴在先,並且仗著人多勢眾逼人拔刀自衛、給他人下套呢?

    對付這種人,當真不能遵按常規!

    “薛紹,你分明就是在耍橫不講理!”李仙童倒也沉得住氣,說道,“八議的律法條,本官當然知道。但是你別忘了,‘謀反’是十惡不赦之罪,並不在八議之例!——現在你和李謹行帶兵衝撞官府、就是兵諫謀反。本官當然有權先行將你執拿下獄,隨後再報陛下聖裁!”

    “李仙童,你真是滿嘴胡言!”薛紹一點不跟他客氣了,大聲喝罵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與老將軍是在兵諫謀反?證據何在?”

    李仙童非常惱火,剛要出聲反駁就被薛紹一揮手打斷。

    薛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先聲奪人大聲喝道:“法盲參軍,如果你要提什麼韋巨源的臨終口供,我可以當著魏御史的面非常負責任的提醒你,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具備法律效應,御史臺與大理寺從來就不會採信那種可信度極低、特別容易造假的口供書!”

    李仙童牙關緊咬,無言以對。

    薛紹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走到了李仙童的身邊,用了幾分暗力將他往旁邊一擠,取代他站在了大堂正央,正義凜然的大聲道:“再者,分明就是有人在大都督府裡先行發動兵變控制了官府,正在大肆剷除異己、誣陷好人。正因為有他人謀反在先,我與老將軍才會帶兵前來平叛!”

    “沒錯!”李謹行跟進配合,馬上大喝起來,“老夫聽聞有人謀害了李長史並發動兵變控制了大都督府,還用造假的軍令叫老夫進城,意圖加害老夫、奪取老夫的兵權!危難之際老夫率兵進城,前來平定叛逆!”

    魏元忠等人暗暗有些歡欣鼓舞,很明顯,薛紹在氣勢上已經有些逆轉,反過來壓倒了李仙童!

    “可笑!”李仙童倒也仍是沉得住氣,冷笑了一聲說道,“誰說軍令是假的?明明就是真的!”

    “真個屁!”李謹行打蛇上棍,大喝道,“李長史都已經被人謀害,在沒有朝廷的另行任命之前,任何人都沒有權力代其行令!否則就是矯造軍令,視同謀反!”

    “李謹行,你叫夠了沒有?”李仙童很是不耐煩的低喝了一聲,“誰跟你說我祖父李長史已經去了?你是在咒他老人家嗎?”

    李謹行聽到這話心猛然一怔,當真不出薛紹意料之外,老賊果然是在詐死下套!

    “李長史沒死?!”李謹行表現得很驚詫。

    不明就理的魏元忠在一旁深嘆了一口氣,完了,這下完全落入李仙童的圈套之了,說再多也是無用了!

    “我祖父大人康健如初,壽比南山!”李仙童拱手遙遙的一拜,表情一沉,厲聲喝道:“李謹行,你公然違抗軍令、擅自調動兵馬、衝撞官府拔刀兵諫,這些罪名哪一條都夠得上當場砍了你的頭!”

    薛紹在一旁冷笑不語,靜靜的看著他表演。

    李謹行做錯愕狀,很是猝不及防的樣。

    實際上,走到這一步,李謹行也確實不知道該要怎麼做了。

    到了現在這樣關鍵的節骨眼上,一切生死與存亡,盡皆在此一舉——就看薛紹有何準備、如何應對了!

    李仙童得勢不饒人,大喝一聲,“來人!將兵諫謀反的亂臣賊李謹行與薛紹,拿下!”

    “慢著!”

    薛紹大喝一聲不慌不忙的冷冷一笑,“李仙童,你口口聲聲的說你祖父沒有死,怎麼不見他出來見一見人?”

    眾皆一醒神,對啊,口說無憑!

    “李仙童,你這小小的法曹參軍,沒資格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詞——去把李長史叫出來,老夫要當面跟他說話!”李謹行配合薛紹,一同發難。

    “看來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李仙童冷笑不已,“我祖父大人臥病在床,剛剛又遭逢韋巨源的謀害幾乎喪命,現在身體虛弱行動不便。”

    “少廢話!”李謹行不耐煩的大喝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仙童差點被他這一句話嗆死,心不停的暗罵李謹行真是個“粗陋胡狄”。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清楚,自己雖然受祖父所託暫時掌控大都督府局面,可是畢竟人微言輕,名不正言不順則不足以服眾。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得要老爺親自出來一錘定音。

    “如果你們非要見他老人家一面,我也只好甘冒不孝之罪,斗膽去請上一請了。”

    李仙童忍氣吞氣沒有發作,便叫心腹之人跑到後堂去搬請李崇義了。

    薛紹微然一笑,壓軸大戲,終於要驚豔上演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4 00:03
第285章 致命要害

    魏元忠一直旁觀靜聽少有插言的保持著“立”。可是現在眼看著李崇義就要現身,他不禁有些心急如焚,頻頻用眼神示意薛紹“大難臨頭”了。

    薛紹卻是視而不見、無動於衷,還在一旁和牛奔聊起了天來。

    “白臉的,你真的是公駙馬?”

    “你說呢?”

    “俺就是不知道才問唄!”

    “怎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仍是不知道呢?”

    “……啥意思?”

    “我在罵你,笨!”

    李謹行和他麾下的軍士都被逗笑了,牛奔大窘,嘿嘿的憨笑個不停,“那既然你是貴族公和當朝駙馬,你把俺當崑崙奴給買了吧!俺就不用從軍混飯吃這麼辛苦了,以後就跟著你吃香喝辣!”

    “閉嘴,沒出息的東西!”薛紹罵道,“你就不指望自己做個將軍嗎?”

    “俺不指望!”牛奔嘿嘿直笑,“俺只要好吃好喝就行了,最好有個大屁股的姑娘給俺生娃讓俺睡!”

    李謹行和一群軍士又被逗笑了,還是哈哈的大笑。魏元忠等人也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李仙童冷冷的看著這些人,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

    薛紹調侃了牛奔一陣,走進了都督府正堂來到了李仙童的面前,幾乎是和他面對著面、鼻尖抵著鼻尖,沉聲的、低聲的道:“李仙童,我與你並無深仇大恨。左奉宸衛內部之爭你輸給了周季童,我是有助力,但更多的原因是有一隻從天而降的大手在操縱,這一點你應該心知肚明。些許過結,你居然能夠鬧到幷州來,還棄軍國大事於不顧,前後害死那麼多人!——今時今日,於公於私,我都是饒你不得了!”

    “薛紹,你別仗著傍上了公主,就無法無天。”李仙童嘴角輕輕一揚,針鋒相對的冷冷道,“公道自在人心,李某一切憑事實與法律說話。”

    “公道?”薛紹表情一沉,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來,“你這樣的人渣,也配談公道二字?”

    “本官忍不住要提醒薛公一句。”李仙童既不生氣也不退縮,冷冷道,“從來都是勝利者當好人,輸了的全是人渣!”

    “很好,我奉陪到底!”薛紹道,“若要真憑實據的論理,你偽造的那些證據沒有一個經得起推敲,紙絕對包不住火。我很期待此案能夠一查到底!”

    “若要比出身、鬥權謀,你這個小小的品地方參軍,沒資格跟我叫板!”

    “若要玩陰謀、比狠毒……”薛紹的嘴角輕輕一揚,低聲道,“你這牛圈一樣的破敝都督府,比之千里之外的黑沙牙帳,如何?”

    最後這一句話,著實讓李仙童心頭一震!

    “你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明白了!”

    薛紹說完這句,一轉身大步走出了正堂,又和牛奔等人湊到一起去了。

    牛奔傻乎乎的道:“白臉的薛公,你剛才是在和李仙童親嘴兒嗎?”

    李謹行等人頓時被逗得轟堂大笑。

    “蠢熊,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吧!”薛紹沒好氣的給了他一腳。

    牛奔嘿嘿的傻樂,“嚇死俺了,我還以為你喜歡男人呢!”

    薛紹回頭瞟了一眼正堂當,冷笑一聲,“就算我喜歡男人,前提也得是,那是個‘人’哪!”

    李謹行等人再度哈哈的大笑。

    坐在正堂裡的李仙童有點樂觀不起來了,他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派去後堂搬請老爺的心腹之人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李仙童更是擔心。

    “你們兩個,趕緊去催!”

    兩名軍士聞聲而去,又是良久不回。

    李仙童這下真有點沉不住了,一揮手叫上一整隊陌刀兵,“你們全隊跟我一起去後堂看一看!”

    正要走,剛剛派過去的一名軍士狼狽不堪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參軍,不好了!”

    李仙童大驚,“何事驚慌?”

    “老、老令公,不……不見了!”

    這話一說出來,滿堂皆驚!

    “怎麼回事?”李仙童這下真是大驚失色了,“那麼多人伺候老令公,還有層層的兵甲護衛,老令公怎會失蹤?”

    “我、我也不知道!”報信之人慌忙不已的道,“我剛剛走到後堂,就不知怎的突然一下暈倒在地。待我醒來之時,看到旁邊還暈倒了好幾個袍澤,那些僕人婢女也都暈倒在了老令公的病房之——唯獨不見了老令公啊!”

    這下,李謹行和魏元忠都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情?

    “薛紹!!”李仙童暴喝一聲跳到薛紹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衣襟大聲咆哮道,“你乾的好事,趕緊放了我祖父大人!”

    薛紹非常冷漠的看著他,“放手。”

    “你放人!”

    “律法條我已經給你說過了,再不放手,馬上送你到三千里之外!”薛紹冷冷的道,“我說到做到。”

    李仙童恨得直咬牙,憤怒的一撒手,“你想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我完全聽不懂。”薛紹雙手一攤,“你祖父不見了,怎麼就賴到了我的頭上?”

    “剛才你說……”李仙童吼了一半,停了。

    那一句“牛圈似的破敝都督府比之千里之外的黑沙牙帳如何”,薛紹只說給了他一個人聽。再者,就算當眾說了,又能做為什麼證據呢?

    “我說過什麼?”薛紹呵呵一笑。

    “薛紹,你不要太過份了。”李仙童深呼吸,沉住氣,說道,“綁架朝廷命官,死罪一條!”

    “荒唐!”薛紹冷笑一聲,說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明,我綁架了哪個朝廷命官?”

    “就是你,綁架了我的祖父——幷州長史李老令公!”李仙童這下真有點氣急敗壞了。

    “更荒唐!”薛紹大喝一聲,說道,“整個大都督府上下都知道,李老令公已經被韋巨源所害,就連遠在城外軍營之的李老將軍都知道了這個訊息。哦,現在你突然又改口說李老令公沒有死。我們要你將他老人家請出來,你卻又請不出來——我估計,李長史肯定是已經過世了。然後你矯造軍令騙李老將軍入城,就是想要奪他兵權。現在眼看就要當面對質要穿梆,你便請不出李長史來,於是又整來一出長史失蹤案,栽贓到薛某人的頭上——眾人都是見證,我一直在這裡跟你吵架,哪裡時間去綁架你的祖父?”

    “你……你手下還有其他人!”李仙童咬牙沉聲道,“薛楚玉呢,怎麼不見薛楚玉?”

    “別在這裡胡說八道的狗嘴亂咬了!”薛紹老大不耐煩的道,“你自己玩丟了祖父,關我們這些人屁事!——馬上把李長史請出來,還有很多軍國大事要等著與他當面對質!”

    “你!……”李仙童氣急敗壞幾乎就要暴走,怒指了薛紹兩下,一扭身去了後堂,顯然是去親自查看了。

    魏元忠和李謹行都很驚訝,這個有點出格了吧?

    薛紹攤開雙手,“別看著我,不是我乾的!”

    “那會是誰?”李謹行和魏元忠一同驚道。

    薛紹直撇嘴,“我怎麼知道。或許真的是早就死了呢?再或者,老人家心情不好離家出走了呢?”

    離家出走?……

    李謹行和魏元忠哭笑不得很是無語,這個驚天動地的變數,還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啊!

    李仙童很快就去而復返,氣急敗壞的指著薛紹喝道:“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瞧你這話問的!”薛紹笑道,“現在是我們想要知道,你把你祖父藏起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胡說八道!”李仙童怒道,“我怎會把我祖父藏起來?”

    “哼!明明就是,李長史一直都被你和韋巨源藏著,已經數月不露面、不理政。你們將他軟禁藏匿架空了權力,代其行令,幹下多少壞事!那時候薛某都還沒有到幷州呢,難不成也要怪到我的頭上?”薛紹沉聲說道,“眼看著就要穿邦,你不會對你自己的祖父,也殺人滅口了吧?”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我祖父幾時被軟禁、幾時被架空了?”李仙童大喝道,“雖然我祖父確實生病臥床,但是重大軍政一直盡在掌握,從來就不曾失了大權!殺人滅口?我失心瘋了才這麼幹!”

    薛紹大喝一聲,“說下去吧!”

    李仙童恍然一怔,真是關心則亂,他孃的——計了!

    魏元忠是心頭一計大爽,果然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手心——李仙童,終究是露餡了!

    “說,你祖父臥病在床,是怎麼樣掌控大權的?”薛紹抓住機會,窮追猛打,“此前你不是口口聲聲的說,是韋巨源架空了你的祖父一直在代為行使權力,你和你祖父對此一切都不知情嗎?現在怎麼又說,你祖父從來就沒有被架空、從來就沒有失過權?”

    李仙童的臉皮直抽筋,這下真是無言以對了!

    “說!!”薛紹雷霆一喝,李仙童渾身一顫連退兩步!

    李謹行與魏元忠等人頓時熱血沸騰,同時大喝一聲,“說!”

    “這……是我祖父和韋巨源之間的事情,我怎麼知道!”李仙童的話,終於是不那麼硬氣了。

    祖父都落在了別人的手裡,等於是最致命的要害都被人用刀抵住了,李仙童的底氣,還從何而來?

    “既然你不知道,何以在先前口口聲聲的說,你祖父是被架空,他對韋巨源所犯之事從不知情也不用負責?現在,又口口聲聲的說你祖父至始至終對一切軍政大事盡在掌握,從未失權?”薛紹悶哼了一聲,“魏御史,你是專業的司法官員。如果嫌犯在這樣關鍵的問題上,出現截然相反自相矛盾的供辭,如何評判?”

    “必須置以最大的懷疑,並推翻嫌犯此前為自己所說的一切有利供辭。”魏元忠用專業的口吻毫無感情的答道。

    “供辭?嫌犯?”李仙童瞪大了眼睛,“你、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幾時成了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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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