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64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1
第一四一章 浮沉不定

    齊玉身上的衣衫乾淨而嶄新,似乎是第一次穿上,他低著頭,只是盯著腳下的石階看,似乎是在細數自己走過的臺階數量。

    楊寧不必去看他的臉,只要看他的身形輪廓以及行走動作,便確認那是齊玉。

    一瞬間,楊寧終於明白,代替自己出家為僧的,竟然是齊玉。

    他頗有些詫異,本以為是隨意找一個人代替出家,對錦衣侯府來說,找一個人代替出家並不困難。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代替出家的竟然是齊玉。

    “怎麼會是他?”楊寧輕聲道,似乎是在自語,又似乎是在詢問身邊的武僧。

    武僧道:“大光明寺出手療傷,你若不出家,便需要你一位嫡系血親出家代替。”

    齊玉此時距離楊寧不過十餘階,聽到聲音,擡頭望過來,一眼便瞧見居高臨下正看著自己的楊寧。

    齊玉怔了一下,停下腳步,只是瞬間,便即低下頭,跟著那和尚上來,到了牌樓之前,武僧問齊玉道:“你便是代替齊寧出家的施主嗎?”

    齊玉擡起頭,也不看楊寧,點頭道:“我就是!”

    “進了這道門,自此之後,便是方外之人,遠離紅塵俗世。”武僧指了身後的牌樓,“你替身出家,上山之後,便是大光明寺的僧人,你可能了斷塵緣?”

    齊玉道:“我已了斷塵緣,自此甘心成為大光明寺的一名僧人,絕無反悔。”

    “即是如此,你這隻包裹就不必帶入山門。”武僧道:“寺內一應具有,塵世之物,不必攜入。”看向楊寧,道:“齊寧,你可以自己下山了!”轉身往山上去,那名帶路的和尚向齊玉道:“你隨貧僧上山。”

    齊玉皺眉道:“這裡面是家母準備的一些東西,難道......。!”

    “了斷塵緣,就不必留戀塵世方物。”和尚道:“你跟我來吧!”也轉身進了牌樓。

    齊玉閉上眼睛,隨即一聲冷笑,終於看向身邊的楊寧,眸中帶著怨毒之色,丟下手中的包裹,與楊寧擦肩而過,進了牌樓,再不回頭,跟著僧人上山去。

    楊寧看著齊玉背影,很是意外,見到齊玉代替自己出家,本來還有一絲憐憫,可是齊玉上山之時那怨毒的眼神,頓時讓楊寧本就不多的憐憫瞬間煙消雲散。

    齊玉心胸狹窄,生性陰毒,對這種人的憐憫,便是農夫與蛇的故事,只是楊寧倒是不明白,這齊玉被自己逐出了侯府,又怎願意代替自己出家?

    此人一心想要爭奪錦衣侯爵位,如今出家,就等若沒有任何機會。

    不過這樣的人送入大光明寺,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一來可以讓自己少些麻煩,自此之後不用擔心此人會在背後使絆子,二來大光明寺既然是天下第一寺,佛光普照,大可以讓寺內的佛法感染一下齊玉,讓他的性子稍微改一改,來日方長,他在寺內受薰陶的機會還多的是,性子未必不能被稍加馴化。

    手持毗盧劍,下了山來,還沒到山腳,遠遠就瞧見山腳下停著一輛馬車,幾個身影正在等候,楊寧一眼便瞧見段滄海,叫道:“諸位,都在幹嘛呢?本世子下山了,也沒人搭理啊?”

    段滄海等人聽到聲音,瞧過來,看到楊寧正搖搖擺擺下山來,都是顯出興奮之色,齊齊衝上來,段滄海虎背熊腰,腳下卻快,尚有幾步遠,已經拱手笑道:“世子爺,你可下山了,咱們正在討論世子爺有沒有被剃了頭髮,看到世子爺頭髮依然亮麗柔順,我們就放心了。”

    楊寧擡腳便踢過去,段滄海知道他是開玩笑,輕輕閃過,聽得楊寧罵道:“我要是真的出家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全都跟著我進山裡做和尚。”

    幾人都是笑起來,段滄海道:“世子爺,你這把劍......!”段滄海終於發現了楊寧手中寶劍,頓起疑惑。

    “這叫做毗盧劍,佛光普照之劍。”楊寧拔出劍來,“你們都瞧瞧,這劍怎麼樣?”

    齊峰就在邊上,聞言吃驚道:“毗盧劍?”看向段滄海,問道:“段二哥,毗盧劍好像是......!”

    段滄海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點頭道:“不錯,毗盧劍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早年有個玲瓏閣,玲瓏閣閣主評品天下名劍,這毗盧劍位居其四。”疑惑道:“世子爺,據我所知,毗盧劍確實一直收藏在大光明寺,是當年大光明寺清鬆大師的佩劍。”

    “清鬆大師?”楊寧倒是知道,大光明寺的法號輩序,是按照清淨真如海排列,這位大師既然是清字輩,那比淨字輩老僧還要高出一輩來。

    段滄海解釋道:“大光明寺是佛門之地,素來很少出劍客刀手,偶爾有練劍的,幾乎也都算不得多有名。不過清鬆大師是大光明寺百年裡劍術最強的高手,光明十三僧之中,有一位叫做.....!”想了想,道:“我不記得名姓了,不過他如今是大光明寺第一劍僧......!”

    “你說的是淨通?”

    “對,不錯,就是淨通大師。”段滄海立刻道:“他便是清鬆大師的弟子.....!”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道:“不過我聽人說,這位淨通大師劍術雖然也算不差,可是比起當年的清鬆大師,那可是差了不少,清鬆大師當年的劍術,足可以在天下位居前三。”

    楊寧收劍入鞘,道:“這把劍是清鬆大師的劍?”

    “是啊,毗盧劍在清鬆大師之前,也沒有人知道,知道清鬆大師名動天下,他手中的毗盧劍也才被世人知曉。”段滄海道:“玲瓏閣當初將毗盧劍評為十大名劍之四,也許顧及了清鬆大師的名氣,不過這把劍,絕對是一等一的名劍。”問道:“世子爺,這把劍怎麼在你手中?”

    楊寧神祕一笑,道:“從今以後,這把毗盧劍的主人便是你們的世子爺了。”

    段滄海和幾名護衛都是一怔,齊峰驚道:“世子爺,你.....你從大光明寺把這把劍偷出來了?這可了不得,那些和尚一定會追來的,咱們要不要送回去,還是.....還是趕緊跑?”

    楊寧白了齊峰一眼,道:“你能不能用你那豬腦子想一想,我要是偷了他們的寶劍,還能走下山?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在大光明寺偷東西,也真虧你想的出來。”嘿嘿笑道:“是他們送給我的。”

    “世子爺,你說他們將毗盧劍送給你?”段滄海一怔,奇道:“這是為何?”

    楊寧道:“先不說這些了,對了,剛才我看到齊玉上山了,我聽說是要替我出家,這倒怪了,他怎麼會有這般好心?”說話時,已經往山下走去,眾人簇擁在邊上,段滄海解釋道:“世子爺現在應該知道了,大光明寺給你療傷......!”想到什麼,道:“世子爺,請藉手一用。”

    楊寧知道段滄海想做什麼,將毗盧劍遞給齊峰拿著,擼起袖子,伸手過去,段滄海探手搭在楊寧手脈上,神情肅然,片刻之後,眉宇間舒展開來,收回手,笑道:“大光明寺的高僧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用大光明寺的純元功幫世子爺調理了內息。”

    楊寧放下衣袖,問道:“段二叔,你看我的傷勢怎麼樣?”

    “世子爺放心,已經沒有大礙。”段滄海道:“丹田內的數股真氣,已經混為一體,並無衝突,不會對世子爺產生太大的影響。而且這些真氣如今就變成了存在世子體內的寶貝,等日後世子爺練氣暢順,可以將這些真氣化為己有,世子爺,這可是因禍得福,要是自己修煉真氣,你體內這些真氣少說也要十年之功才能積攢起來,那還要天賦異稟,換成普通人,沒個二三十年根本不可能積攢如此深厚內力。”

    楊寧心想看來淨空所言不虛,此時對大光明寺還真是有些感激。

    他體內之前彙集了木神君和數位忠陵別院護衛的內力,特別是木神君,那老怪物內力深厚,內裡卻都被楊寧吸取出來,段滄海說這些內力真要修煉起來,也要幾十年的功夫,楊寧知道這也並非誇張。

    “大光明寺能使出純元功為世子療傷,那可不容易。”段滄海道:“世子也瞧見了,這大光明寺可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善堂,普通人莫說在這裡療傷,就是連山門也進不去。世子爺是棟樑之後,所以才有這個機會,不過大光明寺也不會白白施救,按照寺規,本是要世子爺留在寺裡剃度出家,不過如今又齊玉替代,世子爺也就不用親自出家了。”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到了馬車邊上。

    楊寧不去坐馬車,徑自翻身上了一匹馬,這才向段滄海問道:“那齊玉又如何同意了?他對我恨之入骨,很不得砍我幾刀,怎麼還會幫我這麼大的忙?”

    “其實一開始他根本不同意。”齊峰在旁道:“三夫人親自去找他,還被他們母子說了一通,說什麼既然被驅逐出府,他們與侯府便無任何干系,齊玉也和世子不是什麼血脈兄弟,他沒有替世子出家的責任。”

    楊寧皺眉道:“三娘為我去求他們了?”

    段滄海嘆道:“世子當時情勢危急,三夫人只能先派我們將世子送到大光明寺。不過世子是侯爵繼承人,如果齊玉不上山,大光明寺便不可能讓世子離開,三夫人這兩天去找他們幾次,根本無濟於事。世子,你可不知道,這幾天可是把三夫人急的連飯也沒吃,晚上也睡不著覺......!”

    楊寧心下感慨,如果說目下還有一個人對自己關心到骨子裡,就只能是顧清菡了。

    “實在沒有法子,太夫人昨天派我們去將齊玉叫到了府裡,單獨和齊玉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出來之後,齊玉便答應上山。”段滄海道:“也不知道太夫人是如何說服齊玉,不過這已經不重要,如今齊玉上山,世子能夠回府,這才是最重要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2
第一四二章 八卦三娘

  楊寧笑道:「這倒不是什麼壞事,齊玉那種人,本就該出家改改性子。」

  段滄海等人雖然對齊玉也沒有什麼好感,但畢竟齊玉是齊景的血脈,楊寧可以這般說,其他人倒也不好接腔。

  「對了,差點忘記了。」楊寧忽然想到唐諾,問道:「段二哥,我離開這幾日,可有人去侯府找我?」

  段滄海一拍腦袋,道:「不是世子提醒,我也差點忘記了。」似笑非笑,「世子,你說的是不是那位姓唐的姑娘?」

  「不錯!」楊寧鬆了口氣,「就是唐姑娘,他已經到京城了嗎?現在在哪裏?」

  段滄海笑道:「唐姑娘找到侯府的時候,我們還在奇怪,她說與世子有約定,其他的也沒多說什麼,三夫人已經暫時將她安排在侯府裏,照顧的十分周到,世子爺不必擔心。」

  齊峰笑眯眯道:「世子爺,您是怎麼認識那位姑娘的?」

  「這個我需要向你解釋?」楊寧瞥了齊峰一眼,心想唐諾信守承諾,人品倒真是不差。

  一行人並不耽擱,一路快馬加鞭往京城過去。

  紫金山大光明寺地處建鄴京城以北,距離京城其實也並不是很遠,不到黃昏,便已經趕回了京城。

  到了侯府,楊寧逕自進去,府中眾人看到楊寧回來,都是歡喜,早有人去報顧清菡,顧清菡得知楊寧回來,更是歡喜,見到楊寧問長問短,楊寧也只能大略說了一些,不過在大光明寺擊敗白羽鶴之事自然不好提及。

  段滄海告之楊寧已經沒有大礙,顧清菡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她知道楊寧這陣子待在寺院裏,只怕是清茶淡飯,所以早就讓人在暖廳準備了一桌豐盛佳餚。

  已經入冬,天氣也寒,侯府上下也都更換了冬裝,顧清菡一身絳紫色的長裙,繡着富貴的牡丹,水綠色的絲綢在腰間盈盈一繫,豐腴完美的身段兒立顯無疑,上身套了一件狐毛暖裘,雪白的狐毛非但沒有壓住她粉嫩肌膚,反倒讓她臉蛋兒更顯水嫩,皮膚細膩,嬌豔若滴,腮邊兩綹髮絲輕撫雪面,更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楊寧在大光明寺雖然也頗有口福,連續幾天真壁和尚都親自為他做菜,色香味俱全,不過畢竟連續幾天不沾葷腥,這時候滿桌子佳餚,菜香撲鼻,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便要開吃,顧清菡卻已經抬手輕輕拍了一下,道:「急什麼,等一等!」

  楊寧放下筷子,道:「三娘,怎麼了?這一桌子菜總不會是用來看的吧?」

  「別油嘴滑舌。」顧清菡笑盈盈道:「你當這一桌子菜都是為你準備的?這可是我親自下廚,等一等唐姑娘。」

  「哦哦!」楊寧笑道:「三娘做的菜,一看就讓人有食欲。」問道:「已經讓人去叫她了嗎?」

  顧清菡道:「等一等就好。」輕聲問道:「寧兒,你見着四老太爺了?」

  「四老太爺?」楊寧一愣,先前可從不曾聽人提及什麼四老太爺,奇道:「三娘,你說的是誰?」

  顧清菡倒有些意外道:「難道你沒見到四老太爺?四老太爺也在大光明寺的,我以為你這次過去會見到他,不知他老人家現在可好。」

  楊寧撓了撓頭,有些發懵,問道:「三娘,你說的四老太爺是咱們家的人?」

  顧清菡白了他一眼,道:「在寺裏住了幾天,又變糊塗了?四老太爺是老侯爺的血脈兄弟,當年老侯爺重傷,是大光明寺的高僧起死回生,按照寺規,老侯爺要出家,是四老太爺主動提出代替老侯爺出家,那時候老侯爺還年輕,四老太爺也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幽幽道:「那是的情形,就和這次一般。」

  楊寧這才知道,原來齊家竟然還有個四老太爺在大光明寺,按照年齡,四老太爺在大光明應該也是清字輩僧人了,卻不知法號是什麼,先前不知道有這號人,竟然沒有留心。

  「三娘,四老太爺的法號叫什麼?」楊寧忙問道:「反正大光明寺答應,以後我可以雖是上山,到時候去找四老太爺就好。」

  顧清菡笑道:「我記得四老太爺出家的法號叫做淨純,上山都已經好幾十年了,老侯爺後來幾次上山去見,四老太爺都沒有相見。我聽說四老太爺當初上山的時候,便說老侯爺常年征戰沙場,雖然立下戰功,可卻也殺伐無算,欠下了許多的人命債,所以他代替出家,也是為老侯爺減輕殺業。」

  楊寧吃驚道:「是淨純?」心想原來淨純便是齊家四老太爺,他將自己接到天堡山峰調養,卻原來個中大有前緣。

  只可惜在山上並沒有見到淨純。

  忽然想到,淨純讓真明小和尚傳授自己清經,而且不讓被外人知道,是不是也存有私心?

  見楊寧吃驚模樣,顧清菡忙問道:「你見過?」

  「沒有見過,四老太爺如今在宮裏。」楊寧道:「聽說宮裏要為皇帝做水陸大法,大光明寺派了不少僧人前來,四老太爺也在其中。」

  顧清菡微點螓首:「原來四老太爺也進宮了,聽說從大光明寺來了好幾十名僧人。」

  楊寧歎道:「四老太爺兄弟情深,咱們這位齊玉二公子可就大大不同了,三娘,聽說是太夫人勸說,齊玉才願意上山?」

  「寧兒,不管齊玉以前做過什麼,此番如果不是他上山,你恐怕還被困在寺裏。」顧清菡輕歎道:「太夫人說了,既然他願意替你出家,就依然還算是齊家的子孫,對瓊姨娘也要好生照顧。」

  楊寧皺眉道:「瓊姨娘回來了?」

  顧清菡道:「你都將她逐了出去,沒你答允,太夫人也不會讓她回來。太夫人讓侯府單獨給她買了一處小院子,買了兩個丫頭伺候,以後每年給她一筆銀子生活,不還是顧着你的面子。」

  楊寧微微點頭,問道:「咱們的稅銀是不是已經拿回來了?」

  顧清菡蹙眉道:「滄海帶人去拿了一些回來,不過有五百戶的稅銀他們說絕不會交還。三老太爺的意思,那是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定下的規矩,由不得你說了算,非但這一次,以後每年五百戶的封邑待遇依照往例,不能少了一分。」

  「這老傢伙還真是臉皮厚。」楊寧冷笑道:「咱們已經和齊氏一族沒有瓜葛,他有什麼資格還享受錦衣侯的食邑?不行,別說五百戶,就是一戶,我也要拿回來。」

  顧清菡猶豫了一下,才道:「寧兒,雖說已經分道揚鑣,但打斷骨頭連着筋,也不用太讓他們難堪。要不......!」

  「三娘,我說過,你這人就是心軟。」楊寧道:「他是怎麼對咱們,你心裏還不清楚?他們在京城多年,以前也是借了錦衣侯的光,得了不少便宜,前番明知道侯府這邊財務捉襟見肘,他將稅銀私藏在手,吭也不吭一聲,那本就是包藏禍心,對這種人,還真不能心軟。」

  顧清菡幽幽歎道:「反正侯府由你當家做主,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楊寧忙道:「三娘,別這麼說啊,我是掛名的,這侯府真要打理,哪還能少得了你?我只是這樣想,你要覺得不妥,按照你意思辦就是。」

  顧清菡瞟了楊寧一眼,輕柔一笑,道:「侯府這些年都是我在打理,都變成老太婆了,以後還是讓你來打理,你要是實在不想管,找別人幫忙打理也成,我總不能一直操勞,也該讓我這個老太婆歇歇了。」

  「老太婆?」楊寧哈哈笑道:「三娘,你這話要是被別人聽見,都要笑掉大牙!」

  「笑什麼?」顧清菡臉一沉,瞪了楊寧一眼,「他們笑什麼?」

  楊寧一本正經道:「你要是老太婆,這天下豈不沒有少女?你照鏡子看看,左看右看,最多也就二十歲嗎,哪有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的老太婆?別人聽到,豈不笑話?」

  顧清菡這次倒沒生氣,只是道:「你這般說,無非是讓我多幫你做事而已,莫以為你哄我,我便不知道。」

  「天地良心啊。」楊寧道:「三娘,我可真沒哄你,你瞧起來本就年輕得很,不信咱們出去找人問問?」

  「不和你胡說。」顧清菡笑道:「寧兒,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讓你找個人幫你打理侯府。」

  楊寧道:「哪裏還能找到三娘這麼聰慧的人,就算能找到,我也不要,還是三娘好。」

  「哎呀,你怎麼就是聽不明白呢。」顧清菡有些着急:「我是讓你趕緊找個媳婦娶過門來,那時候豈不可以幫你?」竟是微微湊近,似笑非笑問道:「寧兒,那位唐姑娘說,你們是偶遇,約定好在京城見面,也沒有說清楚,我也不好多問,來來,你告訴三娘,到底是怎麼一回兒事?」

  她笑臉盈盈,嬌美如花,一臉八卦的表情。

  楊寧立刻明白過來,急忙道:「三娘,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唐姑娘和我可沒什麼,我和她最多也就算朋友,我看她很有本事,是準備幫他發展事業的,而且之前也存了讓她幫我療傷的打算。」

  「你着急什麼喲?」顧清菡笑道:「我也沒說什麼啊,你這是不打自招嗎?寧兒,和三娘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來,三娘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她?」

  她八卦模樣,看上去頗有些嬌蠻可愛,一個滿是少婦風韻的美麗少婦,與這情狀結合起來,倒是讓人心神一蕩。



第一四二章 開源節流

  楊寧頭皮發癢,反問道:「三娘,你告訴我,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喜歡她?」

  「你當三娘還是小孩子呢?」顧清菡笑眯眯道:「如果是萍水相逢,人家姑娘憑什麼要到京城來,還要在侯府等着你?」很有把握道:「她什麼都不說,恰恰說明中間有事。寧兒,你也別怕,就算你真的喜歡唐姑娘,三娘也不會多說什麼,這可是大好事。」

  「大好事?」楊寧一本正經請教道:「這從何說起?」

  顧清菡抿嘴一笑,嬌美豔麗,輕聲道:「三娘知道你長大了,如果不是蘇禎那邊反悔了婚約,三娘都已經準備給你辦婚事了。你是錦衣世子,不出意外的話,等新君登基,你的爵位也就下來了,你年紀也不算小,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太夫人不問外事,如今咱們侯府又和齊氏一族斷了門戶,你的婚事只能三娘來操心了。」

  「三娘,你就這麼急着給我娶媳婦?」楊寧歎了口氣,他對這個話題當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畢竟冒充錦衣世子到什麼時候連他自己心裏都沒底,說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若真的辦了一門親事,那可就不是說走就走的事情了。

  顧清菡秀眉一緊,嚴肅起來,道:「什麼急着給你娶媳婦?你是錦衣世子,給齊家傳續香火,那是你的責任,可不是隨你的意思。寧兒,其他事情我可以由着你,就是這樁事情,你都要聽我的。」

  「那好,三娘,你讓我娶親,總不會是讓我娶唐姑娘吧?」楊寧無奈道:「你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就這樣胡亂張羅親事?」

  顧清菡想了一下,才道:「其實你真要娶唐姑娘,她出身不是很好,太夫人未必同意,不過.....不過如果你當真喜歡,我會說服太夫人,讓唐姑娘先給你做個妾室,你看如何?」

  楊寧心想這個時代人的心思果然與後世不同,顧清菡這般說,顯然對男人三妻四妾也覺得很平常。

  「三娘,先不說我喜不喜歡唐姑娘,我問你,如果唐姑娘不想做妾,甚至根本不想嫁入侯府,那又如何?」楊寧笑道:「你總不能綁了她和我成親吧?」

  「我就知道你喜歡,現在承認了吧?」顧清菡笑道:「你不就是擔心唐姑娘不願意嫁嗎?三娘覺着這應該不會,我家寧兒長相又好,人又聰明,性子又好,還是錦衣世子,多少姑娘想進門都不成,唐姑娘不會不願意。」

  「長相好,人聰明,性子好......,三娘,看來你對我評價很高啊。」楊寧哈哈笑道:「你說我這樣的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

  顧清菡立刻道:「那當然,誰會不喜歡我家寧兒,那她定是沒眼光?」

  楊寧看着顧清菡嬌美如玉的臉龐,水汪汪的明眸慧黠地微微轉動,媚而不俗,脫口問道:「三娘,那你也喜歡我這樣的?」

  顧清菡本來還頗為興奮,聽楊寧這般說,先是一怔,隨即豎眉道:「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再胡說,三娘可要家法伺候了。」拿起一隻筷子,抬手往楊寧手臂上打了一下,力量不大,責怪道:「我和你說正經事,不要亂打岔。」

  楊寧知道有些話碰些皮毛倒也無妨,卻不能說得太過,只能道:「三娘,到了該成親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準備的。唐姑娘你還是算了吧,我再說一遍,我和她最多算朋友,甚至她不一定將我當朋友.....,你說要講正經事,我還真有正經事情要問你。」

  「什麼?」顧清菡見楊寧一本正經,問道:「你要說什麼正經事?」

  「銀子!」楊寧道:「拉回來的稅銀,可夠府裏的開銷?咱們燒了人家那麼多店鋪,賠償可不少。」

  顧清菡蹙眉道:「說起這事,差點忘記告訴了你。」頓了頓,才道:「寧兒,你記得上次你說過,在燒毀的當鋪之內,發現了油蹟?」

  楊寧點頭道:「不錯,所以當鋪一定有內鬼。本來我是準備找出內鬼,不過後來連番事情,被耽擱下來。」

  「你不要找了,內鬼已經查出來了。」顧清菡嬌美俏臉布上寒霜,「你那次提醒我之後,我就和你一樣,覺着其中有異,讓趙無傷一直在調查此事。」

  「有結果了?」

  「當鋪那些人俱都細細調查,並無不對之處,唯有當鋪着火那天,邱毅去了一趟當鋪,而且進了當庫。」顧清菡冷笑道:「趙無傷最後將目標鎖在邱毅身上,又去審問了一番,他開始還不承認,被趙無傷嚇唬住,才道出了真相。」

  楊寧皺眉道:「難道是三老頭那邊的主意?」搖搖頭,道:「不對,這事兒捲入了竇連忠,應該和竇連忠脫不了干係。」

  顧清菡道:「不錯,當鋪被燒,和三老太爺倒沒什麼干係,是竇連忠在背後搞的鬼。」

  楊寧握拳道:「果然是那狗東西,老子饒不了他。」

  「你知道竇連忠的目的是為了什麼?」顧清菡問道。

  楊寧道:「聽說那位戶部尚書竇馗和咱們錦衣侯府有仇隙,竇連忠是要想趁機為他老子報仇?」

  顧清菡道:「這是原因之一,他的目的,是為了咱們家的藥鋪。」

  「藥鋪?」楊寧奇道:「三娘,竇家應該不缺銀子,為何想着謀劃咱們的藥鋪?」

  顧清菡輕歎一聲,道:「你有所不知,前番侯府一時缺了銀錢,我讓邱毅在錢莊借了銀子,前兩天稅銀取回來,我派人去償還借銀,滄海打聽到,那錢莊背後的主人,就是邱毅,他是戶部尚書的兒子,不好露面招搖,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那錢莊也是他的產業。」

  楊寧瞬間就明白過來:「我明白了,邱毅和竇連忠合謀,在竇家的錢莊借銀,他們早就謀劃好,知道我們不能如期償還借銀,到時候便可以逼我們拿藥鋪抵債。」

  「就是這個心思了。」顧清菡現在想想,也感覺一陣後怕,抬手輕拍胸脯,「他們連番出手,就是要讓我們侯府陷入絕境,任人宰割。」恨恨道:「邱毅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但和三老太爺合夥害我們,私底下還成了竇家的走狗,背地裏暗算我們。」

  楊寧此時卻也感覺背脊一陣發寒。

  給予致命一擊的往往不是站在對面的敵人,而是站在自己身後的自己人,如果不是逮住了竇連忠的把柄,以一尊琉璃馬死死摁住他,如進侯府面臨的境況定將是更為艱難。

  顧清菡果然道:「寧兒,要不是你想了法子,就算稅銀拿回來,恐怕也無濟於事。好在你逮住了竇連忠的把柄,錢莊那邊心裏有數,後來倒也不曾上門討要,自是怕惹惱了我們,反倒給他們自己找不自在。」

  「是了,現在情況如何?」

  「當鋪損失不小,有不少貨物被毀,是要加倍賠付的。」顧清菡道:「錢莊雖然沒找來,但該償還的銀子咱們也不能少了。」

  「咱們剩下的銀子,還能維持多久?」楊寧知道堂堂錦衣侯府,就算不花錢,一府上下吃喝拉撒每天也要花不少銀子。

  不說其他,就齊景的喪事和當鋪被燒後的賠付,無論哪一件都是要花費大筆銀子,而沒了當鋪,侯府就少了一個進項,雖然眼前的難關度過了,但接下來侯府的日子只怕還會出現捉襟見肘的狀況。

  「我這兩天也都洗洗清算了一下,省下的銀子,按照平日的開銷,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撐上不到兩個月。」顧清菡苦笑道:「本來這些稅銀是要撐半年,現在倒有好幾個月的虧空。」搖頭道:「只能想想其他法子了。」

  「還能想什麼法子?」

  顧清菡猶豫了一下,才道:「實在不成,派人去江陵,找顧家......!」

  楊寧立刻道:「三娘是準備從你娘家那邊借銀子?」

  「為今之計,只能如此。」顧清菡無奈道:「府裏上下還要吃喝,保不准還有其他的事情,缺了銀子,什麼都不成。」

  楊寧肅然道:「這個萬萬不成。三娘,找顧家借銀子,這話好說,可不好聽,外人若是知道,會怎麼看侯府?而且顧家那頭又如何看你?」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顧清菡苦笑道。

  楊寧道:「銀子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奶奶既然將侯府交給我,保證府裏上下吃飽飯,那就是我的責任了。」心裏卻是尋思着,接下來重要的任務之一,卻是開始發揮自己的強項,出手弄銀子,「對了,邱毅如何處置的?還關在侯府裏?」

  「滄海他們要將邱毅送到衙門裏,可是我想他父子兩代在侯府多年,若真將他交到京都府,他此生只怕都要在大獄裏過了。」顧清菡有幾分忐忑,美眸兒瞅着楊寧,「本來想等你回來再說,可我也知道你脾氣,真要等你回來,指不定就將他丟到大牢裏了,所以.....所以我便做主,將他逐出了府去,不過.....不過他在侯府貪墨置辦的幾處宅子,他為求保命,都主動交出來了,寧兒,你.....你不會怪我吧?」

  楊寧歎道:「三娘心好,我又怎會怪你。既然逐出去了,我便饒他一次,只要日後不招惹我們,就當沒有這個人存在。」

  顧清菡鬆了口氣,嫣然笑道:「我便知道你不會計較。」整個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風的豔豔碧桃,十分嬌豔。

  便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聲音:「三夫人,唐姑娘到了!」

  顧清菡答應一聲,楊寧起身來,房門被推開,只見一人身着玫瑰紅滾金絲雲錦小襖,領口處繡一朵怒放的冰蓮,下身着玫瑰紫色長裙,裙襬下襯着一圈孔雀藍碎花緞內裙,纖纖素手自然交迭放於腹前,腳步十分輕盈進了屋內。

  楊寧呆了一下,細細看了一番,才認出正是唐諾,只不過和上次相見裝扮大異,冷不丁還認不出來。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12-10 04:12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3
第一四三章 瓊林書院

    顧清菡見到唐諾進屋,早已經起身,扭著腰肢上前去,拉著唐諾手臂,笑盈盈道:“我和你說過,寧兒這兩天就回來,這不剛剛回府,寧兒知道你來了,特地讓廚房準備了這一桌酒菜,是要為你接風。”

    楊寧暗想顧清菡還是精明人,這番話說的倒是滴水不漏,不過聽這話的意思,還是亂點鴛鴦。

    唐諾只是淺淺一笑,也不多言,被顧清菡牽著手到了桌邊。

    “寧兒,你看唐姑娘這身衣裳如何?”顧清菡笑道:“這可是三娘我親自為唐姑娘挑選的,特別適合。”

    “三娘挑選的,自然不會有錯。”楊寧倒是十分灑脫,擡手道:“唐姑娘,請坐!”

    唐諾也沒有太客氣,正要坐下,顧清菡卻拉著她到楊寧身邊,道:“唐姑娘,你們之前認識,有些日子沒見,坐在一起說話方便。”硬是將唐諾按在楊寧身邊坐下。

    唐諾似乎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妥,在楊寧邊上坐下,打量楊寧幾眼,道:“你伸手出來,我幫你把脈瞧瞧。”

    楊寧之前已經被段滄海確認過,但唐諾的醫術遠不是段滄海可以相提並論,有她確認,自然更能心安。

    伸手過去,唐諾探出兩根手指搭在楊寧手脈上,顧清菡在一邊笑盈盈瞧著,很快,唐諾收手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只是丹田在勁氣衝擊下,略有損傷......!”她話沒說完,顧清菡已經滿是擔憂之色,急問道:“唐姑娘,你是說寧兒傷勢還沒好?”

    “夫人不用擔心。”唐諾淡定自若,“只是丹田受損,問題不大,我配上兩副藥,十天左右應該就能痊癒。”

    顧清菡這才鬆了口氣,輕拍胸脯道:“這就好,這就好。”又道:“來來,菜都涼了,寧兒,快讓唐姑娘吃菜啊。”

    唐諾倒是落落大方,道:“夫人不必客氣。”又向楊寧道:“我答應你會來京城,也是看看能否幫你療傷,現在看來,你用不上我。”

    “唐姑娘,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楊寧立刻道:“京城你也到了,感覺這邊如何?”

    唐諾道:“人很多,也很熱鬧,我並不是很習慣。”

    “這就對了。”楊寧笑道:“就是因為人多,所以病人也多,那些稀奇古怪的雜病更是層出不窮。唐姑娘,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這裡只怕有許多你聞所未聞的病症,或許會讓你很棘手。”

    唐諾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那樣,也如我所願了。”

    楊寧拿起筷子道:“來,先吃東西,邊談邊說。”向顧清菡道:“三娘,唐姑娘醫術高明,你可能不知道,妙手回春都不足以形容。唐姑娘這次到京城,是我對她有過承諾,要在京城幫她開間醫館,治病救人,唐姑娘,是這麼回事吧?”

    唐諾也是十分乾脆道:“不錯,我可以先在京城呆上一年半載,看看是否真的能遇見什麼疑難雜症。”頓了頓,才道:“我知道在京城開間醫館,應該很費銀子,我手上銀兩不多,不過給我一些時間,應該可以掙一些銀子,到時候我可以償還你們。”

    此前唐諾顯然沒有將此事告之顧清菡,顧清菡倒有些吃驚,問道:“唐姑娘,你.....你要開醫館?”禁不住打量顧清菡幾眼,這姑娘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實在難以相信她竟有如此想法。

    顧清菡掌管府中事務多年,而且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藥鋪,藥鋪雖然並不治病,但裡面還是請了一位老郎中坐鎮。

    她知道,行醫治病那是關乎生死的大事,那可不能有絲毫的馬虎,京城中開館行醫的大夫當然也不在少數,建鄴城是楚國的都城,亦是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巨城,人口有六七十萬之眾,縱橫交錯的京城街道,開館行醫的也有不下百家。

    這些醫館有大有小,但要開一間醫館,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名可以坐鎮醫館讓人信賴的大夫,如果妙手回春,名聲在外,瞧病的人自然多,症費也自然很高,財源廣進,不想發財那也不成。

    可是如果醫術平平,那在京城開館混下去就十分困難。

    顧清菡曉得在開醫館是個不錯的門路,但是京城內因為支撐不住關門大吉的醫館每年也是不在少數。

    莫說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再顧清菡的心裡,醫術精湛的大夫必然是須發花白,年歲很高,經驗十足的老者,如此才讓人放心。

    可唐諾不到二十對年紀,看上去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姑娘,她要在京城開醫館,顧清菡擔心用不了幾個月就要關門大吉。

    可是這話當然不好說出來,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道:“唐姑娘,開醫館其實也不難,不過幾百兩銀子的事情,不過你可真想好了,真要開醫館?”

    “我來京城,就是為了能夠碰到更多的病症,如此才能提升醫術。”唐諾很乾脆道:“開醫館是與患者最好的接觸方法。”

    “如果是這樣,你看這樣成不成。”顧清菡想了一想,才柔聲道:“我們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藥鋪永安堂,經營多年,也算是老字號了,雖然算不得京城最好的藥鋪,但多年下來,還是有些名氣,平日裡生意也還湊合。唐姑娘如果願意的話,不如先在藥鋪試一試,我們藥鋪不算小,有一間專門給人看病的地方,你可以先在那裡給人看病,不知意下如何?”

    楊寧不是笨人,顧清菡這般一說,她就明白顧清菡的心意,心知顧清菡是在擔心唐諾冒然就在京城開館,到時候無人登門,可能會受打擊,畢竟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坐鎮醫館,就算真有本事,可是病人進了醫館看一眼,就算免費,別人也未必敢嘗試。

    顧清菡這個提議,那是讓唐諾先借用永安堂的名氣積攢點醫名,卻也是十分穩重的法子。

    唐諾已經點頭道:“只要可以看到病人,無論在什麼地方,我都可以。多謝夫人安排!”

    永安堂本就有坐鎮的大夫,讓唐諾前往,絕不可能說一過去就將之前的大夫踢開,然後讓唐諾替代,只能是讓唐諾先在永安堂搭把手。

    顧清菡的提議雖然穩重,讓唐諾循序漸進,但楊寧本以為唐諾不會答應,畢竟他見識過唐諾的醫術,如此手段,豈會甘於屈居忍下?卻料不到唐諾答應的如此痛快,心下倒是有些意外。

    之前見到唐諾,一直隱於山谷中,終年見不到幾個人,他一番話,卻是讓唐諾改變生活方式,果真出山進京,其實這就已經讓楊寧有些意外。

    今日見她並無猶豫,心想這姑娘還真是在醫道上十分的痴迷,為了多接觸病人,竟也甘願先在人下,以這樣的態度精研醫道,楊寧很難想象如果再過十幾二十年,這姑娘的醫術將是如何恐怖的一個存在。

    顧清菡見唐諾答應,倒也歡喜,道:“不能再說了,菜真的涼了,我讓人去熱一熱......!”真要去叫人,楊寧已經道:“沒事,我瞧還冒著熱氣,這屋子裡燒了炭火,很暖和,菜還沒有那麼涼,再要等下去,我都要餓死了。”

    顧清菡白了楊寧一眼,不過楊寧只當沒瞧見,拿起筷子狼吞虎噎起來。

    還沒吃個半飽,就聽到外面傳來段滄海聲音:“三夫人,卓先生來了,正在大堂等候,您看......!”

    “我馬上過去。”顧清菡起身來,道:“寧兒,你陪唐姑娘先吃菜,卓先生過來了,不能怠慢,我去看一看。”

    “卓先生?”楊寧奇道:“哪位卓先生?”

    “瓊林書院的卓先生。”顧清菡道:“定是過來要銀子了,這陣子事情太多,都忘記這茬了,人家卓先生親自登門,定是惱了,可得去看看。”向唐諾含笑道:“唐姑娘,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氣。”轉身扭著腰肢,婀娜多姿去了。

    楊寧想了一下,依稀記得不久之前邱毅似乎還提到過這位卓先生,好像書院那邊等著侯府送銀子過去,看來銀子一直也沒送過去,此番瓊林書院的卓先生親自過來,他對侯府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也不知道侯府和瓊林書院有什麼關係,

    “原來你們家和瓊林書院也有淵源。”唐諾忽然道:“那位卓先生,是否就是卓青陽?”

    楊寧吃了一驚,失聲道:“你知道瓊林書院?”

    唐諾反問道:“難道你不知道?”

    楊寧有些錯愕,他萬沒有想到唐諾竟然知道瓊林書院,略有些尷尬,道:“我不大愛讀書,也沒進過瓊林書院。”

    唐諾沉吟片刻,才道:“你是男子,自然不容易進瓊林書院。”

    “這又怎麼說?”楊寧好奇道。

    唐諾訝然道:“如此看來,你真的對瓊林書院一無所知。”微蹙眉道:“瓊林書院是天下第一女子書院,莫非你不知道?”

    “天下第一女子學院?”楊寧這次是真的驚了,按照他的歷史知識,古人的觀點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很少聽說有專門為女人開辦的書院,這瓊林書院竟然是一所女子書院,實在讓人吃驚。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4
第一四四章 四藝絶士

    唐諾顯然對堂堂錦衣世子竟然不知道瓊林書院的存在感到頗為詫異,卻也並無多說什麼。

    楊寧卻有些納悶,問道:“唐姑娘,你對瓊林書院似乎很瞭解,那位卓先生叫做卓青陽嗎?”

    唐諾微點螓首,道:“他是一代大儒,據我所知,瓊林書院是他一手經辦起來,他是瓊林書院至今為止唯一的一位院長。”若有所思,輕聲道:“他曾經遊歷天下,不單是在瓊林書院,便是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學生。”

    “原來如此,看來這位卓先生倒還真是了不起。”楊寧笑道:“他如今年紀應該不小了吧?”

    “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近七十歲了吧。”唐諾道:“看來卓先生的身體還行,如今還在為書院奔波。”

    “你見過他?”見唐諾對卓青陽十分了解,楊寧不禁問道。

    唐諾道:“我沒有見過。”頓了頓,才輕聲道:“我母親見過,而且得到過卓先生的教誨。”

    “哦?”楊寧詫異道:“原來你們家和卓青陽也有淵源。”

    “卓先生當初遊歷天下的時候,指教過家母的書法。”唐諾道:“琴棋書畫,天下四絕,卓先生的書法便是其中之一,與其他三人併成為四藝絶士!”

    “四藝絶士?”楊寧一怔,想不到唐諾不但藝術了得,對這些事情也是瞭若指掌,這才知道唐諾年紀輕輕,但肚子裡的真材實料不少,請教道:“唐姑娘,這四藝絶士又是些什麼高人?”

    唐諾想了一下,才道:“卓先生被人稱為書聖,書法超群,自不必說,還有畫絕,也在南楚國內,你自然不會不知道西門神侯!”

    楊寧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放下杯子,尷尬道:“唐姑娘,如果我說我不認識西門神侯,也不曾聽過,你.....你相不相信?”

    唐諾很乾脆道:“不信!”

    這就他孃的尷尬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認識。”楊寧甚至覺得老臉有些發燒,“唐姑娘,西門神侯究竟是什麼人?”

    唐諾詫異地打量楊寧一番,忽然問道:“你真的是錦衣世子?”

    楊寧心想難道這丫頭看出什麼來,心下一驚,但還是鎮定自若道:“我不是錦衣世子,怎麼可能坐在這裡吃飯?”

    “如果你不是坐在這裡吃飯,我絕不會相信你是錦衣世子。”唐諾十分直白道:“你身在京城,而且是楚國錦衣侯世子,不可能不知道西門神侯的名字。西門神侯就是西門無痕,西門無痕是神侯府的領袖。”

    “神侯府?”楊寧依稀感覺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但卻記不得這神侯府到底是什麼所在。

    “除了書聖卓青陽和畫藝超群的西門無痕,北漢長陵侯北堂慶也在四絶士之中,他琴藝非凡,早在很多年前,北堂慶的琴藝幾乎就無人可及。”唐諾緩緩道:“多年過去,他琴藝應該更有進展,只是已經多年沒有北堂慶的訊息。”

    楊寧坐直身體,雙眉舒展,笑道:“北堂慶我知道,他是北漢的長陵侯,聽說很會打仗,麾下有一支......唔,血.....血什麼軍來著,十分厲害,和我們楚國的黑鱗營曾經血戰沙場。”他對長陵侯北堂慶的名字還是十分熟悉,段滄海曾經就對他提及過北堂慶。

    “血蘭軍!”唐諾道:“黑鱗營應該是你們錦衣侯一手打造出來的軍隊,但已經全軍覆沒,就是敗在了血蘭軍的手裡。”

    楊寧擺手道:“也不能說敗了,黑鱗營是被血蘭軍埋伏偷襲,兩敗俱傷。”

    “可是據我所知,黑鱗營已經不存在,但北漢血蘭軍還存在。”唐諾道:“出刀見血,收刀撫琴,說的就是北堂慶。”

    “還有最後一個呢?”楊寧問道:“四絶士最後一位自然是棋藝精湛,那又是誰?”

    “北堂幻夜!”

    “北堂幻夜?”楊寧一怔,皺眉道:“這名字聽起來也是北漢人。”

    “他是北漢牧雲侯。”

    “哦,如此說來,是北堂慶的兄弟?”

    唐諾搖頭道:“不是,牧雲侯和長陵侯都是北漢皇族,不過兩人卻是叔侄關係。”

    “叔侄?”

    “長陵侯與現在的北漢皇帝是親兄弟,牧雲侯是當今北漢皇叔。”唐諾對兩國風雲人物竟然是如數家珍,“天下人都知道長陵侯,可是知道牧雲侯的並不多。牧雲侯為人低調,據說連北漢高官重臣也是常年見不到牧雲侯一面,最近這些年,甚至有傳言說牧雲侯已經過世了,只是北漢皇室不對外公開而已。”

    “這是為何?”

    唐諾瞟了楊寧一眼,問道:“你可知道九天樓?”

    “自然知道。”楊寧笑道:“九天樓是北漢收納奇人異士的地方,目的是為了幫助北漢打探情報,楚國這邊,就有不少九天樓的探子。”

    他對九天樓自然是頗為熟悉,九天樓的木神君與他有過親密接觸,想忘記也忘記不了。

    唐諾道:“九天樓的樓主,就是牧雲侯,世人只知其名,未見其人。”

    “看來北漢皇室倒很出人才,一個北堂慶琴藝了得,這牧雲侯北堂幻夜棋藝了得。”楊寧嘆道:“北漢皇室成員似乎很風雅啊?”

    便在此時,聽到呀的一聲,顧清菡推門進來,見兩人相談甚歡,立時笑容滿面,扭腰走過來,道:“怎麼只顧著說話,快吃東西。”又向唐諾道:“唐姑娘,我派人已經去了永安堂,你隨時都可以過去。”

    唐諾道:“多謝夫人安排,如果可以,那我明日便過去看看。”

    “明天?”顧清菡道:“那倒不急,你先歇息幾天,寧兒回來了,讓他陪你在京城轉一轉。”

    唐諾搖頭道:“我到京城,是為了看看疑難雜症,不是為了看這座城。”

    “哦,既然如此,明天讓寧兒送你過去。”顧清寒依然是笑面如風,看向楊寧:“寧兒,你明天陪唐姑娘過去。”

    唐諾卻已經起身道:“夫人,我已經吃好了,明天要去永安堂,我先去準備收拾一下。”

    “你沒吃幾口啊。”楊寧道:“再吃一些吧。”

    唐諾只是微微搖頭,並不多言,轉身而去。

    等唐諾離開,顧清菡才壓低聲音道:“寧兒,我看你們聊得很好啊,是不是我不該進來?”

    “三娘,卓先生過來做什麼?”楊寧不接茬,直接轉變話題道:“他過來要什麼銀子?”

    顧清菡道:“卓先生和咱們侯府的淵源很深,你父親和你三叔小的時候,老侯爺就是請了卓先生到府裡來授教,他們兩個在卓先生門下學了三年詩書,後來卓先生要開辦瓊林書院,老侯爺是極力支援。”

    “原來他教過父親和三叔。”楊寧詫異道:“我聽說瓊林書院都是姑娘上學,怎地卓先生想到為女子開辦書院?”

    “莫說是你,當時開辦書院的時候,石破天驚,說什麼的都有,風言風語。”顧清菡笑道:“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姑娘入書院,你可知道第一個進書院的是誰?”

    “誰?”

    “你娘!”顧清菡道:“你娘是第一個進書院的姑娘,後來.......!”

    楊寧進入侯府之後,幾乎是沒人提及錦衣世子的母親,這似乎是禁忌話題,此前顧清菡也是並不提及,此時聽到顧清菡忽然提起,豎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些,可顧清菡只說了一句,似乎就意識到這個話題不宜多說,笑了一笑,道:“後來陸續有王公貴族將家中女子送過去,人數也越來越多,最多的時候,瓊林書院有上百人。”

    “我......我母親是在瓊林書院讀書?這樣說來,卓先生也是母親的老師?”楊寧問道。

    顧清菡微一沉吟才道:“我聽說她在瓊林書院讀過幾年書,而且文采很好......罷了,不說這些了。”頓了頓,才道:“進入書院讀書,不用花費分文,只要卓先生認為天資尚可,就可以入書院。書院裡除了卓先生,還有好些個先生,朝廷下過旨意,瓊林書院自立門戶,沒有卓先生的應允,無論是誰,哪怕是太子也不可擅自進入。書院每年花銷不少,主要是靠幾個府裡的資助,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立下規矩,錦衣侯府每年向書院資助五百兩銀子,雷打不動,此外忠義侯府每年也是五百兩,另有幾家多少不一,不過都已經形成慣例,每年書院也能得到幾千兩銀子。”

    楊寧心想幾千兩銀子可不算少數,一個書院每年幾千兩,吃喝拉撒甚至是給其他先生髮薪水,那也是綽綽有餘。

    “可別覺得有多少。”顧清菡似乎看出楊寧心思,“瓊林書院每年都會有一些活動,花費不低,此外還會挑選書院裡出眾的詩詞歌賦編撰成冊,那也要花費不少銀子的。本來我們早該將書院的銀子送過去,因為將軍過世,事兒耽擱下來,我也差點將這事兒忘記了。”

    “銀子已經給了?”楊寧問道。

    顧清菡搖頭道:“卓先生上門來,說是看看太夫人,自然不能把話說明白了,我這邊要是現在把銀子送上,豈不是說卓先生是為了要銀子而來?卓先生為人清高,那隻會得罪了他。只能先等幾日再將銀子送過去。”

    楊寧心想顧清菡做事還是十分周全,笑道:“我看過兩天我親自送過去,也算是對卓先生表示歉意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5
第一四五章 吸血鬼魅

    次日一大早,楊寧領著唐諾前往永安堂,他不知永安堂所在,讓段滄海一起陪著。

    永安堂在夫子廟文德橋附近,這一條街不算很長,卻有三家藥鋪,看醫館門頭,也都是經營多年的老字號。

    楊寧到的永安堂前,才發現永安堂果然不小,三家藥鋪之中,永安堂的面積獨佔鰲頭,藥堂內十分的開闊,從左到右一共四間,左手三間打通,想成一個空闊的藥鋪,右手最後一間則是顧清菡所說的醫館,裡面佈置的十分簡潔。

    還沒有進藥堂,就從裡面散發出一股子藥草味道,楊寧往裡面瞅了一眼,見到櫃上有兩三個夥計,正有幾個客人在抓藥。

    他也不急著先進藥鋪,而是到了最後一間屋前,往裡面瞧過去,雖然只是一間房,卻也並不顯擁擠,此時卻見到三四人湊在一起,正竊竊私語一些什麼。

    楊寧率先進去,段滄海跟在後面,唐諾進來之後,也是四下裡打量,那幾人竟說的正入神,竟沒有人察覺到有人進來。

    段滄海故意咳嗽一聲,他中氣足,又故意放著嗓子咳嗽,便有兩人擡頭看過來,其中一名六十多歲的老頭兒看到段滄海,立刻起身來,含笑道:“你怎麼來了?”瞥見楊寧,立刻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道:“世子爺!”

    段滄海笑道:“宋先生,世子爺帶唐姑娘過來看一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宋先生笑著看向正在四處打量的唐諾,道:“這位就是唐姑娘吧?”上下打量一番,雖然臉上還堆著笑,但眼眸子卻還是顯出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屑。

    楊寧笑道:“幾位都在說話呢?不打擾吧?”

    其他幾人也都已經起身來,知道了楊寧身份,紛紛拱手道:“見過世子。”

    宋先生道:“世子爺,這都是附近的同行,平時裡大夥兒都喜歡在一起探討醫術。”

    楊寧心想閒聊就閒聊,倒也不用說什麼探頭醫術,你們既然是同行,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競爭對手,誰也不可能將自己真正的本事拿出來說,卻還是笑道:“探討醫術,互通有無,這是好事,難怪幾位說的那麼入神。”

    宋先生和其他幾人互相瞅了瞅,才壓低聲音道:“世子爺,咱們是在說一樁怪事兒。”

    “怪事兒?什麼怪事兒?”

    宋先生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世子爺有所不知,京城裡出現了怪事,好像.....好像有鬼魅作祟。”

    楊寧一怔,心想你們幾個好歹是醫生,怎麼張口閉口也來說起鬼魅,段滄海在旁已經問道:“什麼鬼魅?”

    “吸血的鬼魅。”邊上一人小心翼翼道:“有人死在巷子裡,全身的血幾乎都被吸乾淨,只剩下骨皮了,真是嚇人。”青天白日,這話說出來,邊上幾人似乎都有一股寒意,甚至忍不住四下裡瞅了瞅,就似乎有鬼魅在身邊。

    唐諾本來還在觀察四周,聽到此言,也不禁瞧過來。

    段滄海皺眉道:“吸血的鬼魅?你們都見過?怎會有這種怪事。”

    “我們是沒有見過,可是京都府的仵作蘭先生見過。”邊上立刻有人道:“蘭先生和我同出一門,是師兄弟,平日裡總在一起喝酒。這些日子找他喝酒,總是有事推脫,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告訴了我這樁怪事。”

    楊寧道:“他見過鬼魅?”

    “那倒沒有。”那人搖頭道:“不過被鬼魅吸過血的屍首,可是蘭師兄親手檢驗,他說看到那屍首,這一輩子都要做噩夢。咱們行醫的,什麼死人沒見過,見多了屍首,也沒什麼好怕的。蘭師兄是京都府裡的仵作,見得比我們更要多得多,他既這樣說,定是十分可怖的。”

    “屍首現在在京都府?”段滄海皺著眉頭,顯然也認識這大夫,問道:“黃大夫,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狐疑道:“若京裡發生此等怪事,我怎會一無所知?”

    段滄海為人豪爽,他又是錦衣侯府護衛總管,雖說錦衣侯府如今有日暮西山的情勢,但多少年來,錦衣侯府卻是風光無限的存在,他也因此在京城有著極廣的人脈,三教九流黑白兩道其實也都有接觸。

    說的直白一些,段滄海甚至就是錦衣侯府在京城的耳朵,京城但凡發生一些什麼事情,很快就能傳進到段滄海的耳朵裡,如果有此等怪事,段滄海卻一無所知,這對段滄海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那黃大夫解釋道:“其實這事兒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京都府裡將此事嚴密封鎖,不讓外人知道,如果不是我那師兄多喝了幾杯,恐怕也不會透漏半絲風聲。”

    楊寧微微頷首,如果真有此事,京都府尹莫錚自然是要將其嚴密封鎖起來,畢竟如今正是非常之時,皇帝駕崩,太子也即將登基,京中本就暗流湧動,這時候當然不能因為其他變故讓京城人心不穩。

    “這麼說來,此事發生也沒有幾天?”段滄海問道。

    黃大夫壓低聲音道:“其實這事兒早在兩個多月前就發生了,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伸出手來,豎起三根手指,“到現在為止,已經死了三個人,都是被吸光了身上的血,只留皮包骨頭,像乾屍一樣,其中有兩個是京都府的衙差,還有一個已經無法辨識身份。”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絲驚恐,“聽說那些屍體根本無法辨認,還要靠衣裳去辨識,有兩個穿著京都府衙差的衣衫所以才能認出來,剩下一個就認不出來了。”

    宋先生在旁道:“最近京城戒嚴,晚上不許百姓上街,每天酉時一過,無論什麼店鋪都要打烊閉門,街上除了巡邏的衙差和官兵,也沒有閒人遊逛。”

    楊寧皺眉道:“如果真是吸血鬼魅,為何只在街上找尋目標,不進家門?”

    “應該是孤魂野鬼,只在街上游蕩。”黃大夫一副心有餘悸樣子:“也正是因為京城宵禁,所以那幾具屍體都是京都府的人先發生,這才瞞了下來。我聽師兄說,那個莫鐵斷莫大人為這事兒頭疼不止,他是京都府尹,京城接二連三有人被害,他要是找不到凶手,朝廷定會拿他是問。可是這次不是一般人做的,是鬼魂作祟,你說莫鐵斷就算再厲害,還能和鬼魂爭鬥?”

    段滄海沉聲道:“這事兒哪說哪了,既然莫府尹下令京都府嚴守訊息,就不宜向外擴散。”看著那黃大夫,冷冷道:“黃大夫,說句話你別不痛快,事兒到底是怎麼樣,你沒有親眼瞧見,也是道聽途說,就不該在外張揚。你自己都說了,京都府的仵作蘭先生是醉後失言,他就已經違背了莫府尹的命令,你如今在這裡宣揚,一旦真的傳揚開來,京都府調查起來,你固然脫不了干係,連你那位師兄也要被你害了。”

    黃先生身體一震,苦著臉道:“我......我也只是在這裡閒聊說說,並無......並無故意宣揚。”

    段滄海道:“到此為止就好。”向其他幾人道:“你們也都不要再談及此事了,就算是在家人那裡,也不要透風。”擡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手勢,口中“喀”了一聲,才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心裡都有數,真要是惹出事來,一個都跑不了。”

    幾人都是變了顏色,俱都道:“不敢說,不敢說。”

    楊寧見段滄海三言兩語將包括宋先生在內的幾個大夫都嚇得魂不附體,笑道:“你們也別怕,只要不張揚,什麼事情都沒有。”轉向唐諾,問道:“唐姑娘,你看這裡如何?”又向宋先生道:“宋先生,這位是我的朋友,醫術了得,妙手回春,想在這裡先待一陣子,你幫忙介紹一些,以後也多照顧一番。”

    宋先生已經笑道:“不敢不敢。”其他幾人本來已經準備離開,聽楊寧這樣說,不由將目光都投到唐諾身上,見唐諾是個女子,立時便輕視幾分,看她不到二十歲年紀,更是心下不屑,聽得楊寧誇讚什麼“妙手回春”,雖然嘴上都不敢說什麼,心下卻都覺得可笑。

    “唐姑娘,這裡是前堂,平日裡有病人過來,大都是在這裡看病。”宋先生看在楊寧的面子上,心下雖然對這個年輕的姑娘大是不屑,但面上卻還是十分熱情,擡手往後指,有一扇兩米來寬的大屏風,將屋內隔開前後兩處,“那後面是內堂,如果有些不方便的病症,又或者是婦人,大都是在那內堂瞧病。這條街靠近夫子廟,所以人流不算少,而且咱們永安堂也是老字號,上門瞧病的也不在少數,我年歲大了,雖然是坐堂大夫,但時間一長也有些經受不住,正好三夫人派人過來,說是唐姑娘來幫忙,那可是太好了。”

    他口中雖然說好,臉上也一臉笑,但任誰也看得出來他並不如何歡喜。

    楊寧掃了一眼,非但是宋先生,其他幾名過來串門的大夫也都是狐疑的打量著唐諾,眼中都是含著難以掩飾的輕視,楊寧心知肚明,曉得其中緣故,這些老先生在這行當都是老手,自然瞧不上一個年輕的姑娘。

    這也是人之常情。

    楊寧暗想還是顧清菡考慮周到,否則冷不定給唐諾單門立館,定是門庭冷落鞍馬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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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靈丹妙藥

    忽聽得外面傳來匆忙腳步聲,甚至還有一絲哭腔傳過來:“大夫,宋大夫,快救救我家孩子......!”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到已經從門外匆匆進來幾人,當先是個三十出頭的大漢,身後跟著三四個人,其中有一名粗布衩裙的婦人正淚流滿面,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

    楊寧見到那大漢手裡抱著一個孩童,身上被一條粗布毯子蓋著,整個人被蓋在其中,一時間也看不出是多大的孩子,那大漢雙目泛紅,進屋之後,立刻問道:“哪位是宋大夫?”

    宋先生立刻上前,問道:“我就是,出了什麼事?”

    那大漢顫聲道:“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他.......!”

    宋大夫已經伸手掀起毯子,只瞧了一眼,“啊”的輕叫了一聲,楊寧在旁卻已經瞧見,大漢懷中的孩子不過五六歲年紀,此時半張臉紅腫一片,孩童此時尚在那大漢懷中抽搐。

    “這是被滾油淋了?”邊上那黃大夫此時也湊上前瞧了一眼,皺起眉頭道:“從頭到肩,半邊都已經起了水泡,面板也已經燙壞,這是滾油所淋。”

    那大漢道:“是我們沒看好,孩子將灶上的熱油罐扯了下來,從頭上直淋下來,大夫,快救救他吧......!”他身後那幾人顯然也是親屬家眷,都是哭道:“宋大夫,你醫術高明,快幫看看。”

    宋大夫神情嚴肅,道:“快放到內室。”轉身往後面過去,那大漢急忙抱著孩童跟過去,黃大夫等人卻並無跟過去,這是行規,大夫行醫看診,那都是自家的**,沒有允許,是不好在旁觀看。

    那幾名家人也要跟進去,段滄海攔住道道:“你們先別急,宋先生在幫著瞧病,你們先在這裡等一等,莫要打擾。”

    楊寧卻已經到了屏風後面,見到後面擺了一張木床,那孩童已經被放到木床之上,宋大夫正伸手搭在孩童手脈上,大漢在一旁焦急萬分。

    唐諾跟在楊寧邊上,似乎也想看個究竟,見到那孩童兀自在抽搐,宋大夫還在把脈,蹙起秀眉,搖頭道:“這樣不成!”

    屋內很靜,唐諾說話十分直接,宋先生聽得清楚,霍然扭頭過來,皺眉道:“唐姑娘說什麼?”

    唐諾並不在意宋先生臉色,道:“這孩子被滾油所淋,現在不但要處理燙傷,而且很容易造成再次感染,耽擱一分,就會多一分危險,這個時候不必把脈。

    宋先生先是一怔,隨即眼眸中顯出一絲怒色,冷笑道:“唐姑娘覺得我該怎麼做?”

    他畢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錦衣侯府請他坐堂,他在醫術上自然也頗有些本事。

    本來他對唐諾就有幾分輕視,如果不是看在楊寧這位錦衣世子的面子上,也不會對唐諾那般客氣,可是此刻這年紀輕輕的姑娘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自己把脈是在耽擱時間,宋大夫心下自是十分惱怒,如果不是因為楊寧在旁,只怕立時便要發作。

    唐諾似乎並不在乎宋先生的惱怒,道:“藥鋪裡應該有三霽草,用三霽草配水立刻清洗燙傷處,然後再敷上傷藥,他被燙傷的時間不長,速度快的話,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可是如果處理不善,只怕適得其反,落下傷痕。”

    宋先生皺起眉頭,沉聲道:“孩子被滾油所湯,吉凶未卜,怎可不先把脈看看情狀?藥鋪就在隔壁,你說的三霽草隨時都可以取來,可是如果沒有把握好症狀,擅自動藥,後果不堪設想。我們治病救人,手下可是事關生死,容不得半點馬虎。還有,你說的三霽草,那可不是治療燙傷草藥。”

    “三霽草不是治療燙傷草藥,卻有驅毒效用。”唐諾道:“在深山寂野居住的人,都喜歡在屋內放些三霽草,就是為了祛除毒蟲鼠蟻。我說過,不但要治燙傷,還要提防感染,三霽草清洗燙傷處,不但可以減輕一些痛楚,也可以防止傷處受感染。”

    “這又是哪裡的行腳大夫告訴你的?”宋先生一副不以為然之色,滿不在乎道:“我診病多年,見識過的藥材不計其數,這三霽草最是尋常,荒郊野外隨處可尋,也最是便宜,配置藥物的時候,都很少用到它,可不曾聽說還可以驅毒。”

    唐諾並不再爭論,她此番前來永安堂,隨身攜帶著自己的小藥箱,此刻轉身將藥箱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打開藥箱,乾脆利落取了兩根銀針,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徑自過去,一針刺入那孩童的肩頭,一陣則是扎入孩童的眉眼間。

    宋先生見她出針乾脆利落,手法嫻熟,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自己雖然施針技巧平平,卻也看出唐諾的施針術頗為高明,本來心下憤怒此時便即減弱幾分,皺眉問道:“唐姑娘,你這是......?”

    “可以讓孩子減輕痛楚,也會減緩血液壓入心肺,不會出現其他意外。”唐諾簡單明瞭道。

    宋先生見唐諾施針之後,退到一旁,再不說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收回把脈的手,向唐諾問道:“唐姑娘,你覺得應該先用三霽草給孩子清洗傷處?”

    唐諾微微點頭,並不說話。

    宋先生想了一下,才道:“既是如此,那就按唐姑娘的法子試一試。”向那大漢道:“你去隔壁,讓他們用三霽草泡一盆清水過來,越快越好。”

    大漢立刻快步而去。

    楊寧心想這兩人頭一天就有些不對付,這日後還能如何相處?

    這宋先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換做是誰,被人當眾說兩句,那心裡都不痛快。

    而唐諾顯然在病症面前,也不講什麼面子不面子,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是如何處理病症而已。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宋先生診病的年頭,遠遠超過唐諾,可是有些事情,還真不是說時間長就更出色。

    他知道唐諾的醫術十分了得,宋先生的醫術肯定是大為不及。

    那些真正醫術精湛妙手回春的高明大夫,往往都是被達官貴人請去診病,這類大夫出診的費用極高,根本不愁銀錢,而且名氣極大,也不會愁沒有人請他去看病,所以這類人還真的很少坐館行醫。

    能夠被人花重金請去診病,又怎會閒來無聊坐在醫館天天等病人上門?

    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精研醫書配些草藥來得更實在。

    坐館的大夫,往往都是能夠診斷一些常見的病症,若是遇上了真正的疑難雜症,其實許多人就會束手無策。

    楊寧知道宋先生願意按照唐諾說的法子先試試,定然是看出唐諾施針的技術不弱,不過這老大夫卻也絕不會因為唐諾懂得施針便會心下敬服,要讓這個老大夫真正佩服,唐諾還真要亮出一手來。

    那大漢到了隔壁的藥鋪,很快就端了一盆水進來,裡面漂浮著幾十根有些發紫的乾草枝,楊寧也不曾見過,心知這就是唐諾所說的三霽草。

    宋先生看到大漢端水進來,也不著急,擡手向唐諾道:“唐姑娘,不如你來親手試一試,你說的法子我並無試過,還真不知道怎麼弄。”

    楊寧微皺眉頭,心知這宋先生是在賭氣,故意擠兌唐諾。

    病人就在邊上,宋先生此時卻還想著置氣,這讓楊寧頓時低看了幾分,倒是唐諾根本沒有猶豫,上前去,在眾人注視之下,先為那孩童清洗了傷處,隨即起身從藥箱內取了一隻瓷瓶子,過去開啟瓷瓶子,從裡面倒了一些淺黃色的粉末在孩童的傷處,連灑了幾處,這才伸手按在孩童的手脈處。

    宋先生皺起眉頭,忍不住問道:“唐姑娘,你這瓶子裡是什麼?確定可以用藥?”

    唐諾也不看宋先生,伸手在那孩童心口處按了按,道:“這藥是我自己配的,如果不出意外,到明天的這個時候,也就是十二個時辰之內,這孩子被燙傷的地方就會完好如初,不會留下痕跡。”

    “這怎麼可能?”宋先生立刻笑道:“唐姑娘,難道你這是什麼靈丹妙藥,會如此管用?莫說是被熱油燙傷,就是被開水燙傷,用最好的藥,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便即痊癒。”擡手撫須道:“咱們這一行,什麼都可能發生,所以萬不能把話說滿了。”

    唐諾不驕不躁,道:“這是最平常的療傷藥物,我用過很多次,並無問題。”見那抱來孩子的大漢怔怔瞧著自己,對那大漢道:“先讓他在這裡歇上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傷藥會融入皮肉之中,然後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要讓他的傷處再沾水,十二個時辰過後,就不會有事了。”

    她語氣淡定自若,可是由不得人不信。

    那大漢已經感激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明兒要是好了,我一家老小都來謝你。”

    楊寧卻已經盯著唐諾手中的瓷瓶子靠近過去,吞了吞口水,問道:“唐姑娘,這.....這藥很名貴吧?”

    “很普通。”唐諾道:“配起來也不復雜,怎麼,你喜歡?”

    “如果真有這樣神奇,不只是我喜歡了。”楊寧眼中放光,“我敢肯定,天下人都喜歡,實在是出門旅遊居家必備的寶貝。”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7
第一四七章 電光火石

    唐諾“哦”了一聲,並無多說,只是收拾好藥箱,道:“我想到藥鋪看一看,瞧瞧藥鋪有哪些藥材,以後也好開藥。”

    楊寧立刻擡手道:“唐姑娘請!”

    兩人出了門去,宋大夫才拉著段滄海到一旁,壓低聲音道:“這裡以後到底是誰說了算?一個黃毛丫頭,胡亂用藥,真要鬧出事情來,我醜話說在前頭,可不能怪老夫。”

    “宋先生,這裡當然是聽你的。”段滄海笑道:“唐姑娘過來,也只是暫時幫你一把手。”

    宋大夫皺眉道:“可是方才你也看見了,這丫頭只怕不會聽我的。你要知道,診病救人,不可兒戲,以後她若是胡來,有世子的面子在,我又怎好多說?再說了,昨天三夫人派人來,告知會有個丫頭過來幫忙,若一切都按照醫館的規矩辦事,那倒也罷了,可是以後若一直這樣,老夫只怕......!”

    “宋先生,你也別急。”段滄海笑呵呵道:“世子對唐姑娘十分看重,我看唐姑娘的手段也不差,剛才用針,也是十分嫻熟,以後應該是個好幫手。”往屏風後面指了指,低聲道:“唐姑娘說了,十二個時辰之內,這孩子的傷處就能完好如初,如果當真如此,唐姑娘的醫術自然沒得說,你老以後就輕鬆許多。可是如果事實並非如此,唐姑娘以後想必也不會固執己見的。”

    宋先生微一沉吟,微微頷首道:“這話倒是不差,就看明天到底是個什麼情狀了。老夫診病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一天就能讓傷處完好如初的靈丹妙藥,這次到要開開眼,瞧瞧是真是假。”

    段滄海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真有這種靈丹妙藥也未可知,若果真如此,嘿嘿......!”往門外瞅了一眼,才壓低聲音道:“以後永安堂必將財源廣進了。”

    楊寧此時已經陪著唐諾到了隔壁的藥鋪,早有藥鋪的夥計在裡面等候接待。

    “唐姑娘,你這藥可有什麼名字?”楊寧跟在唐諾身邊,笑如春風:“這麼厲害的妙藥,名字一定很響亮。”

    唐諾搖頭道:“書裡只說了這藥的配煉方法,並無取名。”

    “書裡?”楊寧忙問道:“哪本書裡?”

    他前世經商,在商場也是歷練多年,對商機有著極為敏銳的捕捉力,當初在山谷遇上唐諾,見識過唐諾的醫術,便知道這是一個亟待開發的寶藏。

    今日看到唐諾手中的傷藥,已經是蠢蠢欲動。

    宋先生雖然懷疑唐諾手裡的傷藥是否真的那麼靈驗,可楊寧卻對唐諾的話深信不疑,他心裡很清楚,唐諾隨手拿出來的這隻瓷瓶子內,可是裝著無價之寶,最為緊要的是,唐諾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唐諾此刻已經走了藥櫃前,藥鋪右側,整整一面牆壁都是藥櫃,分門別類,最高處還要搭把椅子才能夠得著,少說也有百來味藥材。

    唐諾緩步走過,偶爾停下來,拉開藥屜,用準備好的小鉗子夾起藥材觀察一番,聽楊寧動問,回答道:“百草集裡面。”

    楊寧立時便想到,前番那個小妖女阿瑙使盡手段,就是要從唐諾手裡得到《百草集》。

    “百草集真的在你手裡?”

    唐諾搖頭道:“我沒有見過,只是師傅教過我配煉藥材,今日的這味藥,是配煉較為簡單的一種,應該也算不上真正的靈丹妙藥。”

    楊寧心下有些吃驚,如果連這都算不得靈丹妙藥,那百草集之中記載的藥物可就非同小可了,也難怪阿瑙會花心思想要弄到手。

    “唐姑娘,不如咱們給這味藥取個名字?”楊寧笑容可親,“如此珍貴的藥材,如果連名字也沒有,實在有些可惜。”

    “你想取什麼名字?”

    楊寧想了一下,道:“不如就叫永安春,永安堂妙手回春之藥,你看如何?”

    唐諾淡定自若,一邊用夾子夾起一味藥材,一邊從容自若問道:“你是不是想將這味藥變成永安堂的藥材?”

    楊寧有些尷尬,但還是厚著臉皮道:“其實也不是為了永安堂,只是為了濟世救人而已。唐姑娘,你想想,你這味藥可以讓燙傷完好如初,那麼普通的皮肉之傷,自然也能夠藥到病除,如果能夠將這味藥材推廣,功德無量啊。”

    唐諾沒有回答,而是向邊上的夥計問道:“永安堂賣得最好的是什麼藥?”

    夥計看向楊寧,楊寧臉一沉,道:“看我做什麼?唐姑娘問你話,你沒聽見?有什麼說什麼,唐姑娘是自己人,不用隱瞞。”

    夥計這才道:“回姑娘話,藥鋪裡賣的最多的是清露丸和化痛散,清露丸可以治療傷寒,化痛散可以止疼活淤。”

    “我能不能看一看?”

    夥計忙道:“我給你拿。”取了兩味藥過來,道:“這是永安堂自創的兩種藥物,獨此一家,別無分號,賣得很好。”看唐諾十分年輕,應該不曾在醫館待過,解釋道:“每家藥鋪要想存活下去,成為老字號,少不得有獨創的祕方,否則撐不了多久。”

    唐諾微點螓首,拿了清露丸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又用鉗子夾碎,細細觀察一番,才道:“你這清露丸是為了治療傷寒?”

    “頭疼腦熱,傷風著寒,服用這藥丸兩天,就能看出藥效。”夥計道:“京城藥鋪不下百家,咱們永安堂這顆藥丸誰也比不上。”

    唐諾搖頭道:“這清露丸總共使用了七味藥材融合而成,如你所說,確實可以一時減輕頭疼腦熱,甚至可以治療傷風著寒,可是服用此藥過後,對腸胃頗有壞處,而且服用此藥治療過後,病人下一次復發,便要加大藥量,時間一長,腸胃必受損傷,甚至會引起其他的病症。”

    那夥計皺起眉頭,道:“姑娘是不是說的危言聳聽了?咱們永安堂已經幾十年了,這清露丸也賣了幾十年,可沒聽說有人吃了永安堂的藥,吃出問題來。”

    唐諾認真道:“這清露丸的配方之中,多了兩味藥,卻少了一味藥材。”看向楊寧,道:“藥物乃是入口之物,治病救人,莫說錯了幾味藥,便是錯了一味,藥效就完全不同。”

    “唐姑娘說的是。”楊寧嚴肅道:“唐姑娘,那你說應該怎麼改變?”

    唐諾想了想,才道:“回頭我給你寫個方子吧,你讓他們按照方子重新配藥,應該就不至於出差錯了。”

    她語氣淡定,似乎要更改永安堂幾十年的藥方是輕描淡寫天經地義之事,旁邊幾名夥計臉色也都難看起來,心下自然都是在想唐諾實在有些狂妄,年紀輕輕,剛一進門,屁股還沒熱,就對永安堂的鎮鋪之寶挑三揀四,不知道的還以為神醫降世。

    不過楊寧卻從唐諾的言談舉止之中看出了超人的自信。

    “你說給療治燙傷的藥粉取名永安春?”唐諾終於瞧向楊寧,“這名字不好,你再想想其他的名字,如果好聽,我倒也不會吝惜。”

    楊寧雙眉舒展開來,拍手笑道:“唐姑娘果然是菩薩心腸,我先代天下百姓謝過。”

    唐諾搖頭道:“倒也不用謝我,師傅也曾對我說過,若是有機會,這樣的藥物倒可以廣為流傳,能救不少人。”

    唐諾要留在藥鋪細看藥材,楊寧也沒有耐心在這邊陪上一整天,唐諾既然答應將方子送出來,卻是讓楊寧心下歡喜。

    藥鋪裡的夥計都是住在店裡,但唐諾是個姑娘家,自然不好留在這裡住宿,好在顧清菡想的周到,早在侯府安排了住宿,錦衣侯府庭院眾多,要安排一個人住進去實在是輕而易舉。

    顧清菡有心要湊合楊寧和唐諾,所以對唐諾十分照顧,黃昏時候,會派人專門來接。

    楊寧本想著次日一早陪顧清菡再去一趟藥鋪,瞧瞧那孩童十分真的會恢復如初,雖然他對顧清菡信心十足,但若能親見,自是更好,畢竟他已經準備在這種藥物上面大作文章,自然想親眼看一看效果。

    孰知這天入夜之後,京城的大街小巷便馬蹄聲聲,城中的人們都緊閉屋門,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鬧騰了整整一夜,天還沒亮,楊寧才從段滄海口中得知,京城的各條道路俱都被封鎖,虎神營和京都府衙差盡數出動,嚴禁全城百姓上街。

    到天亮之後,楊寧才從訊息靈通的段滄海口中得知,楚國太子天還沒有亮,便即在黑刀營的護衛下,前往大光明寺,準備祭天登基,而且六部主事以上的官員,連夜被黑刀營的人馬請到了皇城前,太子出宮之後,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官員們只能跟隨去往大光明寺。

    這一次太子祭天登基,事先其實已經有不少人聽到風聲,楊寧在大光明寺的時候就已經從禮部尚書侍郎蘇洛口中知曉,可是卻並無幾人猜到太子會連夜出城,甚至為此派出黑刀營的兵馬將六部官員一一從府裡請出來。

    京城完全封鎖,太子出城之後,虎神營立刻關閉城門,只待太子返城之後才能開啟,而且城中的道路都已經有兵馬封住,楊寧想要去往藥鋪也是不能。

    建鄴京城一片肅殺之氣。

    雖然京城被封鎖,但錦衣侯府的訊息卻沒有被切斷,事關安危,侯府自然要時刻掌握京城的動向,段滄海就怕有變故,召集了侯府的家丁護衛,嚴密戒備,而他和齊峰則是親自外出打探訊息,趙無傷則負責在府中指揮侯府的護衛,以防有變。

    到正午時分,段滄海終於帶回來一條訊息,讓眾人微微鬆了口氣。

    此番跟隨太子前往大光明寺的不但有六部官員朝廷重臣,而且也令黑刀營連夜請出了淮南王父子,隨同太子一同前往。

    楊寧心下倒是暗暗讚歎,看來這位太子倒算是個厲害人物,突然出手,連夜出城,而且動用黑刀營,在第一時間將六部官員掌控在手中,最容易出現變故的淮南王父子也被帶走,這便是說,眼下淮南王父子已經在太子的控制之下。

    雖然此番陪同前往的只是朝堂要員,京中尚有眾多官員留守,但在此種情況之下,也只能不要去太顧及場面了。

    淮南王父子既然在太子的控制之下,群龍無首,就算想反也反不起來,而淮南王的親信黨羽,投鼠忌器,這種時候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切都發生的十分突兀,電光火石般,但楊寧很清楚,這突兀的一夜發生的電光火石,可準備這一夜卻必定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7
第一四八章 賜爵

    這一日京城始終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之中,除了段滄海和齊峰在外打探訊息,侯府上下倒也是足不出戶。

    楊寧既然不能出門,少不得在府中修煉清經,他如今對武學已經有了接觸,亦知道自己雖然因為錦衣世子的身份吃穿無憂,可也正因如此,會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雖說侯府也有不少護衛,武功也都不弱,但總不能將這幫人每天十二個時辰帶在身邊,碰上一般的敵手倒也罷了,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還是要靠自己的實力來保護自己。

    他既然存了這個心思,便用心修煉清經,真明小和尚小小年紀,武功便即不弱,不顯山不漏水,雖然未必都是因為清經的緣故,但清經的作用必然也是功不可沒,而且楊寧既然知道那位還未曾謀面的淨純是齊家四老太爺,他傳下清經,當然不會是沒有緣故,所以但有空閒,便會抽時間修煉。

    清經是佛家心法,不可能立竿見影,這一點楊寧心知肚明,曉得要循序漸進慢慢打底子,所以雖然連續修煉,氣息依然無法流通起來,卻也並不心焦氣躁。

    連續兩日,大街小巷始終沒能通行,從段滄海打探的訊息得知,太子已經在大光明寺舉行了祭天大典,而且正式登基為帝,只待返京之後,立刻昭告天下。

    楊寧心想太子雖然已經登基,但卻並不能保證大局已定。

    這天正午時分,趙無傷匆匆過來,道:“世子爺,宮裡來人了,是太子.....不,是皇上的聖旨到了,範公公已經進府了,世子爺趕緊去接旨吧。”

    楊寧問道:“太子.....哦,新皇帝已經回京了?”

    “還沒聽說皇上已經回京。”趙無傷道。

    楊寧匆匆到了侯府正堂,侯府上下都已經匆匆趕過來,在正堂院子內跪了滿滿一地,楊寧上前去,見到顧清菡和段滄海也都在其中,只是不見齊峰,想來齊峰還在外面打探訊息,此外唐諾自然不在,反倒是自己從江陵帶回來的黑氅醜漢在人群最後面,別人都是跪著,他卻是坐在地上,瞧著眾人傻笑。

    邊上有人向他使眼色,那黑氅醜漢視而不見,似乎也看不懂意思,擡頭看天。

    楊寧見到過來宣旨的太監正是上次齊景出殯時候的範公公,是個熟臉,後面跟著幾名小太監,有兩人還捧著做工精緻的盒子。

    看到楊寧出現,範公公已經和顏悅色笑道:“世子,聖上有旨,先接旨吧!”

    楊寧拱了拱手,這才在最前面跪下,範公公已經開啟聖旨,尖著嗓子宣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庭訓早膺乎,節義繩武之胤堂,諭切凜乎綱常,光前無沗,貼後有方,爰申疏爵之榮,用章式谷之報。爾齊寧,乃老侯義公之孫,先侯齊景之嫡長子,英資俊爽,目光如電,惠族睦宗,類晏嬰之貸眾,解衣推食同範純之好,仁篤啟齊氏之嗣,茂顯體國之忠,茲以覃恩,賜爾繼承錦衣候位,錫之敕命於戲,麟趾超群,青鎖彰義方之訓,班衣煥採,紫宸表餘慶之光。欽此!”

    範公公聲音陰陽頓挫,一道旨意宣讀下來,紅光滿面,楊寧卻是聽得暈頭巴腦,整篇聖旨,能聽懂的不過一成,但賜封錦衣侯爵這句話卻是聽得十分清楚,他雖然知道錦衣侯爵之位遲早要賜下來,卻沒有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敕賜,大感意外。

    “小侯爺,快接旨吧!”範公公堆著笑臉道:“雜家可恭喜小侯爺了!”已經合起聖旨,往前踏出兩步,將聖旨遞了過來。

    楊寧見到聖旨遞過來,回過神來,忙道:“謝主隆恩!”雙手接過,範公公已經親自過來扶起楊寧,語氣溫和:“小侯爺,聖上對小侯爺可是器重得很,心裡念著小侯爺呢。”

    “公公,聖上......聖上已經回京了嗎?”楊寧問道。

    範公公神祕莫測一笑,顧清菡卻已經起身上前來道:“寧兒,快請公公進堂喝茶。”

    楊寧立時反應過來,深知官場不同於江湖,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立刻笑道:“公公快請進,來人,看茶!”

    範公公笑道:“不煩勞了,不煩勞了,雜家旨意送到,就不......!”

    “公公辛苦傳旨,難道連口茶也不能喝?”楊寧拉著範公公手臂,“走走走,進去喝茶。”他掃了一眼,只見到侯府上下俱都是一臉喜色,便是段滄海也是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他了解這些人的心情,只是微微笑了一笑。

    範公公眉開眼笑,道:“如此只能叨擾了。”

    進了正廳,楊寧十分乖巧地讓範公公在上首坐了,雖然一個太監總管的身份遠不能與侯爵相提並論,但是人家在宮裡辦事,皇帝身邊的人,就絕不能怠慢。

    早有人第一時間將沏好的茶水送上來,便是兩名跟著進來的太監也沒怠慢。

    “公公先嚐一嘗,這茶如何?”楊寧深知顧清菡做事周全,既然是招待宮裡人的茶水,自然不會差。

    範公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豎起拇指道:“果然是好茶!”又道:“是了,聖上還專門賜下了兩件珍品!”回頭使了個顏色,那兩名條件捧著盒子過去,放在楊寧旁邊的案上。

    楊寧不好打面開啟,也不知道皇帝賜下什麼,卻聽到範公公含笑道:“小侯爺,聖上如今尚在大光明寺,先帝聖體今日已經前往皇陵安歇,聖上祭天之後,這兩天在大光明寺為先帝祈福,隨後會親往皇陵,所以這幾日一時還回不了京城。”

    楊寧一怔,心想宮裡這幾天做事都是出人意料,太子半夜出城,而先帝的遺體也是今日突然運走,段滄海訊息靈通,但這幾天卻都算是後知後覺。

    便在此時,卻見段滄海已經從側門進來,手裡端著一隻托盤,楊寧瞟了一眼,見托盤上竟然放著四隻金錠,一隻金錠少說也有十兩重,範公公看到金錠,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隨即端起茶,氣定神閒。

    段滄海附耳向楊寧說了兩句,楊寧微微點頭,含笑向範公公道:“其實早聽說公公平日裡也沒什麼喜好,就喜歡品幾口茶,這裡備了點茶水銀,公公請笑納!”

    段滄海端著托盤過去,範公公立刻道:“小侯爺,這萬萬使不得,哪能讓您如此破費。”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楊寧道:“公公也知道,今天對侯府來說,算是大喜的日子,請公公喝杯茶,公公也不給面子?”

    “這......!”範公公笑道:“小侯爺要是這樣說,那就卻之不恭了。”回頭看了一眼,早有一名小太監上前去,接過了托盤,範公公又使了個顏色,兩名小太監便要退下,段滄海跟著一起送出去,又給兩名太監一人塞了一隻銀錠。

    範公公看在眼裡,笑意更濃,道:“小侯爺實在是太客氣了,以後打交道的日子還長,小侯爺要多加關照才是。”

    “應該是公公多加關照才是。”楊寧見範公公將小太監指使出去,自然是有話說,不動聲色,擡手道:“公公,喝茶!”

    範公公含笑點頭,才微壓低聲音道:“小侯爺,你對雜家推心置腹,雜家也不瞞你,這一次小侯爺受爵,可並不簡單,背後可有不少人對此並不贊同。”

    “哦?”楊寧一副虛心模樣,“公公,這話從何說起?莫非我得罪了什麼人?”

    “有人上摺子,說了小侯爺一些不好聽的話,還說小侯爺沒有先侯之風,反倒是貴府小公子有先侯的脾性。”範公公低聲道:“摺子上諫言要讓貴府小公子繼承侯爵之位,甚至.....!”左右瞧了瞧,才更是壓低聲音道:“甚至你們齊家也有人在背後說您的不是。”

    楊寧心知肚明,淡淡一笑,道:“公公,我和你說句心窩子的話,先父走的匆忙,有人想要圖謀不軌,這也是我意料中事。”

    範公公道:“聖上的處境,其實和小侯爺也是頗為相似......!”頓了頓,才笑道:“聖上對小侯爺十分的器重,祭天大典之後,立刻下了旨意,賜封小侯爺爵位,那是念著錦衣侯幾代人對大楚的忠義。”

    楊寧抱拳往左肩之上拱了拱,感嘆道:“聖上隆恩,錦衣侯府只能誓死效忠,絕不辜負聖上一片苦心。”

    範公公笑道:“聖上說了,等返京之後,再找小侯爺好好說話,小侯爺也可以先做準備,到時候也好面聖。”

    楊寧心想也不知道這老太監說的是客氣話,還是那新皇帝真的對錦衣侯府如此看重,面上卻是笑道:“多謝公公提醒,我一定好生準備。”

    範公公卻已經起身來,道:“小侯爺,雜家還要趕回去,就不多留了。”

    “公公是要去大光明寺?”

    範公公點頭道:“正是,雜家是奉了聖上的旨意,專門回京頒下這道旨意,這就要回聖上身邊去伺候了。”

    楊寧倒有些吃驚,心想原來這老太監是專門趕回京城來宣讀這道聖旨,看來新皇帝對此事還真是十分的重視。

    送走範公公等人,侯府上下都已經是擠在院子裡,一個個歡欣鼓舞,顧清菡似乎是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下,激動道:“寧兒,聖上頒下了旨意,以後你就是錦衣侯,老侯爺和將軍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了。”說到此處,竟是不自禁留下淚水來。

    楊寧心下卻是感嘆世事無常,兩個月前,自己還只是會澤城的一個小乞丐,如今卻已經陰差陽錯,搖身一變,卻成了堂堂錦衣侯,這人生還真是玄妙莫測。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9
第一四九章 蛇毒

    皇帝賜下了爵位,侯府上下一片歡騰,顧清菡也是早有準備,讓賬房給每人封了一份賞錢。

    回到大堂內,楊寧看到皇帝賜下的兩隻盒子還在桌上,向顧清菡笑道:“三娘,你說這裡面是什麼?那老太監說是珍品,應該價格不菲,咱們真要缺銀子,把這兩件東西賣出去,定能賣個大價錢。”

    顧清菡白了楊寧一眼,沒好氣道:“這是聖上剛剛賜下的東西,你還想著將它們賣掉?莫說侯府不會落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即使真的到了那個地步,聖上賜下的東西也不能賣出去。有人正盯著你犯錯,找你的把柄,你把聖上所賜之物售賣,豈不是將把柄往人家手裡送?”

    楊寧哈哈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又道:“我說這皇帝也真是,送什麼珍品,還不能變成現銀,真要有心,賞個幾萬兩黃金才實在。”

    顧清菡擡手輕輕拍在楊寧手背上,責怪道:“寧兒,你已經是侯爺了,以後說話更要小心,不要說這些大不敬的話,隔牆有耳,要被人聽見,少不得又有麻煩。”

    楊寧見到這兩隻盒子一大一小,有製作精巧的機關,開關倒也十分的顯眼,打開了大盒子,盒子開啟,裡面泛出一片淡淡幽光,顧清菡瞧了一眼,只見木盒裡面卻是放著一把劍形玉器。

    楊寧小心翼翼取出來,只見材質確實是上好的白玉,但卻做成了一把寶劍的形狀。

    “這是什麼意思?”楊寧疑惑道:“玉劍?這倒是少見。”

    顧清菡美眸微微一轉,笑道:“聖上的意思,應該是說錦衣侯武勳卓著,這把玉劍,是提醒咱們侯府依然是大楚的一把寶劍,又或者說,希望你成為大楚的一把護國寶劍。”

    “三娘說得有理。”楊寧微微點頭,他本以為是什麼稀罕寶物,卻原來只是一件玉器。

    這玉質雖然不差,可其實真要作假,也賣不了什麼大價錢。

    他將玉劍放進盒內,打開了小盒子,本以為這皇帝既然賜下東西,總不能太過小氣,玉劍算不得多名貴,應該只是個象徵意義,真正的佳品,應該在小盒內,孰知開啟之後,竟發現盒內空空如也,不由一怔,顧清菡也有些疑惑。

    “這是搞什麼名堂?”楊寧有些惱火,“送東西哪有送空盒的?”

    “寧兒,裡面.....裡面有張紙。”顧清菡伸手進去,拿起一張紙,本以為上面會寫些什麼,兩面仔細看了看,竟然是一張白紙,秀眉微蹙,更是疑惑。

    楊寧本來還對小盒中的物事有些期盼,誰知道非但沒有什麼珍品,連件玉器都沒有,心下頗有些不爽,忍不住道:“三娘,看來咱們這位新皇帝摳門的很。”

    “莫要亂說。”顧清菡細細觀察一番,在白紙上實在發現不了什麼端倪,疑惑道:“聖上既然賜下此物,絕不會沒有緣由,只是......只是一張白紙,一個字也沒有,那又是什麼意思?”

    “三娘,你可千萬別說皇帝是要我像這張白紙一樣純潔無暇。”楊寧一屁股坐下,“我還以為今天能掙一筆,現在倒好,送那幾個太監就花了不少銀子,就算將這玉劍賣了,也抵不上咱們送出的銀子,這筆買賣可是虧大了。”

    顧清菡也是在邊上坐下,看著白紙若有所思。

    “對了。”楊寧忽然雙眉一展,想到什麼,衝著堂外喊道:“段二哥,段滄海,你趕緊過來。”

    段滄海此時就在外面,聽到叫聲,興沖沖進來,笑道:“侯爺還要賞我什麼嗎?不用了,三夫人已經給過賞錢了,不過......!”

    他正眉開眼笑,楊寧白了他一眼,指著顧清菡手裡的白紙,道:“這是皇上賜下的寶物,你看看珍貴在什麼地方?”

    顧清菡遞了過來,段滄海雙手接過,細細看了看,皺眉道:“侯爺,這是聖上賜下的東西?”一臉狐疑之色。

    楊寧道:“你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吧?我叫你進來,是因為你見多識廣。”

    “不敢當,不敢當。”段滄海謙虛起來,笑呵呵道:“侯爺看得起,侯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問?”

    “知道就好。”楊寧靠在椅子上,懶洋洋道:“我聽說有些紙張,乍一看什麼都看不出來,非要在水裡浸泡又或者經過火烤,就能顯出字跡來,你說這個是不是?”

    段滄海搖頭道:“不是。侯爺說的那種法子,確實有人使用,不過像那樣的紙張,都有一個特徵,便是紙張成舊,如此才能做手腳。這張白紙是嶄新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並沒有做過手腳,侯爺若是不信,我們可以試驗一下。”

    楊寧本也只是突發奇想,但對段滄海的話還是十分相信,他既這樣說,那麼這張白紙就確實沒有做什麼手腳。

    “算了,先收著吧,皇帝讓咱們猜謎語,咱們猜不著,總有一天皇帝會告訴咱們。”楊寧雖然受位封爵,可是皇帝賜下來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寒酸,先前那一絲興奮煙消雲散。

    不過對侯府來說,這當然是大事,也是必須要慶賀之事。

    京城正在非常時期,張燈結綵大擺酒宴自然是不成,但顧清菡卻還是讓府裡張羅了一番,就在府中慶賀。

    酒桌之上,一開始楊寧只是隨意喝幾口,但他為人隨和,也沒什麼架子,侯府的下人一個跟一個上前來恭賀祝酒,楊寧雖然盡力控制,但是喝到半夜,卻還是喝的醉醺醺的,有些頭暈眼花,被段滄海扶回了房中歇息。

    段滄海自己也是喝的不少,派了一人在楊寧屋外伺候便即回屋歇息。

    楊寧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卻感覺大腿上一陣刺疼,隨即感覺有一個黏糊糊的東西在大腿上蠕動,他吃了一驚,此時天還沒有亮,屋內已經熄燈,看不清楚是什麼,楊寧探手過去,一把抓住,入手溼溼一片,隨即有東西迅速纏在自己手臂上,他瞬間就明白,自己抓住的是一條蛇。

    楊寧渾身冷汗涔涔,兩手抓住那條蛇,又感覺自己手背上一陣刺疼,竟是又被咬了一口。

    “媽拉個巴子,這次要完蛋了。”楊寧此時酒意早已經蕩然無存,被咬之後,昏暗之中,已經看清楚那蛇頭位置,既然都被咬了兩口,也不再有顧忌,伸手過去,速度極快,已經抓住了蛇頭,準確地掐住了蛇的七寸。

    這條蛇並不粗,楊寧力氣本就不小,用力捏住七寸,感覺那蛇纏繞自己手臂收縮,猛地低喝一聲,用力一扯,他這一下子使足了全力,將那條蛇生生扯開,隨即猛地將蛇扔了出去。

    他這一叫,外面聽到動靜,早有人在門外道:“侯爺,侯爺,怎麼了?”

    “有蛇!”楊寧感覺自己眼前已經有些發花,天旋地轉,而且自己奮力一扯後,全身的氣力似乎在瞬間就被抽光,他知道這絕不是酒意所致,定是蛇毒已經發作,若是無聲無息,只怕死在裡面也無人知道,扯著喉嚨叫道:“快.....快叫人.......!”

    那人知道事情不妙,也顧不得其他,用力踹開了門,見到楊寧已經從床上滾下來,正在地上掙扎,衝過去扶住,急道:“侯爺,你怎麼了?”

    “叫......叫唐姑娘......!”楊寧此時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都看不見,而且胸口憋悶,呼吸都已經十分困難,“我.....我中毒了......!”

    那人知道不能耽擱,轉身跑出去,扯起嗓子叫道:“快來人,不好了,快來人.....!”

    很快,便有數人衝進院子,今夜雖然侯府上下設宴歡慶,但卻沒有疏於守衛,聽到動靜,附近的護衛已經迅速趕來。

    “趕緊找唐姑娘過來,侯爺中毒了......!”

    “什麼?快,找唐姑娘!”

    “快去通稟三夫人,是了,你趕緊去和段二哥說一聲,其他人趕緊在四下裡搜找,有刺客入府。”

    一陣嘈雜,沒過多久,府內到處都是聲音。

    楊寧躺在地上,感覺身上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已經變得沒有了感覺,此時唯有腦子還十分清楚。

    他心下駭然。

    他很清楚,普通的毒蛇,即使毒性再強,也不可能在這短短時間內毒性就發作得如此厲害,而且這毒性蔓延之迅速,也是匪夷所思。

    而且侯府之內,每天都有人打掃各處,自己所住的這個院子更是乾淨無比,絕不可能有毒蛇進入房內。

    半夜三更,一條蛇出現在自己床上,而且是毒性極強,這絕非偶然。

    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楊寧平時許多事情滿不在乎,可是遇上大事的時候,特別是危急時候,卻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他此時已經想到,定是有人想要借這條毒蛇取自己性命,可是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侯府內一直守衛森嚴,特別是最近這幾日,更是守備嚴密,誰能夠潛入到侯府來對自己下毒手?如果無人能夠潛入,難不成侯府之中竟然有人要對自己下手?

    如果齊玉母子和邱總管尚在,楊寧定會想到他們,但這幾人都已經被逐出侯府,自然不可能是他們所為,而且他們也沒有這般本事。

    聽到屋內腳步聲響,邊上有人焦急叫喊,可是他只能清晰聽到身邊的動靜,卻什麼也看不見,身體也如同木頭一樣,沒有任何知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0:19
第一五零章 洗血

    沒過多久,聽到屋內的聲音靜下來,感覺有什麼東西放入自己口中,這時候連味蕾都出現了問題,感覺不出酸甜苦辣。

    只覺得腦中開始有些迷糊,變得極度睏乏,不知不覺中,便即睡了過去。

    等他醒轉過來,感覺身上有些痠軟,但那種麻木僵硬之感倒已經消失不見,睜開眼睛,便瞧見顧清菡淚眼婆娑正坐在邊上,看到自己睜開眼睛,顧清菡梨花帶雨的俏臉上立刻顯出歡喜之色,叫道:“寧兒,你.....你醒了麼?”

    楊寧掙扎著要起身,顧清菡忙按住他胸口,道:“先不要動。”回頭道:“唐姑娘,你快來瞧瞧。”

    只見到唐諾已經走過來,伸手按在楊寧手脈上,很快便收回去,道:“沒什麼大礙了。”

    “三娘,我睡了多久?”楊寧感覺頭腦有些發沉,便即想到那條蛇,“對了,你們可找到那條蛇?”

    顧清菡道:“你已經混迷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唐姑娘,後果......後果不堪設想。”眼眸之中顯出後怕之色。

    “唐姑娘,多.....多謝你了。”楊寧想到自己是中了蛇毒,那毒性極強,如果不是唐諾出手,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唐諾微微搖頭,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我該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楊寧奇道:“唐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唐諾秀眉微蹙,神色微有些凝重,道:“是阿瑙!”

    “阿瑙?”楊寧身體一震,很快就皺起眉頭,問道:“是那個小妖女?你是說,她......她到了京城來?”

    顧清菡不明白兩人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小妖女又是何人,有些疑惑。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她了。”唐諾道:“你中的毒是七芯蕊,並非蛇毒,但是可以植入蛇體之內,不但是蛇,像毒蜂、蠍子體內都能夠植入這種毒,時間長了,就能融入一體,那些毒蟲蛇蟻身上就會攜帶這種毒性。”

    楊寧握起拳頭,問道:“她是要害死我?”

    “應該不是想害死你。”唐諾道:“七芯蕊並非致命毒藥,阿瑙是九溪毒王的弟子,擅長毒術,她若想取你性命,手中多得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七芯蕊不能立時取人性命,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是故意留出時間來,讓我解毒。”

    楊寧皺眉道:“這又有什麼意思?明知道你能解毒,她下毒又有何益處?”

    唐諾道:“七芯蕊只是一類毒藥的名字,這類毒藥都是以七種毒草配製而成,但是配製毒藥的七種毒草各有不同,到目下為止,至少有二十三種配製方法,每一種因為配製的藥草不同,所以解毒方法不同,但是毒發的症狀,卻又大體相同,如果判斷失誤,用錯了解毒方法,不但無法解毒,而且會耽擱時間,致人死命。”

    楊寧後背發寒,問道:“也就是說,這一次你幸虧判斷準確,否則......否則我活不成?”

    顧清菡忍不住問道:“寧兒,你們說的小妖女又是誰?”

    “是個無法無天心腸歹毒的妖女。”楊寧恨恨道:“我要是找到她,一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唐諾微一沉吟,才道:“她的性子我很清楚,這一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開始?”楊寧一怔,“你是說,她......她還要對我下手?”

    唐諾神情嚴肅:“她是要利用你的身體作為工具,和我比拼毒術,這一次解了毒,她不會善罷甘休。”

    楊寧心下有些發寒。

    小妖女性情歹毒,不將別人的性命當回事,楊寧對她很是厭惡,對這樣的小毒物,只盼永遠不要再見到。

    可是小妖女竟然像幽靈一樣,陰魂不散跟到了京城來。

    今夜她既然出手下毒,也便證明她對自己的行蹤瞭若指掌,而且在侯府的嚴密守衛下,竟然能夠悄無聲息潛入到侯府之內,這實在是個大大的威脅。

    楊寧不害怕光明正大明刀明槍,可是這種幽魂一樣的暗箭傷人,卻讓人防不勝防。

    顧清菡更是心驚肉跳,急道:“唐姑娘,那可怎麼辦?”

    “實在不行,只能在侯府佈下陷阱,引誘她入網,將她一舉擒獲。”楊寧恨恨道:“抓到了小妖女,扒了她的皮。”

    唐諾道:“你莫小瞧她,我只怕你抓不住她,反要被她所害。如今她只是利用你作為工具,與我鬥毒,可是真要激怒了她,我只擔心她對你下死手,到時候連我都來不及救治了。”

    “唐姑娘,你對她這麼瞭解,一定和她很熟悉。”顧清菡心下擔憂無比,“你能不能找到她,和她說一說,這一次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但從今以後,她不許再暗害寧兒。”

    唐諾搖頭道:“她不會聽我的話,如果有機會,她甚至連我的性命也會取走。”

    顧清菡又急又惱:“那可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等著她害咱們?”

    唐諾沉默片刻,終於道:“倒不是沒有法子,可是.....可是我只擔心齊寧經受不住。”

    “什麼法子?”顧清菡眼眸亮起來。

    唐諾一字一句道:“洗血!”

    “洗血?”楊寧奇道:“那又是什麼意思?”

    唐諾道:“便是將體內的血液用藥草洗上一遍,一旦洗血成功,如無意外,也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了。”

    楊寧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清菡亦覺得這法子有些匪夷所思,蹙眉道:“唐姑娘,你.....你是說要將寧兒身體裡的血液用藥草清洗?這.....這怎麼可能?”

    唐諾道:“其實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洗血之時,要經受極大的痛苦,並非所有人都能承受。”頓了頓,又道:“不過洗血如果成功,那麼以阿瑙的手段,應該不至於對齊寧再有什麼危害。”

    楊寧將信將疑,問道:“我記得上次在山谷裡,你好像也中了她的毒,你可洗過血?”

    唐諾搖頭道:“並非誰都有機會洗血,需要依照體質而行。目下陰體洗血還無法做到,你是男子,是陽體之身,而且......你的經脈比之普通人要略粗一些,正是可以洗血的體質,換作普通人,並不能做到。”

    “我的經脈比別人粗?”楊寧忍不住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脈,問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唐諾道:“這也是我現在想到的唯一辦法,不過是否要洗血,你自己可以想一想。”

    “唐姑娘,在我之前,可有別人洗過血?”楊寧問道:“你是否幫別人洗過?”

    唐諾道:“師傅便洗過血,他如今確實是百毒不侵之身,當初師傅也曾想幫我洗血,可我是陰體,所以師傅一直在找尋如何幫陰體洗血的方法。”頓了頓,才道:“我並無幫別人洗過血,師傅教我洗血方法時,以山猴作為物件,洗過血的山猴,也都有了毒藥難侵的身體。”

    楊寧只覺得這事兒實在是太過玄乎。

    憑心而論,如果真的可以能夠讓身體百毒不侵,那當然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血液乃人之根本,以草藥清洗血液,莫說這個時代,便是在後世也不曾聽說有如此玄妙的醫術,雖說對唐諾的醫術頗為佩服,但是對洗血,楊寧還是半信半疑。

    最為緊要的是,唐諾雖然有洗血之法,可是此前竟然沒有在人的身體上試驗過,實驗的只是山猴子,誰能保證在山猴子身上可以成功,在人的身體上也一定可以成功?萬一失手,且不說性命岌岌可危,如果發生什麼變故,自己有沒有可能變成一個變異的怪物?

    顧清菡顯然對唐諾這個提議也不以為然,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寧兒,實在不行,不如派人去找神侯府,那個阿瑙既然想害你,那就是反賊,可以讓神侯府出手,他們或能抓到她。”

    唐諾收拾好藥箱,向楊寧道:“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願意,便要準備洗血的藥材,而且要花費三天的時間洗血。”頓了頓,加了一句道:“你記得我給你的血丹,下一次如果中毒,儘快服下血丹,可以爭取時間。”

    楊寧微微點頭,唐諾也不多說,轉身出門去。

    “寧兒,你現在沒事吧?”顧清菡心有餘悸,“這一次幸虧是唐姑娘,你......你可萬不能出事。”說到這裡,不禁抓住了楊寧一隻手。

    楊寧笑道:“三娘,你別擔心了,唐姑娘不還在這邊嗎?只要唐姑娘在,便不會有什麼事情。”

    “可是唐姑娘總不能寸步不離地跟在你身邊。”顧清菡嘆道:“那個小妖女為何偏偏要找到你身上?”

    便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段滄海聲音傳進來,“侯爺,是我!”

    楊寧讓段滄海進來,段滄海進來之後,看了看楊寧氣色,才道:“侯爺,我們將侯府找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刺客。”

    楊寧示意段滄海在旁坐下,問道:“段二哥,你可聽過九溪毒王?”

    “九溪毒王鞦韆易?”段滄海臉色微變,“侯爺,你.....你怎麼提到那老毒物?難道......!”眼眸之中已經顯出駭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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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