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55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2:58
第七十章 傳家之寶

    錦衣侯府的麻煩事接二連三過來,顧清菡支援諾大一座府邸,雖然在人前依舊鎮定自如,卻也已經是心力交瘁,這一夜下來,疲憊無比,回到侯府,楊寧好一番安慰,顧清菡才暫時略作休息。

    楊寧心下清楚,如果齊景在世,當下接二連三發生的這些事情應該就不會發生,但是隨著齊景過世,便有不少心懷叵測之輩落井下石。

    雖說竇連忠已經顯身,楊寧也察覺此人定然與大夥有些牽連,但心下卻並不覺得竇家會是幕後主謀。

    戶部尚書固然是帝國高官,但是要對付錦衣侯府,僅憑竇家,恐怕還沒有那個實力。

    錦衣侯府雖然看似沒落,但兩代錦衣侯在帝國功勳卓著,而且都是統兵大將,至少在軍方有著深厚的根基,只看虎神營統領薛翎風當日對自己的偏護,便可看出錦衣侯打下的人脈基礎並沒有隨著齊景的過世完全消失,無論誰要對錦衣侯府動手,多少還是要思量一番。

    江陵稅銀遲遲未到,忠陵別院被人行刺,今次當鋪生出這一場大火,表面上看這些事情似乎並無聯絡,但楊寧卻還是敏銳感覺到這一樁樁事情背後,定然有一條線連在一起。

    他甚至感覺到,錦衣侯府目下其實已經處在懸崖邊上,對方也絕不會到此為止,如果自己猜測沒有錯,接下來應該還有後手,錦衣侯府這邊只有有一絲疏忽,很有可能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他對危險的來臨本就十分敏感,此刻這種感覺十分強烈。

    最可氣的卻是當下的齊氏一族幾乎是一盤散沙,三老太爺和齊玉母子顯然是勾結在一起,狼狽為奸,與侯府離心離德,齊家那些能夠獨當一面的頂樑柱卻都已經不在人世,留下來的俱都是一些酒囊飯袋,這些人不單對侯府毫無益處,反倒成為了侯府的毒瘤。

    楊寧對錦衣侯府自然沒有什麼感情,只是他心裡清楚,顧清菡雖然處事幹練,但畢竟是一介女流,如果背後真的有人在謀算錦衣侯府,那麼對手的實力就絕對不弱,顧清菡或許能夠應付府內的風波,可要應對外面來的風暴,著實不易。

    皇城之內波雲詭訛,整個京城看似平靜,但楊寧卻總感覺這就宛若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他無法預測接下來到底有多大的事情發生,但卻曉得一個不慎,錦衣侯府很可能粉身碎骨,而顧清菡這些人的下場必將十分悽然。

    此時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以錦衣侯府目前的局面,未必有用太多的精力卻追尋自己,只是就此放任不管,楊寧總覺得心下有些不安。

    他暗想目下還是盡力維護,實在到了難以控制的時候,自己再做打算。

    竇連忠倒是言而有信,天上的日頭出來沒多久,楊寧就得到稟報,告之戶部尚書的公子登門拜訪。

    楊寧也不含糊,令人請竇連忠入府。

    趙信跟隨竇連忠一同入府,在家僕的帶領下,到了正廳,只是楊寧並不在正廳,家僕只說世子正在梳洗,很快就會出來見客。

    茶水送上來,竇連忠輕嘬一口,倒也是好茶,雖說他是戶部尚書的公子,但一直以來,還真不曾如此大搖大擺坐在侯府的正廳之內,如今以討債人的身份登門,只覺得渾身上下一陣舒暢。

    “聽說你們侯府的事情都是三夫人打理,今日前來,是為了辦正事,世子能不能見無所謂,倒是要見見三夫人。”竇連忠端著茶水,目光閃動,向侍候在一旁的家僕道:“其實你們家世子也處理不了這麼大的事情。”

    他自然早就知道錦衣侯府主事的是一個美豔的遺孀,只是一直不曾得見,昨晚見到,驚為天人,他本就是個遊蕩花叢之人,見過的粉蝶綠柳不計其數,便是貴婦小姐也不在少數,卻難得見到顧清菡這般人物。

    家僕只是垂手低頭,不吭一聲。

    趙信見左右無人,湊近低聲道:“公子,齊寧昨晚看起來很自信,不會真的能夠拿出一萬多兩銀子吧?這錦衣侯府看起來家大業大,一萬多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竇連忠輕笑一聲,低聲道:“他們家裡的狀況,我是一清二楚,昨夜我派人還在附近盯住,齊寧回府之後,根本沒有出去過,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一萬多兩銀子。”他一副自信滿滿神色,“你就瞧著,今日看我如何收拾他們。”

    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顧清菡和齊寧出現,竇連忠沒了耐心,起身道:“你們三夫人到底在哪裡?欠債還錢,這樣躲著就能沒事?”

    家僕終於擡頭道:“三夫人身體不適,府中事情暫時都由世子處理。”

    竇連忠一陣失望,卻還是道:“既然是世子處理,他人呢?”

    “這個......!”家僕猶豫一下,才道:“世子在側廳正忙......!”

    “什麼事情比欠債還錢還要重要?”竇連忠眼睛一翻,大步便往門外走,“帶路。”

    家僕還在猶豫,竇連忠已經呵斥道:“發什麼呆,還不帶路,本公子可沒時間在這裡耗著。”

    那家僕無可奈何,只能在前帶路,竇連忠領著趙信跟在後面,穿過一條長廊,卻是繞到了側廳後門,後門微敞開,竇連忠探頭向裡面瞧過去,只見到楊寧正坐在一張桌邊,雙手托腮,盯著桌上的一件物事瞧,一動不動,就似乎是在發呆。

    竇連忠心下疑惑,那家僕正要稟報,竇連忠擡手止住,輕腳進門,室外陽光明媚,這側廳內倒微有些昏暗,此時才看清楚,那桌子上擺著一件古玩,竇連忠見多識廣,一眼便瞧出那是一尊琉璃所制的駿馬。

    他揹負雙手走到楊寧身後,楊寧似乎並無察覺,竇連忠掃了那琉璃馬一眼,心想還以為是什麼名貴物事,這件玩物撐破天也不過幾十兩銀子而已,琉璃並非什麼稀罕物,只是這駿馬形態逼真,栩栩如生,如同揚蹄飛奔。

    他心下暗笑,覺著這錦衣侯府確實已經沒落,堂堂錦衣世子,竟對這樣一尊琉璃馬發呆,似乎為其著迷,就像沒有看過什麼好東西。

    “世子,看什麼呢?”竇連忠有心要驚嚇楊寧,擡手拍在楊寧肩頭,果聽得楊寧怪叫一聲,幾乎蹦起來,竇連忠見他神色驚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道:“世子好歹也是出身武門世家,怎地膽量如此弱小?”

    楊寧顯得有些尷尬,勉強笑道:“原來是竇.....竇兄!”

    竇連忠臉色一沉,道:“世子,親兄弟也明算賬,今天沒有什麼兄弟不兄弟,你應該知道我過來做什麼。”瞅著兀自站在門外的趙信使了個顏色,趙信立刻進門來,拱手帶笑道:“世子,在下如約而至。”

    楊寧擡手撓了撓後腦勺,道:“我正想著這事,既然已經承諾,就不會失信於人。”

    竇連忠一屁股在邊上的椅子坐下,道:“世子,咱們不是外人,我性情耿直,有話直說,你當真能拿出一萬五千兩銀子?”加了一句,“我們要的可是現銀。”

    “現銀?”楊寧皺眉道:“實話實說,我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銀。”

    竇連忠立刻沉下臉,“沒有銀子?那你昨夜還信誓旦旦有債必償?世子,錦衣侯的聲譽,可是你們齊家兩代人積攢起來,如果你出爾反爾,這傳揚出去,錦衣侯的聲譽便要一落千丈,好不容易積累的信譽,瞬間就要被你敗壞。”

    “你先別急。”楊寧道:“我沒說不還。”指著桌上的琉璃馬,苦笑道:“我不正在想著是不是要拿這寶貝抵債嗎?”

    “寶貝?”竇連忠瞥了那琉璃馬一眼,失笑道:“我說世子爺,你該不會是覺著這破東西能夠抵償一萬五千兩銀子吧?”不屑道:“實話告訴你,這樣的東西,連我們戶部尚書府的大門也進不去,撐破天能值五十兩銀子就了不得,你竟然異想天開用它抵債,難道你當真不識貨?”

    “不值錢?”楊寧也笑起來,“竇兄難道以為它只是一尊琉璃馬?若真是那樣,它又豈能成為我們齊家的傳家之寶?”

    竇連忠一聽此言,微顯詫異之色,道:“你說這是你們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

    楊寧嘆了口氣,道:“這是從我祖父手上傳下來,不過一直由我祖母保管,如今我侯府一時沒有那麼多現銀,祖母這才忍痛拿出來,如果不是艱難時刻,平常人就是看一眼也難得。”故作訝然道:“竇兄應該是個懂得奇珍異寶的高手,為何這次眼睛卻失靈了?”

    竇連忠見楊寧神情嚴肅,心想難不成自己真的走了眼,畢竟錦衣侯府曾經也有烈火烹油的鼎盛時期,若說他們存有幾家無價之寶,竇連忠還真不懷疑,楊寧既說這琉璃馬是齊家的傳家之寶,恐怕其中還是另有玄機。

    “世子,可否讓我細細瞧一瞧?”竇連忠平日裡也自詡為此中行家,心想總不能在楊寧面前失了面子。

    楊寧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道:“只怕這件東西回頭還要交給你們,你瞧瞧也成,不過千萬小心。”

    竇連忠這才伸手,小心翼翼拿起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01
第七十一章 入轂

    楊寧既說琉璃馬是傳家之寶,竇連忠心中懷疑,卻也還是頗為小心用雙手端起琉璃馬,一開始還鄭重其事,但很快就顯出不屑之色,瞥了楊寧一眼,道:“這就是你們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

    “當然。”楊寧臉上甚至顯出傲然之色,“竇兄是不是看出什麼神奇之處?”

    “神奇沒看出,我看你是發神經。”竇連忠不留情面道:“除了形態還算過得去,這琉璃都燒製的低劣,我剛才說最多值五十兩銀子,這話我收回,五兩銀子滿大街找人也不會有人要。”

    楊寧嘆了口氣,道:“五兩銀子能買到這樣的寶物?竇兄看來還是以為它是一尊琉璃馬。”頓了一下,才道:“此馬的奇特之處,就在深更半夜可以發出光芒,而且色澤多變,多彩紛呈。此外按照祖母的說法,這琉璃馬的表面看起來有些粗劣,不知真相的人或許會以為是琉璃燒製的問題,可是真正的行家卻能從裡面看出神奇來。“

    “我說了,這根本沒有什麼神奇,不過是你自己發神經而已。”竇連忠冷笑道:“我說齊寧,你在這裡胡攪蠻纏,該不會是想賴賬吧?”

    楊寧微皺眉,也是不客氣道:“竇連忠,你眼力不好,可不要在這裡貶低我們家的傳家之寶。你說這只是低劣的琉璃馬,又將先帝置於何處?”

    “先帝?”竇連忠愣住,“這與先帝有什麼關係?”

    楊寧得意道:“這尊琉璃馬是先帝當年賞賜給祖父的,貴重至極,所以被祖父當作了傳家之寶。”

    “這.....這是先帝賞賜之物?”竇連忠愕然道,再一次打量琉璃馬,他心知錦衣老侯爺深得先帝賞識,能夠被封為世襲罔替的錦衣侯,而且食邑三千,當年錦衣侯的尊榮可想而知,如此人物,先帝賞賜他的物事當然也不會是簡單的東西。

    楊寧道:“你可知道南鬥注生、北斗注死這句話?”

    竇連忠有些發懵,但還是裝模作樣道:“自然知道。”

    “這尊琉璃馬上,就有南斗六星和北斗七宿的星象。”楊寧指著琉璃馬神祕兮兮道:“據說只要仔細看,就能在這尊琉璃馬上看到南鬥和北斗,而且隨著時辰的不同,星象移位,真正懂得星象之人,能利用此物看出生死。”

    竇連忠大是驚訝,便是一旁的趙信也一臉錯愕。

    “我剛才盯著瞧了小半天,剛剛看到一絲星象,就被你驚擾。”楊寧有些懊惱,“早知道這尊琉璃馬是如此寶物,就該找祖母早些要過來,好好賞玩,現在......!”苦笑著搖搖頭,一臉無奈。

    竇連忠將信將疑,但心中卻想,如果是先帝所賜之物,還真不能小瞧,再次小心翼翼端起琉璃馬,細細品看,小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麼奇特之處,楊寧見他皺眉,在旁道:“祖母說這琉璃馬夜裡會有多彩光芒,或許等到深更半夜就能顯出星象來,這大白天......,也不知道在日頭下面能不能瞧出些端倪。”

    竇連忠一聽,道:“不錯,日頭下面或許能瞧見。”

    日出東方,竇連忠方才被帶著從後門進來,後門被屋蔭擋住了日光,不過側廳前門外,卻是陽光明媚。

    竇連忠倒也明白,這世上有許多的奇珍異寶乍一看確實不顯眼,非要細細品鑑才能看出端倪,就是再厲害的鑑寶師,也有走眼的時候。

    他雖然喜歡古董字畫,也浸淫多年,自問在這方面有幾分本事,但楊寧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連先帝也搬出來,雖不至於相信,卻也心存疑慮,向正門外瞧了一眼,端著琉璃馬向門外走過去。

    竇連忠還沒出門,楊寧已經道:“小心!”

    竇連忠只當他擔心傳家之寶,也不理會,擡腳邁出門檻,只走出一步,腳下猛地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這一下子毫無防備,臉色大變,隨即“啪”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趙信本來跟在竇連忠身後,見竇連忠一跤摔倒,急忙上前,要扶起竇連忠,兩隻腳踏出去,也只走了一步,腳下一個打滑,也是一屁股摔倒在地。

    楊寧忙跑過來,叫道:“竇兄,我讓你小心,你......!”聲音嘎然而止,臉上顯出驚駭之色,怔怔盯著地面。

    竇連忠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一肚子火,正要發作,看到楊寧表情,順他目光瞧過去,也是臉色大變。

    只見那尊琉璃馬摔落在地上,此時已經是四分五裂,琉璃本就極為脆弱,他摔倒之時,琉璃馬也撞在地面上,這側廳外是用青石板鋪就,那琉璃砸落在青石板上,豈能有好,已經是碎成幾十片。

    竇連忠本要發作的怒火瞬間煙消雲散,背脊生出冷汗,臉上肌肉抽搐,聲音發虛:“世子,這....這地面真的好滑。”感覺地上油膩膩的,伸手摸了一把,放到鼻尖前聞了聞,一股怪味鑽入鼻腔,皺眉道:“這都是什麼東西?”

    楊寧卻是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傳家之寶,傳家之寶......!”

    竇連忠心下一沉,只覺得事情大大不妙。

    此刻卻聽得腳步聲響,只見數人快步過來,當先一人卻是趙無傷,身後跟著幾名護衛以及家僕,趙無傷走上前來,瞧見坐在地上的竇連忠,神情冷漠,等瞧見摔成碎片的琉璃馬,變了顏色,失聲道:“世子,這是太夫人先前派人送來的傳家之寶嗎?”

    楊寧只是呆呆道:“我的傳家之寶,這可怎麼辦?這是先帝所賜,能看生死,這.....這如何向祖母交代?”

    竇連忠和趙信互相看了一眼,只見趙信臉色也微微發白,竇連忠坐在地上覺得不雅,伸手道:“來扶我起來。”

    趙無傷神情冷然,其他人都是一動不動,竇連忠心下有些惱怒,卻也無可奈何,此時也看清這側廳的前門外有一灘發黃的液體,自己剛才只想瞧瞧琉璃馬到底有何神奇之處,出門的時候根本不曾低頭看,正好踩在上面。

    他只能小心翼翼爬開,站起身來,錦衣上沾著黃色的液體,只覺得異常噁心,可此時卻也不敢發作,乾笑兩聲,向楊寧道:“世子,這琉璃馬其實......其實並不值錢,並沒有什麼神奇之處,你不必傷心。”

    楊寧猛地擡頭,臉上顯出憤怒之色,起身擡手指著竇連忠,厲聲道:“竇連忠,你竟敢砸毀我們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

    “這.....這能算什麼傳家寶?”竇連忠聲音發虛,但此種情況下,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世子,你若喜歡這類古董,我回頭給你挑選幾件珍寶,派人.....派人給你送過來。”

    “珍寶?”楊寧怒道:“這琉璃馬只此一尊,別無分號,這是先帝所賜,是無價之寶,你想用幾件珍寶就打發了?”

    竇連忠乾咳兩聲,爭辯道:“你剛才也看到了,我並非有意砸毀,實在是......!”臉色一沉,指著地面黃色液體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會在這裡出現?”眼珠子轉了轉,雙眉一揚,盯住楊寧,冷笑道:“齊寧,這該不會是你故意設下的圈套吧?”

    楊寧上前一步,越過門檻,一個跳躍,身法輕盈,便即到了竇連忠面前,神情冷厲,目光如刀,擡手指著竇連忠鼻子道:“你把你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你說這是我設下的圈套?可是我主動讓你拿起我的傳家之寶觀看?是我讓你拿著傳家之寶出門?你出門的時候,我已經提醒過你,讓你小心,你可別說沒有聽見。”

    他氣勢洶洶,一副氣急敗壞模樣,眼睛圓睜著,弄得像要吃人一樣,竇連忠顯然從未見過錦衣世子這番姿態,不自禁後退一步,乾笑道:“世子有話好說,不要衝動,咱們是自家兄弟,什麼事情都好商量著解決。”又道:“你剛才提醒我小心,我只以為是讓我當心弄壞了琉璃馬,不知道你是說這門外地滑,這.....這確實是我的疏忽。”

    “親兄弟明算賬,沒有什麼兄弟不兄弟。”楊寧冷著臉道:“竇公子,琉璃馬是你親手摔毀,你看咱們該如何解決?”

    竇連忠暗想以前也沒看出這小子如此犀利,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自己先前才說過的話,這會子楊寧一字不差奉還回來,都說錦衣侯府有債必償,這句話還真他孃的靈驗,這麼快就還回來。

    “那你說如何解決?”竇連忠畢竟也不完全是一個碌碌無能的紈絝子弟,其父掌管戶部多年,此前也一直在戶部當差,一直都與賬目打交道,最是擅長大算盤小算計,竇連忠耳濡目染,其實也清楚,今日只怕是被眼前這個小子所算計,他一直以來都是算計別人,何曾想到今日竟會被京中有名的痴呆世子所算計。

    可是誠如楊寧所言,是自己主動要拿著琉璃馬出門觀看,陷阱固然是對方設下,可自己竟然步步配合,順著對方的道兒往坑裡落,這時候要論理,還真不好辯駁,心中尋思著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02
第七十二章 官司

    楊寧只是冷冷盯著竇連忠,這讓竇連忠渾身上下很不自在,只能道:“既然是我摔壞,陪你銀兩也並無不可,只是......!”他斟詞酌句,小心翼翼道:“只是這琉璃馬到底值多少銀子,世子心裡可有數?”

    “銀子?”楊寧不屑笑道:“竇公子,你覺著我堂堂侯府缺你一點銀子?”

    竇連忠臉色微沉,淡淡道:“世子,你要這樣說,我也無話可說,到底想怎樣,你就給個話,不必婆婆媽媽。”冷笑一聲,道:“說實話,你在這裡自誇自賣,區區一個琉璃馬被你說成傳家之寶,是真是假,誰又能知道?”

    “竇公子是準備耍賴嗎?”楊寧也是一聲冷笑,“只可惜你這招在我錦衣侯府可不好使。”

    竇連忠道:“其實咱們也不必爭辯,我竇連忠是個講道理的人,你既說這琉璃馬神奇莫測,咱們只要找尋幾個懂得鑑寶的高手細細品鑑,就能分辨出真假來。”

    “照你這樣說,一個滿腹才華博古通今的大儒,死了之後,只看他屍首,也能分辨出他到底懂些什麼?”楊寧冷冷道:“琉璃馬完整無缺,自然是神奇無比,可是如今被你砸毀,還能看出什麼來?”

    竇連忠臉色難看,邊上趙信卻湊近過來,在竇連忠耳邊低語兩句,竇連忠立刻道:“如果真是傳家之寶,竇某自然會賠償,可如果是你在信口開河,竇某也不會任人欺詐。”瞥了琉璃馬的碎片道:“你我在這裡爭執無用,咱們要分辨明白,現在就可以去京都府。”

    “京都府?”楊寧笑道:“竇公子是準備見官了?”

    竇連忠道:“不錯,非見官不可。”

    “好。”楊寧也不猶豫,“就是走到金鑾殿,你砸毀我的傳家之寶,那也賴不了,本世子現在就陪你去趟京都府。

    竇連忠心知這件事情若是在錦衣侯府糾纏,定然討不了好,先往京都府離去,總有個緩和的餘地。

    趙信在旁忍不住道:“那咱們這些當票......?”

    “心急什麼?”楊寧沒好氣道:“我這一件傳家之寶,莫說你這點銀子,就是十倍也不止,總不會少你銀子。”

    竇連忠心下一冷,暗想這小子當真心黑,一件破馬竟然還想索要鉅額賠償,既是如此,無論如何也要到京都府辯個明白。

    京都府顧名思義,乃是坐鎮在京城的府衙,京中的案件,特別是這類民事糾紛,大都是在京都府處理,此外京都府還兼顧著京城治安。

    京都府隸屬於刑部,所以京都府尹往往都是由刑部挑選出官員來擔任。

    竇連忠和楊寧來到京都府的時候,還沒有到午飯口,兩人身份特殊,得知兩位貴公子打官司到了京都府,衙役急忙入府稟報。

    雖說京都府每個月都要處理不少案件,但像今日這樣的案子,確實少見。

    京城的王公貴族眾多,高官重臣如雲,所以出身豪門的貴族子弟亦是多如牛毛,在這京城之內,互相之間拉幫結派磕磕碰碰那也是難免的事情,可是即使發生衝突,也往往都是私下解決,很少搬到檯面上來,更是極少會打起官司來。

    如果是換做齊景在世的日子,再給竇連忠十個膽子,也不敢尋錦衣侯府的麻煩,更別說與錦衣世子鬧到京都府。

    不過現在情勢不同,齊景已經過世,而竇連忠也懷疑楊寧時要將自己往死裡坑,只能往京都府來打官司,從錦衣侯府離開之時,更是低聲囑咐趙信幾句,趙信出府後立刻獨自離開,並沒有隨同竇連忠前來京都府。

    很快,兩人就被請入京都府內,本來趙無傷等跟隨楊寧過來的護衛並不能入內,但楊寧聲稱趙無傷是見證人,雖說錦衣侯府今不如昔,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京都府衙差倒也不敢得罪,放了趙無傷進去。

    衙差並沒有將三人帶去京都府大堂,而是領著三人到了京都府的偏廳,落座之後,竇連忠冷笑道:“齊寧,你好歹也是錦衣侯的繼承人,兩代錦衣侯都是剛直不阿,想不到你小子一肚子壞水,竟敢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這錦衣侯的名譽,總要被你敗壞。”

    “第一,你竇連忠為人處世,似乎和正直扯不上任何干系,所以你並無資格評論別人如何處事。”兩人已經撕破臉,楊寧也毫不客氣,“第二,砸毀錦衣侯府傳家之寶,你非但沒有絲毫的悔過,反倒誣陷本世子是要設計害人,想要耍賴逃脫責任,就憑這一點,你竇連忠的人品可想而知。”

    “咱們不必爭論。”竇連忠冷笑道:“你只怕還不知道京都府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楊寧扭頭看向站在自己邊上的趙無傷,趙無傷已經道:“京都府尹莫大人也是刑部左侍郎,鐵面無私,斷案如神,所以人送外號‘莫鐵斷’!”

    他素來說話簡單利落,三言兩語便將京都府尹的背景和性情說清楚。

    竇連忠笑道:“知道就好。這位莫大人在刑部的時候,就威名在外,他二十多歲就進了刑部,特立獨行,這些年來,交到他手裡的案子,都是明明白白斷出來。齊寧,你那琉璃馬是粗製劣貨還是傳家之寶,莫大人自然會弄個一清二楚。”

    他話聲剛落,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喊:“升堂!”

    隨即就見四名手持殺威棒的衙差魚貫而出,進門之後,左右分開,隨即四名衙差齊聲叫道:“請大人升堂!”然後殺威棒在地面敲擊,發出“噠噠”之聲,人雖不多,但卻顯得肅穆莊嚴。

    隨即便見從外面走進一人,一身黑色官服,年紀在四十歲上下,臉上的膚色比之一般人要白許多,卻不是那種正常的白,沒有血色,顯得有些蒼白,國字臉,濃眉大眼,神情卻十分嚴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楊寧心知此人應該就是京都府尹莫大人,在莫大人身後,則是跟著一名手抱卷宗的吏員。

    莫府尹進門之後,目不斜視,也不看左右兩邊坐著的楊寧和竇連忠,徑自走到正座,轉身坐下,那吏員則是走到一旁的桌邊,十分嫻熟地將筆墨紙硯擺好,手執狼毫,蘸了墨汁,這才靜待不語。

    莫府尹咳嗽一聲,這才左右看了看,楊寧和竇連忠也都起身來,向莫府尹拱手行禮,竇連忠正要說話,莫府尹已經率先道:“本該在大堂審案,不過顧及你們府上的顏面,就在這裡升堂,本官審案之前,只問一句,你們當真要在這裡打官司?如果反悔,本官可以現在終止審案,否則接下來這件官司會記錄卷宗。”擡手指向那吏員,“書辦會將你們和本官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在案。”

    竇連忠瞥了楊寧一眼,冷冷一笑,但對莫府尹倒還頗有些幾分忌憚,拱手道:“回大人話,錦衣世子齊寧設局坑陷晚輩,晚輩.....!”

    莫府尹已經擡手道:“不必自稱晚輩,這裡沒有前輩和晚輩之分,你只需自稱名姓就可。”又道:“在本官做出判定之前,也不要輕易給別人定罪,你若說齊寧設局坑陷,就必須拿出充足證據,否則便是信口雌黃,本官決不允許。”

    竇連忠一怔,有些尷尬道:“晚.....竇連忠知道!”

    莫府尹微微頷首,這才向楊寧道:“齊寧,你二人前來打官司,誰是被告?”

    兩人竟同時只想對方,“我要告他!”

    莫府尹皺起眉頭,沉聲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指著竇連忠,“你先將事情原委詳細說來,齊寧,在他沒有說完之前,不得插嘴!”

    竇連忠立刻聲情並茂將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來,最後才道:“莫大人,齊寧處心積慮,都是設計好的,一個根本不值錢的琉璃馬,卻被他說成是傳家之寶,還說什麼能夠看出生死,簡直是一派胡言。”

    莫府尹淡淡道:“你說完了?”

    竇連忠本想再加幾句,可是看莫府尹神情冷峻,只能點頭,莫府尹轉視齊寧,問道:“竇連忠說的可是事實?”

    “回大人話,他前面所言大致不差。”楊寧道:“昨夜當鋪被燒,竇連忠帶人立刻去火災現場,急著贖當,今日一早便趕到了侯府,想要索取賠償。本來我讓他們在正堂等候,可竇連忠自己去找到我,又主動要求觀看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而且為了看出神奇之處,又自己拿著琉璃馬出門,一個不慎,摔壞了琉璃馬,那是我錦衣侯府世代相傳的絕世奇珍,就這樣被他所毀,他非但沒有悔過之心,還汙衊我是設計坑陷.....!”苦笑道:“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莫大人做主。”

    竇連忠冷笑道:“你還在裝模作樣?莫大人目光如炬,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穿。”

    “昨夜大火,本官已經知曉。”莫府尹道:“你們侯府也派人過來報案,本官早上也專門派人前去調查此案。”輕撫鬍鬚,“齊寧,你那件傳家之寶,可曾帶來?”

    “帶來了。”楊寧看向趙無傷,趙無傷拿著包裹,送上前去,開啟來,裡面裝著琉璃馬的碎片。

    莫府尹拿了一塊在手中,瞧了一眼,淡淡道:“這琉璃燒製低劣,僅從材質來看,確實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

    竇連忠眉宇間立刻顯露出喜色,得意地瞧了楊寧一眼。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04
第七十三章 欠據

    楊寧也不著急說話,竇連忠卻已經笑道:“莫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真假。 ”盯住楊寧,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要我說什麼?”楊寧淡定道:“難道莫大人已經給出了最終判定?”

    “你難道沒有聽見,莫大人說這是低劣的琉璃所制。”竇連忠挺起胸,“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實在不知道你還要什麼判定。”

    “莫大人只說從材質上來看,並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楊寧不驕不躁,“卻並沒有說這琉璃馬就不是寶貝。你既然懂的古董字畫,那就該知道,有些字畫的紙張和墨印都很普通,但畫出來的畫作,卻價值千金,真正的寶貝,倒也不一定是看材質。”

    竇連忠還要爭辯,莫府尹眼中顯出一絲微笑,道:“齊寧說的沒錯,單從材質來看,這確實不算什麼寶貝,本官卻並沒有否認這琉璃馬本身不是寶貝。”

    竇連忠呆了一下,有些迷糊。

    “齊寧,你說這是你的傳家之寶?”莫府尹問道:“這又從何說起?”

    “回大人話,這琉璃馬是先帝賞賜給祖父,上面有南斗六星和北斗七宿的星象,能辨生死。”楊寧悠然道:“如果這琉璃馬完好如初,夜裡還能發出光芒來。”

    莫府尹一怔,“這是先帝所賜?”

    “正是。”楊寧道:“在我們錦衣侯府已經珍藏了幾十年,今日才剛剛拿出來,不想竟被......!”瞪著竇連忠,一臉怒容道:“竇連忠竟毀了這傳家之寶,還找藉口想要耍賴,請大人做主。”

    莫府尹微微頷首,竇連忠見狀,急道:“莫大人,他說是先帝賞賜就是先帝賞賜?誰知道他是不是拿先帝來做幌子,先帝已經駕崩,死人不能......!”

    “住口!”莫府尹厲聲道:“竇連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褻瀆先帝,該當何罪?”

    竇連忠也是一時情急,被莫府尹一聲斥責,立時驚醒,慌道:“莫大人,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可知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治你的重罪。”莫府尹神情陰厲,“這裡是京都府,你當著本官的面褻瀆先帝,居心何在?”

    竇連忠一張臉頓時急紅,“莫大人,我絕對沒有任何褻瀆先帝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只是想說如果是先帝賞賜之物,都會有記錄在冊,這件琉璃馬是不是先帝賞賜之物,只要查閱一下檔案便知。”

    此時那書辦卻已經擡頭向莫府尹問道:“大人,剛才這句話是否.....?”

    竇連忠聞言,臉色大變,急道:“莫大人,莫大人,我.....!”他心裡知曉,若是自己剛才那句話被記錄在卷宗之中,後果不堪設想,他平日裡仗勢欺人慣了,今日到了京都府,本來還有些小心,但剛才見莫府尹因為“先帝所賜”四字情緒有所變動,生怕莫府尹因此而偏護楊寧,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卻是犯了大忌。

    他心中懊惱不已,楊寧卻恭恭敬敬向莫府尹道:“大人,現在是在審案,是否每一個字都會記錄在冊?”

    “不用你提醒。”莫府尹淡淡道,向那書辦道:“你做了這麼多年書辦,難道還不知道規矩?這句話有必要多問?”

    書辦忙道:“是小的魯莽。”再不多言,提筆寫下。

    竇連忠面如死灰,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心知今日可是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事情說小可小,要說大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是別人,讓自己的父親私下裡走走門道,要修改一份卷宗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偏偏面對的是素有“莫鐵斷”之稱的莫府尹,更要命的是,聽到自己這句話的偏偏有楊寧在場。

    “竇連忠所言有道理。”莫府尹道:“天子賞賜臣下之物,朝廷都有記錄,皇家之物在尚寶監有記錄,若是從戶部拔出的賞賜,戶部也必然有記錄。”撫須道:“竇連忠的父親既是戶部尚書,如果這琉璃馬是從戶部撥出,在戶部自然可以查詢,否則亦可從宮中的尚寶監調查。”

    竇連忠急道:“不錯,就是這樣。莫大人,我已經派人去了戶部那邊,查詢有關這琉璃馬的記錄。”

    楊寧這才明白,先前趙信獨自離去,應該就是竇連忠派他前往戶部。

    莫府尹皺眉道:“竇連忠,你似乎並無官職在身。“

    竇連忠一怔,不明其意。

    “你並無官身,又如何能夠指派人前往戶部調查卷宗?”莫府尹淡淡道:“令尊雖然是戶部尚書,即使是令尊,要調閱卷宗,也要相關手續,卻不知你是如何輕易派人調查?這件案子,若要調查卷宗,本該是由我京都府出面,向戶部甚至是尚寶監調卷宗查閱,你似乎太過著急了吧?”

    竇連忠立時醒悟自己又犯了第二個致命的錯誤。

    竇馗固然是戶部尚書,但竇連忠卻並無官身,根本無權插手戶部事務,他竟派人前往戶部查閱卷宗,就等若是將戶部當成自家的後院,這事情要傳揚出去,一旦有政敵知曉,便可利用此事重重打擊竇馗。

    竇連忠臉上肌肉抽搐,腦中發懵。

    那書辦這一次連個屁也沒放,直接將這段話記錄在冊。

    楊寧心想這莫府尹還真是鐵面無私,這下子倒好,竇連忠還沒有扯清楚傳家之寶的事情,倒是連連失口,已經被莫府尹抓住兩個把柄,而且這兩個把柄都是不鬧起來則罷,若真是一本正經追究下來,都能變成大案。

    竇連忠本想分辨幾句,一直默不作聲的趙無傷忽然開口道:“在下趙無傷,有事要向大人稟明!”

    莫府尹道:“你想說什麼?”

    “被摔碎的傳家之寶,是先帝賜給老侯爺。”趙無傷緩緩道:“莫府尹,敢問一句,錦衣侯名稱的由來,你可知曉?”

    莫府尹道:“當年先帝征戰平寇,錦衣老侯爺是先帝麾下猛將,平定荊南賊寇之時,戰事僵持,後勤供應不利,前線缺衣少食,拖到冬天的時候,那年氣候特別寒冷,不少兵士因此凍死,先帝一直與兵士同甘共苦,據說那次先帝衣衫單薄,在前線病倒。”頓了頓,才繼續道:“錦衣老侯爺當時將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都穿在先帝身上,更是赤身在山裡為先帝尋找藥材,先帝這才轉危為安,而錦衣老侯爺卻差點凍死。”

    “正是如此。”趙無傷道:“皇恩浩蕩,後來先帝便賜封老侯爺為錦衣侯,乃是懷念當初的君臣情誼。”

    莫府尹拱手道:“老侯爺忠誠可嘉,一直是我等做臣子的楷模。”

    “那麼莫大人也知道,先帝當年南征北戰,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趙無傷聲音平靜:“這其中少不得獲取許多奇珍異寶,而先帝亦是將這些奇珍異寶賞賜給麾下功臣,不但是錦衣老侯爺,如今的四大侯爵府,應該都珍藏有先帝的御賜寶物。”

    莫府尹微微頷首,並不說話。

    “那時候賞賜的寶物,卻並沒有記錄在冊。”趙無傷緩緩道:“我是否可以認為,如果在戶部或者尚寶監查詢不到寶物的記錄,那麼這尊先帝御賜的琉璃馬,就是錦衣老侯爺來路不正?”

    莫府尹皺起眉頭,道:“你是說,琉璃馬是當年老侯爺跟隨先帝征戰之時所賜?”

    “正是如此。”趙無傷道:“而且當年賞賜這件寶物之時,武鄉老侯爺也在當場。”

    竇連忠一口老血幾乎要噴出來。

    錦衣老侯爺,武鄉老侯爺,包括大楚先皇帝,這三人都已經死了多年,難不成要將這三人從墳墓里拉出來作證?

    可此刻他又不敢輕易說話,自己已經連番犯錯,只怕再一開口,還要惹禍。

    莫府尹道:“既然是先帝賞賜的寶物,當然是貴重無比。”轉視竇連忠,肅然道:“竇連忠,先帝御賜寶物,被你所毀,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竇連忠張了張嘴,終是道:“他們.....他們如何證明那是先帝所賜?”

    “先帝之名,豈可冒用?”莫府尹冷笑道:“誰若是借先帝之名為非作歹,褻瀆先帝,其罪當誅。”

    竇連忠打了個冷顫,低頭道:“那.....那該如何?”他現在還真怕這莫鐵斷丟掉琉璃馬之事不管,卻追究自己剛才的口不擇言,若真是那樣,可比琉璃馬要麻煩得多。

    “齊寧,琉璃馬已經砸毀,不可能復原。”莫府尹沉聲道:“你準備讓竇連忠如何賠償?”

    “回大人話,琉璃馬是我錦衣侯府傳家之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帝御賜,先帝所賜之物,當然是無價之寶。”楊寧恭敬道:“我也不敢索要金銀賠償來褻瀆先帝所賜寶物,而且此事祖母還不知道,先要稟明祖母,才能決定如何處理賠償。我希望莫大人做主,先讓竇連忠立下一張欠據!”

    “欠據?”

    “正是。”楊寧道:“要竇連忠承認砸毀了我家的傳家之寶,只要能夠在莫大人的監督之下證明此事,以後的事情也就好處理的多。”

    莫府尹想了想,才道:“竇連忠,齊寧要你立下欠據,你是什麼意思?”他神情冷淡,雙目緊盯竇連忠。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07
第七十四章 鐵面無私

    竇連忠訕訕道:“莫大人要我立字據,我自然無話可說。 ”

    “且慢!”莫府尹擡手道:“這字據並非本官要你所立,所謂欠債還錢,你既然砸毀了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按道理也要給人一個交代。這字據立與不立,不在於本官,而在於你自己。你若是立了字據,此案也就到此為止,接下來你只需要與錦衣侯府商議賠償事宜。若是這個字據你不願意立下來,那也不打緊,本官大可以將今日的卷宗交到刑部,由刑部商議處理此案。”

    “千萬不可。”竇連忠急忙道:“我現在就立字據。”

    他心知大楚六部,各自獨立,刑部與戶部各管一攤,互相之間雖在具體事宜上要互相協調,但卻都無法插手對方事宜。

    如果今日的案宗交到刑部,一旦擴散開來,上面記錄的兩個致命之處,說不定就有人要藉此掀起風浪來。

    當下只能先老老實實按照莫府尹的意思將字據先立下來,讓卷宗不致擴散,等回頭再找家人商量如何應對。

    筆墨紙硯是現成的,竇連忠在莫府尹的注視下,走過去立下了字據,交給莫府尹,莫府尹瞧了一眼,微皺眉頭,招手叫過楊寧,問道:“這字據你看如何?若是可以,現在就簽字畫押。”

    “不行。”楊寧掃了一眼,立刻道:“這上面寫的是砸毀琉璃馬,竇連忠,你這是要在文字上做手腳?你砸毀的是我們錦衣侯府的傳家之寶,可不是什麼琉璃馬。”

    “本公子砸毀的就是琉璃馬,是否是傳家之寶,本公子可不管。”竇連忠惱怒道:“我這是如實立據。”

    莫府尹皺眉道:“看來你們二位還要糾纏下去,本官無能為力,只能轉交刑部......!”

    竇連忠頓時焉了下去,無奈道:“好,莫大人,我.....我按照他的意思寫就是。”恨恨看了楊寧一眼,重新立了一份字據,楊寧接過,這才滿意,莫府尹讓竇連忠簽字畫押按了手印,這才將字據交給楊寧,楊寧收好放入懷中,笑道:“竇公子,到底如何賠償,等我們侯府先商量,你放心,我不會獅子大開口。”

    竇連忠心下惱怒,衝著莫府尹一拱手,道:“莫大人,竇某先告辭!”轉身要走,楊寧叫道:“竇公子,你通知趙信,隨時可以去我府裡領取賠償,我錦衣侯府有債必償,絕不會賴賬。”

    竇連忠冷哼一聲,氣呼呼而去。

    楊寧這才向莫府尹拱手道:“莫大人,多謝您主持公道,齊寧感激不盡!”

    他是聰明人,自然看出來,莫府尹今日雖然看似公正,但其實還是偏護了自己。

    他其實在進入京都府衙門之前,就做好了準備,鬥智鬥力,也要讓竇連忠將這字據立下來。

    只是事情進展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順利,莫府尹抓住了竇連忠兩次失誤,記錄在冊,也正是憑藉這卷宗,讓竇連忠不得不立下字據。

    他心下頗有些奇怪,暗想難不成這莫府尹與錦衣侯府也有淵源?否則為何會袒護自己?

    可是竇連忠既然敢讓京都府審理此案,那麼就證明莫府尹與錦衣侯府絕無交情,否則竇連忠絕不會將事情捅到京都府衙門來。

    莫府尹被人稱為“莫鐵斷”,鐵面無私,斷案如神,今日審案,雖然說不上處事不公,但多少有偏護在其中,對一個鐵面無私的人來說,倒頗有些反常。

    莫府尹神情淡定,沒有絲毫笑容,起身來,擡步便走,那書辦則是抱著卷宗跟在後面,兩人都不說一句話。

    楊寧與趙無傷對視一眼,心下奇怪。

    莫府尹走到門前,忽然停住腳步,做了個手勢,那書辦弓了弓身子,率先出門,四名衙差也迅速離開。

    “昨天你在花市救了一個孩童?”莫府尹也不轉頭,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何要救他?”

    楊寧萬想不到莫府尹會突然有此一問,怔了一下,腦中想到昨日在花市從蜀王世子馬蹄下救出的孩童,身體微微一震,猛然間想到雷永虎。

    他記得袁榮當時就說過,雷永虎不是京都府尹的人,就與刑部有關聯,當時也沒有多想,此時卻立時意識到什麼。

    “馬蹄傷人,我就在旁邊,無論傷的是誰,我都不會袖手旁觀。”楊寧想了一下,才道:“莫大人,救人需要理由嗎?”

    莫府尹淡淡道:“袖手旁觀之人多得是。”頓了一頓,才道:“聽說當時你為救那孩童受了傷,還說稍有不慎,你自己也有性命之憂?”

    “那是誇大其詞。”楊寧笑道:“就算真被馬蹄踩上,我頂多也就是半身不遂,應該不至於要了性命。”

    莫府尹微微頷首,緩緩轉過身來,揹負雙手,上下打量楊寧一番,依然是不苟言笑,道:“你的膽識和勇氣,確實很像你父親。”隨即臉色一沉,道:“不過你父親的膽子,是用來保家衛國,你的膽子,卻是用來坑蒙詐騙。”

    “啊?”楊寧立刻道:“莫大人,你.....!”

    莫府尹冷笑道:“你那點手段,豈能瞞過本官的眼睛?什麼傳家之寶?什麼先帝御賜?不過是普通的琉璃馬,往街市上去,那種琉璃馬用不了三五兩銀子,什麼北斗南鬥,你以為能騙過本官眼睛?”

    楊寧心知這莫鐵斷對自己的算盤一清二楚,可明知如此,對方卻還是偏護了自己,心下愈加肯定,自己所救的孩童,定與莫府尹有關。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莫府尹神情冷然,不等楊寧說話,繼續道:“你們當鋪發生的大火,我會令人詳加調查。”再不多言,轉身便走。

    等莫府尹離開,楊寧這才舒了口氣,低聲向趙無傷問道:“莫府尹到底叫什麼名字?”

    “鐵骨錚錚的錚,莫錚!”趙無傷簡單明瞭道。

    兩人離開京都府,回到侯府,剛到大廳,顧清菡已經在廳內等候,見楊寧回來,立刻起身迎過來,俏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問道:“寧兒,你們去了京都府?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寧笑了笑,將事情原委細細說了一遍,顧清菡美麗的大眼睛圓睜,驚道:“你是說竇連忠立下了字據?”

    楊寧從懷中取了字據出來,遞給顧清菡,顧清菡掃了一眼,見上面簽字畫押,更是驚訝:“傳家之寶?”

    “只是一個普通的琉璃馬。”四下無人,楊寧自然不會對顧清菡隱瞞:“對付竇連忠這種人,只能用這種法子。有了這字據在手中,那個趙信也不敢再登門索賠了,等我有了心情,便拿著字據上門討債。”

    顧清菡本來還在煩惱該如何面對如此鉅額的賠償,卻不想楊寧輕描淡寫之間便化解,失笑道:“你這孩子,以後可不許用這種花招,被人知道真相,那還了得。”

    “既然用上,自然不會讓人知道。”楊寧笑道:“三娘放心,這樣的手段,因人而使,難不成對付竇連忠這類人,還要光明正大。”壓低聲音道:“不過對竇家咱們還要防備,這一次應該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難保他們不會使出其他的花招。”

    忽聽得腳步聲響,門外傳來邱總管聲音:“三夫人可在?”

    “進來吧。”顧清菡迎過去,邱總管進了門來,顧清菡已經問道:“那邊事情處理的如何?”

    “我已經和那幾位東家說好了,這幾日先清點損失,然後給我們半個月時間。”邱總管道:“都是老鄰居,倒也都沒有反對。我估算了一下,這幾家合計起來,也要一萬兩銀子左右,此外當鋪裡除了趙信那筆銀子,還外放了兩萬多兩銀子,加起來沒有五六萬兩銀子過不了這個坎。”嘆了口氣,道:“府裡的現銀現在加起來不到兩千兩......,三夫人,這是真的到了難關。”

    顧清菡秀眉蹙起,雖說楊寧解決了竇連忠那邊,趙信一萬多兩銀子暫時不要去管,但其他人的賠償卻不能少了,即使除掉趙信那筆銀子,至少也還要四萬兩銀子才能填補侯府目前的窟窿。

    錦衣侯府自老侯爺開始,就是清廉得緊,除了正常的收入,並無其他灰色收入,三千食邑,外加幾百頃土地以及兩個店面的利潤,一年下來其實也就五六萬兩銀子,僅以明面上的收入而言,這在大楚已經算是極為豐厚的收入。

    實際上侯府每年的用度卻遠遠低於這個數目。

    “江陵那邊到現在都沒有訊息,一定是出了變故。”邱總管忽然道:“三夫人,眼下指望著江陵的銀子能應付一時之急,如果連江陵的銀子都無法送到,這道坎根本過不去。您看是不是再派人往那邊去一趟?”

    “這已經幾次派人去,可都是沒有音訊。”顧清菡蹙眉道:“邱總管,你準備一下,我今日就動身,啟程前往江陵!”

    “啊?”邱總管急道:“三夫人,你要親自去往江陵?”

    顧清菡道:“這已經拖延了一個多月,絕無僅有的事情,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看了楊寧一眼,心中卻想著楊寧之前所言,亦覺得江陵稅銀很可能不是單獨發生的事情,楊寧猜測江陵稅銀和這次火災甚至是別院刺殺事件都有牽連,是有一隻黑手在背後操控,顧清菡亦覺得頗有道理,“我必須親自前往江陵一趟。”

    “可是這邊.....,三夫人,不如我去一趟,你留在府裡。”邱總管想了一下,才道:“我此去定會將稅銀帶回來。”

    “邱總管,平時都是你與外面那些人接觸。”顧清菡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拋頭露面,你先在這邊穩住那些人,儘量讓他們同意往後延一延,我速去速回。”

    “可是三夫人前往,我實在放心不下。”邱總管苦笑道。

    顧清菡道:“不必擔心,我老家也在江陵,對那邊我很熟悉。”

    “我隨三娘一同前往。”楊寧忽然道:“有我跟在三娘身邊,一切自然平安無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08
第七十五章 江陵

    江陵位處荊南北部,西控巴蜀,北接襄漢,襟帶江湖,指臂吳越,是中原溝通嶺南的要衝,乃是東南重鎮,其治所便是聞名天下的荊州城。

    正午時分,荊州城東邊的官道之上,車行轔轔,一輛馬車在官道之上顛簸,馬車周圍,則是五六匹駿馬跟隨。

    此時已經可以遙望遠方的荊州城,蒼穹之下,荊州城如同洪荒巨獸一樣匍匐在蒼茫大地之上。

    連續數日,日夜不停,楊寧一行人終是趕到了江陵。

    顧清菡堅決要前來江陵親自檢視稅銀,楊寧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的直覺告訴他江陵這邊定是出了極為重大的變故,顧清菡此行未必會一帆風順,是以提出要跟隨顧清菡一同前來,顧清菡倒也沒有反對,覺著楊寧很快就要繼承侯爵之位,藉此機會往江陵故居看一看也無不可。

    此行段滄海本要跟隨護送,但京城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情,顧清菡擔心邱總管一人難以應付,便教段滄海留在京城協助邱總管,只讓齊峰帶著幾名護衛一路同行。

    京城那邊的一場大火,讓錦衣侯府背下了不少的債務,目下侯府最大的進項,便是江陵這邊的稅銀,一旦這邊出了問題,侯府必將陷入絕境,顧清菡一心想要早些弄明白江陵稅銀為何遲遲不到,所以沿途除了偶爾停下略作歇息,可算得上是馬不停蹄。

    途中顧清菡還指望著能夠碰上押送稅銀的隊伍,但是一路過來,失望不已,只是一路倒也波瀾不驚,十分順暢地趕到了荊州城外。

    “世子,前面就是荊州城。”齊峰知道這位世子爺自打出生之後,就從來不曾回到江陵故土。

    錦衣侯一系,祖籍便在江陵,從上百年前開始,就是江陵的世家望族,於此地有著極高的威望,錦衣老侯爺定居京城之後,直系家眷也都是遷往京都,不過錦衣侯的食邑在此,所以於此地依然是根基深厚。

    老侯爺在世的時候,若有時間,還會經常回到江陵小住,到齊景這一代人,回來也就少了許多,不過卻也偶爾回來祭祖。

    倒是錦衣世子出世之後,卻一直不曾迴歸故土。

    齊峰的祖籍也是在江陵,當年也跟隨齊景返鄉過,對這邊比之楊寧自然熟悉得多,遠望荊州城就在眼前,齊峰倒頗有一絲親切之感。

    “咱們的故居是否在就在城內?”楊寧問道。

    齊峰搖頭笑道:“侯爺的老宅距離荊州城不遠,往南不過三四十里地,有齊家莊,老宅在齊家莊那邊。先帝本來下旨在荊州城內給老侯爺修建了一座豪宅,不過老侯爺念舊,並沒有讓修建,回來的時候,依然都是住在齊家莊的老宅那邊。”面上帶著一絲光,笑道:“將軍回來,也是住在老宅那邊,每當那時候,江陵各地的大小官員,包括荊州城的太守,也都往老宅那邊去。”

    “原來如此。”楊寧笑道:“咱們的封邑和田產,都是在齊家莊那邊?”

    “先帝當年賜下的三千戶食邑,大都是分落在齊家莊周邊。”齊峰解釋道:“不過田產並不在一起,先帝當年是讓江陵太守挑選出境內最好的水田作為封賜的田產,所以分佈不一。世子有所不知,齊家當年在江陵是世家大族,說是富甲一方,其實也不為過......!”

    “齊峰,就你會胡言亂語。”顧清菡已經掀開車窗簾子,笑罵道:“什麼富甲一方,你們私下裡說說無妨,到了人前,可不許胡說八道。將軍當年也囑咐過你們,這裡是故土,都是父老鄉親,越是到了這裡,越要小心謹慎,在父老鄉親面前絕不可胡言亂語。”

    齊峰忙道:“三夫人,小的不敢。”

    “三娘,你還是讓他說完。”楊寧騎馬在馬車窗邊,向顧清菡笑道:“你現在讓他憋住,真要將他憋死。”向齊峰道:“繼續說下去,後來怎麼著?”

    齊峰擡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道:“我是想說,老侯爺當年跟隨先帝平亂,將齊家的家財俱都獻給了先帝,用以平亂,先帝平定賊寇之後,這才加倍賞賜老侯爺。”

    楊寧心想這老侯爺還真是一個目光長遠之人,先帝對齊家器重有加,固然是因為錦衣侯能征善戰,是棟樑之才,此外也許跟當年老侯爺獻出家財有關係。

    “三娘,咱們是先進城,還是趕往老宅那邊?”楊寧衝著車內問道。

    顧清菡道:“天色還早,若是進城,又耽擱了一天,咱們還是徑自去老宅。咱們這次輕裝簡行,也沒有必要進城打擾。”

    楊寧猶豫了一下,終是道:“三娘,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顧清菡撩開窗簾,美眸看著楊寧,問道:“從昨天開始,就看你在尋思什麼,你這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什麼?”說到這裡,想到楊寧已經長大成人,這小腦袋瓜子以後還是不說為好。

    楊寧翻身下馬,將馬繮繩丟給齊峰,小步慢跑,跳到馬車轅頭,掀開簾子便鑽了進去,顧清菡微顯驚訝之色,見楊寧進到車廂內,情不自禁往邊上縮了縮,這輛馬車比之侯府常用的大馬車要狹窄許多,也是為了趕路更為輕便。

    除此之外,顧清菡卻也是另有他想。

    她是個聰明至極的女子,上次發覺楊寧那古怪眼神之後,心中便即省悟楊寧已經長大,而楊寧此後言談舉止也不再似當初那般懵懂無知,這讓顧清菡更是清醒楊寧已經不再是自己以前細心呵護的小男孩。

    女人對情感之事最是敏感,她以前一直照顧著世子,感情頗深,其實她也明白,被自己一直照顧的小男孩因為成人而對自己生出一種別樣的情愫,那也並非不能理解,但此等事情,她自然不能讓其延續發展下去。

    雖說她對世子的關護依舊如昔,但言談舉止卻已經注意許多,自那以後,再也不會輕易靠近楊寧,更不會去主動牽楊寧的手,儘量在其中劃出一道溝渠來,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好在楊寧此後也是頗為注意,倒也相安無事。

    這一次自京城前來江陵,路途頗遠,如果是換做從前,顧清菡勢必會讓楊寧跟隨自己一同乘坐在馬車之上,以免騎馬顛簸勞累。

    但此番卻還是選了小車,一來可以加快趕路的速度,二來也可以單獨乘坐,只讓楊寧騎馬而行。

    這時候楊寧突然鑽進車內,顧清菡心下先是一慌,隨即心中暗想自己還真是太過敏感,雖說平時要注意與楊寧的分寸,但自己時刻小心,反倒有些太過,楊寧或許並無其他意思,倒是自己心中時時放不下,對兩人正常的情感反倒有礙。

    “寧兒,你想說什麼?”顧清菡讓自己的心靜下來,示意楊寧在邊上坐下,聲音溫和,面帶微笑,儘量讓自己顯出長輩的身份來。

    楊寧開啟窗簾子,向齊峰道:“先不要急著去老宅,中午還沒用乾糧,到前面找個地方,你們先吃點東西。”

    齊峰答應一聲,楊寧已經放下窗簾子。

    顧清菡見楊寧神神祕祕,有些奇怪,楊寧卻已經湊近過來,低聲道:“三娘,咱們就這樣直接去老宅?”

    楊寧雖然靠近了一些,但顧清菡見他一本正經樣子,也不多想,輕聲道:“要查稅銀為何沒有送到京城,自然是要去老宅,寧兒你想到什麼?”

    “三娘,咱們這一路上過來,並無碰到運送稅銀的車隊,而且也沒聽說有人劫走了銀車。”楊寧若有所思,低聲道:“我一直在想,稅銀沒有送到京城,是不是老宅那邊出了問題?”不等顧清菡說話,問道:“咱們的稅銀,是否與地方官府無關,是由老宅那邊負責?”

    顧清菡頷首道:“老宅那邊還有大總管,也是齊家的族人,這些年來,江陵這邊的食邑和田產,都是由大總管處理過問,每年分兩次將稅銀和田裡的收成送到京城。”

    “大總管總不是親自去收取稅銀?”楊寧問道。

    顧清菡解釋道:“三千食邑,分為幾十個村莊,每個村莊都有一個地頭,每年到了時間,各村的地頭就會將村子裡應繳的賦稅送到老宅那邊。江陵這邊適宜種植糧食,每年都有春秋兩季收成,應繳納的收成由地頭帶人送到老宅之後,大總管就會換成現銀,然後再送到京城。”

    “也就是說,稅銀在江陵這邊,是控制在大總管的手中。”楊寧神情嚴峻,“出了任何問題,都由大總管來負責?”

    “正是如此。”顧清菡道:“寧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三娘,我一直尋思,耽誤稅銀,自然不是那些村民沒有繳納賦稅。”楊寧緩緩道:“如果賦稅都交到了老宅,老宅為何遲遲沒有送到京城?是不是大總管在搞什麼鬼?”

    “大總管?”顧清菡蹙眉道:“他怎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我們此番回來,就是要弄清楚,大總管這邊到底遇到什麼難處。”

    “你見過大總管?”楊寧凝視顧清菡如水般迷人的眼眸,“你對大總管是否很瞭解?”

    “大總管去過京城幾次,不過我與他說話不多。”顧清菡道:“將軍常年在外,太夫人一心禮佛,所以府中許多事情,都是由我和邱總管處理,大總管去京城,也素來是由邱總管招待。”想了想,才搖頭道:“大總管這些年來倒也沒有耽誤過什麼事,而且他也絕對沒有膽子壓著稅銀不送。”

    楊寧輕嘆道:“三娘,我不是擔心大總管扣押稅銀不送,而是擔心有人迫使他扣住了稅銀。”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0
第七十六章 喬裝

    顧清菡心想這真是孩子話,不過又想楊寧對江陵這邊並不瞭解,也難怪會有這樣的疑慮。

    錦衣侯齊家在江陵的影響力,只有身處其地才能真正感受到,齊家在江陵本就是根深蒂固,再加上成為大楚世襲侯爵,在此地的影響力更是無與倫比,提到江陵,所有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錦衣侯。

    雖說錦衣侯並不在朝中拉幫結派,但誰都知道,江陵這片土地,那就是齊家的老巢,在江陵為官,如果得不到齊家的支援,根本撐不下去。

    齊家老宅雖然不在荊州城內,但老宅的大總管在江陵的地位卻絕不會輸給任何人,即使是江陵太守,看在錦衣侯的份上,也不敢不給老宅大總管面子,作為錦衣侯在江陵的代理人,顧清菡很難想象還有人敢脅迫大總管。

    “寧兒,你是不是多心了?”顧清菡微一沉吟,才道:“見到大總管,許多事情就會迎刃而解。”

    “三娘,並非我心中多疑。”楊寧輕嘆道:“最近一段時日,發生在錦衣侯府身上的事情一樁比一樁怪,這種情勢,我們不得不多個心眼。”

    顧清菡見楊寧一本正經老成持重樣子,失笑道:“你是說三娘容易被人欺騙?”

    “三娘聰慧無比,誰能騙的過你?”楊寧也笑道:“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改變,人也會變。”

    “那你說怎麼該怎麼辦?”見楊寧深思熟慮模樣,顧清菡倒是饒有興趣。

    楊寧道:“三娘,這麼多年來,你身居京城,父親征戰在外,江陵這邊,都是交給大總管,你們對江陵只怕瞭解的不多。”

    顧清菡微微頷首:“這倒也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妙目微轉,若有所思。

    “我覺著目下直接去老宅,還不如先喬裝打扮微服私訪。”楊寧終於道:“先去打聽一下食邑的百姓是否繳了賦稅,弄清楚這邊的情況,到時候到了老宅才會得心應手,否則就算現在去了老宅,我們兩眼一抹黑,所有一切都只能聽大總管的。”

    “微服私訪?”顧清菡美眸微亮,“你是說咱們化裝成普通人先打聽一下情況?”

    “是我,不是咱們。”楊寧糾正道,見顧清菡有幾分興奮,忍不住問道:“三娘,你該不會也想喬裝打扮吧?”

    顧清菡嬌美一笑,反問道:“難道不成?”

    “當然不成。”楊寧立刻搖頭道:“你是個女人,真要微服私訪,那可是要奔波勞累,不是鬧著玩......!”忽地感覺顧清菡一對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瞧了一眼,見顧清菡美眸之中微顯怒意,這一次顧清菡卻沒有客氣,伸出纖纖玉指捏住楊寧耳朵,故意冷著臉道:“你說什麼,將你的話重複一遍?給你點顏色你就想開染坊,這裡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楊寧見她秀眉豎起,一副慍怒之色,他是何等樣人,如何看不出這是顧清菡故作怒容,這美豔少婦此番形態,沒有絲毫凶惡之感,反倒透著異樣的嫵媚,楊寧心中一蕩,但面上卻只是苦笑道:“自然是三娘說的算,哎喲,快放手,耳朵要被你捏下來。”

    顧清菡這才鬆手,瞪了楊寧一眼,隨即“噗嗤”一笑,嬌媚無比,“知道就好。你這主意不錯,先弄清楚這邊的狀況,到時候見了大總管也好詢問,你膽大包天,如果我不在旁邊看著你,誰知道你會惹出什麼禍事來。”

    “三娘不是擔心我惹禍。”楊寧故意揉了揉耳朵,“你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要到處轉一轉看一看。”

    顧清菡一怔,神情忽然變得黯然起來,輕聲道:“此番回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也許......以後再也回不來了。”

    楊寧皺起眉頭,心中知道,顧清菡恐怕一直都在為錦衣侯府的前途擔心。

    錦衣侯府如今可說是江河日下,雖說在府中上下的眼中,世子忽然精明起來是可喜可賀的大事,但畢竟年輕,而且在朝野根基都是極淺,比起前面兩代錦衣侯的豐功偉績,如今的世子與他們相比可說是天壤之別。

    楊寧心知包括顧清菡在內,只怕都在懷疑新一代的錦衣侯能夠撐起一個龐大的家族。

    顧清菡身在豪門,當然也是見過無數豪門貴族的起落興衰,或許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顧清菡神情黯然,眉眼之間甚至帶著隱隱傷感,我見猶憐,楊寧不自禁伸手握住顧清菡柔荑,輕聲道:“三娘,你放心,以後你想回來,隨時都會回來,我會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

    顧清菡聞言,嫣然一笑,不動聲色從楊寧手中抽出柔荑,故作掩飾擡手撩了撩腮邊青絲,一番女人形態,十分動人。

    顧清菡既然要與他一起微服私訪,楊寧不好再拒絕,當下便與顧清菡低聲商議,顧清菡身上的衣著,一看就是貴族女眷,這般走出去,不想被人盯上也不可能,既然是微服私訪,自然是要喬裝打扮,掩飾本來的身份。

    顧清菡本想喬裝成普通女眷,楊寧卻是靈光一閃,建議顧清菡乾脆女扮男裝,如此一來,反倒不會引人注意。

    顧清菡對楊寧這個建議大感興趣,商議已定,當下也不急著往老宅去,先進了荊州城,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客棧,然後楊寧吩咐齊峰去購置兩套衣衫來,齊峰也不知道世子爺到底葫蘆裡買什麼藥,只能遵命照辦。

    按照楊寧的吩咐,齊峰買回兩套十分尋常的男裝,楊寧立刻換上,齊峰見楊寧如此,忍不住問道:“世子爺,你這是要逛街?”他只以為楊寧是不想太過招搖,所以換上衣衫逛一逛荊州城。

    楊寧也不囉嗦,乾脆道:“齊峰,你們今天就在城中歇息一夜,明天晚上再趕到老宅,如果我們沒到,你就在那邊等一等,記住,可不要在這裡惹事。”

    齊峰有些迷糊,“世子爺,你是要和我們分開走?”

    “不要張揚。”楊寧輕聲道:“我和三娘要去拜見一位朋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明天晚上會趕到老宅與你們會合。”

    “朋友?”齊峰心想世子你到沒有來過江陵,在這邊能有什麼朋友,難不成是三夫人要去見什麼人?楊寧這樣說,他也不敢多問,只能道:“世子爺,我陪你們一同前往,也好照應。”

    世子這一陣子不是被綁架就是被刺殺,齊峰這幫護衛既是自責又是懊惱,此番他隨行護衛,若是世子再有什麼閃失,只怕段滄海真要擰了他腦袋當夜壺。

    楊寧知道如果只是和顧清菡兩人,倒也不會太過引人注意,可是人要多起來,反倒不好,再加上此地距離齊家莊老宅並不是很遠,喬裝打扮在附近打探一番,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問題,而且他對自己的身手倒也頗有幾分自信,平常的地痞流氓,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楊寧尚未說話,只聽得敲門聲響,齊峰立刻警覺,沉聲道:“是誰?”

    外面並無聲息,敲門聲依舊,齊峰瞧了楊寧一眼,緩步靠近過去,暗想還是青天白日,這客棧倒也有些客人,應該不至於有人敢在這裡對世子不利,雖是如此,卻還是存了戒心,猛地拉開房門,卻見到門外站著一個男子,皺眉問道:“有什麼事?”

    那男子卻揹負雙手,大搖大擺走近屋內,齊峰正要伸手扯住,楊寧已經笑道:“齊峰,你這廢物,難道瞧不出他是誰?”

    齊峰仔細看了一眼,吃驚道:“三.....!”

    男子“噗嗤”一聲笑出來,瞥了齊峰一眼,頗有幾分得意:“你是真沒瞧出還是裝模作樣?”

    這男子當然是顧清菡所扮,雖然衣著普通,但眉目清秀,俊朗無比。

    “寧兒,你看如何?”顧清菡故意壓著嗓子:“是不是瞧不出來?”

    楊寧嘆了口氣,道:“齊峰只是眼睛瞎了,三娘,就你這樣子,只要多看一眼,就知道你是個女人?”

    “啊?”顧清菡急問道:“為何這樣說?我哪裡不對?”

    楊寧也不說話,只是將目光落在顧清菡的胸脯上,顧清菡順著他目光往下移動,這才發現,自己胸脯豐滿,將衣服撐起,鼓囊囊兩團,臉上一熱,擡頭見楊寧一雙眼睛還盯在自己胸脯上,狠狠瞪了楊寧一眼,只覺臉上發燒,轉身倉惶跑出門。

    兩人出城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依舊是西斜天幕,兩匹馬齊頭而行,楊寧問道:“三娘,你對這邊比我熟悉,咱們先往哪裡去?”

    “據我所知,荊州城以西有一處村莊,那也是侯府的封邑,咱們先往那裡去瞧瞧。”顧清菡擡頭看了看天色,“天色還早,這裡的百姓純樸,咱們晚上說不定還能在那邊借宿一宿。”

    “好!”楊寧笑道:“一切聽從三娘指揮。”目光卻禁不住下移,從顧清菡胸前掃過,此時已經看不出顧清菡胸脯豐隆,整個人看上去倒也還真像一個俊朗的男子,楊寧心中忍不住嘀咕:“她是如何讓那裡消失不見?莫非是用帶子勒住?可是那樣飽滿的胸脯,要真用帶子勒住,豈不是很難受?”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1
第七十七章 在田間

    顧清菡所說的村莊其實並不大,村莊邊上有一片低矮的山峰,山上長著茂密的樟樹和橡樹,這些都是燒炭不可或缺的材料,其實在這方圓百里地內,樟樹都是最常見的樹木,此處生產的樟炭一直也很有名,每年到了冬天,從江陵都會有一批樟炭運送到京城。

    山腳下,便是依山而建的幾十戶人家,星星點點,遠處便是大片的耕地,時當黃昏,楊寧卻依舊看到田地裡有農戶在耕田,田地裡的糧食顯然都已經收起來,光禿禿一片。夕陽之下,一望無垠。

    “三娘,這都已經深秋了,糧食都收起來,怎地還有人在地裡種田?”楊寧騎馬在顧清菡身邊,忍不住問道。

    顧清菡微笑道:“你沒有到過田裡,自然是不知道。糧食收起來之後,農夫將土壤鬆一鬆,等到來年,就更容易種上糧食。”

    “原來如此。”

    兩人下馬之後,沿著田坎往前走,田裡的農夫並不多,不過瞧見兩個陌生人牽馬走在田邊,都是忍不住往這邊看過來。

    “三娘,你老家在江陵什麼地方?”楊寧見顧清菡神情平和地東眺西望,問道:“離這裡遠不遠?”

    “不遠。”顧清菡心情似乎很好,“顧家和齊家一樣,在江陵也是世家大戶,兩家在江陵也一直關係極好,便是如今,在江陵的威望也只是次於齊家而已。”

    楊寧立刻就明白,當年齊三爺迎娶顧清菡,恐怕也是因為兩家是世交,更是為了穩固在江陵這邊的根基,顧清菡言語輕鬆,但楊寧深知顧家的威望只是僅次於齊家,那麼顧家在江陵的勢力一定極為強悍。

    齊家在江陵的威望無與倫比,這無可厚非,畢竟兩代錦衣侯都是大楚國的棟樑,莫說小小江陵,就是整個大楚,能與齊家相提並論的門戶也不會多。

    拋去齊家,顧家顯然是江陵最強大的家門。

    “齊家的田產家業主要是在江陵北部,也就是荊州城這一片。”顧清菡解釋道:“顧家是在江陵南邊,從荊州城一直往南走,幾十裡地會有一條河,叫做淨月河,多年以前,只要過了河,都是顧家說了算。”

    皇權不下縣。

    這句古已有之的話楊寧自然早就聽過,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古代地方豪紳的影響力比之皇帝的聖旨其實更有效用,朝廷頒下的各種制度,具體到地方上,地方官員都需要與當地鄉紳協同合作,如果沒有地方鄉紳的支援,官員在當地幾乎是寸步難行。

    毫無疑問,無論是齊家還是顧家,早年都屬於江陵的地方鄉紳,在當地擁有極大的話語權。

    聽顧清菡的意思,在齊家還沒有發跡之前,齊家與顧家在江陵本地應該是平起平坐,齊家在江陵北部有著極高的影響力,而顧家則是坐鎮江陵以南,不過齊家後來成了大楚的侯爵,顧家自然無法與之相比,不過其在江陵依然是根深蒂固。

    楊寧心想顧清菡有如此家世背景,也難怪會被迎娶進侯府,而且又深得太夫人其中,掌管家事。

    見得前面的地頭間有一位老漢正坐在田壟上,楊寧上前去,笑道:“老丈,還沒收工啊?”

    那老漢其實也早已經注意到楊寧二人,楊寧倒也罷了,可是顧清菡俊秀無比,肌膚白皙嬌嫩,老漢一看便知道這兩人來歷不簡單,笑著回道:“兩位這是要往哪裡去?是否走迷了路?”

    他只想這樣兩個人不至於回到田間地頭,應該是走迷了道路。

    “是啊,我們往江陵遊歷,走錯了道。”楊寧順嘴道,一邊顧清菡白了楊寧一眼,心想這孩子不但腦子靈光了,這性情也圓滑不少,這胡話是信口而來,自然的很。

    “那要往哪裡去?這附近我倒也認得,幫你們指道。”老漢倒也熱情。

    楊寧心想顧清菡倒也沒有說錯,這裡民風淳樸,老漢為人慈和,卻是上前在老漢身邊蹲下,往地裡掃了一眼,問道:“老丈,今年收成不錯吧?地裡的糧食都收起來了?”

    “還成。”老漢笑道:“糧食都收起來了,將這地裡翻一番,來年好種糧。”

    “糧食收上來,來年可以過一個豐衣足食的好年頭吧?”楊寧笑道:“我聽說你們這裡是錦衣侯的封邑,稅收比其他地方要少許多。”

    途中楊寧已經從顧清菡口中知曉,錦衣侯的三千戶封邑,一切稅收俱都是由錦衣侯所控制,在稅收方面,根本不受官府管治。

    大楚皇帝對百姓倒也頗施仁政,早些年按照三成的比例收稅,不過近些年戰事頻繁,稅收也漲到了四成,而錦衣侯所屬的三千戶封邑,一直以來都是按照兩成收繳,雷打不動,帝國有封邑的臣子之中,錦衣侯所屬封邑的稅收絕對是最低的。

    對錦衣侯來說,錦衣侯府從不是奢華鋪張之地,而且所屬封邑就在故土,土地上耕種的都是本土的父老鄉親,所以錦衣侯以封邑之便,也算是為本地的鄉親做了一番好事。

    老漢只是笑笑,道:“能湊合著過吧。”

    顧清菡此時也站在邊上,她冰雪聰明,察言觀色,聽老漢說的勉強,便覺的其中有蹊蹺,聲音柔和問道:“老丈家裡有幾口人啊?”

    “兩個兒子,上上下下也有九口人。”老漢臉上帶著笑。

    “那家裡有幾畝田?”顧清菡畢竟是女人,不能像楊寧那樣大大方方蹲著,只能站在老漢邊上詢問。

    老漢擡手往前面指了指,“我家的田都在這裡,有個八畝薄田。”

    顧清菡微微頷首,她對這邊的情況自然是頗有些瞭解,當年先帝賜下的封邑,都是挑選了比較好的田地,封邑三千戶,並非只有每戶一畝田,荊南屬於產糧大區,這裡田地頗多,在這裡的百姓,多的能有個十畝田上下,最少的也能有個四五畝田地。

    這老漢家有八畝田,也算是個比較殷實的農家。

    “這一畝田一年下來,能打多少糧食?”顧清菡仔細詢問道。

    老漢自然不會懷疑顧清菡另有它意,只以為是這兩個外來人突然來了興趣,解釋道:“這兩年風調雨順,收成不差,我這八畝田,每畝差不多也能有個兩三石糧食。”

    楊寧自然曉得,一石糧食相當於後世的六十公斤左右,也就是一百多斤糧食,這老漢一畝田也能產出三百多斤糧食,相較於後世的糧食畝產量來說,區區三百多斤糧食自然是極低,不過在這個時代,因為農業技術的限制,一畝田能有三百多斤糧食,也已經是極高的產量。

    “如此說來,這八畝田,一年下來也能有個二十多石糧食?”顧清菡道:“聽說錦衣侯收繳的是兩成賦稅,你們家裡還能剩下不少,一家老小應該能吃得飽。”

    楊寧亦覺得按照正常來說,這老漢一年收成繳掉賦稅,還能有兩千斤糧食,雖說一家九口人數不少,但卻也足夠讓家中人吃飽。

    老漢卻是嘆了口氣,道:“若是真的那樣子,還真不愁吃穿。”

    “老丈,這話是什麼意思?”楊寧和顧清菡對了個眼色,立刻問道:“難不成不是這樣子?”

    老漢只是搖了搖頭,隨即笑道:“不說了,多說也無用,你們要去哪裡?”

    顧清菡發現其中有問題,當然不會輕易離開,溫言道:“老丈,看你樣子,難道一年下來,留不住那麼多糧食?”

    老漢見她眉清目秀,聲音溫柔,苦笑道:“一年有二十石糧食,當然足夠一家老小吃飽,省著點吃,還有富足,可是......哎,一年下來,真正留下的也不過十石左右,家裡人多,乾飯少吃,多吃粥還能撐過去。”

    “絕無可能。”顧清菡柳眉蹙起,“怎麼只能有十石糧食留下?”

    那老漢還沒說話,卻聽得遠處傳來敲鑼之聲,楊寧和顧清菡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只見到一箇中年村夫一面敲著一面鑼一面大聲叫喊:“姓羅的來了,大夥兒快回村裡,姓羅的來了......!”聲音響亮,遠遠傳開。

    本來坐在地上的老漢立時爬起身,抓起了手邊的鋤頭,也不忘向楊寧二人道:“你們先離開村子,這裡不好多留。”也不多言,拎著鋤頭向那敲鑼的人跑去,非但是他,楊寧和顧清菡看見,只見田間地頭正在耕作的村民都是紛紛拿著手中的農具,往那敲鑼的匯攏過去。

    “三娘,好像村子裡出了什麼事。”楊寧皺起眉頭,“咱們過去瞧一瞧。”

    顧清菡清美的臉上此刻滿是疑慮之色,聽楊寧這般說,立刻點頭道:“咱們去瞧一瞧,姓羅的人又是誰?他們好像都是因為那姓羅的跑回去。”

    只見到一群農夫聚集在一起,此時都往山腳下的村子跑過去,無論老少,都像是家中著火一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2
第七十八章 巧立名目

    楊寧二人牽馬到了村口,便見到前面圍著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少說也有上百人之眾,村裡一時間雞飛狗跳,亂成一片。

    楊寧和顧清菡將馬栓在一旁,這才湊近上前去,只見到村民們此時一個個憤憤不平,瞧著前面幾個人。

    那幾個人與村民的區別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都是穿著勁衣短裝,一個個身材健壯,五六名大漢簇擁在一名灰色勁衣的中年人身後,那中年人頭上纏著一根灰色的帶子,約莫四十歲上下年紀,滿臉橫肉,只看那凶神惡煞的長相,便知道不是善類。

    在這幫人身後,亦有數匹駿馬,顯然都是騎馬而來。

    楊寧知道在大楚國駿馬可是稀罕貨,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擁有馬匹,這幫人的來歷看來也是不弱。

    “怎麼,這是要打架還是要殺人啊?”灰衣人掃了手拿農具的一群村民,戲虐笑道:“真要殺人,憑你們手裡的鋤頭可不成。”

    此時站在村民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面板黝黑的漢子,也有將近四十歲年紀,楊寧只能看到他背影,也不知道長相如何,在他身邊,則是十幾個壯勞力手拿農具,與對面那群人形成對峙之狀。

    楊寧和顧清菡擠在人群中,雖然也有村民用奇怪目光瞅兩眼,但此時大家的注意力主要還是在那群壯漢身上,並無人過問兩人。

    “羅管事,他們也都是剛從田裡回來,並沒有其他意思。”村民最前面的壯漢朗聲道:“不過你提的要求,大夥兒商量過,只怕不能按照羅管事的意思辦,誰都要個活路,也不能往死裡逼。”

    “且慢。”灰衣人顯然就是羅管事,擡手止住道:“韓毅,你是魯王村的地頭,也該明白,所謂的要求,可不是我羅昌貴的意思,這是錦衣侯府的意思。”說完,拱手往右邊齊肩拱了拱,“錦衣侯過世,舉國同悲,他是國家棟梁,辦起喪事來,可不比尋常的人家,那花銷可是海了去了。錦衣侯是咱們江陵的臉面,咱們這些人,也都是靠著侯爺過日子,如今侯爺過世,稍有良心,也該知道孝敬孝敬,可你們這幫人倒好,推三阻四,難不成你們不是託蔭於侯爺?”

    楊寧不想著羅管事一上來就提到了錦衣侯,心想原來錦衣侯過世的訊息早已經傳到了江陵。

    顧清菡卻是俏臉冷淡,並不言語。

    黝黑漢子韓毅立刻道:“羅管事,侯爺對我們的恩惠,我們自然不會忘記。只是這一次開口就是一戶一石糧食,我們實在是承受不起。”半轉身來,指著身後一群村民道:“羅管事看一看,魯王村的村民,雖然說不上面黃肌瘦,可卻也都是乾瘦得很,雖然剛打上來糧食,但這些口糧還要撐明年,許多戶糧食根本不夠吃,如果這一次再每戶拿出一石糧食,敢問羅管事,還要不要他們活下去?”

    “照你這樣說,錦衣侯的臉面就不重要了?”羅管事冷笑道:“錦衣侯清廉剛正,侯府的進項,就是靠咱們這些人,到了這個時候,咱們不出力,那誰來出力,誰來撐侯府的臉面?為了你們那點糧食,難不成讓侯府在百官面前失了臉面?”

    楊寧皺起眉頭,忍不住看向身邊的顧清菡,顧清菡自然明白楊寧,微微搖頭。

    邊上忽然有一個村民大聲道:“羅管事,魯王村這些年可曾少交過一顆糧食?你們說侯爺在前方征戰,國家有難,咱們要交四成的賦稅,我們沒有爭執。你們還要按照人頭,一個人交一斗糧食的丁稅,我們也沒有說什麼。平日裡的徭役,你們抽工去幹活,連飯也不管,我們還是沒有說什麼,說到底,都是衝著侯爺的面子,大夥兒知道,以前過的衣食無憂,都是託了侯爺的福,艱難時候,我們跟著錦衣侯受苦也是應該的。”他聲音激動起來:“這幾年大夥兒口糧銳減,吃飯都成問題,可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巧立名目,賦稅一年比一年重,這樣下去,咱們還怎麼活?”

    四周村民都是義憤填膺,有人大聲道:“以前老侯爺過世,也沒聽說要多交糧食,如今侯爺過世,規矩為什麼就變了?”

    楊寧神色冷峻,顧清菡更是俏臉如霜,粉拳兒竟是握了起來。

    羅管事目光冷厲起來,冷笑道:“看來是以前侯爺對你們太好,將你們養刁了。你們種的土地,是聖上賜封給侯爺的食邑,莫說多少點糧食去孝敬,就是將你們的土地都收了,你們也要老老實實交上來。”

    “羅管事,這話可就沒道理了。”韓毅沉聲道:“我聽讀書人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天下的土地都是聖上的,可也沒聽說朝廷隨意收繳土地。咱們這村的土地,也都是祖輩傳下來,是自家幾代人耕種的土地,該交的賦稅我們一文不少,就是侯爺現在過來,也沒有資格收走我們的田地。”

    羅管事嘿嘿一笑,盯著韓毅,道:“韓毅,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再問一句,孝敬侯府辦喪事的糧食,你們交是不交?”

    韓毅大聲道:“我已經說過,大夥兒還要活命,要活命就要糧食,該交的糧食我們都已經交了,誰要是巧立名目多收糧食,我們一顆糧食也沒有。”

    “好,是條漢子。”羅管事豎起大拇指,“韓毅,你別當我不知道,有人跑到京城去,往侯府告狀,說什麼食邑胡亂收稅,這事兒你是不是也有參與其中?”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韓毅冷笑一聲,“不過你們要真是逼人太甚,姓韓的還真要去京城一遭,當面問問侯府,為何這幾年賦稅如此之重?”

    “就憑你也能進侯府?”羅管事淡淡道:“上次往京城告狀的那個,剛回來,就被我們打斷了手腳,這一輩子都要躺著過日子,莫非你們沒有聽說過?”

    韓毅大笑道:“我自然聽說過,難道羅管事今日想要打斷我的腿?”

    他身邊村民立刻擡起手中的鋤頭扁擔。

    楊寧忍不住湊近到顧清菡耳邊,低聲問道:“有人去京城告狀?”

    顧清菡臉若冰霜,依舊是微微搖頭。

    “韓毅不準備繳糧,你們都是這個意思?”羅管事掃了一掃,“他這個地頭是不想當了,你們是不是連日也也不想過了?”

    “不交。”邊上立刻有人道:“這次我們一顆糧食也不交。”

    其他村民也都紛紛叫喊起來。

    羅管事冷笑一聲,擡手指向一人,沉聲道:“你出來,你說什麼?”

    那人被羅管事一指,倒有幾分畏懼,但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出兩步,道:“我....我說我不交糧,該交的糧......!”他話沒說完,羅管事身後已經有一人衝出來,擡手便往那村民的脖子上抓過來。

    那村民吃了一驚,他身材瘦弱,與撲過來的壯漢體型相差甚遠,條件反射舉起手中扁擔,那壯漢顯然練過,探手一把就將扁擔抓在手中,用力一扯,便將那扁擔扯過去,二話不說,舉起扁擔,對著那村民迎頭砸下來。

    只聽一聲慘叫,扁擔正中村民額頭,那村民身形晃一晃,便即栽倒在地,頭破血流,村民都是吃了一驚,有人顯出憤怒之色,但更多的人則是一臉驚恐。

    “住手。”韓毅厲聲喝道:“你們要做什麼?”衝過去,想要看看那村民傷勢,身後幾名年輕人只以為韓毅是要上去拼命,熱血上湧,都是叫喊著跟隨韓毅衝過去,羅管事身後幾名壯漢也都衝過來。

    楊寧眉頭緊鎖,他一眼就看出來,羅管事帶來的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是練過幾下子,雖然不會有什麼高明的武功,但定然精於打架鬥毆這種事情,這些村民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果然那幾名壯漢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卻如同狼入羊群,手腳齊用,只聽得一陣慘叫聲響起,片刻之間,五六名村民都已經被打倒在地,有人更是被折斷了手腳,躺在地上痛苦哀叫。

    其他村民雖然滿腔憤怒,可是看到那幾名壯漢凶惡,一時間倒也沒有幾人敢再衝過去。

    韓毅身材高大,力量不小,他一開始也沒想過要與那幫人動手,可是雙方動起手來,也無可奈何,見得一名壯漢向自己撲過來,只能迎上去,同時抓住對方的手,糾纏在一起,邊上一名壯漢放倒兩名村民,見韓毅還在糾纏,抓起手中的扁擔,便要從背後照著韓毅腦袋砸下去。

    他高舉扁擔,尚未砸落,卻感覺扁擔一緊,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扁擔被一股力道一扯,脫手而去。

    這人吃了一驚,還以為是有其他村民過來,轉身去看,只見身後站著一名十六七歲的青年,衣著與普通村民大不相同,那根扁擔正是被他奪走,壯漢大是驚訝,見得這青年看起來文弱得很,想不到他竟有那般力量從自己手中奪走扁擔。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3
第七十九章 寒意

    圍觀的村民們此時也有不少人瞧見這邊的狀況,看到那壯漢用扁擔要從身後砸韓毅腦袋,有人便要叫出聲來,可是一眨眼間,就看到一個年輕人衝過去,輕巧地從那壯漢手中奪下扁擔,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看到一個文弱的年輕人竟然能從那壯漢手中硬奪過扁擔,也是吃驚,特別是先前和楊寧說過話的那名老漢,一眼便認出楊寧,萬想不到這傢伙竟然如此大膽,張了張嘴,一臉錯愕。

    顧清菡本來是一直冷冷盯著那羅管事,等聽到驚呼聲,才發現楊寧已經竄了出去,此時見到楊寧拿著那根扁擔,又是焦急又是擔憂。

    她雖然對羅管事這幫人也是深惡痛絕,可楊寧上前插手,還是讓她驚怕,畢竟她知道楊寧以前老實巴交甚至有點痴傻,雖然出身武門,可並無練過武功,這時候強逞英雄出去,只怕要吃大虧,想著只能上前去亮出身份,對方如果知道楊寧是錦衣世子,相比就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錦衣世子的身份非比尋常,顧清菡也擔心如果輕易讓人知道了楊寧身份,只怕要給楊寧帶來麻煩,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卻見到被楊寧奪下扁擔的大漢已經撲向楊寧,一拳照著楊寧面門打過去。

    “寧兒,小心......!”顧清菡失聲驚呼,此時什麼也顧不得,推開前面的人,便要往前面擠過去。

    楊寧瞅見對方拳頭打過來,神情淡漠,側身一閃,輕盈靈巧,也是二話不說,舉起扁擔從側面照著那大漢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便聽“啪”的一聲脆響,扁擔砸中那大漢腦袋,卻斷成了兩截子,那大漢慘叫一聲,整個身體便即委頓而下,躺在地上,腦袋被開了瓢,鮮血直流。

    這大漢一身慘叫,卻是驚動了其他正在糾纏的人,所有人目光都瞧過來,看到那大漢癱倒在地,又見楊寧將手中半截扁擔丟到那大漢身上,正自整理衣衫,都是目瞪口呆。

    四下裡頓時靜下來,幾名大漢怔了一下,卻已經移動過來,很快就將楊寧包圍在當中。

    村民們此時趕緊將受傷的村民扶下去,韓毅打量楊寧幾眼,一臉詫異,顯然也不明白怎地會多出這樣一個人來。

    顧清菡此時已經擠到前面,叫道:“寧兒......!”

    楊寧向顧清菡這邊瞧了一眼,竟是露出笑容,搖了搖頭,示意顧清菡不要過去,顧清菡擔憂不已,瞥了那羅管事一眼,又氣又怒。

    羅管事聽到顧清菡叫聲,先是看了顧清菡一眼,見是個俊朗的男子,也不多管,上前幾步,打量楊寧幾眼,才笑道:“出來個見義勇為的,這年頭還真是罕見,我瞧你也不像是這村子裡的,從哪裡過來?”

    楊寧卻是整理衣衫,捲起衣袖,含笑道:“羅管事,你們要孝敬錦衣侯,這不是賦稅,總要人家自願,既然大夥兒不願意繳糧,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此外錦衣侯過世,錦衣侯府應該是忙成一團,絕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還想著要江陵這邊去孝敬,這收糧去孝敬的主意,是你們幾個用屁股想出來的吧?”

    羅管事一怔,皺眉道:“你是什麼人?聽你的口音,可不是江陵人,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你姓羅,好像是個什麼管事,管得到底是什麼屁事,我也看出來了。”楊寧淡淡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顧清菡心想難不成楊寧要自報身份?不過目下情勢危急,楊寧被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圍在當中,也只能亮出身份來。

    羅管事盯住楊寧,問道:“你是誰?”

    “我叫專打狗,只要看到狗咬人,就忍不住要教訓一番。”楊寧笑道:“你覺得我這名字如何?”

    羅管事當然知道楊寧這是胡謅,冷笑道:“你以前叫什麼我不關心,我只知道,再過片刻,你就會像一條狗一樣,只能在地上爬了。”使了個眼色,一名壯漢心領神會,一個箭步衝出,一拳擊過去。

    楊寧卻是後發先至,那大漢出拳,他也已經探手而出,那大漢拳頭打出一半,就被楊寧扣住手腕子,隨即便見楊寧握住那手腕子,身形卻不停,依然往前,那條手臂便被楊寧帶過去,只聽得“咔嚓”一聲響,那大漢肩骨折斷,一聲慘叫之中,楊寧已經到了他身後,依然抓住那條折斷的手臂,反身過來,一腳從後面踩在大漢的膝彎裡,那大漢腿上一彎,一條腿已經跪在了地上。

    從楊寧出手到大漢跪下,只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不少人根本沒有看清楚究竟發生什麼狀況。

    那大漢齜牙裂齒,其他幾名大漢先是一驚,隨即都是大喊出聲,紛紛向楊寧衝過來。

    顧清菡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卻只見楊寧身形閃動,靈巧無比,那幾名大漢包圍而上,出拳踢腳,可是楊寧卻如同狸貓一樣,在幾人之中輕鬆找到縫隙,鬼魅般閃出來,也不去和那幾名大漢糾纏,而是直接搶到了羅管事身前。

    羅管事見到眼前一道人影撲來,吃了一驚,他倒也有些功夫在手,急忙後退,楊寧身影如影隨形跟過來,羅管事低吼一聲,一條腿照著楊寧的身影便即踢了過去,凶狠無比,他對自己的腳下功夫還是頗為自信,相信這一腳只要踢中,定能讓對手骨頭斷折。

    “啊!”

    一聲慘叫,幾乎沒人看清楚發生什麼,就見到羅管事已經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手抱住自己的腳踝,一臉痛苦。

    此時最過驚訝的莫過於顧清菡,她只以為楊寧此番定要吃大虧,卻根本沒有想到,那文弱的身體之內竟有如此力量,非但能從數名大漢包圍之下輕鬆脫身,而且一出手便即將羅管事擊倒在地,可她亦和其他人一樣,根本沒看清楚楊寧是如何擊倒羅管事。

    只是此刻不少人也都看到,楊寧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亦有人看到,那羅管事雖然抱著腳踝,但腳踝處已經是鮮血一片。

    此刻一名大漢已經從楊寧背後撲上來,顧清菡急忙叫道:“寧兒,小心身後......!”

    卻見楊寧身形一閃,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輕鬆躲過那大漢,那大漢撲了個空,隨即感覺肩膀一陣劇痛,楊寧一刀已經插在他肩臂,寒刃刺入人體,似乎比刺進豆腐裡還要輕鬆容易,而且楊寧出手快極,刀入肩臂之後,蜻蜓點水般迅速抽出。

    其他大漢此時也撲過來,楊寧一個箭步衝到羅管事身後,就在羅管事身後蹲下,手中寒刃已經頂在羅管事後腦勺,輕笑道:“可不要再過來了,我這人最容易緊張,你們一過來,我心裡害怕,這刀子可能就刺進他腦殼裡。”

    “不要.....不要過來......!”羅管事雖然腳踝劇痛鑽心,可是感受到寒刃那刺骨的冰冷,立刻高聲尖叫起來。

    幾名大漢都是立刻停步,不敢上前。

    楊寧自然不是應付不了這幾名大漢,他手中有寒刃,而且本身就擅長格鬥之術,對於人體的要害瞭若指掌,更何況逍遙行步法神奇莫測,真要對付這幾名大漢,以他目下的身手,那是綽綽有餘。

    只是他不願意在這幾人身上耗費自己的體力和精力。

    村民們都已經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十幾名村民拿著農具上前與那幾名壯漢拼鬥,非但沒能傷得了對方一人,反倒是自己這邊有七八人斷手摺腿,可現在一個年紀輕輕的文弱青年,竟然以一人之力,將這些大漢玩弄於鼓掌之中,而且輕鬆將眾人畏懼不已的羅管事擊倒在地。

    “小兄弟,你.....你不要亂來。”寒刃是一把極為古怪的兵刃,其本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寒氣,此時冰冷鋒刃就頂在羅管事後腦勺,羅管事臉色驚恐,“我.....我是錦衣侯的人,你要是傷了我,那.....那後果不堪設想。”

    地頭韓毅顯然也知道如果真要傷了羅管事,定然會惹來天大麻煩,向楊寧道:“小兄弟,多謝你出手相助,不過此人.....此人是齊家的管事,還是不要傷了他。”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覺著齊家勢力雄大,真要得罪,魯王村的村民固然要遭殃,這路見不平的小英雄恐怕也沒有好果子吃。

    楊寧搖頭笑道:“你放心,這人不會是齊家的人,錦衣侯如果知道齊家有這樣的人,第一個便要宰了他。”神色一冷,森然道:“我來問你,巧立名目增收賦稅,到底是誰的主意?”

    “這.....這是侯爺的意思。”羅管事道:“我們只是下面辦事的,沒有侯爺的意思,打死我們也不敢胡亂收稅......啊......!”一聲慘叫,楊寧已經手起刀落,將寒刃刺入羅管事的肩頭。

    “到底是誰?”

    羅管事幾乎是帶著哭腔道:“真的.....真的是侯爺的意思,小兄......小爺,我不敢.....不敢撒謊......啊......!”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楊寧這一次又將寒刃刺入了他另一邊肩頭,羅管事雙肩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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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