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56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4
第八十章 爬出去

    顧清菡見到楊寧出手冷厲,微蹙秀眉。

    寒刃乃是極品兵刃,不但鋒利無匹,而且刃身不沾血,從肩頭拔出來,依然是乾淨光潤,羅管事聲音已經嘶啞:“小爺,祖.....祖宗,真的.....真的是侯爺的吩咐,我們.....我們只是做事的......!”

    楊寧微有些訝然,到了這個份上,他相信以羅管事這般沒骨氣的秉性,絕不可能還堅持住,如果真是其他人指使,這羅管事也不可能死咬住錦衣侯。

    “不管是誰指使,回去告訴派你來的那個人,就告訴他,他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楊寧收起寒刃,緩緩站起身,看向那幾名大漢,目光如刀,他雖然個頭比那些人矮上不少,但此刻的氣魄,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犯的寒冷,“你們幾個還要不要打下去?”

    其實這幾名大漢也看出來,今日是出門撞鬼,遇上了硬茬子,方才楊寧的身手幾人也瞧見,知道這年輕人看起來文弱,但動起手來,卻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眼見得連羅管事都被刺了腳踝,哪裡還敢再上前,再說都是混口飯吃,可沒想過將命丟在這裡。

    “走......!”羅管事見那幾個大漢還在發呆,忍著腳踝巨疼大叫道:“還不快擡我走。”

    他畢竟也是個見過世面的,知道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不少,今日碰上了厲害角色,還是先走為上。

    “不急。”楊寧搖頭道:“你們打傷了人,難道就想這樣一走了之?”

    羅管事自然明白楊寧意思,大叫道:“都將身上的銀錢拿出來。”

    眾大漢紛紛拿出自己的錢袋子,羅管事也是將自己的錢袋子與那些錢袋子擺在一堆,向楊寧道:“小爺,我們只帶了這麼多,您看......如果不夠,我回頭再派人送來。”

    楊寧淡淡道:“羅管事,我知道你是個瑕疵必報之人,我現在把話放在這裡,如果你回頭想要找魯王村報復,哪怕是傷了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要取你性命,你聽清楚了?”

    羅管事立刻道:“不敢,絕對不敢......!”衝著幾名手下道:“還不快走!”

    幾名大漢有的去擡那被楊寧一扁擔打昏在地的同伴,有的上前來要擡起羅管事,楊寧冷笑道:“你們準備這樣走?”

    羅管事心想你打也打了,銀子也拿了,還要怎麼地?他腳踝劇痛無比,鮮血流淌,心知那一刀定是傷了自己的腳筋,以後還能不能走路都成問題,這時候若是激怒這年輕人,只怕連自己的另一隻腳也保不住,帶著哭腔道:“小爺還有.....還有什麼吩咐?”

    “我記得某人說過,讓我像狗一樣在地上爬著走,我沒那個福氣,可也想見識一下狗到底是怎麼爬的。”楊寧臉色一寒,指向一人,“你揹著那暈過去的,其他人,全都給我爬出這個村子。”

    羅管事等人都是變色,楊寧臉色一沉,冷笑道:“怎麼,不服氣?”

    羅管事心中恨極,卻也無可奈何,怒喝道:“還不都給我趴下,爬出村子。”不想再多留,轉身趴在地上,忍著腳踝的疼痛,領著那幾人果真在地上向村外如狗一般爬行,那幾匹駿馬卻無人敢去帶走。

    村民們見到先前不可一世的羅管事此刻竟落得如此境地,都是心中暢快,那些孩童不通世務,都拍手笑起來,便是那些年輕人也都歡呼起來,只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見此情景,心下痛快之餘,更多的卻是擔心。

    錦衣侯乃是帝國世襲侯爵,在這些普通百姓的眼中,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齊家在江陵更是實力雄厚根深蒂固,如今得罪了齊家的人,雖然一時痛快,但災難只怕很快也要降臨下來。

    雖然楊寧當著眾人之面告誡羅管事不得報復,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卻並不以為然,心想楊寧只是路過村子的義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一走之後,羅管事絕不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善罷甘休,定會捲土重來。

    顧清菡這一刻是又驚又喜,吃驚於楊寧竟然深藏不露,有這樣一身好身手,亦有一顆仗義出手的俠義之心,喜於楊寧安然無恙,快步過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確定楊寧無礙,長出一口氣,道:“寧兒,你可嚇死我了。”

    楊寧呵呵一笑,也不管那些正往村外爬的傢伙,拿起地上的錢袋子,走到韓毅面前,將幾隻錢袋子塞進韓毅手中,道:“這些銀錢,用來給受傷的村民治傷,順便給他們補補身子。”擡手指著那幾匹駿馬,“那幾匹馬,先在村子裡留著。”

    韓毅想了一下,將手中錢袋子轉身交給身後一人,這才拱手道:“小英雄,今日多謝你出手相助,此番恩情,魯王村上下不會忘記。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們二位還是儘早離開,這份恩情,姓韓的記在心裡,日後若有機會,定會報答。”

    “你是擔心羅管事去而復返來找麻煩?”楊寧自然明白韓毅心思。

    韓毅也不掩飾,點頭道:“齊家勢力不是我們小小的魯王村能比拼,這姓羅的是個瑕疵必報的人,今次吃了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回頭只怕會帶更多人來,而且齊家和官府也有關係,如果調來官府的衙差,那時候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顧清菡終於開口道:“韓毅,錦衣侯絕不會縱容自己的家僕為非作歹,齊家也絕不是一個倚強凌弱的家族。羅管事巧立名目收取賦稅,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用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錦衣侯也會給封邑的百姓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韓毅忍不住看了顧清菡一眼,見顧清菡俊秀無比,微有些錯愕,先前他並無將注意力放在顧清菡身上,此時才發現原來楊寧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俊美的同伴,聽他為錦衣侯辯護,而且言辭肯定,倒有些錯愕。

    “韓地頭,天快黑了,我們也不好趕夜路。”楊寧忽然笑道:“不知能否在村子裡打擾一宿?”

    韓毅雖然覺得楊寧二人留下來頗有些凶險,可畢竟人家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此時天色也確實暗下來,這時候若是強行要讓楊寧二人離開村子,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他還有些猶豫,其他村民已經紛紛道:“我們家裡有空房,要是不嫌棄,可以去我們家裡住一晚。”

    韓毅終是道:“兩位要留下,自然是竭誠歡迎。”當下讓村民先將那幾匹馬拉過去拴好,又安排楊寧二人往自己的家中去住,羅管事等人爬到村口,頭也不敢回,爬起來狼狽而去。

    村裡生活簡樸,自然沒什麼大魚大肉,韓毅卻是個熱心的人,讓人殺了家裡的雞,有村民為了表示對楊寧的感激,也從家裡送來東西,有的是捨不得吃的醃肉,也有送雞蛋的,不一而足。

    韓毅家裡忙活的時候,楊寧卻找了個機會,悄聲問顧清菡道:“三娘,老宅那邊可有這個姓羅的?”

    顧清菡蹙眉道:“我嫁到你們齊家的時候,在老宅祭過祖,自那以後,就一直在京裡,再不曾回江陵,將軍生前也有四五年不曾回來,這邊的一切,都是大總管負責,每年大總管都會往京裡去一趟,稟報這邊的事務,我見過兩次,不過大都是邱總管來過問這些事情。”微一沉吟,才道:“我只知道老宅那邊不過十幾個人,也沒聽說有什麼管事,更不曾聽說養了這麼一群人。”

    “先前那姓羅的說有人往京裡找侯府告狀,你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事?”楊寧皺眉道:“江陵有人往侯府去,怎能瞞得過你?”

    “我也在想這事。”顧清菡美眸之中微顯慍怒之色,“如果真有此事,我不可能一無所知,除非.....除非有人故意隱瞞。”

    “三娘是說邱總管?”楊寧神情冷然,“邱總管在瞞上欺下?”

    顧清菡搖頭道:“寧兒,沒有證據,不可輕下斷言。邱總管雖然平時有些圓滑,但在侯府多年,也算是兢兢業業,而且他又為何要隱瞞此事?就算是老宅的大總管,我雖然只見過兩次,瞭解不深,不過此人處事幹練,但心地敦厚,不像是一個奸猾之人。他在老宅這邊打理了幾十年,是老侯爺在世的時候挑選出來的人,老侯爺目光如炬,總不會看錯人。“

    楊寧其實一直在懷疑是大總管在背後搞鬼,可是聽顧清菡這般說,隱隱覺得自己的判斷未必正確。

    顧清菡是個冰雪聰明的女人,而老侯爺自然更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那大總管是老侯爺挑選出來,顧清菡對大總管的評價也不錯,如此說來,大總管倒還真不像是一個欺上瞞下之輩,如果當真如此,事情可就古怪了。

    “寧兒,幸虧聽你的話,沒有直接去老宅。”顧清菡輕嘆一聲,幽幽道:“否則發生的這一切,我們又如何知道?我一直都以為侯府的封邑上,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今日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美眸一轉,瞧著楊寧:“你又如何知道封邑有問題,非要微服私訪下村打探?”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6
第八十一章 山獸

    楊寧一副少年老成模樣道:“很多時候,耳朵聽到的東西遠遠比不上眼睛看到的東西,雖然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但總要好過聽到的。咱們遠在京城,對封邑的情況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既然到了這裡,自己親眼所在,總要比直接去老宅聽到的更準確。”

    顧清菡情不自禁點頭:“寧兒說得對,都怪我疏忽,要不是你,我現在還被矇在鼓裡。”美眸顯出怒色:“明日我倒要好好問問大總管,江陵為何會變成這樣?”忽地想到什麼,美眸微轉,似笑非笑瞧著楊寧,問道:“寧兒,我問你,你的本事是從哪裡學的?”

    “什麼本事?”

    “不要和我裝糊塗。”顧清菡沒好氣道:“你練的武功,是誰傳授給你?總不會是段滄海他們私下教授?”

    楊寧最怕顧清菡問這些問題,只能含糊道:“我出身武門,會點功夫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我為何不知道?”顧清菡蹙眉道:“前些年我讓你跟隨侯府的那些護衛們習武,你卻毫不在意,為何現在又有了武功?”

    楊寧正想著該如何給顧清菡一個合理的解釋,畢竟顧清菡這樣的女人,並不好欺騙,恰在此時,韓毅已經過來請去用飯,算是為楊寧解了圍。

    這村裡的規矩,有外客到來,女人不能上桌子,好在顧清菡一身男裝,也是入座,農家用飯自然沒什麼講究,桌上倒也湊出了滿滿一桌子菜餚,韓毅更是請了村裡有威望的幾人一同作陪。

    飯桌之上,少不得向楊寧表示一番感謝,喝的酒是村裡自己釀的米酒,味道倒也不錯。

    大家都見識過楊寧的本事,桌上自然是一番誇讚,又提到了羅管事等人,幾人都覺著羅管事肯定不會幹休。

    “你們放心,羅管事囂張不了幾天。”楊寧冷笑道:“聽說錦衣侯府已經派人來江陵,到時候只要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告上去,有那羅管事的好果子吃。”

    韓毅搖頭道:“小兄弟,就算錦衣侯府真的有人下來,難道還會為我們做主?羅管事是齊家的下人,今以後總不會因為我們幾個窮破的百姓,對自己的下人動手。”

    顧清菡肅然道:“韓毅,我之前說過,齊家不是倚強凌弱的門戶。這裡發生的一切,錦衣侯絕對不會知曉,如果他早些知道,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韓毅見顧清菡幾次三番為錦衣侯說話,而且言辭肯定,心下奇怪,此時終於問道:“你為何會如此肯定?羅管事有一句話我覺著倒沒說錯,沒有齊家的允許,他們也不敢在這裡肆無忌憚。”

    “韓毅,你是這個村裡的地頭,每年往齊家繳糧,可是你親自送過去?”顧清菡問道。

    韓毅點頭道:“正是。咱們的田地,產糧都有定量,只要不出現天災**,每年都有固定的收成。”頓了頓,才繼續道:“每年我們都會將應繳的糧食運送到齊家老宅,過枰清點。”

    “據我所知,負責江陵封邑稅收的是齊家老宅的大總管。”顧清菡道:“我聽你先前說,錦衣侯現在在封邑收取了四成作為賦稅,從前一直不都是兩成嗎?這突然增加這麼多,可是大總管親自向你們所言?”

    “齊大總管?”韓毅狐疑瞧了顧清菡一眼,問道:“你認識齊大總管?”心中卻想著,這人兩次三番為錦衣侯辯護,而且對江陵的稅收以及齊家大總管似乎都十分了解,難不成這兩人竟與錦衣侯有淵源?

    齊家老宅雖然是由大總管打理,可這也並非人盡皆知的事情,對於大部分百姓來說,他們要做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時納糧,至若齊家是誰管事,也無人擔心,韓毅是地頭,每年都要帶人送糧食過去,對大總管的存在自然清楚。

    他既懷疑顧清菡與齊家有淵源,說話便小心謹慎起來。

    便在此時,忽聽得外面傳來尖叫聲:“找到了,找到了,叼雞的那頭野獸找到了,就躲在山上。”

    聲音十分刺耳,韓毅卻已經霍然起身來,其他幾人也紛紛起身,韓毅向楊寧道:“兩位先吃,我們還有些事。”也不多解釋,快步出門去,其他幾人也出了門,只留下兩個年事已高的老頭。

    楊寧聽到外面一陣嘈雜,忍不住問道:“出了什麼事?找到了什麼?”

    “叼雞的野獸。”一名老頭道:“最近這些時日,村子裡的雞總是無緣無故丟失,前後已經有十來只,這後山上也沒有什麼野獸,豺狼也是沒有見過,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偷雞。前些時日專門派人守夜,躲在暗地裡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終於瞧見有影子進了雞棚,於是一群人要去將它抓起來,誰知道那畜生跑得飛快,大夥兒都沒看清楚到底是豺狼還是野狗。”抿了一口酒,才繼續道:“那畜生一身黑毛,大夥兒怎麼追也追不上,回來有人說那畜生跑起來比兔子還快,還有人說那畜生只用兩條後腿跑,像人一樣。”

    “啊?”楊寧一怔,“只用兩隻後退跑?”心想這倒怪了,據他所知,自然界中能夠以兩條後腿而立的動物倒也不在少數,可是照這老頭所言,那畜生速度奇快,左思右想,能像人一樣兩條腿跑起來而且速度奇快的動物,那可是極其罕見,暗想總不至於是猿猴吧。

    “那是看花了眼。”邊上另一名老漢已經道:“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可還沒有聽過有畜生能兩條腿跑。”

    “那可說不準。”先前那老漢爭辯道:“好幾個人都瞧見,總不成都花了眼。”又向楊寧道:“隔了幾天,那畜生又摸到村子裡,這一次大夥兒做好了準備,可還是被那畜生跑了,好在大夥兒都瞧見,那畜生是跑到後山裡。村裡的青壯在後山找了整整一天,也沒發現蹤跡,那麼大一座山,也不能一點點地搜尋。”

    楊寧問道:“這後山沒有什麼野獸?”

    “早些年還有些豺狼野豬,不過遇到災年,村裡的人都去山上打獵填飽肚子,這座山也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算太大,山裡的野物早就被打沒了,這十幾年來,也沒發現山上有什麼野物,無非是些蛇蟲鼠蟻。”老漢解釋道:“所以山裡突然下來一頭叼雞的畜生,大夥兒自然不能放過,村子裡本就沒有多少雞,都和寶貝似得,這一下子被那畜生偷了十幾只,可心疼死人了,要是再不除掉,只怕以後村裡那幾頭牛羊也保不住了。”

    楊寧此時已經來了極大的興趣,向顧清菡道:“三.....三哥,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顧清菡本要阻止,楊寧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晃眼就衝出門去。

    村頭此時已經聚集了二十多號青壯,點了五六支火把,只聽一人正興奮地向韓毅道:“這一次那畜生是走不了了,我們在山下埋伏了人,瞧它進山,立刻就偷偷跟上,那畜生只以為進山就沒事,不妨被咱們盯住,現在已經找到了它的巢穴,就在山裡的一處山洞裡,我已經讓人守在洞口,絕對跑不了。”

    韓毅道:“年輕力壯的跟我上山,那畜生速度快,一個不小心就能跑了,咱們死死圍住,看它能往哪裡鑽。”一揮手,領著一群人繞到村子後面,徑自往後山去,村民們有拿鋤頭的,也有拿木棒的,氣勢洶洶。

    楊寧只奇怪那動物究竟是什麼稀罕物,心下好奇,也跟在了人群后面。

    一群人到了山下,報信的便在前面帶路,這後山雖然不高,但也崎嶇,山上遍佈枯藤老樹,眾人散開來,走了好一陣子,到了半山腰,就聽前面帶路的大聲道:“就在那裡了。”

    靠近過去,只見這邊早有三個人在等候,見到村民過來,一人已經興奮道:“就在洞裡,我們守在這裡,那畜生一直沒敢出來。”

    楊寧湊上前去,只見到一處頗為陡峭的山壁上都被枯藤枝蔓所掩蓋,枯藤中間被扒開,顯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來,裡面寂靜無比,並無任何聲音。

    “有沒有其他洞口,不會從其他洞口跑出去吧?”韓毅湊上去往洞口裡瞧了瞧,聽不得一絲聲息,不由懷疑道。

    “我們在附近檢查過,就這一處洞口,是個死洞。”守住洞口的人立刻道:“我們剛才往裡面丟了幾塊石頭,還聽到了叫聲。”蹲下身子,撿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往洞裡面狠狠砸了過去,便即聽到“嗚嗚”一聲怪叫,那人笑道:“你們聽到了,就在裡面。”

    “找些乾柴過來。”韓毅經驗十足,“在洞口燒火,裡面那畜生受不住薰,就會從裡面跑出來。”

    人多力量大,只是片刻間,洞口就堆起了一大堆乾柴,韓毅吩咐道:“大夥兒圍成兩圈,那畜生很凶猛,出來之後,可別被傷著,不過也不能讓它跑了。”接過一支火把,點燃了洞口前的那堆乾柴。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17
第八十二章 黑氅

    深秋時節,木柴乾燥,最易燃燒,只是片刻間,一團大火便在洞口熊熊燃燒,邊上有村民時不時地往火堆上丟乾柴,亦有人拿著自己的衣衫將煙火往山洞裡面扇過去,一時間滾滾濃煙便往洞裡面鑽。

    好一陣子,聽不到裡面動靜,有人忍不住道:“那畜生該不是被薰死在裡面了吧?”

    “要真是薰死了,那倒更好,不要咱們花工夫。”邊上有人道。

    便在此時,卻聽得一聲怪叫,一道黑影已經從山洞之內竄出來,速度奇快,宛若獵豹,村民們頓時驚呼起來,韓毅大聲喝道:“都不要慌,別讓它跑了。”

    那黑影從火堆上跳過,直往外衝,一名村民眼見得那黑影往自己撞過來,反應不及,被重重撞上,“哎喲”叫了一聲,被撞了開去,好在邊上村民早有準備,掄起手中的木棍照著那道黑影狠狠打了下去。

    木棍打在那黑影肩頭,黑影也沒有吭聲,忽左忽右,顯然是想要衝出包圍,但眾人團團圍住,木棍紛紛往那黑影身上砸過去,楊寧在後邊看的清楚,只見那黑影全身上下一層黑毛,不過黑毛已經沒有了光澤,也頗為稀疏,果然如之前那老漢所言,這野獸還真是兩腿而立。

    十幾棍子打下去,那黑影見沒有出路,已經窩在了地上,任由眾人棍棒齊落,也不再躲避抵抗。

    眼瞧見一名村民舉起手中的鋤頭,便要照著那黑影砸下去,楊寧猛然喝道:“住手!”

    他這一聲喝突如其來,倒是將眾人驚了一下,都看向他,楊寧擠上前去,道:“不要再打了,他不是野獸,你們還沒瞧出來?”

    這黑影出來之後,一身黑毛,速度奇快,左躲右閃,村民們一顆心都是緊繃,只怕被這黑影逃了,鐵了心要將這黑影擊殺,哪裡還會去看這黑影到底是什麼,反正打死之後能看個夠,此刻聽到楊寧這般說,韓毅不由細細瞧了幾眼,隨即從邊上村民手中搶過一根木棍,探過去戳了戳。

    “他是人。”楊寧嘆了口氣,“你們要打殺了他,可是要進大牢的。”

    眾人吃了一驚,只見到那黑影全身顫動,眼尖的人終於看出來,叫道:“那不是他身上的毛髮,那是.....那是衣裳。”

    韓毅這時候也終於看清楚,裹在外面的那層黑毛,實際上是一件富貴人家才有的大氅。

    大氅也有四季之分,夏日披在身上的單薄清涼,而冬日的大氅則是厚實溫暖,財力雄厚的甚至會以獸皮來製作大氅,熊豹之皮毛用來做大氅最是尊貴,眼前這黑影身上的大氅,便是一件用獸皮所制的大氅。

    幾支火把往前湊了湊,此時人們終於看清楚,一個人全身上下都是緊緊裹在大氅之中,全身瑟瑟發抖,低著腦袋,一頭漆黑蓬亂的頭髮與大氅混在一起,在夜裡還真是難以分清,也難怪被人誤以為是山獸。

    楊寧本還想瞧瞧這山上到底有什麼稀罕的山獸,發現是一個人裹著大氅,倒有一絲失望,可心裡卻又疑惑,這大氅價值不菲,絕非這種窮鄉僻壤所能擁有,便是一些縣城,也未必能有這等名貴的大氅存在。

    但這人卻偏偏裹著一件絕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名貴大氅,按理來說其身份自然不尋常,即使不是高官顯貴,也定然是衣食無憂,可此人卻偏偏如同野獸一般躲在山裡,甚至以偷雞摸狗為食,渾身上下透著古怪。

    楊寧往前湊近一些,半彎下腰,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一些:“你不要害怕,我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

    那人全身瑟瑟抖動,聽到楊寧聲音,終於慢慢擡起頭來,火光之下,有人看到那人的臉,便即驚叫起來。

    不單是邊上的村民,楊寧看到那人的臉,也是吃了一驚。

    只見此人蓬頭亂髮,鬍鬚邋遢,滿面汙垢,但右邊半張臉卻滿是疙瘩,就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樣,那些肉疙瘩已經結成瘤,讓這張臉看起來十分的恐怖。

    只是這人一雙眼睛倒還明亮,雙眸之中充滿了驚恐,瞧見楊寧在自己身前,這人立時現出敵意,喉嚨裡發出低吼聲。

    “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這裡沒人會傷你。”此人雖然面目醜陋,但處境悲慘,楊寧柔聲道:“你是不是肚子餓了?你家在哪裡?”

    他說話間,往前走了兩步,看似隨意,但卻全神戒備,瞧此人方才的速度,那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身法,楊寧見他目帶敵意,卻也擔心他會突然撲過來。

    “餓......餓.......!”那人口中忽然含糊不清道:“吃的......餓......吃的......!”

    楊寧聽這人口齒頗有些不輕,而且只會重複這兩句話,心下更是奇怪,問道:“你不要急,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們會給你弄吃的,你告訴我們,你是什麼人?你為何會在這裡?”

    那人見楊寧神情柔和,似乎沒有敵意,眼中那股子敵意也消減不少,但還是帶著驚恐,見楊寧靠近,不自禁往後挪了挪,口中依舊道:“餓.....吃的.....餓......!”

    韓毅湊近到楊寧身邊,低聲道:“小兄弟,這人.....這人好像腦子不大靈光,他好像.....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看他有多大年紀?”楊寧其實也已經看出來,這人腦子似乎真的有些問題,至少無法像正常人那樣交流,這人渾身上下裹在黑色大氅之中,只露出一張臉,一臉鬍鬚,乍一看倒像是一個流落四方的乞丐。

    韓毅打量一番,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不過三四十歲應該是有的。”

    “看來是個流落在外的落難之人。”楊寧道:“他往村子裡偷雞,應該是餓極了。”

    韓毅低聲道:“他身上這件衣衫應該是獸皮所制,看起來好像是......好像是熊皮,會不會是從哪裡偷出來的?”

    “這種熊皮大氅,有市無價,不但價格昂貴,就是有銀子在手裡,也不一定能夠買到。”楊寧在那人身上掃動,“莫說是普通人家,就是豪門大戶,也不定能得到這樣的大氅,誰家有這樣一件大氅,自然像寶貝一樣珍藏,豈能被人輕易偷走?”

    韓毅微微點頭,只覺得楊寧所言大有道理,輕聲問道:“小兄弟的意思,這大氅的主人就是這傢伙?可是如你所說,這種大氅昂貴得很,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用,為何.....為何他會有這樣一件大氅?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也想知道。”楊寧輕嘆道:“不過一時半會我們只怕都不會曉得。”想了一想,才道:“這樣吧,我們先帶他下山,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他就這樣待在山上。回頭你們去報官,讓官府查查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若是找到了他的家人,村裡的損失,應該也能賠償。”

    他心裡懷疑這是不是哪個大戶人家走失的家人,因為腦子不靈光,所以才流落在外,如果當真如此,那麼他的家人必然會早早報官,到時候官府得知此人在這邊出現,也就很容易讓他重返家中。

    韓毅和村民之前只以為是山獸叼走了村裡的雞,這時候發現是個人,自然也不會真的為難此人,亦覺得目下也只有照著楊寧所說的方法去辦。

    “我們現在去吃東西。”楊寧含笑向那人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東西?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我們有東西吃。”

    那人只是看著楊寧,也不說話。

    楊寧笑了一笑,轉身走了幾步,卻見那人已經站起身來,跟在楊寧身後,口中重複道:“吃的......吃的......餓......!”

    韓毅還在想著該如何將這人弄回村子,不想楊寧兩句話就將醜漢引過去,只見到楊寧在前往山下走,那醜漢就似乎是擔心楊寧消失不見一眼,跟在後面,口中一直重複那兩句話,村民們面面相覷,只覺得今夜事情真是古怪,當下也不耽擱,將那堆柴火熄滅,以免引燃山中的樹木,這才往山下去。

    楊寧時不時回頭看,見那人大氅拖在地上,走路之時,兩隻腳露出來,腳上並無穿鞋,赤著兩隻腳,厚厚的汙垢黏在腳上,心知這人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楊寧走在最前面,醜漢跟在身後,始終保持幾步之遙的距離,韓毅則是領著一群村民跟在後面。

    進了村子,顧清菡已經和村裡的老少在村子裡等候,看到楊寧,迎上前來,壓低聲音惱怒道:“你這孩子,就知道出了門沒規矩,我的話你現在不聽了是不是?誰讓你亂跑?”她雖怪責,但關切之心溢於言表。

    楊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顧清菡怔了一下,望著楊寧身後那醜漢,見那醜漢一張極其醜陋的臉,打扮更是稀奇古怪,顧清菡蹙起眉頭,低聲問道:“那.....那是誰?”

    “有怪物,大家快跑啊......!”後面一名村婦也瞧見醜漢,害怕至極,高聲叫喊,那些老少俱都嚇了一跳,楊寧只怕村民慌亂,高聲道:“都不要怕,他不是怪物,是人,落難在外,大家不要慌。”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20
第八十三章 老宅

    韓毅見村民慌亂,急忙跑過來,解釋一番,安下了眾人的心,又讓各人散去,只留了兩三個身強體壯的村民,以防這醜漢突然發狂。

    楊寧讓韓毅回屋端了滿滿一碗飯菜過來,韓毅將那碗飯送過去,醜漢卻立刻後退,眼中充滿敵意盯著韓毅,並不接碗筷。

    楊寧從韓毅手中接過碗筷,溫言笑道:“肚子餓了,這是吃的,吃飽了肚子就不餓。”

    說也奇怪,那醜漢對韓毅和其他人充滿敵意,可是聽到楊寧聲音,雖然多少還是有些小心,但敵意卻弱了許多。

    楊寧靠近他,他也不似躲避韓毅那般後退閃躲,而是接過了飯碗,卻並不接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碗裡的飯菜,狼吞虎嚥,就似乎是從沒有吃過飯一樣,楊寧看在眼裡,知道他定是餓極了才會如此。

    只是此人先前一直用手攏著大氅,身體裹在大氅之中,難見其身,此刻伸手接飯碗,大氅便即敞開,裡面竟是赤著上身,只穿了一條破敗不堪的短褲,顧清菡見到,“哎呀”叫了一聲,立刻轉身過去。

    楊寧卻看得清楚,只見此人身上也滿是汙垢,可渾身汙垢卻掩蓋不了他身上的傷痕。

    這具身體瘦骨嶙峋,而縱橫交錯的傷痕觸目驚心,這些傷痕並不是刀傷,都是無數條細口子結成的傷疤。

    楊寧對此自然是清楚,心知這醜漢四處流落,特別是在山中游走,難免會被亂石荊棘割傷劃傷,可他又不知如何處理傷口,這才導致傷口結疤,大小傷痕少說也有六七十處,從上身到兩條腿,就像是經過酷刑逃竄出來的犯人一樣。

    醜漢此時就坐在地上,吞嚥的津津有味,並不理會周邊一切,楊寧藉機仔細觀察,心想這人要是如自己所猜測,是大戶人家走失的家人,那麼定也失蹤了很久,看他鬍鬚捲成一大團,那可不是三五個月就能蓄起來。

    至若身上那件貴重的熊皮大氅,原來的毛髮已經是稀疏得很,也幸好熊皮堅韌,雖是成舊,倒也不見殘破。

    他正尋思這醜漢到底是何方神聖,卻見醜漢忽地將手中飯碗遞過來,眼巴巴看著楊寧,口中道:“餓......吃的......!”

    楊寧只能讓韓毅再去弄一碗,一連三碗下肚,醜漢似乎還意猶未盡,楊寧心想這村裡也不富裕,各家的口糧本就拮据,自己也不能一直讓這傢伙吃下去,瞧見這醜漢肚子已經撐起來,搞不好要撐破腸胃,並不讓繼續拿食物。

    那醜漢見楊寧沒有讓人再去拿飯食的意思,倒也乾脆,重新裹住大氅,倒在地上便睡。

    韓毅讓人先看住醜漢,夜色深沉,此時自然不可能去報官,準備次日再派人往衙門裡去。

    他只以為顧清菡是男子,所以只騰了一間屋子給二人歇息,顧清菡只覺得不妥,可這深更半夜,又不好驚動別人,無可奈何,心想晚上也不必睡,熬上一夜便好,等天一亮,立刻趕往齊家老宅。

    兩人共處一室,楊寧倒是無所謂,十分自覺地席地而睡,顧清菡雖然有些捨不得楊寧遭罪,但也總不好讓楊寧上床,只能和衣在床上躺著。

    雖然那醜漢頗有些古怪,但顧清菡畢竟與他毫無瓜葛,並不十分關心醜漢的來路,她只想著封邑出了這麼大變故,百姓對錦衣侯府頗有成見,大大影響齊家在封邑的威望,而自己之前卻渾然不覺,完全被矇在鼓裡,若非楊寧建議微服私訪,這一切還不知道要隱瞞到什麼時候,心中暗暗自責。

    她在床上思慮頗多,夜不能寐,沒過多久,聽到楊寧微打鼾聲,從床上坐起來,見楊寧側躺在地上,心下頗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拿起被褥,下床將被褥抱過去蓋在了楊寧身上,見楊寧睡的正濃,苦笑一聲,輕聲道:“寧兒,你可知道,你長大了也未必是好事,以後許多擔子就要壓在你身上,你嬌生慣養,也不知道那麼多的膽子能否承受的住。”幽幽道:“不管如何,三娘都會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與你一起承受。”回到床上,靜靜躺下。

    楊寧自然不是真的睡著,他最怕顧清菡忽然想到白天發生的事情,又追問自己武功的來源,所以乾脆早早裝睡,免去麻煩。

    聽得顧清菡在身邊輕語,心中感觸。

    次日天剛矇矇亮,楊寧就被顧清菡叫醒,起身來見顧清菡神情憔悴,驚道:“三娘,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顧清菡微搖頭,輕聲道:“咱們不要在這裡耽擱,儘早趕回老宅,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這邊起身,自然驚動了韓毅,兩人簡單洗刷一番,向韓毅辭別,韓毅還擔心羅管事捲土重來會對二人不利,二人既然要辭別,自然也不挽留,出了門來,見到那醜漢就躺在門口不遠,顯然還在沉睡。

    “這人就交給你們了。”楊寧向韓毅輕聲道:“姓羅的留了幾匹馬,就當做賠償你們村裡的損失。”韓毅心想這可由不得你,那幾匹駿馬,全村砸鍋賣鐵也不可能買上一匹,楊寧也不多言,過去解了馬繮繩,和顧清菡出了村口,上馬便走。

    駿馬飛奔,行出不過幾里路,楊寧就感覺身邊一道影子劃過,怔了一下,隨即看到一道身影已經跑到了自己前面,只瞧一眼,便認出正是那醜漢。

    顧清菡也是吃了一驚,道:“他怎麼跟上來了?”

    楊寧勒住馬,那醜漢也在前面停下,站在路邊瞧著楊寧,楊寧回頭看了一眼,村子早已經不見,又看了看那醜漢,臉上顯出驚異之色,“他.....他是怎麼追上來的?”

    顧清菡也是驚駭道:“難不成.....難不成他是靠著兩條腿追上來?”只覺得匪夷所思,出村之後,兩人放馬賓士,這兩匹馬速度都是不慢,這片刻間已經馳出好幾裡地,剛出村的時候見這醜漢還躺地上睡著,可是轉眼之間,竟然追上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顧清菡絕不相信還有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楊寧此刻也是感到駭然,他之前也聽說這醜漢速度奇快,幾次偷雞被人發現,就是靠著速度才躲過村民的追趕,只是並無親見,這一次親眼所見,比之自己所想的速度還要快出不少,完全超出人體之極限,心下驚駭不已。

    醜漢依舊是裹在黑氅之內,看著楊寧,重複道:“餓,吃的!”

    楊寧回過神來,想那醜漢道:“你怎麼追上來了?快些回村子去,那裡有人會給你吃的,還會幫你回家。”

    醜漢似乎是並不理解楊寧的話,只是呆呆看著楊寧,口中一直重複那兩句話。

    楊寧心想難道昨夜自己一時好心,這醜漢竟將自己當成了飯票,想了一下,從懷裡取出一塊碎銀子丟過去,道:“你把這個給他們,他們會給你的吃的,不要再跟著我們。”暗想自己跟著顧清菡還有事情要做,總不能帶著一個怪里怪氣的醜漢在身邊。

    那醜漢從地上撿起銀子,帶著一絲怒色,忽地用銀子砸過來,口中低吼幾聲。

    楊寧探手接過,顧清菡在邊上蹙眉道:“咱們不要和他糾纏,這人來路不明,不能輕易沾染,跟不上咱們,也就回村子了。”嬌叱一聲,拍馬便走,楊寧也不耽擱,催馬上前,繞過了醜漢,飛馬而行。

    兩騎如飛,瞬間便馳出許遠,楊寧回頭瞧瞧那醜漢是否還跟上來,只一回頭,就看到那醜漢正邁開兩腿,就跟在自己馬匹後面咫尺之遙,其速度絕不在駿馬之下,那大氅後面飄起,獵獵作響,醜漢也像飛起來一般。

    楊寧再一次勒住馬,調轉馬頭,皺眉道:“快回去,再不回去,我可揍你了。”擡手舉起馬鞭,作勢要往那醜漢身上抽打。

    醜漢有些畏懼,急忙後退,身體縮了縮,可憐兮兮看著楊寧,楊寧吼道:“我這裡沒吃的,回村子裡就有吃的,不許再跟上來。”兜回駿馬,再次拍馬便走。

    放馬飛馳片刻,再次回頭,瞧見那醜漢依然跟在後面,只是似乎方才被楊寧嚇著,拉開了一些距離。

    楊寧心中無奈,也不管他,縱馬而行。

    兩人一路往南,一開始的時候,楊寧幾次回頭,都看到那醜漢跟在後面,馳出十餘里地,醜漢的身影已經離得遠了,楊寧鬆了口氣,暗想醜漢的耐力終究及不上駿馬,雖然其腳下的速度駭人聽聞,但時間一長,體力跟不上,自然被遠遠落在後面。

    馬不停蹄,旭日東昇,楊寧估摸著不到兩個時辰,就聽顧清菡在前面道:“寧兒,老宅就在前面。”放緩了馬速,擡手向前放指過去,楊寧順她所指方向瞧過去,便見得蒼茫天幕之下,出現了一片莊園,青磚紅瓦,連成一片,十分顯眼。

    齊家老宅的大院門前,是一處水質清澈的大池塘,繞著池塘一圈,每隔幾步遠就栽有一棵楊柳,和風細柳,襯著那古舊的老宅,倒是帶著濃厚的古韻之風,而齊家老宅的後面,則是一片茂密的青竹林。

    老宅靠西南邊,倒是有稀稀落落幾十戶人家,但齊家老宅在這裡卻是單門獨戶,左右並無其他人家,顯得頗有些冷清孤寂。

    放在幾十年前,這裡曾經倒是頗為熱鬧。

    齊家曾經是江陵的大戶,本來在江陵各處包括荊州城在內也都有店鋪產業,不過後來錦衣老侯爺跟隨大楚先皇帝征戰天下,捐贈了幾乎所有產業,只保留了這座齊家老宅,錦衣老侯爺後來與宗族之人大都已經遷居到京城,留下的一些旁系支脈,也都遷離此處。

    齊家老宅在此,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靠近這座老宅建造房屋,倒讓這老宅如今孤獨在此,只有每當齊家族人從京城返鄉時,這老宅才會真正熱鬧起來。

    雖然只是一座孤寂老宅,但這座老宅卻是一種象徵,無人敢對這座老宅有絲毫不敬。

    紅色大門倒是十分奪目,老宅大門前左右各有一頭石獅子,威風凜凜,楊寧二人在老宅前下了馬來,擡頭看門頭,只是簡單寫著“齊宅”二字,並無太多的粉飾。

    楊寧看了顧清菡一眼,這才上前扣住門環,重重叩了幾下,一開始並無人答應,楊寧又重扣幾下,隨即聽到裡面響起“咔噠”之聲,紅色大門開啟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探出頭瞅了一眼,問道:“這裡是錦衣侯老宅,你們要找誰?”

    “告訴齊泓齊大總管,錦衣世子回來了。”顧清菡已經下馬站在楊寧身邊,聲音冷漠,豔美臉上毫無表情。

    那小老頭先是一怔,打量幾眼,面帶狐疑之色,搖頭道:“你們見不著大總管,大總管已經不能見任何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6-8-6 13:21
第八十四章 賬房

    楊寧心下一怔,顧清菡已經蹙眉道:“你說什麼?我們為何不能見大總管?”她當年也是在老宅待過幾天,記憶力極好,倒也對這開門的小老頭有些印象,不過卻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小老頭道:“你們說的齊泓大總管,早已經不在老宅了,自然見不著。”

    顧清菡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道:“齊泓不在?怎麼可能,他不是一直在打理老宅嗎?”還沒入門,便發現老宅這邊當真古怪起來。

    “先別廢話,開門讓我們進去。”楊寧伸手欲推開們,那小老頭卻擋住,道:“我勸你們還是早些離開,要冒充世子,被宅子裡的人知道,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楊寧一怔,暗想這老頭子怎麼知道自己是冒充世子?

    顧清菡有些惱怒,冷聲道:“齊泓不在老宅,又在哪裡?現在老宅是誰主事?”想到什麼,摘下了頭上的帽子,頭髮如同瀑布般批散開來,盯住那小老頭,道:“你可認識我?”

    那小老頭打量一番,顯出驚訝之色,失聲道:“是.....是三夫人!”

    顧清菡心想你這老頭記性還不差,小老頭卻已經打開了門,跪在地上:“老奴失禮,求三夫人恕罪!”

    楊寧還在奇怪難不成自己冒充世子是被這小老頭看破,見小老頭認出顧清菡,這才知道自己理解錯誤,暗想連顧清菡和太夫人都沒瞧出自己破綻,這小老頭只怕連見都沒見過錦衣世子,如何能識破。

    “先起來。”顧清菡從老頭身邊走過,進了院子,楊寧也跟隨進入,剛一入門,在這大白天裡,竟然感到一股子寒意,也不知道是否因為老宅太多又沒幾個人居住,所以才會顯得冷清森然。

    老頭起身來,關上門,從後面跟上來,楊寧這才發現,這老頭走路時一瘸一拐,竟然是個瘸子。

    一路往裡,只見庭院深深,內有假山平草,一直到了老宅大廳,也沒瞧見其他人影,顧清菡俏臉凝重,進了大廳,轉身想跟在後面的老頭問道:“人都去哪裡了?這裡為何變得如此冷清?”

    老頭忙道:“澄爺去了城裡,說是晚上就回來,府裡還有十來個人,老奴這就去將他們叫過來。”

    “等一下。”顧清菡蹙眉道:“你說的澄爺是誰?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又問道:“對了,我瞧你眼熟,可記不得你叫什麼名字。”

    老頭道:“老奴韋侗,三夫人過門的時候,老奴就在這老宅,三夫人好記性,竟然還記得老奴。”

    “你的記性也不差,能認出我來。”顧清菡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楊寧也在邊上坐下,目光四下掃動。

    “三夫人不知道澄爺?”韋侗有些驚訝,“澄爺是大總管的兒子,這兩年都是澄爺在打理老宅,老奴還以為三夫人早已經知道。”

    “大總管的兒子?”顧清菡更是奇怪:“你說這幾年是他在打理老宅,那大總管去哪了?你剛才說我們見不著大總管,又是什麼意思?”

    韋侗解釋道:“大總管三年前就突然中風,癱瘓不起,只能躺在床上由人伺候,恰好那時候澄爺......齊澄剛過來不久,老宅的事務,齊澄便暫時接替大總管處理。”

    顧清菡驚訝道:“三年前?你的意思是說,這三年來,老宅和食邑都是那個叫做齊澄的在打理?”

    韋侗顯然沒想到顧清菡還是這般反應,奇怪道:“三夫人難道一無所知?澄爺每年都會進京,三夫人沒有見過他?”

    楊寧也沒有想到老宅這邊竟然有這樣的變故,皺眉道:“三娘沒有聽過齊澄這人?那大總管可有兒子?這齊澄之前又是做什麼的?”

    顧清菡搖頭道:“齊泓本是齊家的宗親,我對他知道的並不多,記得他老家在江夏,後來投奔到老侯爺這邊,一直在老宅做事,並不知道他還有其他家眷。”

    韋侗道:“老奴也很少聽大總管提起家人,不過也聽說大總管在老家江夏也置辦了些產業,好像也有幾個子女,這.....這齊澄一直在江夏做買賣,他突然來到老宅見大總管的時候,大總管當時也很驚訝,不過大總管的事情,我們不好多問。”壓低聲音道:“不過大總管似乎和齊澄這對父子的關係不好,有人聽到他們好像吵過幾次,有一次大總管就突然中風,再也起不來。”

    “這個齊澄的來歷倒是有趣。”楊寧輕笑道:“大總管一直好好的,這齊澄找過來,他就突然中風,三娘,這裡面該不會是有什麼蹊蹺吧?”看向韋侗,問道:“大總管中風,無法打理老宅,是否派人去京裡稟報?”

    韋侗道:“當日齊澄就派人去了京裡,大總管起不了身,老宅沒人主事,齊澄就暫時接替大總管打理。”

    “侯府並不知曉此事。”顧清菡漂亮的眼眸裡滿是驚訝之色:“齊澄接替大總管,老宅其他人就無話可說?他有什麼資歷接替老宅事務。”

    韋侗也是驚訝道:“這.....這是侯府的意思,派往京城的小崔還從京裡帶回了書信,裡面告訴老宅,以後就由齊澄接替大總管所有的事務,老宅所有人都要聽從齊澄的吩咐。”

    “三娘,看來咱們不知道的事情比咱們想象的還要多。”楊寧嘆道:“老宅換了大總管,連你竟然也不知曉。”

    顧清菡卻是冷靜下來,微一沉吟,才問道:“你是說那齊澄晚上就回來?”

    “他昨天出門去,說是去了荊州城看望老總管。”韋侗道:“老總管中風之後,齊澄將他送到了荊州城調養,老奴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老總管,也不知道現在情勢如何。他臨走前,只說最遲今天晚上就會趕回來。”

    顧清菡冷笑道:“那好得很,我倒要看看,這齊澄是何方神聖。”又問道:“你可知稅銀的事情?江陵這邊的稅銀,已經晚了一個多月,為何沒有送過去?”

    韋侗茫然道:“老奴只是看守大門,並.....並不清楚這些事情。”又道:“是了,趙先生在宅子裡,他是老宅的賬房,進出賬目都在他手裡,老奴去叫他過來,他對稅銀的事情應該很清楚。”正要去叫那趙先生,顧清菡叫道:“等一下,韋侗,老宅裡可有一個姓羅的管事?”

    “羅管事?”韋侗一愣,搖頭道:“府裡總共也才十六個人,除了賬房、廚房還有倉庫馬棚都安排了人手,就只有幾個齊澄僱來的年輕夥計,這一次也都隨著齊澄去了城裡。老奴記得,這裡面並沒有姓羅的,而且除了總管,宅子裡就賬房的趙先生是讀書人,並無什麼管事存在,區區十幾個人,有總管也就足夠,不比京城侯府,用不上什麼管事。”

    顧清菡雖然冰雪聰明,但此時卻也只覺得有些發懵,便是楊寧也覺得老宅這邊處處透著詭異。

    “你先去請趙先生。”顧清菡擡手示意韋侗先去叫人,韋侗躬身退下。

    顧清菡手肘搭在椅把上,玉手撐著香腮,俏臉凝重,若有所思,楊寧知道顧清菡此刻定是滿腹疑雲,湊近過來,輕聲問道:“三娘,這幾年的賦稅,是否並無缺少?”

    “除了這一次,之前的稅銀雖然偶有延誤,但並無缺少。”顧清菡微擡頭,蹙眉道:“韋侗說大總管中風之後,派人去了京城報訊,可我卻一無所知,如果不是這一次稅銀遲遲沒有送到,咱們也就不會回來老宅,這裡發生的一切,我都被矇在鼓裡。”懊惱道:“太夫人將家事都交給我打理,我卻.....哎,我真是沒用。”

    “天高皇帝遠,再加上稅銀之前也沒有延誤,三娘又怎會想到老宅這邊出了意外。”楊寧輕聲道:“但有一樁現在可以肯定,老宅這邊如果真派人到了侯府,將這邊的事情都稟報過去,三娘卻一無所知,那就是有人故意封住了訊息,不讓三娘知曉。”

    “那就只能是邱總管。”顧清菡道:“老宅這邊有人進京,侯府絕不可能拒之門外,莫說是老宅,就是江陵這邊有人過去,侯府也會接待。不過接待外客,一直都是邱總管出面,老宅這邊過去人,邱總管自然也知道,但大總管中風如此大事,邱總管為何隱瞞?他難道不知,紙包不住火,這種事情,我總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候他又如何向我交代?”

    顧清菡越想事情越古怪,愁眉不展。

    便在此時,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一人匆匆進門來,楊寧還沒看清那人長相,那人已經跪倒在地,恭敬道:“小人趙淵,拜見世子和三夫人!”

    楊寧見到這人一身長衫,頭戴一頂青布帽,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打扮。

    “你是趙先生?先起來說話。”顧清菡常年處理家事,而且出身貴族,氣質出眾,此時沉穩淡定。

    賬房趙淵起身來,身形瘦削,長著八字須,頜下一綹青須,四十出頭年紀,看上去倒也頗顯儒雅,儒雅之中,卻又帶著一絲精明,此時臉上帶著笑容,滿是恭敬之色,道:“實不知世子和三夫人會突然回來,這邊沒有做任何準備,還請世子和三夫人恕罪。”

    “趙賬房,我問你,江陵這邊的稅銀,為何遲遲沒有送到京城?”顧清菡冷著臉道:“到底出了何事?”

    “稅銀?”趙淵臉上顯出錯愕之色,“三夫人,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稅銀?”

    “當然是今年的秋銀。”顧清菡蹙眉道:“難道我還能找你們要明年的稅銀不成?”

    老宅這邊,每年會往京城送去兩次稅銀,春夏交接時節送一次,秋冬時節再送一次。

    趙淵立刻道:“三夫人說笑了,秋銀早在九月底就動身送過去了,去年秋銀遲延了數日,所以今年特地早早送過去,以免侯府那頭擔心,按理說十月初就應該送到侯府,絕不至於遲緩。”
V123210 發表於 2016-8-9 21:34
第八十五章 鬼院

    趙淵神色肅然,話一出口,顧清菡和楊寧都是變了顏色,顧清菡更是霍然起身,道:“你說什麼?稅銀已經送過去?”

    趙淵正色道:“九月底便已經送過去,而且是澄爺.....是齊總管親自安排,為了保證稅銀安全,像以前一樣,專門去荊州城找到太守大人,調了十幾名兵士隨行護送。”

    楊寧心想這事情可是越來越複雜,也起身問道:“侯府那邊,並沒有看到稅銀,正因如此,我和三娘才會親自前來江陵,查查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怎麼可能。”趙淵駭然道:“齊總管本來要親自押送,但因為有事脫不開身,派了小崔押送,小崔去過京城,熟悉道路,而且他們回來之後,也說稅銀已經按時送達,一切順利。”狐疑道:“三夫人和世子爺此行回來,就是因為這批稅銀?”

    顧清菡盯著趙淵眼睛,見趙淵一臉嚴肅,緩緩坐下,微閉上眼睛,沉吟片刻,才問道:“我問你,如今在封邑的稅收,是按照幾成收取?”

    “三夫人知道,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定下了規矩,錦衣侯食邑,都是先評定田地的產糧,然後按照收成的兩成收取。”趙淵道:“而且如果遇上荒年,譬如旱災或者水災,又或者是蝗災,還會降低賦稅,侯爺仁慈厚道,是要讓封邑的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咱們這邊,自然都是按照侯府那邊定下的規矩辦。”

    楊寧道:“可是據我們所知,錦衣侯封邑已經在多年前就開始增加賦稅,而且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伸出四根手指,“如今的封邑,每年已經增加到了四成的賦稅,趙先生,這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趙淵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恕小人直言,世子這是說笑了。”

    “本世子沒有工夫與你說笑。”楊寧淡淡道:“我只問你,有無此事?”

    “世子,兩成賦稅,是老侯爺當年所定下,莫說四成,侯府那邊就是要收取三成賦稅,我這邊也要諫言,還請三四為是。”趙淵道:“幾十來年來,封邑上的百姓已經習慣了老侯爺賜下的這份恩惠,也正因如此,封邑上的賦稅很少出現問題,都能夠及時繳納上來。可是如果貿然增加賦稅,必然會讓民心動搖,減少賦稅人人歡喜,可是增加哪怕一絲賦稅,也會讓百姓心生怨氣,萬不可輕易增賦。”

    顧清菡道:“趙賬房,你難道沒聽明白,不是侯府要增加賦稅,而是你們這邊私自增加了賦稅。”

    趙淵皺眉道:“三夫人的意思是,侯府沒有命令,我們自己擅自增加賦稅?”顯出匪夷所思之色:“這.....這怎麼可能,三夫人,我只問一句,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做了,是不是要掉腦袋?”

    “知道就好。”顧清菡冷笑道:“擅增賦稅,侯府自然饒不了你們。”

    “這個道理我們都懂,所以三夫人覺得我們會犯下那等錯誤?”趙淵嘆道:“好在賬房裡有這幾年往來的賬目,三夫人只要到賬房仔細一查,立刻就能明白。”苦笑道:“三夫人不必擔心擔心小人會做什麼手腳,您和世子突然回來,小人就算想做些手腳也沒有時間。”

    他雖然是賬房,但讀書人的傲氣卻還在。

    顧清菡心想這賬目是非看不可的,自己主理侯府事務,賬目是最重要的環節之一,此番回來,自然也要將這邊的賬目查清楚。

    “你既然是賬房,每年過來繳稅的地頭,你應該都認識。”楊寧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趙先生,韓毅這人你可認識?”

    “韓毅?”趙淵想了想,立刻道:“回世子,韓毅是魯王村的地頭,不過此人性情火爆,其他各處繳稅都很快,唯有魯王村每年繳稅最是遲緩。”

    “哦?”楊寧淡淡笑道:“照你這樣說,魯王村是個刺頭?”

    “那也談不上,最後該交的賦稅他們也沒有少交。”趙淵道:“我聽說此人喜歡結交朋友,雖然只是普通莊戶,但外面的朋友不少,人脈廣了,那膽子也就大了,去年過來繳稅的時候,和另一個莊子裡的地頭髮生了口角,兩人就打了起來,這韓毅差點將人打死。”又向顧清菡道:“三夫人是否現在就去賬房瞧一瞧?天色還早,齊總管一時還回不來。”

    顧清菡微微點頭,道:“帶路!”

    趙淵在前帶路,楊寧隨著顧清菡一起跟在後面,到了一處小院子,進屋便見得左右都是木架,木架上擺滿了各類的賬目,屋內還有一名小斯,是賬房的助手。

    楊寧面對如山的賬目,還真是沒什麼耐心,見顧清菡坐下後,趙淵已經搬起一堆賬冊放在了桌案上,心想這要查賬目,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當下出了院子,四下轉悠,顧清菡也知道他不擅長這類細賬,由他出去閒逛。

    庭院重重,楊寧轉了小半天,才發現這座老宅比之自己所想的還要大,雖然遠不及京城的錦衣侯府規模巨集大氣派,但在這小地方,這座宅子也是不多見。

    老宅畢竟是老宅,雖然也發現有不少地方經過了修葺,但整體而言,還是顯得有些古樸蒼老,許多牆面一看就是很有些年頭,他之前也聽顧清菡提及過,這老宅的歷史可不短,老侯爺幼年時就是在這老宅居住,這樣一算來,這老宅也是有百年曆史。

    一座百年老宅,無論如何修葺,總還是有些暮氣,更何況齊家親眷進京之後,這座諾大的老宅就沒有多少人,如今更是顯得冷清至極。

    楊寧循著宅內的小徑轉悠了小半天,忽然瞧見不遠處有一處圍牆,和之前所見的其他地方不一樣,這道圍牆的牆面竟然爬滿了藤蔓,藤蔓十分的茂盛,幾乎將整道圍牆都裹挾在其中。

    楊寧心下奇怪,暗想老宅雖然人少,但還是有人照應,平日裡該打理的地方也會打理,至少自己先前所見之處,明顯是有人時常打理,宅內的花草樹木,也都是有人時常修剪,但這一處卻顯得十分反常,藤蔓都已經將院牆遮擋,竟無人修剪。

    他禁不住走近過去,只見通往院牆的小徑也都佈滿了厚厚的青苔,竟似乎之前是無人往這邊走過,而且小徑兩邊,雜草茂密,時當深秋,草木凋零,顯得枯敗而寂寥。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前面枯藤荒草擋住了去路,但是透過已經藤蔓縫隙,卻見到前面是一道拱門,大門緊閉,兩隻門環還被鐵鎖釦在了一起,那鐵鎖早已經是鏽跡斑斑,而拱門也早已經掉了顏色,顯得古舊至極。

    楊寧正自奇怪,不知這院子為何會如此荒蕪,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迴轉身去,才發現韋侗就站在不遠處,正瞧著自己。

    楊寧心想你這老傢伙走路難道沒有聲音,鬼一樣冒出來,也不怕嚇著人,但神色還是淡定,指著藤蔓後被鎖住的拱門,問道:“這以前是誰住的院子?怎地也不讓人打理一下,這藤蔓都要伸到院子裡去了,人也進不去。”

    韋侗也不靠近過來,只是向楊寧招手道:“世子,那裡不是好地方,您.....您還是先過來。”

    楊寧見韋侗古里古怪,皺眉道:“不是好地方?這是什麼意思?”見韋侗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再加上前面已經過不去,轉身往回走,此時才發現,這處院子單門獨戶,與其他的院子都相距頗遠。

    等楊寧靠近韋侗才壓低聲音道:“世子,已經準備了飯菜,要不要先去吃一點?”

    “別岔開話題。”楊寧回頭指了指院子,“你說那不是好地方,又是什麼意思?”

    韋侗眼中竟然現出一絲畏懼之色,低聲道:“世子,這.....這裡是不祥之地,不但是現在,就是老侯爺在的時候,這裡也都一直上鎖,老侯爺吩咐過,誰也不許靠近這處院子,更不許進院子。”

    “啊?”楊寧一愣,奇道:“為什麼?這裡有為什麼是不祥之地?”

    “世子還是不要多問了。”韋侗往後退了兩步,“世子請去用餐吧。”他避開目光,竟是不敢去看那院子。

    楊寧回頭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韋侗的話起了作用,雖然是青天白日,但此時再看那院子,還真有一股子陰森氣息,這老宅本就有些幽冷森然,如今又出現這樣一處詭異的院子,楊寧竟覺得有些滲人,但還是沉下臉來,道:“你這人怎地閃爍其詞,本世子問你話,你遮遮掩掩做什麼?還不快說。”

    韋侗自然不敢違抗楊寧,只能道:“世子,那裡面.....那裡面鬧鬼!”

    一陣清風吹過,四下裡寂靜一片,楊寧覺得這陣風似乎有些發寒,皺眉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鬧鬼,好好的一座宅子,怎地會有鬼?你不要胡說八道。”

    “世子,真的鬧鬼。”韋侗本來不想多說,可是楊寧這樣一說,韋侗反而有些著急:“因為這處鬼院,已經死了兩個人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8-9 21:34
第八十六章推拿

    楊寧只覺得這韋侗不過是故作神祕,笑道:“你胡說些什麼,若是這宅子裡真有鬼,你們還敢住在這裡?”

    韋侗解釋道:“厲鬼只在這院子內出沒,只要不靠近這座院子,便什麼事情也沒有。”

    “你說死了兩個人又是怎麼回事?”楊寧好奇道:“你既然說這院裡有鬼,可有人瞧見過?”

    韋侗瞅了那院子一眼,輕聲道:“其實老宅的人都知道這事,不但知道有鬼,而且還經常聽到聲音。”

    “聲音?”楊寧皺眉道:“什麼聲音?”

    “簫聲!”韋侗道:“每年都有一兩次簫聲從那院子裡傳出來,一吹就是小半夜,而且每次都要連續兩三夜才會消失,簫聲鬼氣森森,聽得讓人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

    “鬼會吹簫?”楊寧奇道:“那可有人看見?”

    韋侗道:“老奴剛才說過,有兩人就是因為這座鬼院死了。第一個早已經是十幾年前,那時候與我一起在宅子裡當差,那時候老侯爺不在老宅裡,所以不比老侯爺在時嚴格。那天晚上我們幾個喝了些酒,酒興上來,恰好聽到鬼院又響起簫聲,就說起了那鬼院,大夥兒也都知道里面鬧鬼,那天晚上一個傢伙多喝了些,膽子變得大了,就要和我們賭錢,說是他要敢進去鬼院呆一晚,我們每人都要輸他一兩銀子。”

    “他去了?”

    “當時都喝了酒,腦子都是糊塗。”韋侗嘆了口氣,苦笑道:“大家也都以為他是吹牛,誰知道他還真藉著酒勁,半夜就翻進了院子裡面去......!”

    “後來如何?”楊寧好奇道。

    “死了。”韋侗道:“大清早,我們就發現他躺在鬼院的院牆外面,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一雙眼睛睜著,已經沒有了氣息,那眼睛可是嚇人得緊.....!”

    楊寧皺眉道:“難道是被嚇死的?”

    “老宅裡死了人,大總管自然也不讓我們對外張揚,但暗地裡找了郎中過來,郎中檢查後便說他身上沒有傷痕,也不是因為飲酒過度而死,看他眼睛,還真可能是被活活嚇死。”韋彤低聲道:“但這事大總管也不讓繼續查下去,更是囑咐我們都要守口如瓶,所以除了老宅這些人,並無人知道此事。”

    “那第二個人又是怎麼死的?也是嚇死的?”

    “第二個人就是去年死的,離現在時間不長。”韋侗道:“那時候大總管已經去了城裡,齊總管在這邊理事,當時也正是最忙的時候,老宅這邊新僱了幾個工,有個年輕人膽大包天,不知道從誰口裡聽說了鬼院的事兒,偷偷摸摸也是在半夜翻到了院子裡去。”

    “第二天又死在牆外?”

    韋侗搖頭道:“這一次死的更怪,是被掛在了一棵大樹上......!”說到這裡,擡手往鬼院那邊指了指,“世子看到那棵大槐樹沒有?”

    楊寧瞧過去,只見在院門左邊七八步遠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槐樹生得十分茂盛,雖然樹葉凋落,但枝幹繁茂,一看就有好些年頭,與老宅一樣是一棵經受歲月洗禮的老樹。

    “就是被倒掛在那棵大樹上。”韋侗說到這裡,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齊總管知道之後,便告誡老宅的人,誰也不許再靠近老宅。”

    楊寧心想如果韋侗所言是真,這兩人死的還真是蹊蹺。

    堂堂的齊家老宅,怎還會有這樣一個地方存在?

    “你說這裡每年都有簫聲傳出來?”楊寧微一沉吟,才問道:“已經持續多久了?”

    “我在老宅前後待了十七年,十七年來,每年都能聽到一兩回。”韋侗道:“每一回都是連續兩三夜,此後就一直沒有聲息。”

    “不會是有人故弄玄虛吧?”楊寧懷疑道。

    韋侗道:“世子,據老奴所知,在老奴來老宅之前,這簫聲就存在,若是真有人故弄玄虛,誰會花幾十年時間連續不斷在這裡搞鬼?”

    楊寧亦覺得不可理解,如果是有人惡作劇,絕不可能延續幾十年,亦不可能動輒殺人,難不成這老宅還真有鬼?

    “世子,這裡還是不要久留。”韋侗道:“當年老侯爺就不許宅裡的人靠近這所院子,那定然是有道理,這院裡的老鬼一定待了很多年,就是不走。”

    “那你可知道最早是誰住在這院子裡?”楊寧輕聲問道:“這院子看起來不小,而且和其他院子隔著不短的距離,孤零零在這裡,總有緣故的。”

    韋侗搖頭道:“老奴不知,大家也都很少說到這裡,畢竟是不祥之地,都不想沾染。如今藤蔓都已經長得這麼茂盛,可是誰也不敢過來清理。”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道:“世子,飯菜已經準備好,先去用餐吧。”

    楊寧跟著韋侗到了餐廳,顧清菡還在賬房,韋侗只說已經派人往賬房送了飯菜,用過飯後,楊寧再次來到賬房,見到顧清菡還在賬房內清理賬目,扒拉著算盤,聚精會神,那飯菜放在一邊,也沒有動過,趙淵和那名小廝則是伺候在旁邊。

    “你們先去用飯吧。”楊寧揮了揮手,示意趙淵二人離開。

    趙淵二人拱了拱手,輕步退下,楊寧也不過去打擾顧清菡,揹負雙手在木架邊緩步走過,隨手拿過一本賬冊,翻開來看,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諸多賬目,如同文章一樣,看上去十分費勁,隨即又拿了幾本翻開,俱都如此,繁瑣的很,皺起眉頭,瞧了一陣,不由搖頭。

    也難怪這裡的賬本幾乎堆了半個屋子,他倒是發現,賬冊裡面記載的賬目倒也算詳細,可實在是太過詳細,而且是以文字表達數目,這就顯得太過繁瑣,看起來也十分的不方便。

    他前世畢竟也是經商出身,雖然不是專業的財務,但對於基礎的賬目報表還是十分熟悉,按照他的估測,這幾十頁的賬本,如果簡單化,以數字報表格式記錄,最多也就兩頁紙的內容。

    “哎喲......!”楊寧正自尋思,忽聽到身後傳來顧清菡的聲音,立刻丟下賬本,回頭看去,只見顧清菡坐在椅子上,螓首微側,急忙過去,“三娘,怎麼了?”

    “別動.....!”顧清菡微歪著螓首,嬌軀一動不動,“我.....我脖子動不了,寧兒,你.....你別過來.....!”

    楊寧先是一愣,但瞬間就明白,顧清菡這定然是頸椎病發作,因為伏案時間太長,突然擡頭,頸椎病立刻發作。

    “三娘,你別動。”楊寧站在顧清菡身後,對於這種頸椎病,楊寧雖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但是要迅速幫其減輕頸椎壓迫恢復行動卻還是輕而易舉,一手搭在顧清菡香肩上,顧清菡立刻道:“你做什麼?別動,疼得很......!”

    “我知道很疼。”楊寧道:“我幫你按一下,立馬就能恢復過來,你不要動。”右手伸出,手掌貼在顧清菡如玉般白皙的頸脖上,大拇指卻是按在了頸椎骨上,顧清菡身體微顫,似乎有些不習慣,嬌軀一動,脖子更是生疼,輕叫一聲。

    “叫你不要動,三娘聽話。”楊寧如同教訓不聽話的孩子一樣,左手用力按住顧清菡香肩,不令她動彈,顧清菡也不知道楊寧要搞什麼鬼,心下雖覺得大是不妥,但楊寧的大拇指已經按在頸椎骨上輕輕揉動,力道一開始十分輕柔,隨即慢慢加大力量,顧清菡只覺得後頸本來緊繃,被楊寧按動之後,還真有一絲舒緩。

    片刻之後,楊寧的手掌便在顧清菡的粉頸上輕輕來回撫動,只覺得顧清菡的肌膚滑膩,彈性十足,顧清菡雖然亦覺得脖子上那股疼痛感已經大大舒緩,但被楊寧來回在粉頸上撫動,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生出一絲異樣感覺。

    齊三爺為國捐軀,多年來她一直守寡,正是鮮花怒放的年紀,身為錦衣侯府三夫人,尊禮守節自不必說,可畢竟是血肉之軀,若說平時身體沒有一絲久曠之感,那也是不近人情,所以經常以冷水沐浴,也正因如此,才讓肌膚更為緊緻富有彈性。

    今次忽然被楊寧按摩頸脖,雖然也並非極為敏感之處,但還是讓顧清菡感覺異樣。

    如果是從前,或許還不會有特別的感受,但如今卻已經知道世子長大成人,心理上便有不同。

    “行.....行了......!”顧清菡覺得臉上有些發熱,輕聲道:“已經可以了,不用.....不用再按了。”

    楊寧這才收手,見顧清菡果然可以轉動脖子,笑道:“看來我這手藝還算不錯,三娘,你這是患了頸椎病,平時多按按,能夠幫你恢復。”

    顧清菡心想這一次是沒有法子才讓你碰我,下次可就再也沒有機會,只怕被楊寧看出自己表情不對,故意咳嗽一聲,才道:“這裡都是賬本,你若是不願意在這裡呆著,先出去轉一轉,這是咱們的老宅,下一次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我剛在宅子裡都轉了一遍。”楊寧在邊上一張椅子坐下,往門外瞧了瞧,確定無人,才壓低聲音問道:“三娘,老宅裡的那處鬼院,你可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6-8-13 15:00
第八十七章數字密碼

    “你去了那裡?”顧清菡蹙眉道:“那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後不要過去。”

    看來顧清菡也知道那處鬼院,楊寧當然不會就此放棄這個話題,問道:“為什麼?因為鬧鬼?”

    “別胡說八道。”顧清菡道:“你別聽那些人胡言亂語,就是一處荒廢的宅子,什麼鬧鬼不鬧鬼的,以後別靠近就是。”

    楊寧拉著椅子往前湊了湊,笑嘻嘻道:“三娘,如果只是一處荒廢的院子,為何又不讓我過去?我瞧那院子都已經被雜草枯藤包圍,也該派人清理一下,咱們雖然不住在這裡,但這畢竟是咱們的老宅,總不能不聞不問。”

    顧清菡似乎不願多提,楊寧又道:“你不告訴我,我心裡一直放不下,三娘,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吧。”

    顧清菡見他模樣,哭笑不得,“噗嗤”笑道:“你莫裝這幅可憐樣子。”猶豫了一下,才道:“我過門的時候,就是在這裡成婚,偶然也發現了那處院子,當時也有人告訴我是鬧鬼,不過老侯爺正氣凜然,齊家也是世家大戶,這樣的人家,也不可能有鬼存在。不過那時候老宅就有老侯爺定下的規矩,誰也不許靠近那處院子,更不許進院內,否則從重處罰。”

    “這又是為什麼?如果不是因為鬧鬼,也總該有個原因吧?”楊寧道:“三娘可知道那院子裡經常有簫聲傳出來?”

    “吹簫?”顧清菡粉潤紅脣微動,十分性感:“以訛傳訛,你也不必相信。老侯爺既然不讓靠近,那就是齊家的規矩,不用問緣由,只要遵守就是。”見楊寧微顯失望之色,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你三叔以前私下裡告訴過我,那院子以前好像.....好像死了一個女人,好像死的時候有些怨氣,後來院子鎖了,就有風言風語。”

    “女人?”楊寧立刻問道:“什麼女人?”

    顧清菡搖頭道:“你三叔也沒有多說,他也不願意提及那處院子,沒有幾個人知道那院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擡手道:“你快出去,莫打擾我查賬。”

    楊寧知道再問下去,顧清菡也不會多說什麼,而且顧清菡似乎對那處院子所知也不是很多,正要起身,忽地想到什麼,問道:“三娘,你看的這些賬本,不嫌很繁瑣嗎?我瞧著十分凌亂。”

    顧清菡白了楊寧一眼,嬌媚動人,風情無限,“你以前從不碰賬本,自然看的凌亂,賬本都是這個樣子,自然是詳細為好,又怎麼繁瑣了?”

    “我的意思不是說賬目繁瑣,而是記錄的方式。”楊寧想了一下,隨手拿過一本賬本,翻看了幾頁,然後取了一張紙,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在紙上揮灑自如,顧清菡不知道楊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自奇怪,只見楊寧片刻間已經畫出了一張圖來,那圖形如同漁網一樣,顧清菡更是奇怪。

    隨即見到楊寧在那漁網一般的表格裡填寫了字跡,之後一手拿著賬本,翻看一下,便在那表格之中填上數字,顧清菡自然不識得楊寧所寫的阿拉伯數字,很是詫異,不由起身湊到楊寧身後,微微俯身觀看。

    楊寧卻是聚精會神,片刻之後,放下毛筆,微瞥了身邊顧清菡一眼,正瞧見她胸口,發現她胸前依然沒有恢復峰巒如聚的壯觀景色,自然還是被東西束縛著,不由擔心這樣會對顧清菡的胸脯有損傷,很想問一句會不會很難受。

    顧清菡哪裡會想到楊寧此時所想,只是看著楊寧製作的那張稀奇古怪的圖紙,疑惑道:“這是什麼?”

    她出身豪富之家,對書畫自然也有涉獵,本以為楊寧這是一幅畫作,可是這幅畫怎麼看都沒有美感。

    “這是數目,這上面的文字就是概括數字的專案。”楊寧解釋道:“這最右邊的是個位數,往左邊一位是十,這個是百......!”

    楊寧當下耐心地教授起來,阿拉伯數字簡單易學,更何況顧清菡冰雪聰明,只是片刻間,不但弄清楚了從零到九的阿拉伯數字,而且個十百千位也都辨識清楚,楊寧解釋下來,顧清菡俏臉滿是震驚之色,這是她前所未聞的學問,等楊寧解釋完,顧清菡一時還沒回過神來,小半晌才驚訝道:“寧兒,這.....這是你想出來的?”

    “我看你查賬辛苦,所以胡思亂想出來的。”楊寧暗想如果這時候和你解釋這是阿拉伯數字,只怕你還以為我是鬼附身了,“三娘你看,這樣一張表格,不到半張紙,便將賬冊上的五六頁全都囊括進來,而且一目瞭然,看一眼就能明白。”

    “這叫表格?”顧清菡大致明白了表格和阿拉伯數字的意思,拿了那張表格,對著賬本細細查看了一番,眸中驚奇之色越來越深,忽地擡頭,重複問道:“這.....這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楊寧撓了撓腮,知道顧清菡此刻心中的震驚,暗想阿拉伯數字一時半刻也傳不到這邊,倒也不怕西洋鏡被拆穿,淡定自若道:“胡思亂想出來的,三娘,你覺得這法子怎麼樣?”

    顧清菡卻是滿臉喜色,道:“寧兒,你真是聰明,連這樣的法子也被你想出來。”瞧著那張表,頗為興奮道:“你這法子確實簡單清晰,一目瞭然,若早用這樣的法子,也不用看這半天了。”

    楊寧得到顧清菡肯定,心下舒暢,湊近道:“三娘,這不但可以記賬,還可以做密碼。”

    “密碼?”顧清菡奇道:“那又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楊寧自從開竅之後,這腦子是越來越聰明,天馬行空,這古怪的新詞卻不知又是什麼意思。

    楊寧笑道:“以後如果我出門在外,給你寫信,為了防止別人冒充,只要在信函內加上我們約定的密碼,你就可以知道真偽。如果更復雜一些,這些數字還可以說話,別人看到這些數字,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你我之間卻能明白。”

    顧清菡睜大美麗的眼睛,好奇道:“那又怎麼做?”

    楊寧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行數字,遞給顧清菡,道:“這是最簡單的密碼,三娘看看能不能辨識出來?”

    顧清菡看了一眼,楊寧剛教過她十個數字,她倒記得十分清楚,一個一個念道:“五,二,零,一,三,一,四。”擡頭疑惑道:“寧兒,這幾個數字又是什麼意思?”

    楊寧笑道:“三娘,你冰雪聰明,這麼簡單的密碼你也看不出來?連著讀起來,就是我愛你一生一世!”

    顧清菡一怔,隨即俏臉一紅,將手中紙丟開。

    楊寧見狀,道:“三娘,這是最簡單,還有......!”

    “寧兒,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也沒有規矩了。”顧清菡沉下臉來,“這些瘋話,你以後不要亂說。”

    “三娘,你誤會了,我.....!”

    “我說的不只是這個密碼。”顧清菡俏臉肅然,“你回京之後,朝廷應該就要讓你繼承錦衣侯爵之位,成了錦衣侯,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慎,不但是在外面與文武百官要小心翼翼,便是在侯府,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沒有規矩。”頓了頓,語氣更是嚴峻:“我是你的三娘,在我面前,也由不得你胡言亂語,更不能沒大沒小,在我面前都不能守規矩,在外面又如何能小心謹慎?”

    楊寧倒想不到顧清菡的反應會這麼大,他是聰明人,憑心而論,顧清菡這樣的美豔少婦,對他還是頗具有殺傷力,他對顧清菡有欣賞,亦有敬重,他雖然外形不過十六七歲,但靈魂卻已經十分成熟,若說心中從無對顧清菡有過一絲邪念,那也是自欺欺人,但他對顧清菡卻也十分尊重,平時言行上也是十分注意。

    他當然也能看得出來,自上次過後,顧清菡對兩人的關係也是十分敏感,有一種若即若離之感,心中曉得顧清菡是擔心兩人再像以前那般親密,說不定會生出什麼麻煩來。

    不過今次只是隨意開個小玩笑,本以為無傷大雅,誰知道顧清菡的反應卻也如此激烈,這倒是出乎楊寧意料。

    顧清菡見楊寧微皺眉頭,只以為自己的態度傷了楊寧,她內心對楊寧自然還是極其關護,語氣微微緩和一些,道:“三娘都是為你好,你是齊家嫡長子,更是要繼承錦衣侯的人,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你,你若稍有疏忽,不僅給自己帶來災禍,整個齊家也要遭受災禍,寧兒,你明白嗎?”

    楊寧心想我可不是什麼真正的錦衣世子,搞不好哪天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若說保護你一人,那還有得商量,至若齊家,與我有屁的關係,但此時也只能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

    顧清菡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冷,微微一笑,道:“不過寧兒今天教三孃的這個法子,真是絕妙,以後三娘再看賬目,就不必那樣辛苦,你可幫了三娘大忙。”

    “這裡的賬目如何?”楊寧問道:“有什麼紕漏?”

    顧清菡搖頭輕聲道:“老宅這邊的開支進項,都十分清楚,並無什麼不對的地方,賬本上也記清了今年封邑賦稅以及自家田地的收成,十分詳細,按照賬本上所看,也確實是按照兩成收取賦稅。”蹙眉道:“便是九月底往京城送去的稅銀,賬本上也記得一清二楚。”

    楊寧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問道:“這些會不會是假賬?他們提防侯府會突然派人來,所以專門準備了假的賬目在這裡?”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顧清菡輕聲道:“我也懷疑賬目有詐,所以想查查其中有什麼破綻,目下並無任何發現。”

    楊寧低聲道:“他們說護送稅銀去往京城的時候,江陵太守派了兵士護衛,等齊峰晚上過來,我們大可以派齊峰去查查是真是假。此外我大可以已經以錦衣世子的名義,到時候將封邑上的所有地頭都找過來,當面說清楚,如果真是老宅這邊作假,地頭們到來,很容易就會揭穿。”
V123210 發表於 2016-8-13 15:00
第八十八章 長簫

    齊峰遵照之前的約定,在黃昏時分便即領著五名護衛趕到了齊家老宅,老宅房舍眾多,幾人的住宿自然不成任何問題。

    楊寧本是打算讓齊峰去往荊州城,直接找到江陵太守,以錦衣世子的名義直接詢問護送稅銀之事,看看荊州城那邊是否果真派出兵士護送稅銀,只是天色即晚,便令齊峰次日清早再動身。

    齊峰雖然按時趕來,可齊澄卻並沒有按時返回。

    顧清菡在賬房裡待到黃昏時分,疲累至極,她翻看了近三年來的稅收,細心檢查,卻是沒有找出絲毫破綻。

    顧清菡心知這樣龐大的賬目,能夠做得如此細緻,絕不是三兩個月就能夠完成,否則絕不可能毫無瑕疵,不出現一絲紕漏,如果說這些賬目有假,那就說明從三年前開始,老宅這邊就開始記錄兩份賬目,一真一假。

    她本以為江陵是齊家後院,根基之所,老宅更是重中之重,絕不至於出現紕漏,此番才發現老宅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如果說這些賬目都是真,那麼稅銀也就真的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送到了京城,可是侯府卻為何連一兩銀子也都沒有瞧見?送到京城的稅銀,總不至於長了翅膀憑空消失,她想要詢問清楚,那批銀子到底送到哪裡,可是齊澄遲遲不見蹤跡,而負責護送稅銀的小崔也跟隨齊澄去了荊州城,見不著他們,自然無法追根尋源。

    這陣子日夜兼程趕路,又加上昨晚一直沒有睡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實在是疲憊不堪,在楊寧勸說下,先回屋內,老宅倒也有丫鬟伺候沐浴,而且齊澄將行李也帶過來,自有衣衫更換。

    楊寧倒是並不急於休息,他對老宅發生的這些事情也是充滿疑慮,倒想看看那齊澄回來之後該如何解釋。

    等了小半夜,始終不見齊澄回來,心下隱隱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夜色幽靜,秋月如水,信步在老宅的院中閒庭閒步,不知不覺間,也不知是否下意識所為,擡頭看時,竟然來到了距離鬼院不遠的小道上,擡頭望過去,月色之下,那鬼院一片幽靜死寂,倒是頗有些陰森。

    楊寧心想那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轉身走了一小段路,停下步子,又回頭望了一眼。

    韋侗先前說這院子裡鬧鬼,楊寧心裡自然不信,不過他卻也奇怪,有兩人先後進了那院子,最後都莫名其妙死去,難道真的是因為被鬼嚇死?

    他本就是一個好奇心極重之人,如果韋侗和顧清菡沒有將鬼院說的那般神祕,他或許也不會在意,反倒是兩人都說那院子古怪,不要靠近,這卻反讓他對那鬼院充滿了好奇之心。

    他本就是一個膽大包天之人,雖然看著那座陰森鬼院心裡也有些發毛,可是卻依稀覺著從老侯爺開始就禁止任何人進入的那座院子,必然藏著不小的祕密。

    韋侗談及那死去的兩個人,好像都是在簫聲響起之後,這才偷翻進院內,如果簫聲真的是孤鬼吹奏,現下卻並無簫聲,是否就說明那隻孤鬼並不在院內?

    他尋思之間,卻已經轉身,微一沉吟,卻是緩步向那院子靠近過去。

    秋葉淒冷,樹蔭森森,纏繞在牆壁上的枯藤宛若千百條毒蛇糾纏在一起,楊寧走到門前,藉著月光掃了幾眼,隨即側耳聆聽,院內死一般寂靜,毫無聲息。

    院牆其實算不得有多高,楊寧要翻過院牆,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微一猶豫,楊寧走到牆邊,四下裡瞧了瞧,確定無人,這才抓住枯藤,十分輕鬆地爬上了牆頭,蹲在牆頭向裡面俯瞰下去,只見這院子並不大,中間一座孤零零的房屋,院內爬滿了藤蔓。

    冷月之下,那棟房屋看上去幽森異常,就那般陰森森矗立在院子當中,一陣風吹過,楊寧亦是覺得背脊有些發寒。

    他微一猶豫,但終是一咬牙,拔出了寒刃在手,躍下了院牆,落在了院內。

    緩步靠近過去,看到房屋已經有許多地方坍塌,屋門卻是虛掩著,年久失修,那扇門已經有些腐爛。

    他右手握住寒刃,左手輕輕推開屋門,屋門發出“嘎嘎嘎”的聲音,聽著都滲人,推開門後,裡面便散發出一股子成舊的黴腐氣味,衝入鼻孔,很是難聞,楊寧擡手在鼻尖扇了扇,輕步進到屋內,只見這屋子共有三間,左右兩間房,中間是個還算寬敞的廳堂。

    廳堂之內,擺設十分簡單,正中間是一張桌子,邊上有兩張椅子,角落裡放著一張屏風架子,不過屏風早已經腐爛,只有屏風架還在立著,也不知道是否這桌椅的材料很好,並不見腐壞,只是上面都已經蒙上了一層灰塵。

    楊寧四下瞧了瞧,輕步向左邊的房間走過去,房門被拉上,卻並無上鎖,楊寧輕輕一推,房門便即被推開。

    月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雖是黑夜,屋內昏暗,但藉著餘光,倒也能夠依稀看清楚,只見屋內正對門的牆壁處,放著一張小案,案上似乎還擺著什麼東西,楊寧進到屋內,往裡面瞧了瞧,見到房角角落處竟還有一張木榻,上面自然沒有被褥,但整張木榻卻也是儲存的十分完整,並無腐壞。

    楊寧心下此時卻大是奇怪。

    按照韋侗的說法,早在幾十年前,這座院子就已經被封閉,自此再也無人進來,如果韋侗所言是真,那麼幾十年下來,這屋裡的物件絕不可能還保持的如此完整,即使真的是傢俱的木料耐用,可是進屋之後,竟沒有看到一處蜘蛛網。

    他很清楚,莫說幾十年,就算是幾年屋內無人,像這樣的屋內,也必然到處都是蜘蛛網,可無論是廳堂還是這間房內,竟然瞧不見一處蜘蛛網,這大是反常。

    又想到剛剛摸過外面的桌子,桌面確實蒙著一層灰,可是依楊寧的經驗,如果幾十年無人進入打掃,桌面上的灰塵定然是厚厚一層,自己方才卻只摸到一層淡灰,按時間估計,也就幾個月沒打掃而已。

    難道這屋內當真有鬼?而且屋內的鬼魂還會自己打掃房間?

    又或者韋侗是在撒謊,這院子其實一直有人偶爾過來打掃灰塵?

    陳設簡單,楊寧往前走了幾步,靠近對著門的桌案,才發現是一張梳妝檯,立時想到顧清菡說過,這院子之前似乎死了一個女人,此時見到梳妝檯,便知道這屋內以前定然是住這顧清菡所說的那女人。

    他腦中禁不住浮現長髮蓋面的女鬼形象,背脊發涼,四下看了看,深吸一口氣,細細看了看,發現梳妝檯上放著一隻梳妝盒,盒子蓋著,並未上鎖,他右手握緊寒刃,左手伸出,打開了梳妝盒。

    只見盒內並不是空空如也,裡面竟然放著胭脂水粉盒,還有一對耳環,亦有一隻手鐲子,無論是手鐲還是耳環,樣式都頗為精緻,不過一看就是銅製,並不貴重,楊寧心想齊家是江陵世家豪族,能夠住在單獨院子裡,這女人當然也不是普通的丫鬟僕婦,在府裡多少還是有些身份,按理說即使沒有金手鐲,至少有一隻銀手鐲,可梳妝盒裡卻只有一隻銅製手鐲,倒與齊家的地位大不相符。

    胭脂水粉都已經乾涸,凝結成塊,此外並無他物。

    楊寧輕輕蓋上梳妝盒,發現梳妝檯中間有一個抽屜,輕輕開啟來,裡面也只有兩樣東西,一隻可以拿在手中的銅鏡,另一個卻是用黑色的綢子包裹著,細細長長的,這種時候,楊寧倒不願意去動那銅鏡,在這陰氣森森的屋裡看鏡子,說不定會從鏡子裡看到不乾淨的東西。

    他拿起那支被綢子包裹的物事,看包裹的十分仔細,應該是十分珍貴之物,解開綢子,裡面的物事便即露出來。

    楊寧臉上立時現出驚訝之色。

    簫!

    黑綢包裹的竟然是一支長簫。

    一瞬間,楊寧就想到韋侗說起這院子裡每年都會有簫聲傳出去,難道說那簫聲就是這支長簫發出?

    這支長簫做工精美,雖然看起來也很有些年頭,但是乾乾淨淨,沒有沾上一絲灰塵。

    “是人......!”楊寧低聲自語一句,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在他看來,所謂的鬧鬼無非是因為這處院子以前死過人,此後又被禁止入內,時間長了,無人進入難免就會顯得清冷陰森,凡事一旦神祕起來,自然就會惹來諸多的猜想。

    他相信,吹奏長簫的絕不可能是鬼,很可能是有人每年都會來到這裡,不但在此處吹簫,而且還會將這屋裡打掃一番。

    一個常年無人的院子,時不時地響起簫聲,也難怪會被人誤以為有鬼。

    至若翻牆而入的那兩人,相信也是被那吹長簫的人所殺,畢竟那兩人翻牆偷入進來的時候,都是碰上簫聲響起之時,那時候吹簫之人正好在這裡,那兩人撞了個正著,才慘遭毒手。

    楊寧皺起眉頭,如果自己的猜錯沒有錯,在這屋裡出現的是人不是鬼,那麼一個人幾十年不間斷來到這院子,打掃房屋,而且連續幾夜吹簫,甚至有人闖入還要出手擊殺,此人又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與錦衣侯齊家,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V123210 發表於 2016-8-15 18:52
第八十九章畫中劍

    楊寧沉吟片刻,重新將長簫小心翼翼用黑綢包好,放進梳妝檯的抽屜裡,這才到了對面的一間屋內。

    他本以為這間屋內多少有些東西,進入之後才發現,屋內卻是空空如也,只角落處放了一張木板,邊上隨意堆了一堆乾草。

    他走過去才發現,在牆角落,竟然還放有兩根毛筆和一塊硯臺,硯臺裡面的墨跡也早已經凝結,伸手拿起,只是一塊最普通不過的硯臺,硯臺裡面的墨塊已經硬如石頭。

    他心中奇怪,暗想當年這裡住著一個女人,難不成這筆墨硯臺也是那女人所留下?

    目光掃動,忽地發現地上有一張發黃的紙張,拿起來看了一眼,紙張已經很是殘破,但上面卻似乎畫了一副畫,這張紙殘缺不全,也無法看清楚上面到底畫的是什麼,正自疑惑,卻瞧見那乾草堆下似乎還有半張紙露出來,當下將那乾草撥開,只見其中卻是凌亂地撒亂許多紙張。

    楊寧拿起一張比較完整的紙張,起身湊到視窗邊上,藉著月光細看,發現上面果真是畫著一幅小人圖。

    畫工其實並不如何,但是分明可以看出來,那畫中的小人,手中似乎是執有一把長劍,斜而向上,雙腿卻是微屈,動作頗為古怪。

    楊寧頓時大為愕然,心想難道住在這院子裡的那個女人竟然還懂得劍術?

    這張圖分明就是一招頗為奇特的劍招。

    他急轉身,過去將那堆乾草全都搬開,然後將散亂於地下的紙張全都撿起,加起來竟有四五十張,厚厚一沓子。

    其中已經有十多張殘破,但大半卻還儲存的十分完整,只是枯舊發黃,楊寧捧著這沓子紙張,出了門去,就坐在門前的門檻上,他倒並不擔心會被人看見,整個老宅的人對這座院子視若鬼宅,誰都不敢靠近,更不必說會有人突然翻牆進來。

    他一張張地翻看,果然這些紙張上面,都是劍招。

    紙上的小人畫的都是十分隨意,只是大致勾勒出手腳身軀,便是那手中長劍,也只是細細一條長線,但是對於長劍的招式,卻畫的頗為傳神。

    畫中人的動作除了幾張還算正常之外,大部分都是稀奇古怪,有的是躺在地上,有的則是趴在地上,亦有蹲在地上,或蹦或跳,劍招的變化也是稀奇古怪。

    楊寧穿越前除了練習徒手搏鬥,自然也練過利用武器出手,雖然並無碰過這種長劍,但是棍棒卻還是使用過,兩者都是長兵刃,雖然在招數上區別不小,但在許多地方還是有相通之處。

    但圖中的許多招式,已經超出自己所熟知的範疇。

    他甚至覺得,有些招式根本不可能做出來,完全違反了身體的活動規律,就比如其中一招是右手執劍,但右手卻舉在頭頂之上,而長劍卻繞到了背後,斜而向左胯下,這動作看起來異常的彆扭,正常的劍術,根本不可能出現如此無厘頭的招數,而且在楊寧看來,這樣的招數,似乎也無法對敵人形成任何的殺傷力。

    他忽然想到,有一類劍術並非是為了傷敵所用,而是為了表演,許多貴族門第,府裡都會養著不少舞姬,雖然許多的舞蹈都是表現女人的柔美,但也還是有一些舞蹈顯得十分特別,劍舞便是其中之一。

    這類舞蹈在女人的柔美中亦表現其力量和凌厲,以劍配舞,剛柔並濟,自有一股獨特的美感。

    可是劍舞畢竟是為舞蹈而創,講求的只是動作的奇特與美感,卻並無實用價值。

    楊寧見到這奇怪的劍招,再加上這屋子裡曾經住的是個女人,立時便想到這些圖畫可能是一套劍舞,或許是那女子在這裡孤寂無聊,所以才會在空閒之時將這一套劍舞畫了出來。

    他想了一想,到院內隨手撿起一根木棍,模仿著剛才那個動作,也是右手高舉過頂,學著將那木棍從頭頂繞到身後,棍端向自己的左胯斜過去,甫一上手,就覺得彆扭至極,極其不自然,莫說輕易做出這個動作,便是要擺出這個動作,也要耗費一些時間。

    等擺出這個姿勢,楊寧便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搖頭苦笑,心想自己是個大男人,如果這是劍舞,想來是女人所舞,女人身體的柔韌或許能夠將這個姿勢表現的極美,自己一個大男人,無論如何也表現不出美感來。

    他丟下木棍,重新坐過去,又看了幾張,忽地皺起眉頭,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這圖上的畫跡,力道十足,而且雖然是十分隨意的素描,但是筆鋒卻透著一股灑脫不羈之意。

    楊寧不禁皺起眉頭來。

    他知道男女字跡其實大有不同,女人的筆鋒大都細膩認真,而且筆力也頗為柔和,可是這些劍招畫像,卻充滿了寫意以及力量感,而且筆力很重,毛筆不同於後世的鋼筆之類,毫毛本就是柔軟之物,如果不是自身力量十足,而且能夠運力自如,稍一用力,便會讓筆跡走形。

    這些畫像雖然灑脫寫意,但卻並無走形,楊甯越瞧越覺得像是男人的筆跡,心下奇怪,暗想這院子裡曾經也住過男人?

    顧清菡既說曾經住著女人,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處院子曾經的主人必然是個女人,即使是有人在這裡伺候,也只能是丫鬟和僕婦,絕不可能讓一個男人在這裡伺候,那男人又是這院子的女主人有何關係?

    他一面沉思,一面翻動紙張,沒過多久,腦中靈光一現,竟是在這沓子畫紙之中找出一個規律來。

    這幾十張畫紙,有七八張是躺在地上,亦有五六張是蹲在地上,他先前看到的那個長劍後斜的劍招動作,竟然並不是只有一張,其中一張與那一張頗有些相仿,也是右手高舉過頂,但長劍卻並無繞過腦袋向後,而是斜向左前方,左手則是單掌豎起,貼在自己的前額之處。

    他微一沉吟,隨即將幾十張畫紙分門別類,躺下的俱都放在一起,劍招相仿的又放在一起,整理了片刻,卻是分出了六堆。

    直覺告訴他,這些劍招奇怪無比,絕不是劍舞那麼簡單,只怕其中另有蹊蹺。

    雖然其中亦有殘破紙張,但楊寧還是儘可能將其恢復後,實在無法恢復的,只能憑著殘留的一些殘像作出判斷。

    分成六堆之後,楊寧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幾張畫紙最為完整,並無殘缺,仔細將那八張畫紙看了一遍。

    他整理的時候,其實已經看出來,這八張畫紙的劍招明顯是有前後之分,形成一體,但是畫質之上並無編號,並無標明起手從哪一張開始。

    一面思考,一面整理八張紙的順序,這八張紙最容易判斷出的便是第一張,躺在地上,右手拿件,劍尖微微上挑,並無太大動作,倒也很容易判斷出是起手式。

    楊寧練過搏擊,有一點他非常清楚,一套功夫有時候最重要的便是起手式的第一招,只有起手式不出現差錯,其後的招式套路才能夠發揮出來,反之一旦從一開始就出現錯誤,那麼緊接下來的第二招自然會有偏差,如此也就一路錯下去。

    確定了第一招,楊寧在整理後面的招式,便覺得頗有些吃力,只因為其後的每一招都十分古怪,路數都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劍招,這其中便有一招是左腿微擡,而長劍竟然從腿下穿過,斜而往上,姿勢怪異至極。

    他希望能從其中找到畫質之中的聯絡,就譬如這一招到下一招有一個十分自然的過渡,可是這八招躺式畫紙唯一的相同點就是身體都躺著,若說在招式上能找出什麼聯絡,實在是困難無比。

    楊寧跑過去又撿起那根木棍,就在門前的臺階上躺下,先是按照起手式握住木棍上挑,腦中想到其他七張圖的動作,想來想去,竟沒有一招可以就這樣自然而出,他閉上眼睛,靜思不動,小半天過去,忽地手臂一擡,手腕子左轉,不等木棍碰到身體,陡然向下一撩,整個動作便如同畫出了一條吳鉤。

    他睜開眼睛,微擡頭看自己的動作,只見手中長棍已經與自己的右腿幾乎平直,只稍稍偏出一絲,急忙坐起身來,去看畫紙,見其中一張圖紙正是自己方才的動作,不過圖紙上的長劍與右腿平行筆直。

    雖然略有偏差,但楊寧心下還是頗有些興奮,暗想自己沉思半天,倒終於想出了兩招之間的轉換,雖然不知道對是不對,但至少自己還是作出了嘗試,這動作轉換看似簡單,但是如果不能深入其中,想著手與劍如何更好地契合,卻未必能夠做得出來。

    其實楊寧此時也不知道這些畫紙上的招式到底有沒有什麼價值,或者只是有人故意畫出這些稀奇古怪的動作打發無聊而已,連畫這些圖畫之人也未必能夠做出這些動作來,不過楊寧卻又想到,這座院子詭異神祕,本身就充滿了神祕,這一堆畫紙發黃發舊,年頭已久,既然還留在屋內,也許其中還真有些門道。

    他之前無意之中從木神君手中得到六合神功,又從骷髏那裡獲得逍遙行,都是無意之中得到,六和神功先不必說,但是逍遙行卻是神奇玄妙,之前既然屢屢有好運氣,今次這些畫紙,如果真是一門劍術,自己棄之不顧錯過了那可就大大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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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