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74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5
第386章 錯綜複雜

    朱八戒一邊求饒,一邊用眼神在示意摒退左右,顯然是不希望太多的人聽到他的招供。

    薛紹與太平公主都能會意,於是讓左右人等都退得遠遠的。

    朱八戒爬到了近前,匍匐在二人的腳下,小聲道:「殿下,公子,小人若是說了……你們可千萬別說,是我洩露的!」

    「少廢話,說!」太平公主很不耐煩。

    朱八戒嚇得直哆嗦,連忙道:「此前虞紅葉在內廷的商路,是小人牽線搭橋一力促成的,少不得就還要打點一下上頭的人,因此內侍省裡知情的人有好幾個。其中就有……內侍趙德全。」

    「趙德全?」聽到這個名字,太平公主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薛紹仔細一思索,好吧,這的確是一個大人物。

    「內侍」除了是帝王身邊的宦官的一個統稱,同時也是內侍省的官名。「宦者四星在帝座西」,內侍是四品官,是內侍省的頭號人物。

    內侍趙德全是武則天的嫡繫心腹,是武則天管理整個內廷後宮的左膀右臂。現在,武則天除了履行皇后的職責管理後宮,還兼管外廷的朝政。精力分散之後,對於內廷的很多事務武則天不可能事無鉅細的都能管到,那麼趙德全在內廷的權力就大了。武則天對他很信任,將內廷的很多事情都交給他打理,除非有重要事情才親自區處。

    換句話說,趙德全就是武則天的一個分身,是內廷裡說一不二的無冕之王。縣官不如現管,就連太平公主這樣的人物也會賣給趙德全幾分顏面。

    朱八戒是內侍省的六品內謁監,仗著太平公主做後|台他是可以在很多地方耍耍威風。但是面對趙德全,他可就半點脾氣也不敢有了。否則很有可能得罪的就是天后本人,那不是找死麼?

    想清了這些,薛紹問道:「朱八戒,我問你。到現在為止,虞紅葉在宮裡的生意,能做下去了麼?」

    朱八戒面露苦色直搖頭,「原本前日,趙內侍跟我說讓我去通知虞紅葉繼續宮裡的生意。可是今日他突然又變卦了,說還是用以前的商家來供應內廷貨物。小人先就秉報過了公主殿下,現在又出爾反爾,公主因此盛怒……小人該死!小人確實該死!」

    「閉嘴,別說了!」太平公主很惱火。

    薛紹聽到這裡,心裡算是明白了一個大概。此前武攸暨代表他哥哥武攸寧,親自登門向自己賠禮道歉,並許諾歸還內廷的商事。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武攸暨瞞著武攸寧干的,或是武攸寧心不甘情不願才答應的。

    然後到了今天,武攸寧反口不干了,於是翻臉不認帳,仍是霸著內廷商事這條財源不放。

    如果當真是這樣,那麼武攸寧簡直就是小人行徑,並在"chi luo"裸的挑釁!!

    想到這些薛紹心裡來了一點火氣,臉色變得不好看了。太平公主何嘗不是心知肚明,看到薛紹這樣的臉色,她彷彿比薛紹更加生氣了,怒道:「朱八戒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我站起來!」

    「是、是!」朱八戒嚇得渾身篩糠,倉皇立起。

    「你馬上回去,跟趙德全說!」太平公主怒斥道,「虞紅葉的生意,必須在內廷做下去!否則,我就是拼著得罪了天后,也饒不了他趙德全!!」

    「是……」朱八戒滿臉菜色連連應諾,心裡叫苦不迭:這樣的話,我哪敢去和趙德全說啊?

    「慢著!」薛紹突然說聲了,「公主殿下,不妨聽我說兩句。」

    「好,你說。」太平公主勉強穩住了性子。

    薛紹說道:「趙德全在內廷頗有權威,朱八戒奈何不得,這在情理之中。歸根到底,這件事情既怨不得朱八戒,也不是趙德全自己的主張。想必,還是那武攸寧在作怪。」

    「我知道。」太平公主恨得牙癢癢,「他真是想錢想瘋了!原本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至少在我們大婚之前,不想再橫生枝節。可是前番他派他弟弟去向你賠禮認錯,玄雲子也來找我求情。原本我也是想息事寧人,沒想到他轉頭又來搶奪生意——這分明就是出爾反爾無信無義,視我等為草芥無物!如此藐視你我,且能容他?」

    「事情尚未查明細節,不妨稍安勿躁。」薛紹說道,「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呢?」

    「隱情?」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難不成,還會有別的人從中作梗?」

    「若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讓我們與武攸寧再度發生衝突呢?」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有可能!

    但,會是誰呢?

    「先忍一忍。」薛紹勸太平公主,「眼前,一切以婚事為重。別因為一些小事,觸了霉頭。內廷行商的事情,我們暫時按下不表,就當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朱八戒,你不妨在內廷查上一查,看這一次的事情是誰在幕後搞鬼。查明之後,秘密報給殿下知道便是,不必自作主張。」

    「是,公子!」朱八戒拱手長揖,吁了一口氣。

    太平公主想了一想,點點頭,「薛郎,還是你穩重周到。朱八戒,這件事情就按他說的辦!」

    「是,殿下!」

    「退下去,不想看到你!」太平公主有些餘怒未消,「沒用的人!」

    朱八戒嗚呼哀哉的退下了。

    「薛郎,你說……除了我母后還會有誰,能差使得動內侍趙德全來與我們做對呢?」太平公主仍在想著這件事情,皺著小眉頭,悶悶不樂。

    「連你都想不到,我如何知曉?」薛紹說道,「內廷,你應該比誰都熟悉吧?」

    太平公主突然驚彈了一下,「不會是我母后本人的意思吧?!」

    「……」薛紹略微一怔,「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天后為何要這麼做呢?」

    太平公主眨巴著眼睛,小聲的說道:「此前你與武攸寧暗鬥,天后視而不見、知而不言。但是,她還是很器重也很照顧武攸寧的。或許她的內心……」

    餘下的話不用太平公主說,薛紹自己也能想到了。

    前番薛紹與武攸寧一番爭鬥,薛紹大獲全勝。不僅僅是砍了他兩條狗腿子,還白賺了一個瑤池玉林和武攸暨送來的大批財寶。無論是從名聲、財富還是面子上,薛紹都壓倒性的戰勝了武攸寧。

    這一切,不大可能瞞過武則天的眼睛。

    武攸寧是武則天親自從娘家提拔起來的人,是要在將來予以重用、充當自己的羽翼臂膀的。現在被人這樣的凌辱打壓,性格強勢的武則天雖然沒有正式的出面干預過,但不代表她心裡沒有想法。

    站在私人的立場,一邊是女兒女婿一邊是親自提拔的侄兒,手背手心都是肉,武則天不大好厚此薄彼;但是站在政治的立場上來講,自己的「鐵竿馬仔」被人打壓了,豈能坐視不理?

    於是,帝王最習慣用的一個手法被武則天使了出來——各打五十大板,玩平衡!

    「我明白了!」

    薛紹和太平公主,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

    然後二人對視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其他的都不用說了。

    「以後,我們還是多留個心眼為好。」太平公主小聲的說道。

    薛紹點了點頭,這話從太平公主的嘴裡說出來,都隱隱的透出了一絲恐怖的味道。

    薛紹心想,做為武則天的女兒也可以說是武則天今生最疼愛的人,太平公主的心裡或許比誰都清楚——千萬不能高估了親情在皇家的作用,尤其是對天后而言!

    在很多小事面前,武則天對太平公主來說應該是個慈祥又寵溺的母親。但如果涉及到了重要的政治事件,對不起,這時候武則天的性別都應該被忽視,她就是一個純粹的、冷靜的、成熟的、狠辣的政治家。

    對於政治家來說,感情,有時會顯得非常的多餘。

    這或許也是後世對武則天的評價出現很多貶損的重要原因所在。其實不光是武則天是這樣的,大多數的帝王、很多在歷史上留下了姓名的大政治家,都會有功有過、毀譽參半。

    政治家以政治家的身份做了很多的事情,但人們以世俗的眼光對他們進行評定。而且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道德標準,再加上各類正史、野史、小說與傳說的一番粉飾或是誅伐,政治人物原本的面目就被淹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薛紹心想,或許在一千以後,人們對我的評價也會褒貶不一毀譽參半。

    這,或許就是歷史。

    ……

    看來內廷行商一事,暫時只能不了了之。

    薛紹與太平公主,都不想在婚事之前再生出什麼波折。太平公主提出,這段時間只管吃喝玩樂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若有必要,躲到東都洛陽去玩些時日,等到婚事將近了再回長安也是不遲。

    薛紹嘴上答應了,心裡卻在想:躲?就能躲得掉嗎!

    至從北伐歸來回了長安,薛紹前後遭遇了無數的大小風波。正應了那一句,樹大招風。現在眼看還有更大的一場風波將近,裴行儉和他的北伐大軍應該就快班師回朝了。

    裴炎與薛元超之間的一場戰爭已在醞釀之中,遲早就要爆發。到時候,一場風暴必將襲捲朝堂與軍隊。

    薛紹在他二人之間做了一些「手腳」,到時想要不被識破,怕是極難。

    換句話說,薛紹已經得罪了與之政見不和的裴炎,轉而支持裴炎的政敵薛元超。這對薛紹來說,絕對是鋌而走險的一次豪賭——因為裴炎的背後,是武則天!

    薛紹感覺,自己和武則天之間的關係突然變得微妙和複雜了。

    從大方向上來講,武則天既是自己的伯樂也是自己的丈母娘,在二聖之爭當中,自己也願意順應歷史潮流站隊在武則天這一方。

    但從更細的層面來說,薛紹在武則天的陣營裡又與武家子侄不和,一些政見也與武則天的臂膀裴炎不和。

    「如此矛盾,我該如何處理呢?」

    薛紹感覺有些頭疼,或許政治本來就是如此的複雜,我才剛剛深入瞭解到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5
第387章 花海雲端

    次日清晨,就在文武百官都在匆忙奔向皇宮各個衙門準備去上班的時候,太平公主的車駕就已經駛出了玄武門,浩浩蕩蕩的開往了薛紹的家中。

    換作是往日,任誰想讓太平公主起個早床,那幾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今天,太平公主非常主動的很早起了床來,梳妝打扮都是親力親為,還不停的吩咐左右人等快作準備,前往昭陵祭祀。

    祭祀這種事情,在大唐時代的人看來比什麼都重要。這是太平公主第一次和薛紹去祭拜薛父薛母,意義猶為深重。

    再加上能夠遠離皇宮與薛紹結伴出遊,太平公主幾乎是興奮得一夜沒睡著。

    很快,太平公主一行人馬近兩百人,大張旗鼓的開到了薛府。

    薛紹倒也早就做好準備,無非是一人一馬一行囊而已。吳銘去了濟州、月奴要在家裡陪伴艾顏,他連個隨從都沒有帶。

    太平公主的車駕落停,薛紹牽著馬迎出來,第一眼就被嚇了一跳。

    ——我的娘親,這是去祭祀,還是去選美呢?!

    除了前後開道護衛的一百名羽林軍衛士,太平公主的身邊還圍繞了成批的女子。除了琳瑯這些日常伺候太平公主的侍兒,還有陳仙兒那一幫絕色舞伎與樂工廚娘。如果說這些人都是薛紹的「熟人」的話,那麼上官婉兒帶來的二十八名侍奉祭祀的內廷女使和玄雲子帶來的三十餘名年輕女冠,就著實有些亮瞎人眼了。

    各色人等服飾各異氣質韻味各不相同,但是無一例外的年輕貌美婀娜多姿。這數十名女子各按班次羅列在太平公主的周邊,如同一片燦爛盛開的汪洋花海,讓人目炫神迷!

    毫無疑問,盛裝打扮端坐於鸞駕之上的太平公主,就是那一株傲視群芳的花中女王!

    連薛紹這種見過「大世面」的花花公子都快要亮瞎了雙眼,可以想像長安的百姓市民是個什麼樣的反應。

    薛紹左右一看,一點也不意外的看到了各個裡坊之間都已是人潮熙攘交通阻塞,無數的圍觀群眾塞滿了各個道口,全都把驚豔之色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現在,唯一能夠做到「淡定」的,恐怕也就只有楊思勖和他率領的十幾個身懷武功的內廷宦官保鏢了。

    「薛郎,你可曾準備妥當了?」太平公主端坐在鸞駕之上,聲如天籟徐緩而下,真如天宮神女下了凡間一般。

    薛紹婉爾一笑,牽馬上前抱拳拜道:「殿下,臣一人一馬而已,早已準備妥當。」

    「將你的馬,交予侍從。」大庭廣眾之下,太平公主的言談舉止都極有武則天的風範,高貴、莊端,隱隱還透出一絲不怒而威的意味,她說道:「本宮許你,同乘鸞車。」

    薛紹眨了眨眼睛略微一愣,這也太張揚了吧?

    「還不上來?」太平公主略略提高了一點聲調。

    「……是!」薛紹暗暗苦笑了一聲,將威龍寶馬交給了羽林軍衛士保管,登上了那一輛由四匹雪白御馬拉乘的鸞車。

    遠近圍觀的人群,發出了一片歡呼與驚嘆之聲,議論不停——

    「那就是藍田公子吧?即將與太平公主成婚的駙馬?」

    「嘖嘖,還真是般配啊!」

    「如此一來,豈非是淹沒在了花海之中?」

    「大丈夫生於世間,能有如此一天好過,真不枉此生了!」

    「別胡扯了!能讓我上前和那些侍女當中的隨便一個說上兩句話,我都願意少活十年!」

    「呸!你若敢去滋擾公主侍從,非但是能少活十年,這輩子都能馬上結果了!」

    「……我看看總行吧!」

    迎著許多豔羨的目光聽著這些百姓們的議論,在千軍萬馬面前都未嘗變了臉色的薛紹,多少感覺有點窘迫。太平公主則是從小就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她表現得非常的從容,甚至還有那麼一點自豪和驕傲。

    「薛郎,挨緊我一點嘛!拉著我的手。」太平公主小聲的道,「我們就快要成為夫妻了。身為太平公主的丈夫,你必須習慣眼前這樣的場景!」

    薛紹頓時笑了,拉著太平公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大聲道:「車駕啟行!」

    「諾——」

    「車駕啟行——」

    兩百餘人的隊伍動了起來,圍觀的百姓紛紛退避讓道。前後鐵甲護衛,駿馬雄奇鎧甲光鮮,戰袍與旗幟獵獵飛揚。鸞駕前後美女如雲活色生香,帶劍侍駕的琳瑯姐妹離車駕最近,如傲雪寒梅英姿颯爽。

    遠近各處,儘是豔羨嫉妒與膜拜仰視的目光。

    一時間,薛紹還真有一點飄浮於雲端的感覺了。

    太平公主很「職業」的保持著她雍容華貴的姿態,但是藏在裙襬下的腳丫子很不老實的輕輕踹著薛紹,時不時的嘴裡嘟噥一句——

    「薛郎,你緊張了嗎?你冒汗了嗎?」

    「薛郎,今天這麼多美女,你最喜歡哪一個?」

    「薛郎,你不要太色了,幹嘛專盯著別人的胸脯看,連女冠也不放過?」

    「薛郎,我讓十八舞伎晚上陪你春霄如何?」

    「搖頭?你搖什麼頭嘛!……嘖嘖,瞧瞧你,居然在嚥口水了!」

    大庭廣眾之下,薛紹不好反嘴也不好隨意動彈,被太平公主說得臉皮一顫一顫,真正是哭笑不得。這下,薛紹再也沒有如墜雲端的感覺了,感覺就像是人被捆住了全身、臉上還被糊了一層厚厚的漿糊,連做個表情都難。

    「小樣兒,叫你惡作劇,等著!」

    就這樣,薛紹與太平公主搖招過市,離開了長安城。

    薛紹滿腦門子的冷汗就沒有停過,倒不是緊張更不可能是害怕,而是「窘」出來的冷汗,太平公主一路上就沒停止過惡作劇,她甚至在朱雀大街上停住了車架歡迎百姓們的圍觀,拉起薛紹的手站起來一同向人群致敬回禮。

    高調秀恩愛,這絕對是太平公主的愛好與特長,卻把薛紹窘得不行。

    離開長安之後薛紹長吁了一口氣,同時心裡想到一個問題:我這什麼會這麼窘呢?難道我不想與太平公主結婚?我仍然沒有接受駙馬這個角色?

    都不是。

    薛紹在心裡告訴自己,之所以會有窘迫的感覺,是因此眼下自己得到的這些羨慕與殊榮,都不是自己一手創造的。是靠著太平公主的特殊身份,平白撿來的。

    換句話說,吃軟飯的感覺真不怎麼樣。儘管太平公主心甘情願,但是薛紹卻更希望憑藉自己的本事去獲取男人的尊嚴與榮耀。比如在軍隊裡凱旋之後接受軍民的歡呼之時,薛紹就感覺非常的自豪與心安理得。像今天這樣招搖過市的秀恩愛,薛紹感覺自己更像是一隻任人圍觀的珍禽異獸,或是吃軟飯的男花瓶。

    車駕出了長安往昭陵而去,路上終於不再那麼喧囂與擁擠。

    「安然,我坐得久了有點累,去騎一會兒馬。」薛紹說道。

    「好吧!」太平公主嘴上答應,手上卻沒有鬆開扔是拉著他,說道,「薛郎,你有點不開心嗎?」

    「沒有。」

    「別騙我了,你有心事。」太平公主小聲道,「能跟我說說嗎?」

    「……」薛紹遲疑了一下,說道,「安然,我還是想要重返軍旅。」

    「難得出來開心的遊玩一次,你怎麼說這種喪氣話?」太平公主的小嘴兒一下就嘟了起來。

    喪氣話?

    薛紹無語的怔了一怔,「好吧,我就隨便說說。我可以去騎馬了麼?」

    「那你去吧……」太平公主心不甘情不願的,神情厭厭。

    薛紹苦笑了一聲,拍了拍太平公主的手,「不管怎麼樣,這幾天開心的玩一玩,其他的事情都不去想了。」

    「這可是你說的!」太平公主揚眉瞪眼的很像一回事兒,認真說道,「可別又讓我看到你心事重重,或是說些掃興的話。」

    「行!」薛紹長吁了一口氣答應得很乾脆,該放鬆的時候就好好放鬆,不管那些煩心事了!

    「那你帶我一起騎馬!!」

    「……」薛紹無語了,「那車駕怎麼辦?」

    「讓他們在後面慢慢的追!」太平公主的玩性一上來,已然是興高采烈忘乎所以,「我不管,我要騎馬、我要騎馬!」

    周邊一群人集體額頭冒冷汗,表情窘得不行。

    薛紹邪惡的嘿嘿一笑,剛剛是誰在不停的捉弄於我?騎馬是吧?

    好,就陪你狠狠的放肆一回!

    車駕暫停,薛紹與太平公主每次上了威龍寶駒,一聲長嘶,風馳電掣般飛奔開去。琳瑯和整隊的林羽軍衛士慌忙跟隨追趕,餘下之人押著車駕按原路前行。

    一場北伐整日泡在馬背上,薛紹練就了一手非凡的騎術。加上舉世罕見的威龍寶駒,他這一騎很快就將其他人遠遠甩在了身後。薛紹故意連連拐彎偏離了原來的路線,曲曲折折的鑽進了一片樹林。

    太平公主雖然也騎過馬,但最多限於在宮中閒庭信步,或是薛紹帶著他跑一跑順暢的直路。像今天這樣狂野的飛奔她還真是沒有經歷過,尤其是在樹林間左閃右衝的時候隱隱有險相環生,嚇得太平公主花容失色連聲驚叫,全然沒了當初端坐於鸞駕之上的雍容華貴。

    穿越樹林,薛紹也就徹底的甩掉了琳瑯等人。眼前,是一個野草叢生的小湖。

    「到了,下來!」薛紹輕喝一聲,抱著太平公主直接從馬鞍上跳了下來。

    雖然平平穩穩,但太平公主像是生平第一次坐了過山車,嚇得渾身緊繃尖聲大叫。

    薛紹哈哈的大笑。

    太平公主則是惱羞成怒,輪起粉拳對薛紹一頓亂揚,嘴裡罵著「壞人、壞人」。

    薛紹怪笑一聲,一把將太平公主撲倒,二人同時翻身躺在了厚厚的野草叢中。

    「你、你想幹什麼?」連番刺激,太平公主都有點懵了。

    薛紹用食指輕輕勾起太平公主的下巴,咧嘴一笑,「壞人,還能幹什麼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5
第388章 祭昭陵

    太平公主的驚悸最多只是維持了不到三秒鐘,稍稍定神之後,她閉上眼睛玉頸微揚,輕啟朱唇幽幽的道——

    「來吧,壞人!」

    薛紹反倒是一愣,拜託你現在是在被壞人凌辱好不好,這也太不配合了!

    親親的太平公主的唇上親吻了一口,薛紹說道:「起來,這裡潮濕多泥。」

    「我不要!」太平公主急忙大叫一聲,雙手抓住薛紹衣服的肩部不讓他起身,「我就喜歡這樣!」

    呃……

    薛紹一愣,你還有這嗜好?

    「壞人,還不快親我?」太平公主拽得更緊了,臉兒紅朴朴的,嬌豔欲滴。

    薛紹眨了眨眼睛,左右看看,這地方顯然不是什麼好的洞房花燭之地。

    「討厭,你左顧右盼作甚?」太平公主慍惱起來,「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單獨相處,你為何三心二意的?」

    薛紹算是明白了,太平公主從小大到都在規矩嚴格、氣氛壓抑的內廷長大,現在好不容易逃出牢籠,壓抑在心裡的叛逆一下就釋放出來了。

    不用懷疑,如果現在薛紹要帶太平公主逃到沒有人煙的天涯海角,或是拋開體統遊戲江湖,她都會歡呼雀躍。

    「薛郎,你在想什麼?」太平公主看到薛紹愣了一愣神,鬱悶的在他肩膀上拍打了兩下,「我們就在這裡躲上幾天,讓他們全都找不到我們,好不好?」

    薛紹心裡不由得緊了一緊,千萬不能低估了花季少女叛逆之心的強悍!

    「不好。」薛紹一把將太平公主從地上抱起來,雙腳離地將她摟在懷中,說道,「那會天下大亂的!」

    「有什麼嘛……」太平公主吊著薛紹的脖子,兩隻腳丫兒晃悠的踢來踢去,翹著嘴兒嘟噥道:「我堂堂的公主,就不能過幾天平民女子的生活嗎?你看這裡多好,有清水的湖泊,有茵茵的草地,還有好多樹。你可以搭個小草屋,然後捉魚給我吃呀!不淋雨不凍著不餓到肚皮,我就滿足了!最重要的是,能和你單獨在一起!這裡,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天下!」

    兩個人的天下……

    薛紹既有點感動,也有點啼笑皆非。他低下頭去在太平公主的額頭花鈿上輕吻了一口,說道:「等我們成了親,府第就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今天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上官婉兒等人要著急了。說不定還會驚動官府,滿山遍野的派人尋找我們。」

    「管她們呢!」太平公主悻悻的撇了撇嘴,「你以為我真的喜歡成天一大堆人跟著我嗎?我都快煩死了,巴不得甩掉她們!」

    薛紹點了點頭,可以理解。我自己就是一個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人,要是成天身後跟著一大票人,我也會煩。

    「薛郎,我要游泳!!」太平公主突然一把指向那個水面平靜清亮的小湖,興奮的叫道。

    「你穿這麼一身,游泳?」薛紹搖頭。

    「那我脫掉!」太平公主才不管這些,興奮的催促道,「快,放我下來,我脫衣服!」

    「……」薛紹無語了,你還要裸泳?

    「快點、快點嘛!」

    「不行!」

    「我就要!就要、就要!」

    正當兩人爭論之時,兩條人影飛快的從小樹林裡閃了出來,一左一右如同兩道白光射到了薛紹與太平公主身前十步之外,雙雙單膝拜倒在地。

    不說話。

    薛紹與太平公主扭頭一看,琳瑯。

    「你們這兩個賤婢,跑來作甚?」太平公主氣惱的罵道,「回去!」

    「奴婢不敢!」琳瑯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你!……」太平公主氣煞。

    「算了。」薛紹將太平公主輕輕放到地上,說道,「她們也職責所在,擔心你的安危。有這麼忠心能幹的屬下,你應該高興才是。」

    「胡說。」太平公主忿忿的翻著小白眼瞪了薛紹一眼,低聲罵道,「我看你是憐香惜玉了,生怕我欺負了她們吧?」

    薛紹苦笑,「歸根到底,她們不都是你的人麼?也是我們兩個未來的家臣。」

    這話聽得太平公主略略舒坦,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甕聲道:「駙馬都給你們求情了,起來吧!」

    「謝殿下,謝公子!」琳瑯雙雙起身,但不敢抬頭來看太平公主。

    「哎,掃興!」太平公主悻悻的跺了跺腳,「回去,回去了!」

    琳瑯連忙上前來給整點衣飾,又動用隨身攜帶的香粉之物重新給她補了妝容,一行人方才離開小湖回到車駕隊伍。

    薛紹選擇了騎馬,車駕繼續前行。

    昭陵距長安百餘里,車駕走得並不快,天將黑時方才抵達。陵寢有專人戍衛管理和負責接待,太平公主這樣的大人物在駕到之前,早就有人前來先做準備。因此飲食起居等事全都不用薛紹與太平公主操心,只須安心下榻便是。

    次日清晨薛紹刻意起了個大早,先行參觀了一下昭陵。在21世紀,薛紹曾在網絡上見過一些昭陵的照片。在一千多年後,被人盜掘的昭陵早已面目全非。

    今日,薛紹算是一睹昭陵真容了。

    唐太宗的昭陵,開創了大唐帝王依山建陵的先例。起因,據說是李世民的元配妻子長孫皇孫逝世時曾說要「薄儉而葬」,因此選擇了山陵開墓。整個昭陵大陵寢佔地約有兩百平方公里,山中仿造長安城的式樣建了陵寢,後來陸續又有一百多位臣子或是異族的酋長陪葬。

    薛紹的父母當年先後客死房州,靈柩扶回長安之後,就陪葬在這裡。

    現在,太宗昭陵已經被看成是神明顯靈之地。大唐甚至有這樣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凡臣民有冤屈,皆可到昭陵哭訴。將士們凱旋歸來,獻俘儀式也常在昭陵舉行。但凡有國家朝廷有重大決策或是祭祀一類的活動,都要先來昭陵進行祭祀,就像是在「請示」已故的太宗皇帝。

    由此可見,當今皇帝李治的父親,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在逝世數十年之後仍然在大唐子民的心中佔據著不可取代的神聖地位。

    一一看過了長孫無忌、房玄齡、李靖、魏徵、秦瓊、尉遲敬德等人的陵墓,薛紹走到了昭陵的正陵之前,仰望。

    恢宏磅礴,大氣壯觀。

    薛紹其實沒有太多的心思遊山玩水,他更多的是抱著一顆「懷古」的心來瞻仰這些歷史名人的陵寢。曾經,他們都在弄潮天下、叱咤風雲,彈指間千軍萬馬灰飛煙滅,換個人間。

    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和一抔黃土合為一體,生前擁有的任何財富、權力和美色,都無一能夠帶走。哪怕這座昭陵之中有著一座神似長安的城厥和足以富甲天下的陪葬品,黃土也終究只是一抔黃土。帶不到陰間,也帶不去來世。

    唯一留下來的,是他們事蹟和名聲,是對後人的影響與後人對他的評價——可是這些,已然化作一抔黃土的那些歷史名人們,自己知道麼?

    站在昭陵正陵面前瞻仰了片刻,薛紹油然感覺到了一股歷史的滄桑之感。

    人生不過如此,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既然自己生在了這樣的一個時代、處在了一個歷史的漩渦之中,只須憑著良知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如何對,如何錯,在不同的人、不同的時代看來,有著不同的評判。何去何從,或許只能像一首歌裡唱的那樣,「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

    薛紹緩緩的長吁出一口氣來,有時間多讀史書,多參觀一些人文古蹟,真的能夠增加許多的歷練與感悟。男人的底蘊,無非就是這些歷練與感悟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身後有動靜,薛紹回身望去,遠遠的甬道那裡走來一大批人,旗號鮮明聲勢不小,太平公主帶著她的隊伍來進行祭祀了。

    薛紹走回去與之匯合,太平公主見到薛紹納悶的眨著眼睛,「薛郎,你為何獨自早起,先行跑到這裡來了?」

    「我在軍中,習慣了早起。」薛紹微笑道,「就要開始祭祀了麼?」

    「呶,都聽她來安排。」太平公主隨手一指旁邊的玄雲子。

    玄雲子上前一步來輕揚拂塵稽首一拜,「貧道聽候殿下驅策,已然安排妥當。殿下現在可以先去正陵祭祀太宗文皇帝與文皇后。」

    「好,開始吧!」太平公主端坐在鸞車上,淡然的撫了撫衣袖。

    「是……」玄雲子低眉順目的應諾。

    薛紹站在一旁沒有插言,隱約查覺到玄雲子在低頭的一瞬,眼角瞟了瞟自己。

    眼神之中,意味複雜。

    這時上官婉兒也上了前來,雙手捧上幾卷工整白絹,說道:「殿下,臣已將祭文備好,還請殿下雅正。」

    「薛郎,你來。」太平公主又是淡然的撫了撫衣袖。

    「好,我看一看。」薛紹從上官婉兒的手中接過絹帛,上面是上官婉兒親手書寫的幾篇祭文。

    果然是行文瀟灑詞澡貴麗,字跡絹秀頗富大家風範。

    「很好。」薛紹看了幾眼後將絹帛折好還給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低頭彎腰雙手接住,「還請駙馬雅正。」

    「如此文采,我只能自弗如。豈有一字可改?」薛紹說道。

    聽到這話太平公主微一皺眉,似有不快。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5
第389章 公主的脈

    薛紹的表現,讓其他的人也略略心中驚異——駙馬是不是太給上官婉兒面子了?

    按照官場上的習慣,屬下遞來的任何文本,上司好歹都要挑幾個地方改上一改,否則會顯得自己太沒主見或是太沒水平。世上本就沒有完美的文章,尤其是在上司看來,雞蛋裡挑骨頭的稍加改動更是家常便飯一般,幾乎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尤其是太平公主的心目當中,上官婉兒雖然文采斐然,但曾經禁中對策及高第的薛紹理當文采更佳。這也是她讓薛紹來雅正上官婉兒所寫祭文的原因。但沒想到薛紹居然說「無一字可改」,這在太平公主看來,薛紹難免有點「偏愛」上官婉兒了。

    小女子心中那一點酸溜溜的東西,頓時就氾濫開來。太平公主不動聲色的道:「世上竟有『無一字可改』的奇文?取來,我看!」

    薛紹與上官婉兒同時心中一窘,乖乖不得了,公主當眾吃醋了!

    琳兒上前,取來祭文。

    太平公主正兒八經的攤開祭文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陣,臉上露出了一抹詭奇的笑容來。

    「薛郎,婉兒,你二人也不知是誰粗心,誰大意。」太平公主說道,「且看此處,明顯有一處用詞不當。」

    上官婉兒慌忙拜道:「肯請殿下指謫!」

    「過來看,這裡。」太平公主非常親和的沖上官婉兒招手將她喚到車前,像模像樣的指著祭文給她看。

    原來,祭文當中有一處對長孫皇后的稱呼,用得不夠尊貴。長孫皇后的封號是「文德皇后」,後來被追封為「文德順聖皇后」。上官婉兒只寫了「文德皇后」。

    看到太平公主指出的「錯誤」,上官婉兒慌忙請罪。太平公主表現得倒也大度,讓她回去好好修改,重新寫過便是。

    上官婉兒告罪之後,匆忙去了。

    薛紹知道太平公主是吃了飛醋在故意找茬,因此沒有吭聲也沒有干預。

    「薛郎你說,適才我的指正,對也不對?」太平公主故意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問道。

    薛紹不動聲色抱拳拜了一拜,「殿下的指正,十分恰當。」

    「那便是了。以後你需得更加小心才是。否則,會與你薛駙馬禁中對策及高第的才名,大不相符啊!」太平公主暗暗的剜了薛紹一眼。

    薛紹哭笑不得,當著眾人之名只好認了栽。

    「是,臣記下了。」

    太平公主耍夠了威風暗暗的嘿嘿一笑,將薛紹叫到近前,小聲道:「怎麼,看到我欺負美人兒,你動了憐香惜玉惻隱之心?」

    「沒有的事。」薛紹苦笑了一聲,「安然,大庭廣眾之下,有必要這樣惡作劇麼?」

    「哼,哼……好吧!」太平公主倒是沒有不依不撓,只是貌似囂張的冷哼了兩聲之後坐得端端正正的,擺足了公主派頭說道:「玄雲子,吉時將到,馬上前雲準備祭祀!」

    「是。」玄雲子應了諾,帶著身邊的一群女冠們上前忙碌了。

    不過片刻之後,上官婉兒重新書寫了祭文奉了上來,太平公主匆匆看了一眼後點頭讚許,「不錯。婉兒,真是辛苦你了。本宮有賞。」

    「份內之事,婉兒不敢邀賞。」上官婉兒低眉順目的道。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婉兒,你我之間還須得如此客氣麼?收下吧,不然我要生氣了。」

    「謝殿下……」上官婉兒只得拜謝。

    薛紹在一旁暗暗的汗顏,太平公主小小年紀就已經把胡蘿蔔加大棒的技術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了,真不愧是武則天從小親自帶大的寶貝女兒。

    祭祀冗長、枯燥且無趣,純粹就是走個形勢與過場。

    雖然薛紹的腦海裡殘存的今生的許多記憶,但就算是以往的藍田公子對於已經逝世了十年有餘的父母,都已是印象淡泊。因此,要說薛紹對已故的雙親有多少的感情,那不太真實。或許對於兄嫂的感情,還要更多一些。

    所以今天的祭祀,更像是具備了某種象徵意義的儀式。太平公主反而比薛紹更加重視和投入一些,因為這是她做為薛家的媳婦,第一次前來正式的祭拜公婆。在太平公主的心裡,這一場祭拜過後自己就已經算是薛紹的妻子了。

    從上午到黃昏,所有的祭祀活動才算完全結束,其實還挺累人的。可是太平公主卻很興奮,因為嚴肅的祭祀結束之後,接下來就是她難得的悠閒假期。昭陵這地方對太平公主來說未來太過莊嚴與厚重了一點,她難以開懷遊樂。於是趁著天還沒黑,太平公主不顧薛紹的勸阻催動車駕趕往藍田縣,決定今夜就在瑤池玉林下榻。

    一行人只好拖著疲憊,陪太平公主到了藍田縣。至此,已是夜半星稀時分。

    因為早有快馬通知,虞紅葉接到消息之後早早做了接待的準備。薛紹與太平公主駕到之後,宴席已備香湯伺候,準備得十分到位。太平公主隨行近兩百人,盡皆安頓在了瑤池玉林之中。

    薛紹早就知道太平公主有點小潔癖,從來不會帶著一身朴朴煙塵狼狽用膳,於是叫她先去沐浴隨後再一起用膳。太平公主果然應允,只不過她今天沒有叫琳瑯和侍女來伺候她沐浴,卻單單叫了上官婉兒一起共沐香湯。

    薛紹有點好奇,這傢伙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了?……話說,要是能和她們兩個一起沐浴,該是什麼光景?

    轉頭一看,薛紹發現琳瑯正在一旁相互揉肩錘背緩解疲勞……好吧,退而求其次,琳瑯其實也不錯!

    「來,伺候我沐浴。」薛紹喚道。

    「奴婢不敢!」

    畢竟太平公主在場,琳瑯有點膽怯。

    薛紹作勢將臉一板,「大膽!」

    「是……」琳瑯連忙應諾,其實雙雙芳心暗喜——既然是駙馬強勢下令,公主也就沒什麼可指責的了!

    薛紹心裡有數,太平公主沐浴從來不會少於一個時辰的時間。那麼現在,自己有充足的時間可以享受一下鴛鴦雙飛浴的美妙。

    或許是因為太平公主的在場,薛紹與琳瑯的心裡都有那麼一點「偷吃」的刺激感,因此格外的激情燃燒,遠比那一日在採買莊院裡的匆匆一戰要酣暢淋漓得多。

    現在薛紹也算是把准了太平公主的一個脈,只要自己不在外面偷偷的拈花惹尋花問柳,太平公主一般是不會生氣的。尤其是媵御琳瑯,太平公主還曾主動讓她們來伺候自己。

    薛紹心想,別說是習慣了唯我獨尊的公主,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做了主婦,又有幾人能夠如此大度?

    這等胸懷,對於一個帝國的公主來說還真是不容易。

    如此說來,大半年的交鋒、磨合與調教,總算是見到了一點成效。

    就在薛紹與琳瑯酣戰不休忘情纏綿之時,太平公主所在的浴池裡,則是另一方春光灩灩。

    太平公主泡在熱氣氤氳的池水中,神情非常享受,時不時的摘起水中飄浮的花瓣放到紅唇邊上,輕輕吹走。

    上官婉兒在她身後輕柔的給她擦洗身體,見太平公主心情不錯,小心的道:「殿下膚肌若雪吹彈可破,當真羨煞旁人!」

    「是嗎?」

    世間千穿萬穿唯馬屁不穿,太平公主展顏一笑心情更美了幾分,說道:「婉兒你也不要謙虛,連我母后都曾讚你天生麗質明豔動人。你若不是生在深宮,或可豔動天下。」

    「殿下謬讚了。」上官婉兒一邊給太平公主擦洗身體,一邊輕聲道,「婉兒始終不敢忘記自己是內廷的一名奴婢。今生今世,只求能夠伺候好天后娘娘與公主殿下。除此之外,再無他念。」

    「是嗎?」太平公主突然拉長了聲調,「你——當真,沒有——他念?」

    上官婉兒手中略微一滯,忙道:「婉兒對天發誓,絕無他念!」

    「婉兒,你我閒聊而已,何必如此緊張呢?」太平公主的言語又變得輕鬆隨意起來,笑道,「你站起來,給我看看。」

    「這……」上官婉兒不禁臉上一紅,雖然都是女兒家,但是一絲不掛的站在在她人面前,總是難免尷尬。

    「怎麼,你我皆是女兒身,你還有何顧忌?」太平公主咯咯直笑。

    「婉兒不敢……」

    上官婉兒遲疑了一下,慢慢的從水中站了起來。

    池水不深,上官婉兒站起來後剛剛淹到肚臍位置。

    太平公主扭過頭來,看著眼前半身**的上官婉兒,突然咯咯的大笑起來。

    上官婉兒臉上幾乎紅透,匆忙扭過頭去雙手交叉掩在了胸前。

    「婉兒,連我一介女子見了你的身子都滿心歡喜,就別提是男人了。」太平公主揮動雙臂隨意的撥動著水花,輕鬆的說道,「難怪,難怪呀!」

    「殿下……言下何意?」上官婉兒有點緊張,小聲的問道。

    「難怪薛郎對你,垂涎三尺。」太平公主半開玩笑半當真的道。

    上官婉兒心裡咯噔一跳,「殿下,絕無此事!公子心中,只有殿下一人!」

    「哦,你幾時對他如此瞭解了?」太平公主冷冷的一笑。

    上官婉兒頓時啞然,渾身都輕輕的顫了一顫。

    太平公主仍是輕鬆自如的微笑,再度扭頭看向上官婉兒,「把手拿開,讓我好好的看上一眼。」

    「是……」上官婉兒無奈,只得放開了雙臂,露出一對兒嬌挺粉嫩的少女美峰和玉雕般的完美**來。

    「婉兒,你真漂亮……連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太平公主由衷的讚歎了起來。

    「和殿下相比,婉兒就如同寒鴉比之於鳳凰……」上官婉兒心裡一陣撲通通的亂跳,太平公主今天這是想幹什麼呢,讓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好不安生!

    「婉兒,你就別謙虛了。」太平公主突然話鋒一轉,「我跟你說件事情,你會不會答應呢?」

    「殿下有事,儘管吩咐。」上官婉兒小心翼翼的道。

    「是不是我說什麼事,你都答應呢?」太平公主的表情變得詭譎起來。

    上官婉兒連忙答道:「但凡婉兒自己能夠做得了主的,一定辦到!」

    「你倒是謹慎。」太平公主微然一笑,說道:「其實我早有此心,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跟你來說。今天,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不知殿下,所為何事?」上官婉兒越發有點緊張,太平公主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奇怪了。

    太平公主咧嘴一笑,一扭頭說道——

    「婉兒,你來做本宮隨嫁的媵御,如何?」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6
第390章 彌補

    一整天的忙碌,讓所有人感覺到疲憊不堪。雖然有了片刻沐浴的放鬆,但薛紹與太平公主仍是沒了平日的興頭,因此用膳時沒有音樂和舞蹈,兩人挺難得的安安靜靜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除了從旁侍宴的兩名侍女,再無旁人。

    薛紹吃飯向來較快,因此早早收工,說道:「安然,今天都累了。吃完後早點歇息。」

    「不要。」太平公主一邊優雅的吃著魚絲膾,一邊說道,「御醫曾說,飽食之後不宜馬上就寢,不然容易生病。」

    薛紹笑了一笑,「那好吧,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走。」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太平公主說罷放下筷子拍了拍手,「走吧,我吃完了!」

    薛紹眨了眨眼睛,你能有什麼事情跟我說,能不成我剛剛沐浴的時候偷吃了一餐,都被發現了?

    夜色籠罩下的瑤池玉林,靜謐而美妙。一輪殘月高懸夜空,四下里點了許多的燈籠,那些奇異的玉石雕塑映著燈光折射出迷離斑駁的光芒,給整座山莊披上了一層炫爛的光彩。

    遠遠看來,地基修建較高的瑤池玉林就如同是一座飄浮在半空的不夜之城。若是不明就理的人看到,還真會以為看到海市蜃樓,或是遇到了仙庭宮厥。

    「這地方真不錯。」太平公主迎著悠然清涼的夜色,神情鬆弛的微笑道:「薛郎,以後我們常來住一住吧!」

    「好。」薛紹點了點頭。

    「長安的府第差不多已經完工了。我已經請示過母后,讓那些修建府第的工匠再忙一兩個月,由我私人出錢,請他們幫忙把瑤池玉林好好的改建改建。母后很大方,已經同意了。相信過不了幾天,這裡就要開始動工。」太平公主說道,「以後,瑤池玉林就是我們休憇玩樂的別院,也是我們的一處生財之地。你說,好也不好?」

    「當然好。」薛紹也在放鬆精神,輕鬆微笑的點了點頭。

    「那讓上官婉兒做我的隨嫁媵御,好也不好?」太平公主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薛紹正有些意念分散,陡然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怔,「你說什麼?」

    「你明明聽清楚了。」太平公主平靜的看著遠方夜景。

    「……」薛紹的表情著實怔了有三秒鐘,心臟卻不由自主的砰砰跳了起來。

    讓上官婉兒做媵御……她怎會突然說起這件事情?

    「怎麼,說到你的心坎裡了嗎?」太平公主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來。

    薛紹挪開眼神,看向了別處。他覺得,自己此刻不管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和回答,都彷彿是一種尷尬。

    這一回太平公主倒是沒有咄咄逼人,她也平靜的看向了遠方,悠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薛紹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氣,「安然,沒人規定成親的時候必須就要有足夠數量的媵御。現在已經有了仙兒與琳瑯。我納媵之事,大可以後再說。」

    「你不懂。」

    太平公主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薛紹陡然感覺,太平公主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十歲。

    「怎麼說?」薛紹禁不住扭過頭來,好奇的問。

    「我不想說。」太平公主的眉頭輕輕皺起,眼神深沉的看著遠方。

    薛紹這才意識到,或許太平公主的心裡,也有著自己無法想像的心事,承受著自己無法想像的壓力。

    薛紹走到她身後,輕輕的抱著她,握著她的手。太平公主的身體微微往後仰了一仰,靠在薛紹的胸膛上,沉默不語。

    薛紹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也許這種時候,只有「陪伴」才是最好的勸解與安慰。

    良久。

    「薛郎,如果我不是公主,那該多好……」太平公主悠然的道。

    薛紹略皺了一下眉頭,「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平公主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只想和我心愛的男人有一份完美的愛情,過上簡單的生活,走完平靜的一生。但因為我是公主,所以我的愛情永遠不可能完美,生活永遠不可能簡單。我的人生,也絕對不會平靜。」

    薛紹知道,這些話絕對不是太平公主平白無故說出來的。雖然她處在一個天生愛做夢的花季年齡,但她從來不會像普通的小女生那樣無病"shen yin"做多愁善感狀。

    她的心裡,一定積壓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安然,是不是天后給你施加了很多的壓力?」薛紹在她耳邊,輕聲的問道。

    太平公主沒有回答。但是她的手,稍稍用力的和薛紹對握了一下。

    薛紹知道,自己猜對了。

    「是什麼事情?連我,也不能說嗎?」薛紹小心的追問。

    「……」太平公主咬著嘴唇,怔怔的看著遠方,沉默。

    「不說也行,我不逼你。」薛紹不著急,耐心的、小聲的道,「我只需你相信,我們已經是夫妻。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我都會與你一同承擔。」

    「有些事情,你永遠無法和我一起承擔。」太平公主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什麼事?」薛紹更加好奇了。

    太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掙掉薛紹抱她的雙手,轉過身來,微微仰頭,凝眸看著薛紹。

    「薛郎,你能忍受和別的男人,一起分享我嗎?」

    太平公主的這句話,就如同一道霹靂閃在了薛紹的腦海裡。

    「你說什麼?」

    太平公主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薛紹從未見過的苦笑,「我已經有答案了。預料中的答案——你絕對忍受不了。」

    「怎麼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薛紹的心裡,非常的驚訝。

    「你忍受不了。但我,必須忍受。」太平公主說得非常平靜,「這就是你,永遠不能與我分擔與承受的事情。」

    「……」薛紹愕然,無語以對。

    太平公主轉過身,慢慢的朝一旁踱開了步子,「沒有哪個女人,能真的忍受自己心愛的男人還有別的女人。除非那個女子一點也不愛那個男人,才能做到不在乎。」

    薛紹沒有插話,只是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後。

    太平公主一邊慢慢的踱步,一邊悠然的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想如同一個目不識丁沒有教養的民間潑女子那樣大吵大鬧,把你身邊的女人全都趕走。就因為我是大唐帝國的公主,我理應有著超乎常人的胸懷。所以,我不僅僅要裝作不在乎,還要表現得越大度越好。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有誰能夠忍受自己身邊的兩個婢女,背著自己去和自己的丈夫共浴廝混?」

    薛紹咧了咧嘴苦笑一聲,「你若不喜,今後我便不再觸碰她們。」

    「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太平公主仍是很平靜,悠悠然的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納妾的男人是不孝的,律法也規定了通貴以上的官員必須另立媵人,多產子嗣……因此我一直都在努力的為你物色媵御,不然外人就會說我這個公主善妒,害得你這個駙馬連媵人都不敢立一個。這既會陷你於不孝,我也難逃一個有失婦德的罵名。但是我做這一切,全都是違心的。我越愛你,就越憎恨你身邊的那些女子。包括上官婉兒,包括月奴與琳瑯,包括陳仙兒、玄雲子甚至是妖兒!——我知道你和她們之間未必都有男女瓜葛,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嫉妒!因為我希望得到你全部的關注、全部的陪伴和全部的……愛!」

    「……」薛紹再度愕然。想必這些話,都是太平公主的肺腑之言了。

    「越在乎就會越嫉妒,同時也就越痛苦。我從來沒有想到,我一直憧憬的愛情並非完全是美好的,它同時也會有寂寞和失落,也有眼淚和痛苦。」太平公主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說道,「但我是公主,再多的不堪我都必須微笑的接受,連一點嫉火都不敢輕易的釋放,否則等待我的可能就是無法挽回和無法被原諒的錯誤。上次我已經嘗試過了……張窈窕,不是麼?」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點頭,「難為你了,安然。是我的錯……」

    「不關你的事,你不用認錯。這天下,終究是男人的天下。強如天后,也只能與無數妃嬪共侍一夫。」太平公主的表情仍是平靜且淡然,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微笑,「其實,我真的很想殺了陳仙兒,但我終究是把她接到長安來並留在了我的身邊。儘管我一直都知道你與上官婉兒兩情相悅,但我從來沒有說穿過,並主動對她說了,想要聘她為隨嫁媵御。」

    薛紹沒有急於答話。難得太平公主會主動說出一些肺腑之言,何妨多聽上一聽?

    「你可知,我為何這麼做?」太平公主回過身來,認真的看著薛紹。

    薛紹微微皺眉,「不是你前面說的原因麼?不孝有三……之類的。」

    「你認為,我真會在乎這些陳規舊俗,或是流言蜚語?」太平公主搖了搖頭,笑了。

    薛紹沉默的點了點頭,如果太平公主會因為某些陳規舊俗和流言蜚語而變得畏首畏尾,那她就不是武則天的寶貝女兒了!

    「當年你父親大人也曾是駙馬,那你可有庶母?或是庶出的兄弟姐妹?」太平公主再問道。

    「沒有。我父親終生未有納妾。」薛紹點了點頭,從律法道德上講,駙馬是可以納妾的。但實際上大唐的公主一向強勢,公主自己豢養面首的不少見,但駙馬納妾的還真是少數。至少,公然迎立媵御的並不多見。

    「薛紹。」太平公主直呼他的姓名,顯得很莊正,很嚴肅。

    「嗯?」薛紹凝神,看著她。

    「我做的一切,只因愛你,深愛於你。」太平公主面帶微笑,聲音微微顫抖,眼眶漸漸濕潤。

    薛紹上前,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安然……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要如何彌補於你。」

    「很容易。」太平公主偎在薛紹懷中,一字一字清晰的說道:「今生今世,安然並不奢求你專一愛我。只求你……不離不棄,永遠愛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1章突變

    夜很靜,月色漸濃。

    薛紹與太平公主久久相擁,幾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直到太平公主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薛紹方才與她分開。

    拍撫她的背,薛紹將自己外衣脫了下來披到太平公主的身上,「天寒夜露,別著涼了。我們早點回去歇息吧?」

    「再坐一會兒。」太平公主溫柔的拒絕了薛紹的建議,拉著他的手坐在了一處假山後的溪流石亭上。

    「薛郎,有些話,我本不該對你的說。」太平公主的表情很少像現在這樣的嚴肅,嚴肅得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這一刻,薛紹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越多的武則天的影子。

    「你說吧,我聽著。」薛紹認真的點頭。

    「你可知,我為何單單找了上官婉兒做我的隨嫁媵禦,而不是其他人?」太平公主說道,「如你所言,媵御之事並不著急,成婚之後再立不遲。再或者,我在掖庭之中隨便找一個女子充數,或是便宜我身邊的這些心腹侍女,也並無不可。」

    「為什麼?」薛紹眉頭微擰,認真的問道。

    太平公主左右環視,確定四下里沒有耳目,方才湊到薛紹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這是天后的意思。」

    薛紹心頭微微一怔,「為什麼?」

    「你說呢? 」太平公主反問。

    薛紹眨了眨眼睛,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為什麼,武則天要指派上官婉兒來做我的媵禦呢?……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了我與上官婉兒之間有些暖昧,因此刻意成全?但問題是,她憑什麼對我這麼好?

    說白了,上官婉兒是內廷的女子、是皇帝的女人、還是她武則天用過的貼身秘書,憑什麼輕易的賞給一個臣子做妾?

    這不合理!

    「想明白了嗎?」太平公主低聲的問。

    太多的疑問堆積在了薛紹的心頭,一時難以想個明白。他迷惑的搖了搖頭。

    「你果然不明白!」太平公主彷彿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幸好,我們現在遠離長安了,而且短時間內不會回去!」

    「什麼意思?」薛紹眉頭緊擰,「難道上官婉兒是天后給我的一個收買?」

    「還好,你沒有笨到家!」太平公主不輕不重的在薛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你想一想,上官婉兒何許人,連武三思覬覦於她都被天后重罰過,又怎會輕易賞賜給你?」

    「果然!……」薛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壞了!——天后在這個節骨眼上賜給我上官婉兒,是希望我在立場上完全偏向於她,或者說偏向她與裴炎的政治聯盟。

    如果我這樣做的話,就必須完全脫離裴行儉的派系和我自己原有的立場,並無條件的支持他們的軍國主張……可是我已經選擇了否定裴炎的軍國主張,轉而力挺薛元超去向裴炎發難!

    這下,真的壞了!

    思及此處,薛紹嚯然站了起來,雙眉立豎如劍,背剪雙手來回的踱步。

    「我就知道,你肯定幹了傻事。」太平公主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了薛紹,「薛郎,莫非你心裡真的不清楚,現今的大唐朝廷,是誰在說了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薛紹說道,「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無法做到昧著良心、歪曲是非!」

    「何謂良心?何謂是非?」太平公主詰問道,「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你就能確定怎麼做是對,怎麼做是錯嗎?」

    我當然知道!這段時期所有的歷史大事與歷史走向,我全知道!……

    薛紹差點把這句話喊了出來,但是一拍額頭,「你不懂!」

    「軍事大事,我或許是不懂。」太平公主急忙勸道,「但我知道一件事情——與天后做對,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炸響在薛紹的心頭。他扭過頭來,雙眉沉鎖目光如炬的看著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點也不退避的迎著他的目光,「你認為,我是在嚇唬你麼?」

    「我知道,你沒有。」薛紹慢慢的搖了搖頭。太平公主當然不會嚇我,如果有了重大政治衝突,就算是親生兒子武則天也不會放過——女婿算什麼東西?

    「告訴我,你都做了一些什麼?」太平公主的神情越發凝重,她緊緊拽著薛紹的胳膊,分外用力。

    薛紹知道,她在害怕。

    她,非常的害怕!

    可以說,薛紹是第一次看到,太平公主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留意四周,再次確定沒有閒雜耳目,他將太平公主抱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的簡要的說了一下,自己與薛元超之間的事情。

    太平公主的身體都在發抖了,越來越害怕。

    「薛郎,你真是不要命了!」聽完之後,太平公主聲音顫抖的在薛紹耳邊急道,「薛元超一直都想獨佔政事堂,成為一言九鼎的首席宰相。但他歷來就與天后理念不合,因此天后才會扶植起裴炎,慢慢的將他壓了下去。現在你暗助薛元超反戈一擊,這不是擺明了與天后及裴炎為敵麼?」

    「我無心與天后及裴炎為敵。只是這一次,我認為他們的軍事主張是錯誤的!」薛紹說道,「伏念不能殺,否則北疆必然復叛,草原人將不再信任大唐的朝廷!裴行儉不能廢,否則軍心必亂,大唐戰力嚴重受損!此消彼漲,大唐的北方將會從此多出一個比吐蕃還要更加強大的夙敵,將成百年之心腹大患!」

    太平公主聽完這些話多少有點震驚,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薛紹,「薛郎,你真的成為一名將軍了!……但是這些話,你為何不與天后、與裴炎當面去說?」

    「我倒是想說,但他們心中有著自己的盤算,根本不給機會讓我說!」薛紹說道,「如果我不識時務的主動說了,他們當場就會把我劃為政敵,必然將我清洗!」

    「那……那該如何……是、是好啊!」太平公主越來越害怕了,嘴裡哆嗦,身子也在輕微的發抖。

    「選擇薛元超,就是我沒有辦法的一次鋌而走險!」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薛元超能在政事堂裡駁倒裴炎,讓朝廷採納他的主張——也就是我的主張!如此一來,就只是一次普通的政見之爭。」

    「但如果薛元超沒能駁過裴炎呢?」太平公主憂心忡忡的道。

    薛紹深呼吸,凝神看著太平公主,「那我和薛元超,就都死定了。」

    「不行!」太平公主陡然大叫了一聲,「絕對不行!」

    她的聲音,歇斯底里!

    薛紹連忙一把摀住她的嘴,「噤聲!」

    太平公主拚命扳開薛紹的雙手,緊張的瞪大了眼睛、急躁的呼吸,「薛郎、薛郎!你聽著,你聽清楚了!——我絕對不允許你為了任何事情,拿生命去冒險!聽清楚沒有——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哪怕是軍國大事、民族危亡!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個人!!其他的,我全不在乎!!」

    薛紹再次將太平公主緊緊抱在懷裡,「別說了,別讓其他人聽到了。」

    「放開我!!」

    太平公主努力的、甚至是憤怒的從薛紹懷裡掙扎出來,怒瞪雙眼指著薛紹,「薛郎,你太自私了!你的心裡只有你的恩師、袍澤、軍隊和國家大事嗎?你就沒有考慮過一絲我的感受?我的愛情?我的歸宿?我的未來?」

    「……不是!」面對太平公主連珠炮似的質問,薛紹竟感覺到一些理屈辭窮。

    「你就是!」

    太平公主用力一腳踏在地上,渾身發抖頭上的金釵兒都掉了下來。頓時,她紅了眼圈流下淚來,情緒也變得更加激動,簡直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

    薛紹驚愕的看著太平公主……還真沒見她如此動氣、如此急躁過。

    「來人、來人哪!!!」

    太平公主突然大叫起來。

    「你幹什麼?」薛紹有點急了。

    小兩口如果是在談情說愛,沒人敢於靠近。可是太平公主這一聲大喊,馬上四面八方闖過來很多的羽林衛士兵,楊思勗也帶著那群習武的宦官來了。

    「殿下,何事?!」

    太平公主後退幾步躲到楊思勗身後,指著薛紹聲音發抖的說道:「將、將……駙馬拿下,軟禁看押!在我重回此處或另有號令之前,不許讓他離開瑤池玉林半步!否、否則,你們通通人頭落地!!」

    「是!!」眾衛士和宦官一同大聲應諾。

    薛紹愕然,既驚且怒,「你……這是做什麼?」

    「還不動手!!」太平公主大喝道。

    楊思勗上前一步對薛紹抱拳一拜,「駙馬,得罪了!還請體諒小人,不要讓人小難做。」

    薛紹並未理睬楊思勗,雙目炯炯的看著太平公主,「殿下,有事好商量。你先冷靜。」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麼!」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那枚剛剛掉落的金釵緊緊握在手中,說道,「我即刻趕回長安,面見天后。在我回來之前,我不希望你有什麼異舉妄動。否則……!!」

    太平公主猛然一把,將釵子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2章 銀壺

    「別!——」薛紹大叫一聲,眾人也都嚇了一跳。

    太平公主倒是沒有真的扎進去,但是……見血了!

    所有人嚇得跪倒在地,只剩薛紹一人站著,瞪圓了眼睛渾身都是僵硬的。

    「答應我,快點答應我!」太平公主急促的呼吸,大聲道,「答應我乖乖的呆在這裡,等我回來!」

    「好、好,我答應你……」薛紹連連點頭,「你快把釵子放下。」

    「你放心,只要你安心在這裡等我不作造次,我是不會幹傻事的。」太平公主一把將釵子收了起來,大聲道:「楊思勖,你帶一半羽衛軍在此陪伴薛駙馬。琳瑯率領宦官及餘下羽林軍,即刻隨本宮回京!其餘人等,在此等候!任何人不得擅離此地半步!有違者,立斬!」

    「是!」

    一聲令下,整個瑤池玉林全都動了起來。

    薛紹一掌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怒罵了一聲,「我操!!」

    「薛郎,等我、一定要等我回來!」

    太平公主說完這句,一扭身提起裙襬就跑了。琳瑯緊緊追在她身邊匆忙的叫喊著「殿下等等,先擦拭一下血跡再上些藥……」

    太平公主頭也不回的鑽進馬車,車駕即刻啟行離開了瑤池玉林。

    薛紹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怔怔的看著天邊的一輪殘月良久無語。楊思勖和五十甲兵將他團團圍在中心,倒是沒敢對他有什麼不恭之舉,只是圍著他不走。

    此刻,薛紹的心中只剩一個念頭:我此前所有的努力,眼看將要毀於一旦。毀於愛情,毀於我對太平公主的信任,毀於我的輕率與天真。

    安然,這一次,我終於見識到了你對我們之間這份愛情的執著與狂熱!但是你對我的愛,又將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難道伏念注定要死,突厥汗國注定要東山再起,歷史的車輪注定無法改變原來的軌跡了麼?

    思及此處薛紹心頭一片焦惱,嚯然站起。

    楊思勖像一匹獵豹一樣突然躥了出來站在薛紹身前,「公子,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薛紹咬得牙根作響,悶哼一聲,撫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楊思勖和那些甲士亦步亦趨的跟著,如臨大敵。薛紹進了房間猛然將門甩上,楊思勖倒是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冷汗,馬上就將五十甲兵分作了三隊,輪流在薛紹的門外戍衛。

    屋裡一片漆黑,薛紹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天花板,沉默良久。

    屋外的那些士兵包括楊思勖在內,薛紹都有把握甩掉他們逃出生天,然後……問題就在於,然後呢?

    太平公主的剛烈,薛紹今天是見識到了。當時她拿著頭釵刺向自己的脖頸的時候,薛紹是真的被嚇壞了。哪怕是在戰場之上面對無數敵人圍攻之時,薛紹也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心驚肉跳之感。

    如果自己逃出去,追上了太平公主,又能如何?她下定如此決心要做的事情,自己還能阻止麼?

    「哎……」薛紹不禁長嘆了一聲,「這或許,真的是命!」

    「砰砰砰」,門被敲響了。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大半夜的誰還會敲我的門。聽那動靜,倒像是一名女子。

    「誰?」

    「貧道玄雲子,肯請薛公子現身一見。」

    薛紹眨了眨眼睛,這時候,她來見我作甚?

    起床整了衣冠,薛紹上前開門。玄雲子一襲白衣站在門口稽首施禮,楊思勖和那些衛士不遠不近的背對著二人,站在小院門口。

    玄雲子看著薛紹微然一笑,變戲法似的手中出現了一個精緻的銀色酒壺,「夜色正美,貧道央請公子一道賞月如何?」

    薛紹走出房來仰頭一看,「不過是一輪殘月,有何可賞?」

    「《易經》有雲,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不賞殘月之凋,又怎知圓月之滿?」玄雲子靈巧的一個轉身站到了薛紹的身側,做出了一個迎請薛紹出門的姿態,示意請他坐在這庭院裡賞月。

    「仙估,是來給薛某講經論道的麼?只怕可惜了,《易經》這麼高深玄妙的東西,我從來就沒有讀懂過。」薛紹坦然的坐了下來,並請她對坐。

    「非也,非也!」玄雲子謝了座在薛紹對面坐下,微笑道,「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乎人乎?」

    薛紹心中略微一凜,「仙估,言下何意?」

    玄雲子微笑不語,又取出兩隻銀質的小酒杯給薛紹倒了一杯,「公子,請。」

    薛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愕然。

    「水?」

    玄雲子仍是淡然的微笑,「貧道只說請公子賞月,可未嘗說過要請公子喝酒。」

    薛紹把杯子一放,心裡正鬱悶,表情很無奈,「看來,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公子恕罪,貧道並非有意調侃於你。」玄雲子施了一禮,說道,「月圓則缺,日中則移,花絢則糜,水滿則溢。世上沒有一事一物可永保完美。同樣的,也沒有人會一直倒霉。貧道以清水戲公子,贈公子最後一絲霉運。或許,就該是到了否極泰來之時了。」

    「那就,承你吉言。」薛紹淡然的答了一句。對於這些道士們掛在嘴邊玄之又玄的東西,薛紹當真沒有多大興趣。

    「公子,何不信貧道?」玄雲子看著薛紹,眼神炯然。

    薛紹真有點哭笑不得,差點就說出一句:信你,你是春哥嗎?

    玄雲子顯然已是察覺到了薛紹心中的焦躁和不耐煩,但她的神情仍是很淡靜,再倒了一杯水給薛紹,靜靜的遞到了他面前。

    薛紹沒有看酒杯,但盯著玄雲子,「我不渴。」

    「貧道有一位師兄雲遊西域時,從胡人那裡學來了葡萄酒的釀造之法。這是他回到中土之後親自釀的美酒,還請公子品鑑。」玄雲子說道。

    薛紹皺了皺眉,大爺今天心情不好,再敢耍我,讓你好看!

    方才拿起杯子,薛紹就察覺到了異樣——杯子裡的確不是裝的水,而是清香溢溢的碧色葡萄酒!

    薛紹瞟了一眼那個銀色的酒壺,想必其中是有機關,可以控制水和酒的分別流出。

    不多想,薛紹把酒喝了。

    「好酒!」他由衷的讚嘆了一聲,轉頭看向玄雲子,「仙姑半夜來找我,就是為了變個戲法逗我開心?」

    玄雲子淡靜的微笑,搖了搖頭。

    「那是……?」

    玄雲子微笑道:「貧道手中的這個銀壺,最初公子認為它裡面裝的是酒,倒出來的卻是水;公子認定它裡面裝的是水的時候,卻倒出了酒來。公子,做何想?」

    「江湖把戲。」薛紹不動聲色的,淡然道。

    玄雲子呵呵一笑,「公子智深如海,卻不肯顯露。也罷,既然公子已經明白,貧道也就不再班門弄斧。」

    薛紹微微一笑,不予辯駁。

    頭一次的,薛紹感覺到了和玄雲子對話的一絲樂趣。這個年輕的小道姑,智慧過人字字珠磯,好像她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是漫無邊際的無的放矢。

    銀殼之中倒出來的,一時是酒一時是水,讓人難以捉摸。這何嘗不像是人在官場,對於時局的變化與上峰的心態,永遠只能去揣摩與猜測。尤其是站在了重大勝負的分水嶺上之時,左一步萬丈深淵右一步平步青雲,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屢見不鮮!

    薛紹自己現在,就面臨這樣的處境。暗挺薛元超與裴炎一戰,成則扭轉政局改變歷史,敗則一無所有甚至再無翻身之日。

    瞬息間,薛紹恍然大悟!……裴炎認為自己勝券在握,我認定自己的政見是完全正確的。我們兩個,都像我剛才一樣篤定銀壺裡裝的是酒還是水。二聖,則像是剛才的玄雲子一樣是手執銀壺者,最終壺裡面是倒出水還是倒出酒來,全在他們一念之間,而不在於我和裴炎怎麼去猜!

    朝廷還是那個朝廷,二聖還是那個二聖。一切,盡在他們的掌握。所有的其他人,都像是參與賭博的賭徒在聲嘶力竭的買大買小。最終的勝負,卻只在莊家——二聖的掌握之中。

    薛紹拿起喝光了的空酒杯往玄雲子面前一遞,「請仙姑,再賜葡萄佳釀一杯。」

    玄雲子微然一笑,素手輕揚給薛紹倒了滿滿一杯碧色葡萄酒,同時給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

    「貧道,敬公子!」

    「仙姑,請!」

    一杯飲下,薛紹心中的抑鬱之氣消散了大半。轉眸深看玄雲子一眼,他越發覺得這個女子智慧超凡,是真不簡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許年幼時的淒慘遭遇和早年在禁宮裡的那一段特殊生活,讓玄雲子練就了常人難以具備的超凡心智。

    「公子人中龍鳳,早晚必成大器。又何必拘泥於一事之得失,一時之勝負?」玄雲子微笑道,「小勝靠智,大勝靠德,這不是公子常說的話麼?」

    薛紹微然一怔,「你從哪裡聽來的?」

    「公子莫非忘了,此前在並州時,你曾與郭元振、薛楚玉一同到我師兄的茅廬作客?」玄雲子微笑道,「公子閒談之時曾經脫口而出。或許言者無心,但貧道聽者有意,認為這是一句妙語,於是一直銘記在心。」

    薛紹不由得心中略微一凜,她好細心!……細緻入微、洞悉人心,這樣的詞彙彷彿就是為玄雲子而生。

    「天色已晚,貧道就不再作叨擾了。」玄雲子站起身來,仰頭看了看頭頂的皎皎明月,對薛紹稽首微笑道:「能與公子同賞殘月共飲美酒,貧道幸甚。告辭!」

    「仙姑,請。」薛紹拱手回了一禮,心中明白玄雲子是在暗示「明月自有圓缺」,不順之事遲早會過去想必也是有驚無險,不必過份擔心。

    玄雲子飄然而去,卻沒有帶走那個銀酒壺。

    薛紹拿起酒壺來自己往杯子裡倒了一杯,卻是水。再試,仍是水。

    他索性將酒壺的蓋子拔出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出,卻發現,全部都是水!

    薛紹不禁有些愕然,這個小把戲,倒是玩得漂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3章勝利大逃亡

    黎明,巍峨龐偉的帝都長安仍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沉睡,城池以北的皇城裡卻已經亮起了多處燈火。

    按如今大唐朝廷的成例,京官單日上朝雙日不上朝。

    今天九月初七,正逢單日。

    饒是如此,黎明方至皇城中就已經有不少的車馬在匆匆穿行,很多文武官員和士兵僕從仍要早早的奔赴各自的崗位,開始一天的忙碌。

    早起勤政,是從大唐貞觀時代遺留下來的政治風氣,一直沿續至今。只不過當今聖上李治身體欠恙,代替他早起勤政的是天后武氏。

    像往常一樣,武則天在皇城朱雀門打開前半個時辰起床,自行梳妝。伺候了她二十多年的宮婢只需要將梳叉脂粉等物一一遞上,武則天會親自化好妝容。

    每逢這時候,武則天身邊的這名心腹宮婢都會發出由衷的驚嘆——天后娘娘這一手化妝打扮的絕活,實在驚豔。又或許,是上天對天后娘娘實在是太過眷顧,她不僅僅是從她母親楊夫人老裡繼承了「紅顏不易老」的天生麗質,還將天下最好的保養聖品都用在了一人之身。

    每當天后娘娘從梳妝台前站起轉過身來時,年近六旬的她仍像二十多年前一樣光彩奪目精神奕奕,彷彿半點也沒有變老。反觀大明後宮含冰殿裡氣息奄奄躺著養病的皇帝李治,讓人難以相信天后還比皇帝還要大上五歲。

    梳妝罷了,該要批閱半個時辰的奏章,然後用了早膳再去參加朝會或是處理別的政務。多年來,天后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習慣,風雨無阻。

    一件事情再如何有趣,偶爾為之尚可接受;但若能堅持十幾年不變,那就是大不易了。更何況,坐朝理政並非是件趣事,除了枯燥煩悶傷人腦筋,有時甚至刀光劍影奪人性命。

    所以,外人大多只能看到天后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玩弄權柄,唯獨她身邊的人無不驚嘆於她的智慧與剛強,敬佩於她的毅力與執著。

    「今日逢單,不上朝。」武則天一邊緩步朝外走,一邊對身邊的執事女官叮囑,「本宮只在書房批閱半個時辰的奏章,早膳也在書房間用過。辰時一到,即去政事堂與宰相議事。午時初刻在麒德殿宴請南詔國使,宴罷之後須到含冰殿陪伴陛下。戍時一到,即刻去往護國天王寺會見天竺高僧。這些要務,爾等須得安排謹細。」

    「是。」左右應諾,馬上拿筆寫了下來。天后娘娘一天的行程,必須是安排得鉅細無遺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正當武則天將要一腳踏出寢宮大門之時,前方傳來一片喧嘩之聲,彷彿有人在與戍衛寢宮的衛士發生爭執。

    「公主殿下,天后嚴令辰時之前,任何人不得傳喚不能入殿!違令者斬!」

    「大膽!」

    武則天眉頭一擰,「太平,越來越胡鬧了——將她喚來!」

    左右連忙快跑上前,武則天眉頭一擰,停下腳步折返了寢宮之內,「今日不去書房了,辰時去往政事堂即可!」

    「是。」左右女官又連忙揮毫記下,並馬上有人著手去安排打點。這時,眾人都已是心中有數,太平公主黎明闖宮,必有重大隱情。因為天后娘娘很少像這樣「朝令夕改」,除非是突生重大變故。

    片刻後,太平公主孤身一人跑進了寢宮來,臉色憔悴行色匆匆,連頭髮都有些凌亂了,顯得頗為狼狽與焦急。

    武則天端坐於陛階之上掃了她一眼,驀然眉頭一擰,「慌張!」

    太平公主腳步驟然一停,就像是雙腳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不再上前,雙膝一跪拜倒在地,「孩兒知錯,母親恕罪!」

    「都退下!」武則天雲袖一揮,威厲炎炎。

    左右人等連忙魚貫而出,掩上了門。

    太平公主以膝著地爬行上前到了武則天的面前,以額貼地的跪著,不言不語。

    「本宮教導過你多少次了,你是大唐天下最尊貴的太平公主。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喪失了你的高貴與從容!」武則天並沒有怒喝,但她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朗聲道,「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失魂落魄衣衫襤褸——本宮不與這樣的公主說話!」

    「是……」太平公主低低的應了一聲,乖乖的站起身來,悄悄的朝一旁走去,閃進了一道側門之中。

    武則天端會於陛階之上,表情沉肅雙眼之中精光奕奕,靜等。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重新梳妝打扮過後的太平公主去而復返,一板一眼的拜在了武則天面前,「皇兒拜見天后。」

    「免禮,坐吧!」

    武則天的口氣這才和緩了一些,但仍是面無表情不怒而威的看著太平公主,淡淡的道:「你不是和薛紹去昭陵祭祀了麼,奈何突然折回並黎明闖宮?」

    「天后容秉,皇兒有重大事情向天后啟奏。」太平公主低著頭,如同一名上朝的朝官那樣正式的說道。

    「說。」武則天只有一個字。

    「薛紹,他……幹了一件蠢事。」太平公主一邊說,一邊身子發抖嘴皮兒都打絆。

    「說下去。」

    「他……他暗謀薛元超,意欲在政事堂駁倒裴炎,申達自己的軍國主張。」太平公主說道。

    「什麼主張?」武則天半點驚怒也沒有表現出現,仍是淡淡的問道。

    太平公主幹嚥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她的母親,低聲道:「他認為伏念不能殺,否則北疆必然復叛。再者裴行儉不能裁撤,否則大唐軍隊必亂。到那時此消彼漲,突厥部族可能東山再起,並極有可能取代吐蕃成為大唐最大的心腹之患。」

    武則天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

    太平公主的心臟一頓嘭嘭亂跳,滿心忐忑的用眼角偷偷瞟著武則天。

    「你說完了?」武則天問。

    太平公主連連點頭,「說……說完了。」

    「那你該幹什麼的,仍是乾什麼去吧!」武則天輕輕揮了一下雲袖,就要起身。

    「母親!」太平公主急了,爬著上前捉住武則天的袖子不讓她走,「求求你,不要責怪薛郎好不好?他也是為了大唐的未來著想,想為大唐的軍國之事出一份力!」

    「這些話,是他讓你來對我說的嗎?」武則天平聲靜氣的問道。

    太平公主連連搖頭,「他不許我說。我將他軟禁了,自己連夜跑到了長安來,偷偷告訴母親的。」

    「哈哈!」

    武則天大笑。

    太平公主懵了,「娘,你為何大笑?」

    「政見相左朝堂有爭,這是平常慣有之事,薛紹何必偷偷摸摸,你又何必倉倉皇皇呢?」武則天說道,「回去告訴薛紹,讓他安心做他的駙馬,盡職盡責當好他的兵部員外郎。餘下之事,一概與之無關。」

    「!」太平公主狠是一愣,一時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預料過一百種母親發怒之後的神情,甚至想過要用自己的生命來為薛紹請求一次寬恕。但她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當今的天后,這個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冒犯之後都不會輕易饒恕的鐵腕女強人,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饒過了薛紹。

    「怎麼,你非要我下令賜死薛紹,方才肯回?」武則天的聲音突然一沉。

    「不不不,我……走,我馬上走!」

    太平公主匆忙爬起身來,提起裙裾就往外走。

    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逃!

    武則天淡然的看著她倉皇的背影,輕嘆了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

    「女大不中留。」

    太平公主跑到門口彷彿是想起了什麼,又突然跑了回來站在了武則天的面前,怔怔的看著她的母親。

    武則天眉頭微皺,看著自己的女兒。

    「娘,謝謝你!」

    太平公主一把撲進武則天的懷裡,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但是,沒有哭出聲來。

    武則天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太平,你長大了。你懂得了輕重緩急,也配得上去做他人的妻子了。」

    太平公主抱得更緊,眼淚也流得更厲害了。

    「其實,你根本不必倉皇跑來告秘請罪,也根本不必謝我。」武則天輕輕的拍著太平公主的後背,不急不徐的說道,「因為,薛紹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 」

    太平公主猛然一怔抬起頭來,「那是裴炎錯了?」

    「他也沒錯。」

    「那是薛元超錯了?或者是,我錯了?」

    「不,你們都沒有錯。」武則天微然一笑,說道,「因為你們,都沒有想過為害國家禍亂朝綱,都沒有做出荼毒百姓通敵賣國之事。除此之外,或有小過值得懲戒,但畢竟無傷大雅。」

    太平公主的表情頓時凝滯,恍然大悟!——怪不得母親可以稱「聖」,而我只是一名公主!

    大唐天下二聖之一的天后娘娘,站得遠比一般人都要高,看得遠比一般人都要遠。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她的肚裡卻容著整個天下大局。都說人人心裡皆有一竿稱,稱著人心善惡是非曲直;她的心裡也有一竿稱,稱著公道人心,還稱著古往今來。

    「回去吧,把我的話,一字不漏的帶給薛紹。」武則天平靜的說道,「然後,大婚前五日不得傳喚,你們不必回京。」

    「是,孩兒這就去了!」

    拜別之後,太平公主再度提起裙裾轉身走去。

    這一次,勝利大逃亡!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4章 最美笑容

    薛紹沒有睡。

    瑤池玉林最高處有一座人工做成的「飛來峰」大山石裝飾,他就一直站在那上面,從星月滿天到晨曦微露,從日出東山到夕陽漫天,幾乎都沒有移動過。

    楊思勖等人分作三班在山石下陪著,越陪越是心驚肉跳,萬一駙馬體力不支暈倒摔了下來或是想不開做傻事跳崖,如何是好?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多嘴勸上一句。雖然薛紹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一尊雕塑一樣。但正是這種異樣的平靜,讓人捉弄不透他的內心世界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再加上他現在這副高高在上如在雲端的姿態,越發讓人感覺到他神秘莫測。

    只有薛紹自己心裡清楚,現在,他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冷靜。

    男人,需要經歷很多的事情才會成長。實際上,成長的關鍵並非是經歷的事情本身,而是經歷過後的思考與總結。

    經歷之後再有沉澱,才能吃一塹長一智。

    花了一夜一天的時間,薛紹認真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自己來到大唐之後的所有經歷。他從未有像現在這樣冷靜與認真的去認識這個時代,認識自己所處的環境,認識身邊的那些人。

    同時,他也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一個更加清醒的認知與定位。

    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在薛紹的思考間不經意的流逝。身邊的楊思勖等人時刻膽顫心驚,薛紹則是渾然忘我完全忽視了時間與環境的因素。

    直到一輛馬車慢慢駛出瑤池玉林,出了大門,薛紹方才略略回神。太平公主可是叮囑過,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這裡。

    「楊思勖,那是誰的馬車?」

    楊思勖連忙上前來說道:「公子,那是上官婉兒姑娘,奉命回京了。」

    上官婉兒?回長安了?

    薛紹眨了眨眼睛,低頭一看,下面的士兵人等全都可憐兮兮傻乎乎的看著他,生怕他跳樓似的。

    幾個輕盈的跳躍,薛紹從飛來峰大石上落了下來,可把楊思勖等人嚇了一跳。直到他落地站穩拍了拍衣衫,這些人方才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紛紛抹起了冷汗。

    「公子,好身手!」

    「我餓了。」薛紹淡然道。

    「小人馬上為公子安排膳食!」楊思勖應諾。

    正當這時,有人朝前一指,「看,殿下的車駕回來了!」

    眾人聞聲一同朝莊院門口看去,果然,居高臨下的看下去,一隊車馬正朝瑤池玉林走來。

    相比於離開時的匆忙飛快,現在的車駕走得非常緩慢,就像是步履蹣跚的遲暮老人。

    「一起去看看。」薛紹大步往前走,楊思勖等人連忙跟上。

    車駕進了大門,停住。

    薛紹跑了過去,看到公主馬車外的琳瑯臉色並不好看,知道情況可能不妙。

    「如何?」

    「殿下生病了,在發燒。」

    薛紹心頭一緊,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主臣規矩男女體統了,跳上馬車一把掀開車簾。

    「安然?!」

    寬大的馬車裡,太平公主病怏怏的躺著,彷彿是在昏睡,有一名年歲稍長的中年宮婦從旁照看。

    「你就是薛紹?」宮婦的語氣不怎麼客氣,臉色也挺難看。

    薛紹擰眉,點了點頭,「是我。」

    「我是太平公主的奶娘,人稱張夫人。」宮婦的神情越發嚴肅甚至可以說有點凶惡,「從殿下出生到現在,我從未見她受過此等的折磨!你是她的男人,理當心疼照顧她,怎能如此作踐她呢?」

    薛紹略微一怔,輕嘆了一聲,「抱歉張夫人,是我的錯。」

    「哼!」張夫人老大不痛快的悶哼了一聲,「人交給你了!」

    說罷她就下了車去,臨走時還不忘狠狠的剜了薛紹一眼,「殿下喝了藥剛剛才睡著。記得要好生照顧!否則,我饒不了你!」

    薛紹搖頭苦笑,真像是一隻護崽的老母雞!

    這時,躺著的太平公主翻動了一下身子,嘴裡嘟噥著夢話,「娘,替我撓一下癢癢。」

    薛紹上前坐到她身邊,輕輕扳著她的肩膀,「撓哪裡?」

    「肚肚,肚肚……」

    薛紹先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當真是燙。再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傷,已經上了藥,看起來像是有點發炎了。

    頓時,薛紹心裡是既心疼又內疚。

    「肚肚癢,肚肚癢……」

    薛紹將太平公主輕輕抱起放到膝上,輕輕撓開她的衣物,隔著一層內衣給她撓了撓肚子。

    「癢嘛,我癢!」太平公主發起了一點小脾氣,叫嚷起來。

    薛紹稍稍用力的給她撓了撓,「這樣可以嗎?」

    「可以哦……」太平公主閉著眼睛說著胡話,「娘,我一定要打歪那個壞人的脖子!」

    薛紹略微一愣,這是在說以前的事吧?

    「可是我……好像又有一點捨不得噢!」

    薛紹摟著她,將她抱得緊了一些。

    「娘,要不你和父皇選他給我做駙馬吧?……他雖然很壞,但是,我偏偏就喜歡和他在一起呢!」太平公主有點口齒不清的嘟噥著,自己伸出了手在小肚子上撓了幾下,然後就沒動靜,好像是睡著了。

    薛紹抱著她,悠長的嘆息了一聲。

    「琳瑯,小心駕車,緩緩前行。不要驚醒了殿下。」薛紹對外面說道。

    琳瑯應諾,馬車再度前行,緩慢前進。

    「去藍田,去藍田……藍田……」太平公主又說起了夢話,「走快一點,我要去見,我的薛郎了……」

    薛紹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口,「就快到了,安然寶貝。」

    太平公主陡然睜開了眼睛,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薛郎?」

    「是我。」

    太平公主誇張的彈起身來緊緊抱著薛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馬車裡突然發出的異響幾乎嚇了琳瑯一跳。

    薛紹連忙拍著太平公主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抱緊我……」

    薛紹緊緊抱住。

    太平公主的身體在發抖,身上彷彿也更燙了。

    薛紹心中一驚,「張夫人,快拿藥來!」

    「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和薛郎分開!」

    太平公主說完這句,號淘大哭起來。

    張夫人匆忙趕來,看到太平公主在大哭,頓時怒了,「薛紹,你怎麼又把公主惹哭了?看我不收拾你!」

    說罷,這個婦人就揚起拳頭對著薛紹打了過來。

    薛紹一擰身用後背受著她的拳頭,不疼,但打得砰砰作響,像擂鼓一樣。

    琳瑯嚇壞了,連忙將張夫人拉開。張夫人被琳瑯拉住了往後退,仍是氣急敗壞張牙舞爪,腳上的一隻鞋子都踢掉了砸中了薛紹。

    薛紹哪怕還有閒心管這些瑣碎之事瑣碎之人,懷裡的太平公主已經再度高燒神志不清了,在不停的說著胡話。

    「陳仙兒,我要殺了你!讓你去和張窈窕作伴!」

    「嗚嗚……薛郎會生氣,會怪我的!我不能殺你!」

    「婉兒,薛郎很喜歡你,你就做我的隨嫁媵御吧!我寧願將他喜歡的女人收在家裡陪他,也不願意讓他在外面背著我去拈花惹草!」

    薛紹心裡一咯噔,這算是心底話嗎?

    「薛郎,薛郎,抱緊我……只要你不離開我,就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這一刻,太平公主彷彿又清醒了。她睜開眼睛怔怔的盯著薛紹,一口就吻了上來,非常的激烈。

    「藥,快拿藥來!」

    ……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薛紹坐在太平公主的病榻邊,握著她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總算是退燒了。

    薛紹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感覺口乾舌躁,正準備起身去喝杯水,稍稍一動,太平公主醒來了。

    「不要走!」太平公主緊緊拽著薛紹的手,絲毫不放。

    「好,我不走。」薛紹輕拍她的手,微笑。

    太平公主的眼睛有點發直的看著薛紹,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抹微笑。眼淚,卻是毫無徵兆的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薛紹的心裡突然一陣悸痛,連忙上前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安然,對不起!」

    太平公主的身體軟綿綿的,雙手慢慢抬起,輕輕的拍撫薛紹的後背,「薛郎,你不用對我說感謝,也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是我的丈夫,我愛你是天經地義;我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

    薛紹緊緊的抱著她,無言以對。

    眼眶刺痛,隱隱就要濕潤了。

    琳瑯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手裡托著太平公主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果物飲品。

    「薛郎,我身上臭轟轟的好髒。放下我來,讓我去沐浴。隨後,你再陪我吃些東西吧?」太平公主輕聲的在薛紹耳邊說道。

    薛紹慢慢的放開了她。

    太平公主的臉色是一片病態的蒼白,但是掛著微笑,笑得很恬靜,充滿溫情。

    薛紹從她的眼神中,已經讀懂了大量的信息。很顯然,長安的危機已經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這一刻,薛紹越發覺得內疚,也感覺自己很無能!——男人闖禍,女人去擺平,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安然,以後再有任何事情,我都不再瞞你。我會先和你商量一番,再作定奪。」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拉過薛紹的一隻手掌在捂在自己的臉上,柔聲道:「本就應該如此,不是麼?」

    「是。」

    「你不必內疚,也不必自責,更不用自怨自艾。」太平公主仍是溫柔的輕言細語,「其實我去了長安,什麼也沒有做。或許我不去,還會更好一點。那樣,至少母親不會笑話我們兩個。」

    「笑話?」薛紹略微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不如,等我沐浴更衣之後,再與你細談?」

    「好!」

    琳瑯左右扶著太平公主走了。臨出門時,太平公主回頭對著薛紹,嫣然一笑。

    這溫柔的一笑,就如同一枚烙紅的鋼鐵印記,印在了薛紹的心頭,印在了他的靈魂之中。

    「這是我今生,見過的最美笑容!」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2
第395章 深藏不露

    太平公主沐浴的時間從來都不短,一個時辰起算。薛紹感覺就這樣幹等著未免有些犯閒,心裡也不知怎樣就突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親手做一頓飯給太平公主吃,怎麼樣?

    這樣的念頭,好像還只在前世的少年時代有過。那時候的薛紹剛剛和安小柔戀愛,總是變著法兒的想對她好,為她做飯吃也試過幾次。奈何薛紹在廚藝方面實在沒有什麼特殊的天賦,除了野外生存的燒烤手藝還算湊合,活了兩輩子他也就只會炒個蛋炒飯、煮碗麵條之類,一般人還都很難吃下嘴去。

    想了一想,薛紹覺得給太平公主包一頓餃子吃比較靠譜——自己手藝不好,至少還可以請御廚幫著調餡兒嘛!

    餃子是中華傳統美食,歷史源遠流長。到了大唐朝代,餃子幾乎已經和現代沒有太大的區別了。只不過它現在還不叫餃子,而是被稱為「偃月形餛飩」,口頭簡稱偃月餛飩。

    片刻後,尊貴無極光鮮耀人的薛駙馬,背剪著手堂而皇之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廚房,差點把這裡的廚娘火夫們嚇得魂不附體。

    在尊卑分明等級森嚴的大唐時代,薛紹這樣的人出現在廚房,簡直就跟當街裸奔沒什麼區別。於是,廚娘火夫們都嚇得跪倒在地了,不停的央求薛紹離開此地。薛紹才懶得管這些破規矩,他將大多數的廚娘火夫都轟了出去,只留了一個年歲最長的中年廚娘在這裡當幫手。

    閒人退避,薛紹正要挽起袖子來開工時,那中年廚娘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薛紹莫名其妙的一愣,「你哭什麼?」

    那廚娘一邊兒抹淚一邊哽咽道:「坊間尊稱薛駙馬為藍田公子,人人皆說為婦一生不見公子一面,是為人生憾事……今日我這糟婦不僅僅是親眼見到了公子,還、還能與公子面對面的說上話,我我我……」

    廚娘嘴裡的話,都要說不利索了。

    薛紹嘴角一咧表情就僵硬了,你老人家這麼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淡定?

    正當這時,廚房的門被敲響,外面傳來玄雲子的聲音,「公子,可是需要幫手?」

    廚娘匆忙抹了眼淚上前開門。

    薛紹轉頭問道:「會做偃月餛飩嗎?」

    玄雲子呵呵一笑,「略知一二。」

    「好吧,就你了!」薛紹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做一盤餃子,也這麼糾結!

    中年廚娘慌忙告退,掩門走了。

    玄雲子站在門口笑吟吟的看著薛紹,表情很是玩味和調侃。顯然,但凡大唐時代的任何一個人看到薛紹出現在這個廚房中,不說震驚和惶恐,至少會感覺到奇怪和滑稽。

    薛紹都被她看得有點尷尬了,「別愣著,來幫忙!」

    「好。」

    玄雲子話音一落隨即就動身了。

    動得相當的快——拂塵一扔穩穩的橫在了空餘的懸燈架上,隨即腰帶一解身上的寬大道袍如同羽片一樣的飛了起來,翩翩落在了撫塵之上,剛好被穩穩掛住。

    薛紹眉頭一擰,她果然會武功,脫衣服也脫得這麼利索!……話說回來,我還真不知道她在寬鬆的道袍大氅下面穿的是一身窄領緊袖的貼身內衣,像是俠客一般。咦,好像她還很「時尚」,戴了個胸罩!

    深藏不露……身材,真是沒得說!

    「好看嗎?」玄雲子笑而問道。

    薛紹哈哈一笑,「你來負責調餡兒!」

    「好。」玄雲子也未多言,乾淨利落的袖口一解袖子一卷,露出一截兒玉雕般潤潔的手臂來,問道,「都有哪些食材?」

    「都在那裡了。」薛紹這個廚藝門外漢朝旁一指,「公主喜歡吃鹿肉,你幫我看看,哪塊鹿肉最是新鮮?」

    太平公主的隨身廚子,帶的食材當然是異常豐富。旁邊的一整條冰鎮案台上,擺滿了各種珍貴食材。

    玄雲子走過去看了幾眼,搖頭,「鹿肉性溫味甘,養血壯氣熊補五臟。殿下適才生病發燒虛火正旺,不宜食用鹿用。否則,無異於火上澆油。」

    薛紹聽得一愣一愣的,玄雲子還真是什麼都懂啊!

    「那羊肉呢?」

    「羊肉溫熱,暖中補虛,體虛畏寒宜食,但為熱病之大忌,萬萬不可!」玄雲子連連擺手。

    「……」薛紹無語了,「你挑吧,你說了算!」

    玄雲子在那一堆山珍海味的食材面前一一挑過,如數家珍的說出它們的藥理和食性,像是給薛紹上了一堂生動的中醫課。

    薛紹聽得直撓頭,我是請你來當廚子的,又不是讓你教我做醫生……

    「此處食材要麼大補要麼大躁,如今都不適合殿下食用。」玄雲子做了總結,搖頭。

    薛紹很是無語的了一陣,突然腦洞一開,「我知道有一樣東西,殿下現在能吃。但這裡沒有。」

    「何物?」

    「一樣賤物。」薛紹笑了起來。

    「豬肉?」玄雲子也是眼睛一亮,「豬肉味甘咸平,確實不錯。但是……」

    「別但是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殿下吃了豬肉?」薛紹笑道,「此間廚房沒有,但是給僕人兵丁們供飯的火房裡肯定有!」

    「要用豬肉,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傳將出去,不大不小是個醜聞。」玄雲子都忍俊不禁了。

    薛紹滿不在乎的呵呵一笑,「小事一樁,我親自去取!」

    「公子要去偷肉?」

    「取!」

    「好吧,取!」玄雲子掩嘴笑了起來,「公子千萬小心,萬一被人抓到,可就貽笑大方了!」

    「等著,我去去就來!」薛紹冷笑一聲,區區一個廚房,比之皇宮禁內和黑沙牙帳如何?

    玄雲子目送小賊薛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搖頭而笑,「這真是我見過的,世上最奇特的男子!」

    片刻後,采肉大盜薛紹成功得手而回。然後,得力助手玄雲子開始施展她的絕技了——切肉、剁餡、調味、包餃子、下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薛紹完全成了一個多餘的擺設,甚至顯得有點礙手礙腳。他唯獨包了兩個餃子還因為長相太過難看,直接就被玄雲子扔掉了。

    這讓薛紹感覺很沒面子,後來乾脆只在一旁擺著酷酷的公子造型,淡淡的圍觀了。最後起鍋的時候,薛紹動了一下手將餃子撈起來,算是他唯一的功績。

    「公子不如先嘗一個。」玄雲子做完這些,甚至連汗都沒怎麼出。乾淨利落的,她又將道袍穿上撫塵拿在了手中。一身白衣仍舊是素淨肌膚如雪不沾半點煙塵,就如同她剛剛打扮得體了準備出門雲遊一樣。

    薛紹將信將疑的從一大盤餃子裡面隨便夾了一個吃了一口,當場眼睛一睜滿口包了下去……絕對是無法形容的美味!

    「貧道告辭了。」不等薛紹發表感慨,玄雲子飄然而去。

    薛紹當真有些日子沒吃過餃子了,更何況是這麼好吃的餃子。於是他忍不住多吃了兩個,然後足足愣了半晌……玄雲子,當真是絕了!

    一段時間過後。

    太平公主沐浴完畢,光鮮亮麗的回到了居所卻四下不見薛紹,正要派人去找,薛紹卻捧著一盆熱汽騰騰的餃子走了進來。

    太平公主當場嚇了一跳,「薛郎,你怎能幹這種僕人幹的事情?!」

    「偶爾為之,無傷大雅。」薛紹無所謂的呵呵一笑,「安然,該用膳了。」

    「爾等還不退下!——當下之事若敢外傳,通通斬首!」太平公主顯然比薛紹緊張多了,連忙將琳瑯這些心腹都轟了出去了。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丈夫親自照顧生病的妻子,不是很正常麼?」薛紹笑呵呵的將餃子捧到了太平公主的身前,「快坐下,看看這是什麼?」

    「偃月餛飩啊!」太平公主坐了下來,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來,吃一個。」薛紹親自夾起一個,吹了吹涼沾了些醋,送到了太平公主的嘴邊。

    太平公主將信將疑的吃了一口,仔細品味,表情變得很奇怪,「好特別的味道,從來沒吃過。」

    「那當然,我親手做的嘛!」薛紹小有得意的呵呵直笑,「好吃嗎?」

    太平公主當場瞪圓了眼睛,「你、你做的?」

    「對啊!」

    「你怎麼能下廚呢?這、這簡直……」太平公主驚訝無比,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些廚子全都死了嗎?……來人、來人哪!」

    「別喊了!」薛紹連忙將她勸住,笑呵呵的道,「安然,是我自己堅持非要親手做的,不怨那些廚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味道好,你就多吃幾個。」

    「……」太平公主直接愣了神,呆呆的看著薛紹,足足看了有十秒鐘以上。

    「怎麼了,不好吃嗎?」薛紹心裡略略一緊,難道太平公主的味覺,跟我們一般人不同?

    太平公主不說話,直接一張嘴。

    薛紹將她吃了一小口的餃子,全送了進去。

    太平公主突然變得全無吃相的大口咀嚼。

    「好吃,我還要!」

    薛紹心頭一喜,連忙再夾給她一個。

    就這樣,太平公主「如狼似虎」的連吃了七個餃子下去之後,自己也捉起一雙筷子喂給薛紹來吃。

    兩人一邊大吃大嚼一邊忍不住各自發笑,既好玩又溫馨,更有許多只意會不可言傳的浪漫與感動暗藏其中。

    薛紹現在好像有點理解,那些在大學食堂裡相互喂飯的情侶了……

    「呃……」

    兩人突然同時打了個飽嗝,然後一同開懷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太平公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薛郎,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薛紹連忙給她擦眼淚。無奈,太平公主的眼淚越擦越多,儼然就像決堤了一樣。

    「傻瓜,吃個飯你哭什麼?」

    「薛郎,真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手深藏不露的廚藝。能吃到你親手煮的美食,這是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太平公主噘著嘴兒吸著鼻子,嬌嗔嗔的道,「以後,我每天都要吃!」

    薛紹頭皮一緊,不是吧?!……玄雲子大師,你能換個職業來我家做專職廚師麼?

    「瞧你,緊張什麼!」太平公主瞬間破啼為笑,反過來拎了拎薛紹的鼻子,「我哪能捨得我心愛的薛郎,每天下廚呢?」

    薛紹如釋重負的呵呵一笑,吹起便宜牛皮來:「無妨無妨,只要你愛吃,我就每天給你做。」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太平公主掛著眼淚,拍手而笑。

    薛紹表情一滯額頭上黑線直冒,我這張嘴,什麼時候生得像朱八戒一樣的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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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