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73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11
第一八一章 外冷內熱

    楊寧讓韓壽準備了飯菜,自己親自拎著飯盒到了顧清菡院子外面。

    院門關著,楊寧伸手推門,竟然推不開,從裡面反鎖著,心知顧清菡這一次是真的動了大怒,可要好好哄哄才成。

    他敲了敲門,很快就聽到院內傳來一個聲音道:“是誰?三夫人說了,誰也不見。”聲音清脆,顯然是顧清菡身邊的丫鬟。

    楊寧咳嗽一聲,道:“是我,你家侯爺!”

    “是侯爺啊?”那丫鬟也不如何熱情,“侯爺,三夫人說不要見任何人,侯爺先回去吧。”

    “我怎麼能回去?”楊寧道:“三娘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做了點小菜送過來,快點開門,否則我可要批評你了?”

    那丫鬟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奴婢不敢開門。”

    楊寧重重捶了幾下,叫喚兩聲,那丫鬟卻不再說話。

    楊寧有些惱火,心想這丫鬟怎地如此沒有禮貌,本侯爺親自過來,竟然不開門,雖然是顧清菡吩咐,但回頭找個理由要好好收拾一下。

    大門關閉,無法進入,楊寧搖搖頭,回頭走了兩步,隨即停步,擡起頭,瞧見這庭院的院牆也不算高,眼珠子一轉,走了過去,雙手高舉,卻剛好可以將飯盒放到牆頭上,隨即掰住院牆,一個騰身,十分輕鬆地翻到了牆頭上。

    攀越障礙物是他前世受訓的科目之一,技巧自然是記憶猶新,他如今這幅身體雖然比不得前世那般強壯,卻更為輕盈,翻上院牆後,向下瞧過去,只瞧見那丫鬟正將耳朵貼著門,顯然是偷聽外面的動靜。

    這丫鬟也有二十多歲,長相倒也清秀。

    楊寧嘿嘿一笑,已經從牆頭跳下來,正落在那丫鬟身後,那丫鬟聽到身後動靜,嚇了一跳,回過身,見到楊寧就在身後,大吃一驚,還沒說話,楊寧已經露出凶惡之色,壓低聲音道:“你不許說話,站在這裡更不許動,否則本侯立刻將你驅趕出府。”

    丫鬟張了張嘴,終是不敢說話。

    楊寧嘿嘿一笑,道:“這才聽話,你可別忘記,我是錦衣侯,這侯府可是我做主。”四下裡看了看,見得院內佈置的十分雅緻,不但有一顆金絲菩提樹,還有一座假山。

    “三娘在屋裡?”楊寧從牆頭拿下飯盒,低聲問道。

    丫鬟忙點頭,正要張嘴,楊寧已經指著她嘴巴道:“我從這院子離開之前,你就站在這裡,一句話也不許說,否則立刻捲鋪蓋滾蛋,還有,我進屋之後,三夫人叫你,你也老實站在這裡不許動。”頓了頓,威脅道:“邱總管你知道吧?齊玉你也知道吧?我可都將他們趕出去了。”

    這是府內人盡皆知的事情,丫鬟低下頭,再不敢多言。

    楊寧這才拎著飯盒,輕手輕腳進了屋內,堂內幽靜一片,楊寧第一次過來,見到左右各有一間房,想著顧清菡的身份,應該是住在左首邊,當下躡手躡腳靠近過去,靠近房門,便聞到一股子幽香從裡面散發出來,那淡淡的幽香鑽入鼻腔,讓人心神一蕩。

    房門虛掩著,並沒有關上,楊寧輕輕推開門,輕步進到屋內,時當黃昏,夕陽透過窗櫺投射下來,在房內灑下了點點光斑。

    顧清菡的房間並不奢貴,倒顯得十分素雅,而且擺設也不是很多,層次有序,看上去十分的舒心,中間擺著一張床,掛著粉紅色的輕紗帳,尚未入夜,所以帳子沒有合上,都是被鶴嘴銅勾撩起來,而顧清菡此時正背對外面,側躺在床上。

    她身形微有些豐腴,可是身段線條卻是極美,這時候看她,清晰看到她的腰部微微下陷,到得胯部的時候,便曲線而起,豐滿渾圓的臀兒飽滿高翹,被裙子緊緊裹住,顯得異常滾圓緊繃。

    那兩條修長的美腿搭在一起,半曲著,這樣的姿勢,便更讓她的身段豐腴性感,曲線妖嬈。

    楊寧怔了一下,迅速將目光從她的臀兒上移開,將放有飯菜的竹籃子放在了邊上的圓木桌上。

    顧清菡卻並無睡著,聽到動靜,也沒有回頭,問道:“那小混蛋走了?”

    她顯然以為進來的是貼身丫鬟。

    楊寧往那邊走近幾步,讓臉上洋溢著最和善的笑容,輕聲道:“還生我氣呢?”

    顧清菡身體一震,隨即扭過螓首,看到楊寧正笑眯眯站在自己床邊,吃了一驚,翻身坐起,柳眉蹙起,怒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楊寧往門口一指,道:“從外面走進來的啊。”

    “你.......!”顧清菡又氣又急,“你給我滾出去,誰讓你跑進我屋裡?”

    楊寧無辜道:“三娘,你先消消氣,聽我解釋好不?”

    “解釋什麼?”顧清菡瞪了楊寧一眼,沒好氣道:“那位仙兒姑娘不是要給你賠罪嗎?天快黑了,你再不趕過去,人家姑娘可等著急了。”

    楊寧只覺著顧清菡這語氣有些古怪,脫口道:“三娘,你.....你是不是吃醋啊?”

    “什麼?”顧清菡一愣,隨即俏臉一紅,美眸含怒,厲聲道:“你.....你說我什麼?齊寧,你現在......你現在無法無天,什麼話都敢說。我為什麼要和一個煙花女子爭風吃醋?她配麼?”但立刻感覺這句話有問題,急道:“我什麼時候吃醋,我......!”她本是一個遇事極為冷靜的女人,可是不知為何,楊寧這句話卻讓她十分慌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回手拉過一隻枕頭,照著楊寧二話不說就砸過來。

    楊寧自然是輕而易舉地探手接過,便感覺從枕頭上都有一股香風撲鼻而來。

    “你出不出去?”顧清菡一改從前的溫婉,纖纖玉指指著房門,“走,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見楊寧沒有離開的意思,更是氣惱,起身來,道:“好,你現在是錦衣侯,我管不了你了,我去找太夫人,看她老人家怎麼說。”咬著紅脣,瞪了楊寧一眼,從他身邊擦身過去。

    楊寧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顧清菡手腕,入手溫潤光滑,苦笑道:“三娘,你就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將事情好好向你彙報,到時候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顧清菡掙脫楊寧手,她本就是嚇唬楊寧,自然不會真的去找太夫人,轉過身來,冷著俏臉,擡手將腮邊亂髮撩到後面,道:“你要說什麼?”

    “三娘,我向你坦白,其實昨天晚上袁榮派人將我接到了秦淮河......!”楊寧剛說一句,顧清菡就冷哼一聲,道:“你到哪裡,我可管不著。”

    楊寧嘆道:“我也沒有想到會是去那裡,到了才知道,那裡要舉辦什麼花後大會,我本想離開,可是除了袁榮,還有幾個朋友也在那裡,我就想著先陪他們坐一坐.....!”

    “這一坐就坐到了今天早上。”顧清菡扭過臉去,不看楊寧。

    “後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楊寧端過邊上的椅子放到顧清菡身邊,“三娘,你先坐,等我給你詳細彙報。”

    顧清菡白了楊寧一眼,卻也還是坐了下去。

    “本來也沒有什麼事情,可是竇連忠和旭日鏢局一個叫做丁......咦,丁什麼圖的在一起。”楊寧故作忘記,顧清菡已經道:“叫丁易圖,他是旭日鏢局總鏢頭,以前是你父親的部下,後來觸犯軍規,被你父親逐出了軍隊,你見到他了?”

    “是是,三娘果然是見多識廣,就是叫丁易圖。”楊寧一邊笑,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在自己屁股後面,不動聲色坐下,屁股還沒碰著,顧清菡就瞪了他一眼,道:“這是我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錦衣侯,我沒讓你坐,你就不許坐。”

    “好好,我不坐。”楊寧看顧清菡這美少婦似乎有些賭氣,而且她冷著臉賭氣的樣子,卻更有一股子別樣的風韻,陪笑道:“丁易圖和竇連忠那夥人在花後大會上,與袁榮帶來的那幾個朋友為一個姑娘爭了起來......!”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顧清菡輕啐了一口,厭惡道:“正事不做,成天只知道.....只知道做壞事,沒有一個好東西。”見楊寧瞧著自己,白了一眼,風情無限,沒好氣地道:“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那也學不了什麼好。”

    楊寧故作委屈道:“三娘,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沒有想和他們學。本來我是要離開,可是兩邊爭起來,我總不好掉頭就走。到後來竇連忠那夥人還直接找過來,放言說一定要爭到那姑娘,而且爭到手後,還要讓那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他知道對顧清菡解釋起來,固然不能全說真話,但也不能全說假話,必須要好生應對。

    顧清菡本是一臉厭惡之色,聽到這裡,蹙起秀眉,道:“你說的那姑娘,該不會就是今天派人來的那個仙兒姑娘吧?”

    “誰說不是她。”楊寧苦笑道:“本來那姑娘還真是無辜的,可是卻無緣無故捲進兩邊人的爭鬥。”

    顧清菡雖然面冷,可聽說竇連忠那幫人爭到仙兒姑娘要折磨她,不由關心起來,問道:“那後來怎樣?那個叫仙兒的被竇連忠他們帶走了?”

    “三娘,如果換做是你,你會不會讓那幫人帶走卓仙兒?”楊寧問道。

    顧清菡道:“自然不能,要真落在他們手裡,卓......卓仙兒還能有好?寧兒,後來到底怎樣?”不知不覺中,之前的怒氣已經被緊張取代,竟是操心起卓仙兒的安危來。

    楊寧心中感嘆,顧清菡畢竟是外冷內熱,心腸極好,一分鐘前對卓仙兒還沒有絲毫好感,這片刻間心態就發生了大逆轉,顯然是聽不得卓仙兒被人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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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11
第一八二章 玉美人更美【求收藏,求訂閱。】

    楊寧搖頭嘆了口氣,一臉唏噓模樣,又是屁股往下一沉坐了下去,這一次顧清菡只是微瞥了一下椅子,倒也沒有說話。

    “三娘不想讓卓仙兒落入那幫傢伙手裡,我當然也不忍看見。好在袁榮那幾個朋友倒也是仗義,硬是贏了下來。”楊寧道:“可是三娘知道,竇連忠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本想離開,可他們說如果我就這般走了,只怕竇連忠會不甘心,繼續惹事。”

    “所以.....所以你留在那邊?”顧清菡蹙眉道。

    楊寧苦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娘你在家裡等我回來,我一夜不歸,你一定十分擔心。可是......哎,可是我如果就那樣走了,那邊真要出了什麼事情,我多少還是要擔些責任的。”頓了頓,才道:“所以我思前想後,就留在了那裡,竇連忠對我畢竟還有幾分忌憚,我留在那邊,竇連忠自然就不敢輕易惹事。”

    顧清菡美眸微轉,問道:“當真是這樣?”

    “三娘可以去問段滄海。”楊寧肅然道:“三娘,我對天保證,絕對沒有做其他事情,連那個卓仙兒的手也沒有碰一下。”

    顧清菡臉頰微紅,啐道:“我管你這些做什麼,你愛怎樣就怎樣。”想了一下,才道:“你不怕回來之後,竇連忠還要去找麻煩?”

    “我總不能守著她一輩子,除了三娘我會保護一輩子,別人我也只能盡一份心。”楊寧故意長嘆一聲:“不過我在那邊呆了大半夜,竇連忠看到,應該不至於和我完全撕破臉,我手裡還有那小子的欠據,他要真亂來,我饒不了他。”

    顧清菡臉色已經和緩許多,不似先前那般冰冷,白了楊寧一眼,道:“誰要你保護一輩子,你照顧好自己就好。”可是眼眸深處,卻是閃過一絲歡喜,不過卻還是沒有絲毫笑容,輕聲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是有空閒,抽空也可以去瞧一瞧,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聽說過秦淮河那些姑娘其實出身都十分悲苦,她們有今日,也不是自願的,你若一直不去,只怕有些人還會存壞心。”

    她見過竇連忠,知道那是個什麼貨色,那傢伙肚子壞得流油,顧清菡對那等貨色是極其厭惡反感。

    “三娘,其實我昨晚不是一直在秦淮河,半夜本是準備回來,可是......!”楊寧既然將顧清菡哄得情緒好轉過來,乾脆就將後面的事情也說了,紙包不住火,誰知道被神侯府帶去的事情會不會又教顧清菡知曉,到時候若是曉得,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顧清菡已是驚怕道:“還有這種事,寧兒,你沒事吧?”起身繞著楊寧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楊寧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微怒道:“段滄海隨你護衛,竟然丟下你不管,我可要好好教訓他。”

    “三娘,我剛說了,他也是認錯了人,想要為父親報仇,還真是不能怪他。”楊寧皺眉道:“不過那吸血怪尚未抓捕歸案,如今還在京城,確實是個不小的禍害。”

    顧清菡擔心道:“寧兒,那你以後晚上儘量不要出府,等那凶手被抓了再說。就算真的晚上有事情不得不出去,也要多帶護衛在身邊。”又蹙眉道:“神侯府的人怎地這樣不辨是非,都說西門神侯管教極嚴,想不到他的手下還是鬧出這麼大的誤會。”

    楊寧見顧清菡又恢復成平日那個關愛自己的三娘,這才鬆了口氣,心中想著自己編了這樣一套說辭來哄顧清菡,回頭可要及時找段滄海串供,起身來,笑道:“三娘,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快來吃些,我剛好也餓了,陪你一起用餐。”

    “你要想吃東西,自己去找人,這裡是我房間,你.....你亂闖進來,要是被別人曉得,那可不好。”顧清菡瞟了楊寧一眼,努努紅潤粉脣,“快出去,不許再留在這裡,還有,下次你再進來,我可對你不客氣。”

    楊寧其實也明白,這裡畢竟是她閨房,自己一直留在這裡,就算沒做什麼,被人知道,總是不好。

    他微微一笑,道:“三娘,我有件東西要送給你。”

    “送我東西?”顧清菡有些意外,“怎麼忽然想到送我東西?”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我又不缺什麼,只要你安然無恙就什麼都好。”

    楊寧手腕一轉,就如同表演魔術一樣,手裡已經多了一隻手鐲,正是那岫玉鐲,綠光油油,晶瑩溫潤。

    顧清菡畢竟出自大戶,只瞧了一眼,就有些吃驚道:“這是岫玉手鐲?”

    “三娘見多識廣,佩服佩服。”楊寧哈哈一笑,“韓壽說這是上等的岫玉,很是難得,還說這上面的雕花也是做工極好。”

    顧清菡接過岫玉鐲,仔細瞧了瞧,微點螓首:“這確實是極品岫玉,像這樣的極品岫玉確實不多見,而且這上面的雕花也不是出自普通匠人的手藝。”卻遞還回來,搖頭道:“我不要。”

    楊寧一怔,道:“為什麼?”

    “不要便是不要,沒有為什麼。”顧清菡道:“你從哪裡來的這岫玉鐲?”

    楊寧也不隱瞞,將實情說了,顧清菡立時蹙眉,語氣微冷:“如此說來,你是收了那些人的賄賂?你難道不知,老侯爺和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從不收人賄賂,清正廉明,否則要是收取賄賂,我們錦衣侯府早已經是金銀成堆。”將手往前更送近一些,看了那岫玉鐲一眼,道:“這種東西,我不要。”

    “賄賂?”楊寧笑道:“三娘,你來告訴我,什麼叫做賄賂?”

    顧清菡一怔,楊寧嘆道:“在我看來,有人求你辦事,送上金銀財寶,甚至是美女字畫,為了達到目的而送上的東西,那叫做賄賂。可是這些東西,是因為我昨夜幫那幾個傢伙解了危局,他們這是表達謝意敬送上來。三娘,不瞞你說,那幾人很仗義,我和他們倒也談得來,算是朋友,朋友之間禮尚往來,你總不能說連這也不可以吧?出門靠朋友,我若是不結交一些朋友,那以後如何做事?”

    顧清菡雖然覺得楊寧有些強詞奪理,可是卻也知道楊寧所言不無道理,輕嘆道:“寧兒,你繼承了錦衣侯爵,無論什麼時候,可不要毀了兩代錦衣侯積累下來的清譽。”

    “三娘,這個我心裡曉得。”楊寧道:“你放心,不該收的銀子,我一分不要,可是我該擁有的,我也不會捨棄。東西我已經收下了,這岫玉鐲就是我的。三娘,說句實在話,這岫玉鐲精美溫潤,就和你的人一樣,除了你,別人也配不上它,我瞧見它第一眼,就知道它一定屬於你!”

    顧清菡美眸微轉,問道:“我人又是怎麼樣?”

    “這個......!”楊寧頓了一下,才看著顧清菡眼睛道:“三娘長得美,性子又好,溫婉賢淑,就和這岫玉鐲一樣是寶貝.......!”

    “油嘴滑舌,你越來越不學好了。”顧清菡風情無限白了楊寧一眼,雖然是斥責的言語,但語氣卻並無絲毫不滿,“岫玉鐲是寶貝,我可不是。”

    “我說三娘是寶貝就是。”夕陽已經落山,屋內也開始有些昏暗,可是在這環境下,楊寧看眼前這美少婦更有一種朦朧之美,不自禁伸過手去,抓住顧清菡手腕,道:“三娘,我給你戴上。”

    “啊!”顧清菡被握住手,嬌軀一震,隨即向窗外瞧了一眼,似乎是怕被人看見,然後扯回手,羞惱道:“我自己會戴,不用你動手。”猶豫一下,似乎在想什麼,終是小心翼翼將那岫玉鐲戴在了手上,擡頭問道:“好看嗎?”舉起手,她本是一個成熟美豔的少婦人,可此時卻像個小姑娘穿上新衣服般,眼眸之中竟微帶一絲期盼,似乎是想得到別人的讚賞。

    楊寧讚歎道:“絕配,三娘,我就說這是絕配,美人配美玉,玉美人更美!”

    顧清菡臉上一熱,卻立刻沉下臉,道:“寧兒,以後不許再說這些瘋話,你要是.....你要是再說,我便再也不理你。”

    “可是我說實話也不成啊?”楊寧無辜道:“三娘本就比美玉漂亮。”

    “不許說就是不許說。”顧清菡瞪著楊寧,揮手道:“快走快走。”

    楊寧知道畢竟府中人多眼雜,自己在顧清菡房裡待久了,真要被人瞧著,自己倒也無所謂,但對顧清菡多少還是不利,起身來,道:“別忘了吃東西,可別餓壞了。”

    “我還用你提醒?”顧清菡也是起身來,催促道:“別廢話,快出去。”想到什麼,提醒道:“對了,瓊林書院那頭,你上次說過,要親自去一趟,那樣也好,咱們這次耽擱了不少時日,你去見卓先生,倒也不用多說什麼,只要你人到了,卓先生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楊寧道:“那我明日一早就過去。”

    “見到卓先生,一定要謹慎,不要胡亂說話。”顧清菡仍是放心不下,“卓先生門徒遍天下,而且是當代大賢,博古通今,在他面前說錯了話可是了不得。”

    “知道了,我保證做個乖孩子,絕不亂說話。”楊寧哈哈一笑,大步走到房門前,停下步子,回頭看著顧清菡。

    顧清菡以為還有什麼事情,問道:“怎麼了?”

    楊寧看著顧清菡,認真道:“三娘,我剛才沒說錯,你真的很美!”

    “你......!”顧清菡一愣,隨即擡手嬌叱道:“現在,立刻,趕緊,滾!”轉身又去找枕頭,楊寧卻已經一溜煙跑開。

    顧清菡走到視窗,瞧著楊寧身影,咬牙道:“油嘴滑舌,就是不學好。”卻感覺臉上有些發燙,心中一顫,竟是不由摸了摸自己臉頰,肌膚依然光滑嬌嫩,緊緻彈手,喃喃道:“小混蛋無法無天,以後不能對他假以辭色,免得他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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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13
第一八三章 少女如雲

    次日一早,楊寧讓賬房取了五百兩銀子的銀票,由段滄海帶著兩人親自護送,徑自往瓊林書院去。

    雖然尚未下雪,但是已經打了一層寒霜,楊寧穿了錦緞棉袍,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卻也是十分的暖和。

    不得不說,侯府就算經濟上有些捉襟見肘,但是比之普通人家卻還是要強得多,至少衣食無憂。

    楊寧禁不住在想,若是沒有那次偷樑換柱的巧合,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混成什麼樣子,雖然以自己的能耐,倒不至於受凍捱餓,但卻也絕對不會比當一個侯爺更好。

    一行四人都是騎馬而行,並不乘坐馬車,徑往城東而去,楊寧不知道瓊林書院所在,段滄海卻是十分熟悉,走了小半個時辰,拐到一條長街上,行了沒多久,就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立門,青磚紅柱,立門正上方,寫著四個硃紅大字。

    瓊林書院!

    立門左右,都豎有一塊白色的木板,上面卻個從上到下寫著一句話,乃是一副對聯。

    左首寫著“德領古善卷”,右手則書有“鬧市小桃源”。

    楊寧瞧見匾額和對聯上的字,雖然對書法並不精通,卻也能夠感受出這些字看似輕描淡寫,但每一筆一劃卻似乎蘊藏著無窮之勢,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氣勢,但是總讓人感覺不凡,心知這副對聯還有匾額上的瓊林書院四字,應該就是瓊林書院的院長卓青陽所書。

    他從唐諾口中得知,當今天下有四藝絶士,而卓青陽便是其中之一,乃是書法上的頂尖高手。

    在書院邊上,有一個還算別緻的小木屋,裡面有一名五十多歲的老漢,看到有人過來,立馬探出腦袋叫道:“是什麼人?”

    段滄海已經拱手笑道:“是仁伯嗎?我們是錦衣侯府上的,錦衣侯親自來拜會卓先生。”湊近楊寧,低聲道:“侯爺,這是看門的老漢,已經在這裡近十年,我以前陪著三夫人經常過來,和他熟識,大夥兒都喊他仁伯。”似乎是擔心楊寧不知道書院規矩,加了一句:“進了瓊林書院,一視同仁,並無貴賤高低。”

    楊寧含笑道:“我曉得。”心想這卓青陽曾經還當過齊景的老師,又是四藝絶士之一,此等人物,也沒幾個人敢在他面前擺譜。

    那老漢認清段滄海,笑道:“原來是錦衣侯府上的,規矩你們知道的。”

    段滄海含笑拱手,又從腰間拿了一直酒袋子丟過去,那老漢似乎習以為常,探手接過,十分熟練。

    楊寧見他身手,心想倒也有兩下子。

    “侯爺,我們幾個是不能進去的。”段滄海道:“不過書院裡不會有什麼危險,您先進去吧,我們幾個在外面等候。”

    楊寧點點頭,翻身下馬,從馬背上取了一隻小包裹,拎著徑自進了書院。

    瓊林書院門前樸素雅緻,並不如何顯眼,可是進到裡面,楊寧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假山小池,亭閣小橋,勁鬆寒梅,佈局別緻,就好似是一處園林,雖然入冬,但放眼每一處,卻也都是風景優美。

    順著一條頗為寬闊的青石板道路往裡面走,來來往往的學生就多了起來,這瓊林書院是女子書院,並無男學生,所以放眼所見,三三兩兩全都是豆蔻少女。

    這些女學生有的拿著書卷輕輕誦唸,有的則是坐在池邊若有所思,亦有人湊在一起,有說有笑。

    楊寧之前就已經知道,這瓊林書院選擇學生十分嚴格,非要卓青陽親自考驗過關,方能入院讀書。

    這種時代,男尊女卑,女子無才便是德,若不是卓青陽石破天驚地開辦了這所瓊林書院,只怕再過幾百年也沒有女子能這般正大光明地入院學習,而且卓青陽擇徒只看天賦,不看出身,這從書院中這些女學生的穿著可以看出,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出身。

    楊寧沒來書院之前,倒不覺得如何,可是現在親眼所見,對卓青陽不由肅然起敬。

    書院裡忽然多出一個男子,自然是吸引了女學生們的注意,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姑娘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瞧著楊寧,有些姑娘更是咬著耳朵竊竊私語,時不時地向楊寧瞧過來,亦有膽子大一些的姑娘,直接對楊寧行注目禮。

    楊寧雖然不是潘安宋玉,可是長相也是清秀俊俏,本來面板有些黑,但這些時日下來,面板也白了一些,再加上身著錦衣,還披著一條頗為拉風的大氅,斯文之餘,還多了幾分貴氣,也難怪會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楊寧很享受被很多青春少女注目的感覺,他本就是個極為膽大之人,兩世為人,那臉皮也是不薄,瞧見長得還不錯的姑娘,時不時地微笑點頭,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姿態,倒也是悠哉樂哉。

    忽見得前面有三四個姑娘聚在一起正對著自己指指點點,隨即從裡面跑出一個姑娘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頗有幾分姿色,臉蛋紅撲撲的,楊寧見他直朝自己跑過來,倒有些詫異,心想難道這瓊林書院的姑娘竟如此開放,不會是跑過來向自己表白吧?

    那姑娘到了楊寧面前,也不囉嗦,開門見山問道:“你......你就是今天過來給我們講學的江公子嗎?”

    “江公子?”楊寧一怔,心想這姑娘肯定是認錯人了,搖頭道:“不是,我不姓江!”

    那少女納悶道:“難道我記錯了?”似乎有些不甘心,又問道:“那你可是從東海而來?”

    “東海?”楊寧奇道:“怎麼,你們在等東海的江公子?”忽地想到什麼,眉頭一緊,竟是想到一個人來。

    東海?江公子?

    江隨雲?

    楊寧此時已經想到,前天晚上和竇連忠在一起的江隨雲,正是從東海而來,江家是東海豪紳,有自己的船隊,出海貿易,家財萬貫,富可敵國,而江隨雲如今顯然還在京城。

    難道真的有那麼湊巧,今天那位江隨雲也會到瓊林書院來?

    “是啊,江公子是東海大才子,博學多才,卓先生說今天會來書院講學。”少女一臉期盼之色:“先生還說,江公子游歷諸國,出海去過很遠的地方,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我們都在盼著呢。”打量楊寧一番,狐疑道:“你真的不是我們要等的江公子?”

    楊寧正要回答,卻聽得身後一個聲音冷冷道:“他不是江公子,江公子怎會是這副模樣?你們可想知道他是誰?”

    楊寧聽聲音覺得頗有些熟悉,不由轉過身,只見一群姑娘正走過來,五六名少女簇擁著一名女子正緩步走過來。

    那女子穿一件白色的錦襖,一條雲紋絨裙,搭了一件雪羽肩,金邊銀線雪狸絨毛,看上去十分貴氣,而那女子一頭秀髮輕挽銀玉紫月簪,施以粉色的胭脂,讓她嬌嫩白皙的臉蛋更是白裡透紅,面似芙蓉,長相頗為嬌美,只是那張俏臉上卻帶著輕蔑笑容,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楊寧只看了一眼,便即皺起眉頭來,眼中亦是顯出厭惡之色。

    怪不得那聲音頗為熟悉,卻原來之前見過,這女子竟然是武鄉侯蘇禎之女蘇紫萱。

    楊寧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她。

    他本來心情很不錯,此時就像吃大餐咬了一隻蒼蠅,心情十分鬱悶。

    距離楊寧三四步遠,蘇紫萱停下腳步,帶著輕蔑之色瞧著楊寧,她身邊那些姑娘衣著都是不差,顯然都是出身富貴之家,已經有人問道:“紫萱,難道你認識他?他不是江公子?”

    “當然不是。”蘇紫萱冷冷瞧著楊寧,脣邊帶著冷笑,毫不顧忌道:“你們可聽過錦衣侯?”

    眾女紛紛道:“自然知道,錦衣侯不是四大世襲候之一嗎,和你們家武鄉侯平起平坐。”

    “那你們可知道,齊大將軍有個錦衣世子,傻里傻氣,愚蠢粗苯?”蘇紫萱微擡起下巴,傲慢道:“許多人都叫他錦衣傻子。”

    “哦,紫萱,是那個和你定了娃娃親的齊寧嗎?”邊上一人道:“你和我們說起過,那錦衣傻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打死也不同意。”

    蘇紫萱得意道:“不錯,就是那個傻子,他確實和我定了娃娃親,不過那是老人胡亂定下的親事,我和你們說過,我已經讓我爹斷絕了那門親事。”

    “紫萱,你這麼漂亮,你爹又是武鄉侯,多少王公貴族的公子都想高攀,想要娶你的人從京城可以排到秦淮河。”邊上有姑娘咯咯笑道:“那個傻子,你當然看不上的。”

    “是啊,紫萱,這門親事斷的好,否則你要被那傻子娶回去,這輩子可就完了。”

    幾名姑娘嘰嘰喳喳,無非都是誇讚蘇紫萱貌若天仙,絕不能嫁給錦衣傻子。

    楊寧面不改色,拍了拍手,他拍手十分響亮,那幾名姑娘不明所以,都靜下聲來,附近不少姑娘也紛紛瞧過來。

    楊寧臉上露出一絲淡定從容的微笑,聲音溫和,悠然道:“不錯,蘇大小姐說的傻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就是她口中的錦衣傻子。”攤開手,極其優雅地聳了一下肩頭,“在背後議論我的人不在少數,可是敢當著我面罵我傻子的,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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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使我不得開心顏

    蘇紫萱身邊那幾名姑娘聽得楊寧之言,都是微微變色,有人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楊寧。

    這些姑娘正如楊寧所料,確實都是出自官宦人家,非富則貴。

    雖說卓青陽收徒不拘一格,只看悟性和天賦,不看門第出身,但是在書院裡的學生,因為身份地位的差異,自然而然地疏遠開來。

    蘇紫萱這類出身官宦的姑娘,進了書院之後,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小團體,與那些出身平凡的學生涇渭分明。

    在這群官宦小姐中,蘇紫萱的出身卻又是最高。

    雖然武鄉侯在四大世襲候之中,位居末位,但畢竟也是四大侯爵之一,比之四大候出身還高的,就只能是皇家血脈了。

    皇家子弟自有皇家的教育方式,作為武鄉侯的小姐,蘇紫萱在這書院之中已經是最尊貴的地位。

    如此一來,大部分官宦小姐難免就會圍在這位蘇大小姐身邊,盡力討好。

    可是此刻知道眼前這年輕人竟然就是被人稱為錦衣傻子的齊寧,都是心下一驚,她們出身官宦,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官場上的一些規矩,亦都知道就在不久前,這位錦衣傻子已經承襲了錦衣侯爵。

    錦衣侯在大楚的聲望,那是在武鄉侯之上,這些官宦小姐知道眼前是錦衣侯,哪敢再多吭聲,否則真要因為討好武鄉侯而得罪了錦衣侯,那實在是得不償失。

    蘇紫萱聽得身邊的聲音嘎然而止,心知這些人是忌憚錦衣侯,冷哼一聲,盯著楊寧道:“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沒有說錯。”楊寧含笑道:“其實你說的還算客氣,錦衣侯府不但是本侯傻,傻的人可還多了去。”

    蘇紫萱一怔,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覷。

    “如果錦衣侯府不傻,當年怎會和你這樣的女人結親?”楊寧淡淡笑道。

    “你.......!”蘇紫萱立時變色。

    “你什麼?”楊寧不等她說完,已經打斷道:“剛才你說什麼?你讓你爹和我們斷親?哈哈哈......,蘇紫萱,看你細皮嫩肉的,可是這臉皮也實在太厚了吧?我好像記得,是本侯親自去你們武鄉侯府將這門親事退了,哦,對了,當時陪同我前往的是禮部尚書府的袁榮袁公子,他親眼目睹,怎麼,你這麼快就忘記了?是了,按照老百姓的說法,你這應該叫......讓我想想,對對,想起來了,應該叫......棄婦!”

    “你胡說!”蘇紫萱又羞又惱,恨聲道:“那也是我們家先提出來的。”

    “別再辯解了。”楊寧嘆道:“我聽說你刁蠻任性,不學無術,自以為是,長得相貌平平,卻總以為自己是花容月貌,穿上幾件好看的衣服就以為自己國色天香了?”不管蘇紫萱氣的發白的臉,上下打量一番,搖頭道:“蘇紫萱,說起來你也算是出身大戶,可惜這搭配衣裳的水準實在是差勁的很。”

    “你說什麼?”蘇紫萱見楊寧一副悠哉樂哉模樣,手上如果有一把刀,恨不得立時上去一刀砍下去。

    “你可知道,你穿著純白色的錦襖,白色可不是誰都能穿上的。”楊寧嘆道:“除非是麗質天生冰肌雪膚,那才能駕馭得住。你看你的氣質,哎,你覺得你有氣質嗎?還有,你嬌生慣養,面板比鄉下的村女自然要白一些,可也就平平常常,這白色的錦襖配上,你這面板簡直沒法看。是了是了,還有這條裙子,是怎麼搭配的?要是將錯就錯,乾脆再穿一條純白的棉裙也好,你看看你,這裙子上繡著雲紋,亂七八糟......!”搖頭嘆道:“我勸你還是多在府裡別出來,不懂的人還以為你會穿衣服,可是真正懂得衣裳搭配的人,只瞧一眼,就知道你不過是賣弄虛榮而已,眼光可差的緊。”

    楊寧知道,要讓一個女人心裡堵塞,最好的辦法,就是找著她的相貌和衣著狠狠嘲諷一番,這是女人最在乎的亮點。

    果然,蘇紫萱氣的臉頰有些發紅,她顯然也想不到楊寧竟然一點情面都不留,恨聲道:“我穿什麼與你何干?你不學無術,又懂得什麼氣質?”

    “蘇紫萱,說句實在話,今天你不找我,我就當沒看見你。”楊寧淡淡道:“可是你偏偏往槍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我。”四下裡瞧了一瞧,笑道:“諸位同學,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人說話舌頭狠毒?堂堂錦衣侯,為何要和一個女人計較?”

    其實蘇紫萱在書院內傲慢已久,只因為她的身份在那裡,一般人也不敢和她計較,此時楊寧對她大加嘲諷,不少人心下卻是幸災樂禍。

    楊寧目光盯住蘇紫萱,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和你為難?其實道理很簡單,我就是不想讓你覺得自己很高貴。今天你找上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我是傻子,無非是顯示自己膽子大,連錦衣侯都不放在眼裡,最終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讓所有人看到你有多了不起,讓你身後的那幫人對你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我沒有說錯吧?”

    蘇紫萱立時就感覺自己是被楊寧將身上的衣服全都撕下,宛若赤裸裸地站在楊寧面前一般,臉色已經由白轉青。

    “你愛慕虛榮,希望被人眾星捧月。”楊寧冷笑道:“為此你竟不惜汙衊我這個無辜單純的人,可見你的心腸有多麼的狠毒。蘇紫萱,你自己可以用你的後腦殼想一想,如果你不是出身在武鄉侯府,你爹不是蘇禎,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你住口!”蘇紫萱雙手捧著臉,聲音已經發顫,轉身便跑。

    跟隨蘇紫萱的那幾名女子這才反應過來,有兩人已經追了過去。

    楊寧掃了那幾名尚在忐忑的姑娘幾眼,嘆道:“卓先生讓你們進書院,不是僅僅讓你們讀書識字,而是希望利用這個機會,懂得更多做人的道理。”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口中朗聲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在眾多少女的注視下,楊寧順著道路瀟灑而去,走了小片刻,卻見得道路盡頭卻是一處水池,道路左右分開,愣了一下,他這是第一次進書院,對書院的格局並不熟悉,剛才裝了一個很高的逼格,可是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記打聽卓青陽在什麼地方。

    瞧見那水池中間竟有一座小假山,池子周圍環繞一圈梅花,幾塊光滑的石墩零散地擺在池子邊上,不但可以供人落坐,亦是點綴。

    此時池邊卻只有一名姑娘背對著楊寧坐在一塊岩石上,手裡捧著一卷書,正聚精會神地看書。

    楊寧從背後看那姑娘身材嬌小玲瓏,衣衫也是十分普通,但看上去卻乾乾淨淨,十分的素雅,比之蘇紫萱的華貴衣裳看上去要舒服得多,梳著垂鬟分肖髻,這是未出閣的姑娘最普遍的髮髻,從後面看過去,這髮髻配上她嬌小玲瓏身形,卻給人一種十分清新舒暢之感。

    楊寧左右看看,眼前也只有這一個姑娘,當下走到那姑娘背後,害怕嚇著她,先是輕輕咳嗽一聲,才問道:“這位姑娘,和你打聽一下,卓青陽卓先生在何處?我前來拜會,不認識路,還請姑娘指點。”

    那姑娘嬌軀一震,立刻站起身來,轉過身子。

    楊寧面帶微笑,瞧著那女子,看到她臉龐,一張帶笑的臉瞬間僵住,幾乎是同一時間,和那女子齊聲道:“是你?”

    眼前這女子,眉清目秀,雙眸水靈,如同清水出芙蓉般乾淨秀氣,此時清秀的俏臉上也是驚訝之色。

    楊寧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姑娘,竟然是小瑤。

    那次他帶著袁榮前去武鄉侯府退親,路上不慎撞到了一名姑娘,此後見到那姑娘要買一盆被稱為金盞銀臺的水仙花,卻嫌價格偏貴,楊寧當時便準備買下那盆花送給那姑娘作為道歉,因此幾人還在花鋪裡品花論卉。

    只是後來一個言辭不當,那姑娘便即掉頭離去,此後楊寧卻是再也沒有見到,本以為再也無法見著,卻想不到竟會在這瓊林書院見到了那名叫小瑤的姑娘。

    小瑤顯然對楊寧也是記憶猶新,只看了一眼,便即認出來。

    兩人四目對視,楊寧忽然笑起來,道:“小瑤姑娘,想不到你也在這裡讀書,看來咱們還是緣分未盡。”

    小瑤臉頰微紅,低下螓首,輕聲道:“你......你是錦衣世子?你還記得我名字?”

    “當然記得,當然記得。”楊寧和小瑤之前也可說是萍水相逢,沒有相處多久,更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是不知為何,這突然見到小瑤,楊寧心下只覺得十分歡喜,“小瑤姑娘,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心裡一直想著向你道歉,老天開眼,看來還是想看到我當面對小瑤姑娘說聲對不起。”

    楊寧卻還是記得,幾人當時在花鋪論花,氣氛本來還是十分融洽,小瑤當時也是有說有笑,可是因為一句出汙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扯到青樓女子身上,楊寧當時隨口說歡場並無乾淨之人,小瑤立時態度大變,不歡而去。

    當時楊寧便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話觸怒了小瑤,甚至誤以為小瑤是風月女子,好在袁榮一番分析,確定小瑤是黃花處子,可這卻也讓楊寧更是詫異,到現在也不明白那句話為何會小瑤態度大變。

    小瑤雖然略有些羞赧,卻並不扭捏,輕聲道:“世子不用這樣的,那天......那天是我太過計較,也沒什麼的。”雙眉舒展,問道:“世子是要找卓先生?”擡手往左邊的分岔道指過去,“順著這條道一直往下走,會看到一處竹舍,那是卓先生的住處,現在也應該在那裡。”

    楊寧笑道:“多謝小瑤姑娘了。對了,小瑤姑娘,你是在這裡讀書是吧?以後我在這裡可以找到你?”

    小瑤低下頭,輕聲道:“我......我在這裡讀書,可......可世子找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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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17
第一八五章 翩翩佳公子【求收藏訂閱】

    楊寧一愣,小瑤這句話倒是問到了他,但他反應很快,微笑道:“我最近對花卉十分有興趣,可是卻不大懂,我知道你對花卉頗有研究,所以有空想和你請教。”

    小瑤嬌俏一笑,道:“我其實也不是很瞭解的。”

    “對了,小瑤姑娘,你後來去過那條花市沒有?”楊寧問道:“那盆金盞銀臺我一直留在那邊,讓那花店老闆瞧見你便送給你,你.......!”

    小瑤搖頭道:“已經很有些時日沒有去過了。”嫣然一笑,道:“多謝世子記著。”指著前面道:“世子,卓先生在那邊,你要見他趕緊去吧,我聽說今天有個東海的江公子會來書院講學,等江公子到了,卓先生只怕就沒時間見你了。”

    “那好。”楊寧笑道:“我現在就過去,咱們回頭有時間再聊。”轉身向小瑤所指方向過去,走了幾步,回頭見小瑤正手握書卷看著自己,見到楊寧回頭,小瑤卻是落落大方笑了一笑。

    楊寧只覺得小瑤的笑容十分陽光,讓人看著就心情舒暢,先前被蘇紫萱攪壞的心情,此時又好轉起來。

    順著道路沒走多久,果然看到不遠處有一處竹舍,完全以竹子所造,看上去十分的雅緻。

    到得竹舍前,楊寧整了整衣裳,這才恭敬道:“卓先生在嗎?”

    裡面很快就響起聲音:“何人?”

    “卓先生,齊寧拜見!”楊寧道。

    很快,聽得“嘎”一聲響,竹門開啟,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長者出現在眼前,看上去年紀不小,但是精神健爍,氣色也很好,連鬚髮都沒有白,一副世外高人模樣,楊寧心知這就是卓青陽,立刻行禮道:“卓先生!”

    卓青陽打量楊寧一番,才轉過身,進到屋裡,語氣淡定道:“你先進來吧。”

    楊寧進到竹舍內,發現裡面十分簡單,靠牆有一張竹床,中間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整個屋內顯得十分乾淨整潔。

    “坐下說話吧。”卓青陽指了邊上一張椅子,不苟言笑,開門見山道:“是你們府上那位三夫人讓你過來的?”

    楊寧如今已經是御封的錦衣侯,可是卓青陽的語氣,完全是一副長輩對晚輩的腔調。

    楊寧從拿來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隻十分精美的茶罐,雙手捧著送上去,道:“卓先生,這是晚輩送上的一點心意。”

    卓青陽當年曾經教過齊景,是齊景貨真價實的師傅,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奇景的兒子,隔著輩,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晚輩。

    而且卓青陽不畏人言,建立了瓊林書院,卻是讓楊寧打心眼裡欽佩,雖然卓青陽此時也不如何熱情,可這也顯出卓青陽-根本不在乎什麼權貴,活得十分自在灑脫。

    “哦?”卓青陽在竹椅上坐下,接過茶罐,拿在手中捲了一圈,先不看茶葉,而是拿著那精美的茶罐仔細賞玩,臉上竟然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你也懂茶?”

    楊寧心想在這老先生面前,還是老老實實為好,道:“晚輩不懂茶,只是聽說先生喜歡品茶,所以就送了過來,還望先生笑納。”

    這是之前袁榮送來的禮物,出自江氏茶莊江城之手,共有兩罐,楊寧今日過來拜會,本也沒有準備送茶葉,不過想想這老先生和錦衣侯府的淵源,反正自己也不懂得飲茶,還不如送一罐過來做人情。

    卓青陽開啟蓋子,捻出茶葉瞧了瞧,道:“也是好茶。”看著楊寧,問道:“這是你們府上的?”

    楊寧當然不好說這是別人所送,自己轉送過來,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卓青陽放下茶罐,淡淡道:“茶葉或許是你府上的,這茶罐從何而來?”

    “茶罐?”

    卓青陽指著茶罐上的描畫,問道:“你知道這茶罐上的描畫是誰所做?”

    楊寧頓時有些懵逼,心想一個茶罐上的描畫有什麼好研究的,可是見到卓青陽依然盯著茶館上的描畫看,心下一激靈,明白什麼,一副虛心模樣拱手道:“晚輩見識淺薄,還請先生指教。”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風子鶴的真跡。”卓青陽撫須道:“你可知道,這小小茶罐,可是珍貴至極?”

    楊寧心下一緊,心想果真是是如此,江城送了兩罐茶葉,楊寧初見之時,雖然知道這必定是極品茶葉,可卻覺得再好的茶葉又能值多少銀子,本還以為江城出手有些寒酸,此時卻已經明白,江城所贈之禮,貴重不在茶葉,而是在茶罐。

    他心下大是後悔,想不到這茶罐上竟然有什麼風子鶴的描畫,風子鶴是誰他不知道,但從卓青陽語氣中可以聽出,那也定然是個牛人,自己稀裡糊塗將這寶貝送過來,此時總不好收回,心想沒文化是真可怕,自己不懂得藝術鑑賞,錯將寶物送人。

    想著府裡還有一件,心裡稍微舒服一些。

    他雖後悔,但臉上卻還是淡定自若,笑道:“寶刀配英雄,晚輩不懂茶道,這茶罐名不名貴,晚輩也不知,不過先生喜歡,那就請先生笑納。”

    卓青陽終是朗聲一笑,問道:“你覺得這瓊林書院如何?”

    楊寧想了一下,才道:“精美雅緻,文風盪漾,就像一股清泉。”

    “十個人九個都會這麼說。”卓青陽道:“老夫是問你,你覺得老夫開設這樣一處書院,你心裡不覺得奇怪?”

    “不奇怪。”楊寧搖頭道:“先生是想說,許多人覺得女人不該讀書習字,所以開設這樣一處女子書院,會有人說閒話?”

    “當著老夫的面,自然無人敢言。”卓青陽撫須道:“但背後少不得有人議論的。”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楊寧道:“女人也是人,甚至有許多女人的聰明才智遠在男人之上,為何不能讀書習字?先生敢為他人不能為,別人我不知,但晚輩自己卻是欽佩的很。”

    卓青陽盯著楊寧,瞧出楊寧並不似奉承話,笑道:“你倒也有些見識。”

    楊寧去了五百兩銀票呈過去,道:“先生,這是今年的捐銀。”

    卓青陽微微頷首,接過銀票,嘆道:“天下間,也只有這一處瓊林書院可以讓女子讀書,老夫雖然想讓這樣的書院越多越好,可是有這樣一處就已經是驚世駭俗,想要推而廣之,難上加難。如果不是看在老夫還有張老臉,這瓊林書院早就被人所封。”

    楊寧微微點頭,他知道這種時代,男尊女卑,小小一處瓊林書院根本不可能改變時代的風俗文化,當今之世,或許也只有卓青陽才能夠開設這樣一家書院,如果換做別人,書院只怕早就被頑固不化的老古董用口水埋葬。

    卓青陽如今活著,瓊林書院還能維持,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世,瓊林書院很有可能就會戛然而止。

    便在此時,忽聽得外面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恩師在上,學生江隨雲前來拜見!”

    楊寧立時皺眉,瞥了卓青陽一眼,只見卓青陽起身來,眉宇之間微帶一絲喜色,朗聲道:“是隨雲嗎?快些進來。”

    只見一人已經輕盈而入,一身白色錦衣,輕裘緩帶,樣貌俊朗,神態甚是瀟灑,雙眉斜飛,面目俊雅,英氣逼人,腰間佩戴一塊溫潤的玉佩,整個人清爽乾淨,端的是玉樹臨風,正是東海江隨雲。

    江隨雲進到竹舍內,看到卓青陽迎上,便要跪倒在地,卓青陽卻已經拉住他胳膊,笑道:“隨雲不必如此,你知曉為師性情,不喜這些繁文縟節,那些俗套的東西就免了吧。”比之先前見到楊寧,卓青陽的態度顯然熱情不少。

    江隨雲卻也還是拱手道:“恩師,已經多年不見,學生日夜思念,您老一向可好?”看上去彬彬有禮,十分儒雅。

    “一切尚好。”卓青陽道:“你父親可好?”

    “也都很好,父親本多次說起要進京探望恩師,只是他老人家如今的身體也不比從前,時常有個腰腿疼痛,走不得遠途。”江隨雲熱情寒暄道:“父親讓學生代他向您問好,還說恩師如果有空,想請您去東海小住一段時日,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卓青陽笑了一笑,江隨雲微轉頭,終是看到了楊寧,見楊寧也正瞧著自己,兩人四目相對,江隨雲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笑容,只是衝著楊寧微微點頭。

    楊寧心下疑惑,暗想這江隨雲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年紀,怎地也是卓青陽的弟子?見他衝自己點頭,楊寧只是淡淡一笑,連頭也沒有點。

    “書院裡的孩子們知道你要過來講學,一直在等著。”卓青陽道:“也不要要讓她們等急了,咱們這就去瓊林舍,你給她們講講外面的世界,也讓她們多知道一些世面。”

    “學生遵命。”江隨雲很是乖巧,又道:“恩師,學生已經來了三日,本想進京之後立刻來拜見恩師,可是......哎,瑣事纏身,一直脫不開身,還請恩師責罰。”

    “你被舉了賢德,進京之後,自然事情繁多,老夫自然不怪。”卓青陽轉過身,道:“這是老夫的門生,遊歷海外,頗有見識,今日講學,你也一起去聽一聽。”

    楊寧心想老子在下面聽你講學,你豈不是也成了老子的師傅?可是又想看看這東海江公子能講出些什麼名堂來,也拱了拱手,文縐縐道:“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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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19
第一八六章 海外之月

    瓊林居就是瓊林書院的書堂,瓊林書院的學生都在這瓊林居內受教,書院內除了卓青陽,還另有三位老先生。

    楊寧和江隨雲跟在卓青陽身後,來到書院東角的一處精舍,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鶯鶯燕燕,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此時精舍外面,書院的幾位老先生都在等候,看到卓青陽過來,都是施禮,卓青陽介紹道:“這就是江隨雲,隨雲,見過幾位先生。”

    江隨雲一躬到底,彬彬有禮道:“晚輩拜見諸位老前輩。”

    幾位老先生打量江隨雲,都是面帶微笑,一人笑道:“原來這就是院長的得意門生,隨雲,院長治學嚴謹,從不輕易誇讚弟子,可是對我們卻時常提到你,說你天賦異稟,勤於苦學,文采出眾,對你可是讚不絕口。”

    江隨雲依然是畢恭畢敬道:“這是恩師的厚愛,隨雲愚鈍,若非當年的師父開導,絕不會有今日。”

    卓青陽含笑道:“隨雲,你也不必太過謙虛。你每次派人送來的文章,老夫也都給這幾位先生看過,他們博古通今,對你的文章也是頗為讚賞的。”

    “院長,我們可不是頗為讚賞,而是十分讚賞。”一名先生哈哈笑道:“隨雲,聽說你出海三年,在海外遊歷,我們這些老朽的眼界,如今可是遠遠及不上你。”

    “諸位先生過譽了,晚輩豈敢當。”江隨雲嘆道:“如果不是恩師領著我站在海邊,指著遠方告訴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大海的遠方定有一番天地,晚輩也就不會生出遊歷海外的念頭。”

    楊寧見到幾人說說笑笑,竟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心下有些煩惱,看到江隨雲一副文雅至極謙遜有加的模樣,暗想論起裝逼這小子還真是不輸於人。

    書堂內鶯鶯燕燕,楊寧甚至瞧見已經有不少姑娘將窗戶推開一條縫,正擠在窗戶後面張望,他知道那些姑娘當然不是為了看幾個老傢伙,更不可能是為了看自己,只能是這位玉面臨風的東海江公子。

    “孔先生,咱們這就進去開始吧。”卓青陽很是體諒道:“隨雲被舉了賢德,這幾日聖上隨時都可能召見,我也是讓他抽空過來講一堂課,倒也不能太過耽誤。”

    江隨雲肅然道:“恩師,此番恩師向朝廷舉薦,又得朝廷幾位大人的幫助,被舉了賢德,學生實在是愧不敢當,可恩師的舉薦,學生若是推三阻四,未免太過不敬。其實學生才疏學淺,需要歷練的地方還很多,實在當不得賢德二字。”

    “你也不用這樣說,你的為人,為師很清楚,文采也是不輸別人。”卓青陽正色道:“飽讀詩書,終究還是要為國做些事情,如今朝廷也是用人之時,朝廷雖然幾次讓老夫給朝廷推薦德才兼備之人,但老夫頭幾年想著你年紀還輕,需要多加歷練,如今時機正好,也該出來為百姓做些實事了。”

    楊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江隨雲前來京城,卻正是卓青陽向朝廷舉薦。

    那位孔先生此時已經走到一旁,那邊掛著一串鈴鐺,孔先生拽住繩子,敲響了鈴鐺,鈴鐺聲清脆悅耳,響起之後,瓊林居里的鶯鶯燕燕歡聲笑語很快就靜了下來。

    卓青陽率先走進了書堂內,幾位先生尾隨跟進,江隨雲卻只走到書堂門前,並沒有立刻進入,反是向旁邊的楊寧擡手笑道:“請!”

    他竟是連“侯爺”也沒有稱呼一句。

    如果不是進入瓊林書院之前,段滄海提醒過這書院之中不分貧賤富貴,楊寧甚至忍不住要找茬。

    看來這幫老傢伙還真不將侯爺放在眼中。

    他也不囉嗦,跟著進到書堂內,瓊林居內此時卻是十分安靜,楊寧掃了一眼,只見到這書堂內十分的寬敞開闊,紅花翠柳,色彩斑斕,卻也有四十多名學生,都是跪坐在地上的蒲團上,每人面前放著一張低矮的案几,每兩人一組。

    楊寧進來之時,眾女目光都瞧過來,楊寧心理素質倒是不差,氣定神閒,見到那三名老夫子已經在最前面的蒲團上坐下,目光到處,便瞧見蘇紫萱坐在三名夫子身後,那已經是最靠前排,此時蘇紫萱用一種充滿恨意的目光瞧著自己,隨即扭過臉去。

    見楊寧東張西望,卓青陽咳嗽一聲,道:“齊寧,你找個地方坐下吧。”

    楊寧心想你這老傢伙既然讓我過來,即使不按貴賓之禮接待,也該熱情一點,至少安排個座位,現在倒好,還要自己找座位,那三個老夫子倒也不客氣,將最前面的三張蒲團已經佔了,好歹也給自己留一個。

    目光到處,眼眸中忽然顯出一絲喜色,卻原來看到書堂最後面有一人單獨坐著,邊上還真有一個空位,而那單獨坐著的姑娘,竟恰恰是小瑤。

    書堂內幾乎都是兩人一組,唯有小瑤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顯得頗有些形單影隻。

    楊寧也不多言,徑自穿過人群,到了角落處,衝著小瑤笑了笑,指了指邊上空座,輕聲問道:“這裡可以坐嗎?”

    小瑤猶豫一下,終是微微點頭。

    楊寧這才在小瑤邊上坐下,見小瑤往旁邊靠了靠,似乎不敢和自己太過接近,心知小瑤肯定是在意別人的目光。

    卓青陽咳嗽一聲,終於道:“老夫昨天和你們說過,老夫有一位門徒,文采頗為出眾,而且耗時三年,出海遊學,頗有見識,今日讓他過來講講遊歷海外的感受,也好讓大家多有體會。”衝著門外道:“隨雲,你進來吧!”

    只見到江隨雲面帶微笑,緩緩而入。

    他長相本就十分俊朗,而且出身富貴之家,錦衣玉食,那種富貴之氣還是有的,再加上文質彬彬,整個人看上去卻十分的瀟灑倜儻。

    書堂內的姑娘們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江隨雲,楊寧瞥了身邊的小瑤一眼,只見小瑤也瞧過去,心下頓時有些堵,暗想江隨雲你他孃的在門外遲遲不入,不就是想要享受萬人矚目的這一下子嗎?

    卓青陽此時已經揹負雙手走到一旁,江隨雲上臺之後,先是向一旁的卓青陽深深一躬,然後又對著所有人深深一禮,看上去謙遜有禮。

    “在下東海江隨雲,師出卓先生門下,先生是在下的啟蒙恩師。”江隨雲聲音柔和,面帶微笑,“今日有幸拜會瓊林書院,實在是三生有幸。”

    臺下的姑娘們都是盯著江隨雲,許多人眼也不眨,似乎眨了眼睛下一刻江隨雲就會消失不見。

    “受恩師囑咐,讓在下前來書院說說遊學的經歷,其實在下見識粗淺,本還沒有資格登臺講學,但恩師既然有吩咐,隨雲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上來。”江隨雲笑道:“在座的都是恩師的門生,要算起來,那也都是隨雲的師妹,隨雲今日就只能在諸位師妹面前獻醜了。”

    楊甯越看越不順眼,忍不住嘟囔道:“廢話連篇。”

    小瑤聽得清晰,轉頭看向楊寧,見楊寧一臉反感之色,漂亮的眼眸子微微一轉,似乎想到什麼,捂嘴輕笑。

    “恩師當年師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江隨雲神色柔和,就是站姿也是十分的優雅,緩緩道:“書不可不讀,但路也不可不走。有許多的東西,在書裡並不能見到。謹領師訓,早些年的時候,隨雲都是在中原四處遊歷,不瞞諸位師妹,不但是我大楚,便是北漢的山山水水,隨雲也都曾一睹風貌,江山多嬌,記憶猶新。”

    “江公子,你遊歷那麼多地方,豈不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出遊?”只聽一個姑娘甜聲問道。

    楊寧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蘇紫萱。

    江隨雲笑道:“這位師妹問得好,隨雲十六歲的時候,就獨身出門,遊歷天下。”

    “江公子膽子真大。”蘇紫萱聲音甜美:“我們這個年紀,別說遊歷天下,就是連走出家門都有些擔心呢。”

    江隨雲溫和笑道:“師妹不是膽子小,而是沒有嘗試過,你如果下定決心,真的能夠走出門去,或許比我還要膽大。許多事情,最怕的就是踏出第一步,在沒有踏出第一步之前,沒有幾個人覺得能成功。”轉身向卓青陽微微一禮,道:“就好比這瓊林書院,在此之前,沒有幾個人覺得女子可以進入書院讀書,可是恩師卻生生做成了這件事情,試問天下,但凡讀書人,有幾個不知道瓊林書院的存在?這瓊林書院就是京城,不,甚至是我大楚的一顆璀璨明珠。”

    楊寧心下暗叫,不錯,這個馬屁拍的卓青陽一定很舒服,瞥了一眼卓青陽,只見卓青陽輕撫長鬚,神色淡定,也看不出心情。

    蘇紫萱輕笑道:“我叫蘇紫萱,江......江師兄可以叫我蘇師妹!”

    楊寧脣邊冷笑,心罵這他孃的是在書堂,眾目睽睽之下,你這小娘皮能不能莊重一點?幸好已經斷絕了親事,否則自己是萬萬接受不了這種女人。

    江隨雲衝著蘇紫萱微微點頭,接下來很簡略地評價了一下中原的山山水水,他卻也算得上文采甚佳,談吐文雅,略作點評之後,話鋒一轉,道:“不過讓我記憶最深的,還是這三年在海外的遊歷。”神祕一笑,問道:“諸位師妹可知道,海外的月亮是什麼形狀?”

    眾女面面相覷,還是蘇紫萱道:“江師兄,難道海外的月亮不是圓的嗎?哦,我知道了,是半月形?”

    江隨雲擺擺手,笑道:“不是不是,其實海外的月亮是方形的,四四方方,就像四方桌子的形狀!”

    楊寧一愣,一口老血幾乎要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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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21
第一八七章 誤人子弟

    無恥!

    見過無恥的,卻沒有見過如此無恥的,楊寧本來還覺著這江大公子或許真的遠遊海外,很可能是這個時代極其稀罕的海歸,可是隻聽這一句話,他就知道這小子是打著海龜的旗號,欺世盜名。

    書堂之內,頓時一片紛雜,學生們交頭接耳,神色也是各異,大都是充滿了驚訝之色,少有幾人略帶疑惑。

    “諸位師妹應該都知道天圓地方,天似穹廬,圓月在天,我也一直都以為就是這樣。”江隨雲見到起了效果,含笑道:“可是遠渡重洋,才發現果真如師傅所言,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

    “江師兄,海外的月亮真的是方形的?”蘇紫萱急問道:“難道和我們不是同一個月亮?”

    “當然不是。”江隨雲肅然道:“而且海外的人也不將月亮稱為月亮,而是叫做......對,叫做光臺!”

    “光臺?”楊寧忍住幾乎能讓他岔過氣的笑,心想這江大公子編瞎話的本事還是有的,瞧那臉上的表情,只怕也不會有人懷疑他會信口開河。

    毫無疑問,江隨雲今日前來,如果說些稀鬆平常的事情,也不會顯得多有才學,如果談些詩詞歌賦甚至是高評闊論,在場的有數位老夫子,特別是有那位飽學大儒卓青陽,很容易就能夠看出水平高低了,反倒是說些稀奇古怪之事,卻能夠吸引人的眼球。

    最為重要的是,如今天底下還真沒有幾個人有能耐遠渡重洋,更沒有幾個人可以見識到萬里之外的世界,江隨雲聲稱自己所說的事情都是萬里之外,又有誰能夠驗證?

    在場的學生,雖然在書院讀書,但平時卻也幾乎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莫說萬里之外,就算是京城的許多事情都沒有搞明白,此時聽到江隨雲所言,只覺得匪夷所思,卻也是大為好奇。

    “江師兄,海外的人長的和我們一樣嗎?”忽然有人發問道。

    江隨雲笑道:“自然是不一樣的,海外的人大都長得十分俊美,無論男女,都是彬彬有禮,待人熱情。而且他們的資源豐富,請人待客,菜餚豐富,廚藝五花八門,味道也確實十分可口。”

    “那......那他們讀什麼書?”

    “這個我倒仔細查過,他們讀的書和我們不同,其實他們也很少讀書,說到讀書習字,還真是遠比不上我們,不瞞諸位師妹,我到了幾個國家,隨便寫上一首詩詞,他們就覺得不可思議,奉為至寶。”江隨雲笑道:“我才疏學淺,文采本是稀鬆平常,可是到了那裡,卻被奉若神明。”

    “原來他們那般無知。”蘇紫萱笑道:“江師兄,不說在海外,就是在中原,你的才學也是鶴立雞群。”

    “蘇師妹過獎了。”江隨雲嘆道:“當時有兩個國家的皇帝邀請我參加宴會,宴會之上,懇求我留下來,教他們文章,其實我也曾想過,是否在那邊多留幾年,教授他們詩書,不過海外的人對文墨並不通曉,我中原的詩詞歌賦,是積累無數歲月才有今日之成就,短短時日,他們也不會理解。”

    此時書堂內的姑娘們都滿是崇敬之色。

    楊寧脣角帶笑,忽然問道:“江公子,我能否請問,海外白天是否有日頭?”

    “自然是有的。”瞧見是楊寧發問,江隨雲依然保持笑容。

    “那麼他們的日頭是什麼形狀?”楊寧一臉請教之色,“是否也是方形的?”

    江隨雲笑道:“那倒不是。”

    “那照你所說,海外的日頭和我們大楚的也不是同一個?”楊寧緩緩站起身,含笑道:“也就是說,天上有兩個日頭?”

    這話一出,江隨雲臉色微變。

    自古以來,天無二日,人無二主,江隨雲一旦說外國的日頭和中原不同,那就是犯了大大的忌諱。

    卓青陽心知這一點,皺眉道:“瓊林書院自有瓊林書院的規矩,在這書院之內,但有自己的學說,儘可放言,不必擔心。”

    楊寧笑道:“卓先生,其實我在奇怪,天下之大,江公子也自然不可能走遍天下的每一塊土地,他出海遊歷,去過很遠的地方,也自然不可能是天的盡頭。如果他見到的是方形月亮,那是不是說,還有許多地方的月亮他並不曾見到?是否還有三角的,甚至是長棍形的?”

    江隨雲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虛心請教而已。”楊寧笑道:“江公子,不知道你去的地方,是歐洲呢,還是非洲呢,又或者是美洲?”

    江隨雲皺眉道:“什麼.....什麼非......什麼歐?”

    楊寧哈哈大笑,走上前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江隨雲身邊,嘆道:“我想問你,你見過的海外之人,是金髮碧眼,還是渾身漆黑?”

    蘇紫萱見到楊寧,本來帶著甜甜笑容的臉上立刻顯出冷意,冷笑道:“江師兄講學,要你插什麼嘴?你又沒出過海,懂得什麼?”

    楊寧瞥了蘇紫萱一眼,淡淡道:“老師講學,做學生的插什麼嘴?不覺得快嘴快舌嗎?”

    蘇紫萱一怔,頓時羞惱無比。

    “渾身漆黑是什麼意思?”江隨雲臉色有些不好看。

    楊寧笑道:“你剛才說見過的海外之人都是十分俊美,應該不會是黑人。我說的黑人,是指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面板。”

    眾人頓時又是一驚,心想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人。

    “莫非你見過那種人?”江隨雲卻還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楊寧也不回答,繼續問道:“我還想請問一句,江公子出海,不知道船行了多長時間?我聽說過南洋有諸多島國,江公子所說的該不會是去了那些國家吧?”

    “自然不是。”江隨雲揹負雙手,“船行一趟要一年多,沿途自然也是拜會過很多國家,到最遠的國家,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

    “那真是很遠很遠,絕不可能是南洋。”楊寧含笑道:“按照江公子所言,應該是到了歐洲。”

    他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是冷笑,他知道雖然自己穿越的這個時代與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都不同,但地理位置並無差別,只是這個時候,絲綢之路顯然還沒有走通,如果從海上行走,埃及蘇伊士運河沒有打通,只能繞行非洲好望角,繞上一個極大的圈子才可能抵達歐洲,如果是走這條路,這位江公子又拜訪過沿途的國家,就不可能沒有見過黑人。

    只這一點,便知道這小子是在這裡漫天胡吹,裝大尾巴狼。

    “你說的歐洲又是什麼?”江隨雲淡淡道:“我遊歷海外嗎,並無聽過。”

    楊寧笑道:“歐洲沒有聽過不打緊,敢問江公子可聽過希羅多德?修昔底德?色諾芬?那埃斯庫羅斯也沒聽說過?亞里士多德,帕拉圖,蘇格拉底,這些你可都知道?”

    他說的名字十分怪異,在場諸人頓時都顯出疑惑之色。

    江隨雲此時已經皺起眉頭來,問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江公子剛才不是說你的詩詞歌賦在海外被人視為珍寶嗎?”楊寧嘆道:“你說別人不讀書,視你為神明,可是據我所知,他們的讀書人可也不少,有著自己的文化和榮耀,就如我們的文明一樣,閃爍生輝。”

    江隨雲聲音變冷:“哦,你從何知道這些?莫非你也遊歷過海外?”

    楊寧淡淡笑道:“我從何而知,不用急著告訴你。你既然不知道這些人,當然也不會知道哲學、數學、神學、經濟學、美學。”看到講臺上有一塊光滑木板,上面懸掛著一張極大的白紙,下面還有筆墨,顯然是用來教學之用,他走過去,提起毛筆,在白紙上乾脆利落地畫出了三個圓圈來,三個圓圈有大有小。

    此時臺下已經是議論紛紛,楊寧所言,他們只覺得宛若聽天書一般,卓青陽此時卻並無阻止,而是端詳著紙上的三個圓圈。

    “這是什麼?”江隨雲皺眉道。

    “你說月亮是方的,那我今天就來教教你,月亮到底是怎麼回事,免得你誤人子弟!”放下毛筆,拿起一根教棍,楊寧指著圖紙上的圓圈道:“大家仔細看,這最大的圓圈,就是我們白天所看到的日頭,這中間的,則是我們所在的......地球!”

    “地球?”不等楊寧說完,江隨雲已經笑道:“你是在說笑話嗎?天圓地方,我們所在之地,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圓球了?”

    “他不學無術,什麼瞎話都能編得出來。”蘇紫萱恨恨道。

    楊寧也不理會,繼續道:“還有這個最小的,就是我們江公子所說的月亮。實際上這三個球,一直都在轉動,而且轉動分為自轉和公轉,所謂自轉,便是自身在轉動,而公轉,則是繞著別的星體在轉動.......!”

    一名老夫子皺起眉頭,正要說話,卓青陽咳嗽一聲,卻是微微搖頭,示意那老先生不要打擾,隨即將目光看向圖紙,眼眸之中的神色,竟似乎顯得頗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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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22
第一八八章 賭約【求收藏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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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星體之中,日頭是恆星,只會自轉,而不會公轉,所以咱們所在的地球,繞著日頭轉動,因為地球一直在自轉,所以當我們所在的地方朝向日頭之時,陽光照射著地球,就是白天,而等到地球轉到另一邊,陽光無法照射,也就成了黑夜。”楊寧根本不看一旁有些發怔的江隨雲,倒是看了坐在角落的小瑤一眼,見小瑤正看著自己,聽得十分聚精會神,微微一笑,繼續解釋道:“日頭一直都存在,而且一直都在散發光芒,只是我們每天只有一半的機會見到它而已。”

    “當然月亮也是一直圍繞著地球在轉動,所以我們每天也只有一半的機會可以看到它。”楊寧朗聲道:“所以天底下,只存在一個月亮,而且形狀是圓球形,至若江公子所說的方形月亮,我也不懷疑他的存在,或許是江公子那條船十分厲害,脫離了地球,去到了宇宙之中,見到了其他的星體。”

    書堂之內,一片沉寂,江隨雲眉頭鎖起,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可是大部分姑娘雖然聽得懵懂,卻明顯露出十分感興趣的表情。

    楊寧雖然解釋的十分清楚,可是大家之前從無接觸過這種境界,大部分都是茫然不通,但卻又覺得楊寧所言極其深奧。

    “齊寧,你說宇宙之中還有其它星體?”一直沒有說話的卓青陽忽然問道。

    楊寧笑道:“大家住在地球上,還早有天圓地方之說,總不會真的以為只有這天圓地方的地球存在吧?”轉向卓青陽,對這位老先生,楊寧還是儘可能顯出敬意,拱了拱手,才道:“先生自然知道,宇宙浩瀚無邊,地球並非唯一存在,其實我們所在的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顆塵埃,渺小無比,我所說的這三顆星體,只是組成了小小的太陽系,他們又包含在銀河系之中,放眼宇宙,星體之多,就像螞蟻,數不勝數,所以地球很渺小,身在地球上的我們,更是渺小得很。”

    楊寧這番話,已經是讓在場所有人都頭暈目眩,完全顛覆了不少人的認知。

    金髮碧眼,全身黑色面板,世間還有這樣的人?埃斯庫羅斯,亞里士多德?神學、哲學?太陽系,銀河系......!

    許多人此時只覺得頭大如鬥,根本無法消化如此龐大而新奇的資訊量。

    “齊寧,古人早已經說過,天圓地方,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圓球?”江隨雲終於冷笑道:“什麼亞里士多德,什麼神學,對了,還有什麼銀河系,江某很想請教,你如何證明你說的這些都存在?你說天底下只有一個月亮,又有什麼能證明?”

    楊寧丟下教棍,淡淡笑道:“我今日上臺來,不是為了與你辯解什麼,也不是要改變什麼,恕我直言,你江公子舌頭太大,信口開河,我只擔心你所說的方形月亮真的被她們所相信,從而以訛傳訛,弄不好被後世所恥笑。”看向在場的女學生,緩緩道:“我今天所說的,相信你們都沒有聽說過,甚至有人會在懷疑我也是在信口胡謅,其實你們怎麼想,我也並不在乎。”掃了一遍,才道:“你們能夠進入書院,並不容易,總要學一些東西,至少學會如何去看待事情。有句話說得好,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其實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對任何未能確定的事情存有懷疑之心,然後去發掘真相,我想這才是你們真正要學會的東西。”

    其實楊寧上前來,完全是被江隨雲的信口開河所激怒。

    他知道,這些姑娘能夠有機會進入書院,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江隨云為了顯示自己的才學,竟然在書院之內信口開河,這是楊寧實在無法忍受的。

    他不希望這些荒謬之說被姑娘們所聽信,甚至因此而將這些完全違背真理的邪說傳散開去。

    說了這麼多,其實他自己也無法肯定在這個空間世界裡,是否真的存在古希臘,自己所說的那些人,他也無法肯定會在這個空間之內出現。

    但是他有一點堅信,人類是世界上最有創造力的物種,即使沒有亞里士多德,沒有修昔底德,甚至沒有古希臘,但他相信在遠方的土地上,也一定有著自己的文化,在這個地球之上,眾多文明都在向前行進,與中原文明一樣,群星閃耀。

    他深知自己說了這些本不該存在於這個時代的理論,自己可能有些失控,而下面這些姑娘,只怕大部分人對自己的話深表懷疑。

    但是正如他所說,並不在乎。

    書堂之內好一陣寂靜,江隨雲終於道:“我不知道你這些言論從何而來,如果是道聽途說,我倒希望你自己能夠走出去,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

    “你放心,到了該走出去的時候,我一定會比你走得遠。”楊寧笑道:“當然,我不會和你一樣趁船在海上漂泊,或許有一天,我會在空中而行,遍觀天下。”

    江隨雲一怔,隨即笑道:“莫非你想飛上天空?”不無譏嘲道:“若是你能夠生出一對翅膀,或許真的可以完成這個夢想。”

    如果不是在這書院裡,楊寧相信自己會忍不住對著江隨雲那張看起來十分俊朗的臉抽上幾十巴掌,不過既然在書院之中,多少還是要給卓青陽一些面子,似笑非笑道:“沒有翅膀,就不能飛上天空?”

    江隨雲笑道:“江某不才,不知道還有什麼法子可以上天,不知可否能教我?”

    “對不住,我有什麼法子,那是祕密,當然不能告訴無關閒人。”楊寧似笑非笑,“江公子可以繼續講學了,大家還在等著聽你遊歷的故事。”

    蘇紫萱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冷哼一聲,道:“故作神祕,只是在裝神弄鬼而已,沒有翅膀,怎能上天?”

    “哦?”楊寧哈哈一笑,“看來蘇大小姐很不服氣,不如這樣,咱們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上天,你就幫我擦靴子如何?”楊寧瞥了江隨雲一眼,“當然,是江公子提出質疑,那麼到時候也有勞江公子一起幫忙擦靴子如何?”

    江隨雲倒是乾脆利落,道:“江某倒還真想見識,如果果真有這樣的奇事,擦擦靴子又能如何?”

    蘇紫萱立馬道:“好,江師兄願意,我也願意,你要真能飛起來,本小姐就和江師兄一起給你擦靴子。”

    “不過既然是賭約,總不能無期限地賭下去。”江隨雲目光銳利,“如果你一輩子都沒能上天,咱們的賭約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實現?而且既然是賭約,雙方都該有賭注,這樣才公平,你說是不是?”

    他自始至終,從未稱呼過楊寧為“侯爺”,而且毫無尊敬之意,楊寧心中十分清楚,此人如此狂妄,當然不是憑藉江家富可敵國的財富,說到底,無非是因為此人與淮南王世子交情極深,有淮南王作為靠山,此人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失禮。

    “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楊寧問道:“不知你想要我拿出什麼賭注?”

    此時書堂內的姑娘們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本來今天聽江隨雲講學,不少人就頗為興奮,孰知楊寧半道殺出,講出了一番讓人眼界大開的理論來,雖然不少人將信將疑,卻還是讓大家覺得十分精彩。

    這時候見到兩人竟然還要立下賭約,眾女更是興奮。

    三名老先生之中,已經有兩人皺起眉頭來,倒是卓青陽氣定神閒,冷眼旁觀。

    卓青陽既然都不說話,那幾名老先生當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來而不往非禮也。”江隨雲道:“既然你讓我給你擦靴子,我當然也不能提別的要求,不如這樣,咱們乾脆將賭注再提高一些,如果江某輸了,除了給你擦靴子,再輸你一萬兩銀子,可是如果你輸了,不但要給我擦靴子,另外再將那張欠據交給我,你看如何?”

    眾女面面相覷,不知道江隨雲所說的欠據是怎麼回事。

    楊寧卻瞬間明白,江隨雲所說的欠據,自然是指竇連忠立下的那張欠據,這張欠據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可以隨時向竇連忠討債,這是自己手握的一個重要把柄,楊寧相信竇連忠為了這張欠據,一定是寢食難安。

    那夜在秦淮河上,江隨雲親眼目睹,知道了欠據的存在,自然也明白這張欠據對竇連忠的重要。

    他此時提出在賭注之中加入欠據,當然是想借這個機會將那張欠據索要回去,欠據與江隨雲本無干系,他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向竇連忠邀功。

    “本來那張欠據遠遠不止一萬兩銀子。”楊寧道:“不過我這人素來不掃興,既然要立賭約,我就當捐出去了,好,咱們當著大家的面,就立下這賭約。不知江大公子想要給我多長的時限?”

    江隨雲看向卓青陽,問道:“恩師,距離書院大賽似乎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不知學生記得對不對?”

    卓青陽只是微微頷首,卻無說話。

    “兩個月後,要舉辦書院大賽,不如咱們就以兩個月時間為期,不知意下如何?”江隨雲微笑道。

    不少人心中頓時都覺得江隨雲的條件實在苛刻。

    上天不等於下海,一個人沒有長翅膀,卻要飛上天,那實在有些異想天開,即使真的有辦法,也不可能在兩個月就能想出石破天驚的點子來。

    卻不想楊寧已經點頭道:“兩個月時間,綽綽有餘,到時候咱們再見分曉。”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24
第一八九章 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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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隨雲見楊寧雲淡風輕之中透著自信,心下倒還真有些忐忑,可是又一想,沒有生出翅膀卻能上天,那無疑是痴人說夢。

    他當然也知道習練輕功之人可以飛檐走壁,離地三尺也不在話下,但那當然不等同於上天。

    楊寧今日跟隨眾人進到瓊林居聽學,憑心而論,還真是多少存了一點學習的心態。

    卓青陽是當代大儒,而楊寧也看到,他對江隨雲這名門徒頗為欣賞,雖說楊寧並不喜歡江隨雲,但想著名師出高徒,江隨雲應該還是有些真才實學。

    他來到這個時空之後,雖然逐步適應,但從骨子裡卻也沒有真正融合,既然有機會來到這個書院,而且有才子講學,倒也不妨聽一聽,也好通過文化的接觸,更訊速遞融入這個時代體系。

    可是結果卻讓他大是失望。

    江隨雲有沒有真才實學楊寧不知道,但是今日所講,信口開河,完全是編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莫須有故事來顯得才識出眾,這樣的講學,當然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聽下去。

    楊寧也不客氣,賭約立罷,便向卓青陽拱了拱手,在眾目睽睽之下,便即出了瓊林居。

    其實今日在這瓊林書院遇上小瑤,故人相逢,楊寧心情本來還不錯,可是半堂課下來,江隨雲和蘇紫萱就像兩隻蒼蠅一樣,讓楊寧的心情變得糟糕起來,還真不想在這瓊林書院繼續呆下去。

    走出幾步,想到還沒有和小瑤打招呼,頓了一下,可又想這種時候過去打招呼,反倒不妥,想著既然小瑤在這裡念學,以後總還有機會見到,甚至可以派段滄海打聽一下小瑤的家世,對段滄海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又走出十來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卓青陽聲音道:“稍等!”

    楊寧停下腳步,迴轉頭去,只見到卓青陽正快步走過來,楊寧心想該不會是自己攪了江隨雲的講學,這老先生愛徒心切,剛才不好發作,此時才來找自己麻煩吧?

    不過他卻還是十分恭敬道:“卓先生!”

    卓青陽走到楊寧面前,輕撫鬍鬚,上下細細打量楊寧,他那副宛若賞玩一般的表情,看的楊寧頗有些不自在,頓時有些尷尬,笑笑道:“先生.....先生有什麼指教?”

    卓青陽擡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六角亭,道:“去那邊坐一坐。”也不多言,揹負雙手,徑自走過去。

    楊寧自然不好拒絕,只能跟著走到六角亭內,廳內放著一張圓形石桌,四邊擺著四尊石墩,卓青陽徑自坐下,指著對面道:“你也坐下吧。”

    楊寧猶豫一下,終是在卓青陽對面坐下。

    “對任何未確定的事情存有懷疑之心,然後盡力去發掘真相.......!”卓青陽卻是長嘆一聲:“齊寧,老夫小看你了。”

    楊寧知道在這博學鴻儒面前絕不能託大,忙道:“是晚輩胡言亂語,先生.......!”

    “如果胡言亂語也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你豈不已經是聖人?”卓青陽難得在楊寧面前露出發自內心笑容,隨即神情又嚴肅起來,問道:“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人,什麼修昔底德,什麼亞里.....唔,老夫問你,這些都是什麼人?”

    楊寧心想這老小子看來是要刨根問底來了,先前沒有控制住,一股腦子說了一些超出這個時代範疇的理論,這時候單獨面對卓青陽,自然要謹慎一些,想了一下,才道:“和先生一樣,也都是讀書人。”

    他心裡卻知道,卓青陽雖然是鴻儒,但是比及自己先前所提的任何一個名字,顯然還是大為不及。

    “海外的讀書人?”

    楊寧點點頭。

    “你見過他們?”卓青陽問道。

    楊寧搖搖頭。

    “你又如何知道這些人的名字?”卓青陽略有一絲疑惑道。

    楊寧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解釋。

    卓青陽只以為楊寧不願透露,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問道:“你剛才說到有各種學科,哲學又是什麼意思?”

    楊寧頓時頭有些大,卻也不能不回答,只好硬著頭皮道:“哲學是海外的一門學科,說起來十分複雜,其實......這樣說吧,哲學一直在問幾個問題,我是誰,我自何處來,我往何處去?哲學需要解答的就是這類問題。”

    卓青陽一愣,喃喃道:“我是誰?我來自何處?去往哪裡?”竟是陷入沉思之中。

    楊寧心想老先生該不會是真的開始思考這幾個問題吧?

    沒過多久,卓青陽擡頭問道:“老夫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卓先生客氣了,先生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楊寧立刻道:“若是晚輩能做到,自然全力以赴。”

    卓青陽微微頷首,撫須笑道:“你剛才也說過,這些姑娘入書院讀書,確實不容易,如今書院之中,連老夫在內,也不過四名先生。”頓了頓,輕嘆道:“你也見到了,我們幾個,年紀最小的,也都六十多歲了,而且其他三位老先生的身體都不是很好,其中有一位是帶病授業.......!”

    楊寧皺眉道:“帶病授業?卓先生,恕晚輩直言,以先生的資歷和威望,要找幾個先生過來授課,其實並不難,為何......?”

    “恰恰相反。”卓青陽搖頭道:“書院裡的這幾位老先生,都是老夫年輕時候的知交,他們到書院授課,也都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老夫也不怕對你說,他們幾個每個月在書院也拿不了幾個銀子,而且他們也並不缺銀錢,完全是看在老夫的臉面,這才與老夫同舟共濟。瓊林書院名聲在外,罵聲多於褒獎之聲,從瓊林書院開辦第一天起,就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辱罵,甚至有人暗地裡罵老夫為老不尊,別有居心,嘿嘿,老夫既然做了這些事情,可從未在乎過別人的看法。”

    楊寧肅然起敬,道:“一個人要做一些非常之事,總會招來非議,如果在乎這個在乎那個,那就是沒事情也就做不成了。”

    卓青陽顯然對楊寧此言深以為然,拍手笑道:“不錯不錯,管他什麼風言風語,自己去做就好。”隨即皺眉道:“雖然老夫不在乎那些言語,老夫那幾位知交也不畏人言跟隨老夫忍受,但可不是誰都有這個膽量,其實這幾年,老夫倒也寫了幾分書信,邀請一些博學多才的文士前來瓊林書院教授,雖然答覆的方法各有不同,可最終卻沒有一人願意進入書院。”

    楊寧本想著瓊林書院之內的學生青春靚麗,鶯聲燕語,應該是許多人都想湧進來的地方,可是此時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瓊林書院與眾不同,卻也因為這與眾不同,生存的並不容易。

    “老夫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卓青陽嘆道:“在許多人眼中,進入瓊林書院受教,便是為老不尊,便是意圖不軌,很多文士珍惜自己的名聲,即使是老夫出面,也無濟於事。到了後來,老夫乾脆就罷了這個念頭,這兩年想著是否可以培養出學問出眾的女弟子,由她們傳承瓊林書院的香火。”

    “先生這是個好主意啊。”楊寧立刻道:“女先生教授女學生,自然不會有人再有廢話。”

    “可是要想培養一位博學出眾的門人,絕非易事,而且老夫這幾年才覺得自己老了,先前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已經頗顯倉促。”卓青陽唯一沉默,才道:“齊寧,老夫想請你在這書院之內授課,你可願意?”

    楊寧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問道:“先生說什麼?”

    “老夫想讓你助瓊林書院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卓青陽凝視楊寧眼睛,“當然,老夫並非讓你時刻待在書院,只望你每個月能抽出兩到三天的時間,到書院內給孩子們講學授課,若能如此,老夫感激不盡!”

    楊寧張了張嘴,一時間矇住。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卓青陽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你不願意?”卓青陽見楊寧沒有說話,眼眸之中有些失落。

    楊寧回過神來,肅然道:“先生厚愛,晚輩確實想不到。先生,如果能夠幫先生解憂,晚輩當然義不容辭,只是......,我才疏學淺,真的不知道怎樣教授學生,這......先生可別誤會,晚輩什麼都怕,就是不怕別人在背後說我閒話,哈哈哈,反正晚輩的名聲也不如何,只不過.....!”

    卓青陽爽朗一笑,道:“你也不必多想,今天你在書堂內所說,就已經很好,就依你自己的法子去教授,不用有什麼條條框框。至若才疏學淺,你也不必自謙,依老夫看來,你可是深藏不露。”

    楊寧心想我倒也不是深藏不露,只是畢竟多了幾百年的見識,肚子裡的墨水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先生,其實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楊寧想了一下,終於問道:“我方才在臺上所言,先生難道不覺得荒謬?”

    “荒謬?為何荒謬?”卓青陽搖頭道:“你自己也說過,眼睛所見也不一定是真實的,需要盡力去尋找真相,老夫不會說江隨雲所說的方形月亮是假,也不會說你的銀河系是真,但是你們都有說話的權利,誰真誰假,老夫希望他們自己去想。”

    楊寧心想鴻儒畢竟是鴻儒,見識確實和一般人不一樣,想了一下,才道:“既然卓先生都開口了,我若再羅裡囉嗦,反倒顯得矯情,不過晚輩可有言在先,晚輩有時候說話,也會信口開河天馬行空,可能會說些很奇怪的事情,到時候先生可不要怪我胡言亂語。”

    卓青陽一拍手,笑道:“老夫也把話說在前頭,你說的東西越奇怪,老夫越歡喜,就看你肚子裡到底有多少貨。”起身來,道:“咱們就這樣說定了,每個月抽出三天時間過來講學,一言為定!”

    楊寧也起身道:“駟馬難追!”心下卻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來一趟瓊林書院,竟然就被聘為瓊林書院的客座教授,這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忽聽得一陣鶯聲燕語響起,只見到江隨雲已經從書堂內走出來,身後跟著書院的一群女學生,蘇紫萱貼在江隨雲身邊,一臉甜美笑容,似乎還在向江隨雲請教著什麼,江隨雲則是揹負雙手,彬彬有禮,耐心解釋。

    楊寧看了卓青陽一眼,只見卓青陽也正揹負雙手,望著江隨雲,臉色微沉,眼中卻顯出一絲冷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1 21:26
第一九零章 素衣朱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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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隨雲在七八名少女的簇擁下,有說有笑,忽然瞥見卓青陽就在六角亭內,向蘇紫萱等人說了什麼,這才快步過來。

    進了亭內,江隨雲先是衝著楊寧微笑點頭,隨即眼中劃過狐疑之色,似乎是在疑惑這兩人為何會在亭中說話。

    “恩師,學生今日淺見,讓恩師見笑了。”江隨雲向卓青陽深深一禮。

    卓青陽重新坐下去,語氣依舊十分淡定,撫須道:“並無什麼淺見深見,老夫說過,在這瓊林書院之內,有何學說,儘可放言,百家爭鳴才是好事。”

    “學生謹領恩師教誨。”

    “隨雲,你被舉了賢德,這幾日聖上隨時都可能召見你,你在賢德館內就不要四處走動,等候聖上的旨意。”卓青陽緩緩道:“老夫舉薦了你,是對是錯,老夫也是不知,無論朝廷如何任用,你盡心為國效命就是。”

    江隨雲道:“學生知道,定不會辜負恩師和聖上的期望。”轉向楊寧,含笑問道:“你是否也要回府,我乘車而來,不如一道?”

    卓青陽搖頭道:“你若有事,可以先回去。老夫已經聘請了錦衣侯為瓊林書院的先生,錦衣侯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願意在空閒之時入院教授,所以老夫還有些話要對他囑咐。”

    江隨雲身體一震,顯得異常詫異,自然也是想不到卓青陽會作出如此決定。

    楊寧卻已經揹負雙手凝視著江隨雲笑道:“江公子,你才學出眾,師出於卓先生,受卓先生教誨之恩,可有想過報答先生?”

    “恩師之恩,沒齒不忘,自然是想時時報答。”江隨雲兩次與楊寧交鋒,別人或許體會不到什麼,可是他卻已經知道這錦衣侯外表看起來頗為隨和,但卻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對此人必須要小心應對。

    “如此就好。”楊寧笑道:“你既然滿腹才學,不如也在書院掛個名字,有空過來講講學,你看如何?我相信你不會拒絕。”

    江隨雲先是一怔,隨即看了卓青陽一眼,只見卓青陽氣定神閒,輕撫長鬚,只是看著自己並沒有說話。

    江隨雲反應卻也極快,笑道:“若是恩師允許,自當效命先生。”

    “江公子,這話可說的不對。”楊寧立刻道:“卓先生不是朝廷,你可以效命朝廷,但是卓先生可絕不會讓你效命。教書育人,不是效命於哪個人,而是要有一顆育人之心,你若是真心實意想教書院的學生們一些東西,先生一定會求之不得,可是你如果只是為了效命先生,我想先生也不會收留你。”

    江隨雲心下惱怒,不想自己簡單一句話,竟然被楊寧揪住大做文章,但面上卻還是含笑道:“不錯,是我說錯了。”

    卓青陽道:“若是你有空閒,偶爾過來講講學,那也是未嘗不可,只要不耽誤公事便好。”

    “學生知道了。”江隨雲道:“先生放心,學生每個月必定都會抽出幾天時間前來,不教先生失望。”

    卓青陽微微頷首,擡手道:“你先去吧!”

    江隨雲猶豫一下,終是行了一禮,轉身出了亭子,走出幾步,似乎還有些狐疑,回頭看了一眼,見楊寧正揹負雙手站在亭中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皺了一下眉頭,加快步子離去。

    等江隨雲離開,卓青陽才笑道:“齊寧,你可知道,你的性子不像你父親,倒和你母親十分相似。”

    楊寧身體一震,立刻轉身,盯著卓青陽問道:“先生識得我母親?”忽地想到,顧清菡前番提起過,瓊林書院創辦之後,一開始並無人入書院讀書,而齊寧的母親是第一個跳出來吃螃蟹的人。

    其實對那個女人,楊寧心中一直存謎。

    那是錦衣侯齊景的正室夫人,在錦衣侯府的地位自然是不低,可是自己在府內非但沒有見過那位夫人,甚至連府裡都沒有人提及過她,就似乎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也只有顧清菡偶爾點一下,但也都是點到即止,從不深入談下去。

    那位夫人,似乎成了錦衣侯府的禁忌。

    楊寧雖然和那位夫人並無直接的關係,但卻一直想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他很想弄清楚,為何堂堂錦衣夫人,怎會成了侯府上下三緘其口的禁忌?這背後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

    此時出人意料地從卓青陽的口中蹦出關於那位夫人的訊息,楊寧吃驚之餘,已經在卓青陽身邊的石墩上坐下。

    卓青陽神情卻是變的感慨起來,似乎想到了諸多往事,望著亭外的一片竹林,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問道:“你再有兩個.....唔,應該是三個月,就滿十七歲了吧?十七歲......!”嘆了口氣,滿是唏噓。

    “先生,我.....我母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楊寧盯著卓青陽,“我.....。。我從不曾見過她。”

    卓青陽嘆道:“你可知道,還有幾天時間,瓊林書院就整整創辦了十九年,你的母親在十九年前,是第一個進入瓊林書院的孩子。”

    楊寧心想顧清菡說的果然沒有錯。

    “十九年了......!”卓青陽苦笑一聲,“那幾個孩子在這院子裡的言行,就像發生在昨天。”

    “先生,你說的那幾個孩子是指誰?”

    卓青陽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才道:“你父親當年就是在瓊林書院遇見你母親,也才有了後來的......!”一陣咳嗽,迅速從袖中掏出一片布巾捂住嘴,楊寧急忙起身扶住卓青陽,在他後面輕拍,擔心道:“先生,你沒事吧?”

    卓青陽咳嗽一陣,擦了一下嘴,這才迅速收起布巾,布巾是淺黃色的,收起的一剎那,楊寧分明瞧見那布巾之上竟然帶有殷紅之色,瞬間就明白,這位老先生竟然咳血。

    他大吃一驚,卓青陽卻似乎沒事人吧擺了擺手,笑道:“沒事,老毛病了,不要擔心。”又笑道:“今日你到書院來,老夫對你並不客氣,也不熱情,你心裡可在埋怨老夫?”

    “自然不會。”楊寧道:“先生不但是父親的老師,也是母親的老師,晚輩的父母在你面前都只是學生,晚輩稱呼您為‘先生’都是不對,應該叫你師祖才是,先生對我沒有太客氣,那自然是將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卓青陽扭頭看著身後的楊寧,目光中顯出異彩,點頭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年紀不大,可是不但學問不差,而且能夠看出許多事情的真相,哈哈哈,你老子沒你這麼聰明,你這聰明才智,都是從你母親身上傳下來。”頓了頓,問道:“你可知道你母親的名字?”

    楊寧搖搖頭,苦笑道:“府裡沒有一個人提及過母親。”

    卓青陽搖搖頭,苦笑一聲,才道:“你可讀過【詩經】?”

    楊寧心想要是說沒讀過,這老先生只怕立馬將自己掃地出門,剛剛頒下的聘書也要收回去,可說要讀過,這老先生一旦和自己討論起詩經,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好在卓青陽已經緩緩道:“詩經《唐風.揚之水》有云,素衣朱襮,從子於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素衣朱襮,從子於鵠,既見君子,云何其憂?”凝視楊寧,道:“你的母親叫做柳素衣!”

    “柳素衣?”楊寧不由心中默唸了一遍。

    “素衣聰明伶俐,調皮卻又不刁蠻,古靈精怪。”卓青陽臉上露出笑容,“老夫第一次見到她,便決定一定要收她為徒,而她也確實沒有讓老夫失望。老夫這一生,門生無數,但是真正成器的門徒並不多,能夠深得老夫喜歡的女門徒,算來算去,到如今也只有兩個而已。”

    “母親自然是其中之一。”楊寧含笑道:“看先生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卓青陽頷首道:“見過她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她,老夫喜歡她的聰明率真,老夫喜歡的這兩個女門徒,性格恰恰相反,你母親是外剛內柔,另一個則是外柔內剛,老夫一直想,如果這兩個姑娘當年真的在一起,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卻也不知道誰會佔上風。”說到這裡,卻又是會心一笑。

    楊寧忽然發現,卓青陽其實今天笑的不多,可是在提及柳素衣的時候,明顯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先生說的另一人是誰?”楊寧問道。

    卓青陽笑道:“你不會認得,也沒有機會認得。老夫喜歡遊歷天下,以前時常在山水之中行走,哪怕是後來創辦了瓊林書院,每年也會抽些時間出去走走。只是如今年紀大了,不比從前,這才出門少了。”頓了頓從,才嘆道:“另一名女門徒,是老夫在巴蜀所遇見,和你母親一樣,不但長相漂亮,也是聰明絕頂。”擺手道:“罷了,不多說了,老夫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夠在這裡告訴你,那是你們的家事,你們侯府既然沒告訴你,自然有其中的道理,或許到了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你不想知道也不成的。”

    楊寧知道卓青陽既然不打算說,自己就算問也沒有什麼結果,心裡更是疑惑,心想怎麼所有人提到柳素衣,都是一副神神祕祕的態度,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

    辭別卓青陽,楊寧順著原路準備離開書院,走到之前遇到小瑤的池子時,禁不住往那池邊看了一眼,見到池邊有兩三個姑娘正在說笑,並無小瑤身影,有些失望,輕嘆了口氣,便聽得身後傳來一個清脆聲音問道:“世子為什麼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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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