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天影 作者:蕭鼎 (已完成)

 
arty2008 2016-8-28 22:04: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8 2770312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0-30 17:01
第五百七十一章 鬼長老

  陸塵在那一瞬間有些失神,因為就在剛才,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竟然已經是很久沒有再想起當年荒谷裡的那些事了。曾幾何時,他一直覺得那一份記憶伴隨著的是刻骨銘心的痛苦,深深藏在心裡並將終生糾纏著自己,永無安寧,也永不能忘。

  畢竟,每一次黑火焚身的痛苦都會讓他想起當年的那些人和事,還有他手上曾經沾染過的血腥,以及那些黑暗歲月中所曾經看到過的令人不願再想起的事情。

  只是事到如今,他卻在這一刻驚覺原來這種念頭終究還是小看了時間。再深的痛苦也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減輕,如果沒有再反覆被提醒的話,也許每個人的意識深處都會悄悄地抹去那些記憶。

  誰會故意去想起那些痛苦的事呢?除非是鏤刻在心的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

  年少的孩子曾經天真的以為會記住每一個美好的瞬間,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一刻那麼重要永遠不忘,然後當他長大成人回首往事時,便發現一切都已被過往的塵埃遮去,再也想不起當年的回憶,只不過我們都還記得那種孩子鄭重和美好的心情。

  「你怎麼了?」突然從前方傳來了天瀾真君的話語聲,將陸塵從那種有些迷惘的狀態中驚醒過來,他轉眼看去,便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病懨懨的青牛,此刻已經站了起來,看上去精神好了許多。

  也不知剛才天瀾真君施展了什麼手段,頗有幾分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意思,一下子讓青牛從那種血月氣息壓制下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青牛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便自顧自地走到大殿一旁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位置躺下了;阿土跟著走了過去,尾巴輕輕搖著,上上下下十分好奇地打量著青牛的身子,似乎對這神奇的轉變十分驚奇。

  「我沒事。」陸塵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看著青牛對天瀾真君問道:「這牛是怎麼回事?地下城血月雖然詭異,但應該到不了這種程度吧?這些日子浮雲司和星辰殿的人族修士下去的可不少,道行有高有低,但我還沒聽說過,有人像牠反應這麼大的?」

  天瀾真君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或許那血月對青牛的壓制特別厲害吧。」

  陸塵嘴裡咕噥了一聲,道:「這次也是古怪,以前我記得這頭牛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時,往往都是提前感覺到了就避開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狼狽的。」

  天瀾真君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陸塵看他臉色淡漠,便出聲告辭走了出去。

  看著這個徒弟遠去的背影,天瀾真君原本古井無波般的面上漸漸有了變化,他轉頭看著趴在大殿另一頭的青牛,然後慢慢走了過去,在青牛身邊的地上坐了下來。

  他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奇怪,異常複雜,夾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安靜的大殿裡,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似乎響起了一聲嘆息,然後,有個人幽幽地說道:「你這是……已經老了嗎?」

  ※※※

  血月光輝籠罩下的地下神秘城池中,白蓮渾身冰涼,如墜冰窖,她死死地盯著自己身前地面的那道倒映出來的影子除了自己的以外,還有一道更高大的黑影。

  這是一個安靜到甚至可以說是死寂的地下世界,在血紅色的光輝下,這裡似乎並不存在任何有生氣的生靈。只要真仙盟裡的人族修士不過來這裡的話,這裡便沒有任何的人影,也沒有動物,甚至就連常見的植物都看不到一株。

  血光之下,連通常無所不在的那些蟲鳴聲都不見蹤影。

  所以,在這個地方突然出現的身影,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和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聯繫起來。

  那短短的一瞬間對於白蓮來說,卻像是度過了格外漫長的煎熬時光,她的手似乎有些慌亂地向前伸了一下,也沒有回頭,但是突然之間,她猛地一聲低喝,嬌小的身子陡然向前飛撲出去!

  與此同時,她的雙手用力向後划去,隨之而來的是這周圍的氣溫瞬間一冷,兩股冰冷的暴風雪翻轉著席捲而來,向著她的背後打去。

  「嗯?」那個神秘的身影似乎吃了一驚,「風雪經?」

  風雪經這種道法神通的名聲其實並不是十分響亮,普天之下的修真界中,倒是有超過一半人以上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個東西。但是在真正知道這個東西的人心目中,這種道法神通毫無疑問是屬於世上威力最強的那個層次的東西。

  風雪經毫無疑問地是和當年崑崙派的白晨真君這個人聯繫在一起的,事實上在白晨真君之前,這個道法神通好像一直都沒出現過,所以一直有人認為也許就是白晨真君自創了這門道法;不過也有人私下裡認為,以過往看,白晨真君雖然很厲害,但他和天瀾真君兩個人的師父天鴻上人,卻才是真正驚才絶艷的一代天驕,多半還是從師父那裡傳承下來的。

  不過,這種來歷神秘莫測的道法神通,似乎一直都命運坎坷:白晨真君還在世時,放著自己兩個大徒弟那麼好的資質不教,卻唯獨最後傳給了關門弟子,當年僅僅十歲左右的少女白蓮。而如今斯人已逝,白蓮也許就是世上最後一個懂得這麼強大而奇異道法的人了。

  只是風雪經縱然強大,但如果一個人道行修行不夠的話,終究也還是無本之木、無根浮萍。

  在最初的驚訝過後,那黑影身子晃動了幾下,似緩實快,瞬間就閃過了那兩片看上去能夠將人血肉都凍僵的風雪,追上了白蓮。

  白蓮只覺得身後一股凌厲氣勢猶如刀刃一般鎖住後背,那股不安、危險的感覺越發強烈了,情急之下,她正要再出殺招時,突然眼前一花,那黑影竟是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眼前。

  白蓮大駭,身子一下子剎不住就往前撞去,但是就在這個瞬間,她的目光突然掠過了一個青面獠牙的猙獰面具,在她身前出現的那個人,面上所戴的就是這個。

  白蓮心中猛然抽緊,在那一刻,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她雖未見過但在真仙盟中早已聽說過無數次的人。

  魔教的鬼長老!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0-31 17:50
第五百七十二章 殺氣

  陸塵帶著阿土離開了崑崙殿,出來後便看到老馬一個人遠遠地站在門外,他走過去向老馬遠遠地打了個招呼,老馬也笑著點點頭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先回去了。」陸塵微笑著對老馬說道。

  老馬笑著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崑崙殿的方向,然後對著陸塵的眼神中露出幾分詢問之意。

  陸塵搖搖頭,示意裡面沒事,老馬便「嗯」了一聲,隨即對陸塵說道:「對了,剛才浮雲司薛堂主那邊派人找過來,說是請你過去一趟,有事商議。」

  陸塵怔了一下,道:「說了什麼事了嗎?」

  老馬道:「這倒沒說,不過我看剛才過來的那使者神情正常,並無焦躁急切之色,想來也不是什麼緊急事情吧。」

  陸塵頷首,想想現在手頭也沒急事,便往浮雲司大殿那邊走去了。

  沒過多久,他們便到了浮雲司大殿外,畢竟這裡距離崑崙殿也不算太遠,早有人通報進去,沒過多久,便帶著血鶯的命令十分客氣地請陸塵和老馬進去了。

  至於黑狗阿土,卻沒有跟進去,最近一段時間這隻狗似乎對這種雄偉闊大的殿宇不是很喜歡,輕易都不想進去,於是自顧自地跑走了。陸塵和老馬對此也不在意,那隻黑狗如今是越發精明了,再加上又有後台,整個天龍山上也不會有人故意難為牠,所以也由得它去亂跑。

  過了一會兒,他們二人被帶到了浮雲司大殿裡的客廳,血鶯便坐在這裡等著,不過讓陸塵和老馬比較驚訝的是,這屋裡居然還有另一個人,卻是當初從魔教被陸塵策反過來的陳壑。

  按道理說,陳壑之所以會反叛魔教並對舊主反戈一擊,其中固然有許多原因理由,但陸塵的作用毫無疑問地是排在第一位的。

  沒有陸塵,陳壑也許更可能會死在浮雲司大牢裡,而不是如今在出賣了魔教後成為了浮雲司的座上賓。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陳壑剛剛叛投過來以後,許多時候都是跟在陸塵身邊,鞍前馬後地表達著忠心,外人看上去儼然就是新一代陸黨心腹。不過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當浮雲司謀劃多時最後沉重打擊了魔教勢力,幾乎將這個毒瘤從龐大的仙城中連根拔起以後,陸塵卻有意無意地開始疏遠陳壑了,平日裡不過只是點頭之交,全然沒有真正收為心腹的意思。

  這一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其中也包括浮雲司的首領血鶯和陳壑自己。他們都認為陸塵接下來理所應當地要大肆擴張自己的勢力,血鶯對此十分警惕,陳壑則是十分激動,巴不得自己成為陸塵的核心班底,待陸塵以後真正繼承天瀾真君的基業後,自己也就能夠一飛衝天了。

  所以,陳壑在那段時間裡千方百計地向陸塵示好,並努力辦事希望給未來的老闆留下一個好的印象。當然了,最後的結果還不錯,但沒抓到鬼長老,總歸是說不上完美。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陸塵才厭了自己?陳壑心裡不得不這麼想著,他是一個叛投過來的人,論資歷論實力,都無法跟浮雲司這邊的人比,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接下來他要做出的選擇幾乎沒有任何意外。

  他迅速地靠近血鶯,並在血鶯稍微鬆口露出幾分意思後,他就正式投靠了過去。

  看到陸塵和老馬走了進來,血鶯和一旁的陳壑隨之也站起身,面上露出笑容。

  血鶯的笑容平和而輕淡,文雅有禮,陳壑的笑容則多了幾分熱情,還主動走上來和陸塵、老馬二人見禮。

  陸塵也是微笑,似乎對陳壑往血鶯那邊靠近的舉動毫不在意,與他謙讓幾句,便笑著在位置上坐了下來,然後對血鶯笑道:「薛堂主,今天叫我過來是有何見教啊?」

  血鶯點點頭,倒也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道:「聽說你有打算去跟真君說,西陸那邊追剿魔教餘孽的事人手不夠,所以想派老馬過去?」

  陸塵目光閃動了一下,但面上神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反而是坐在他身邊的老馬隱約吃了一驚,看起來不太明白血鶯為什麼突然提起此事。

  這時,只聽陸塵開口道:「嗯,這件事我已經和師父他老人家提過了,想讓老馬過去一趟。不過師父的意思是,仙城這邊也需要許多人手,不宜派遣太多人出去,所以給否了。」

  血鶯點點頭,看著陸塵,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道:「是這樣的,我今天請陸師弟你過來,也是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西陸那邊追剿魔教妖孽的事確實十分重要,而那裡的人手緊張也是真的。所以思來想去以後,我決定派遣陳壑過去一趟,他之前曾經去過西陸那邊,並和當地魔教妖人有過不少接觸,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

  陸塵與老馬臉色都是微微一變,隨即一起向陳壑看去。

  只見陳壑面帶微笑,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陸塵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後,道:「這件事你還是需要親自去跟師父說一下,他老人家……」

  「我已經稟告說真君大人了。」血鶯微笑著用柔和的聲音打斷了陸塵的話語,道:「他老人家已經准了。」

  ※※※

  天瀾真君已經准了血鶯這個請求?

  陸塵的臉色又變了變,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血鶯那含笑的臉,過了一會後才道:「如此甚好。」說完又轉頭看向陳壑,這時面上已經堆出了笑容,道:「西陸那邊賊子頗多,以後陳兄就要辛苦了。」

  陳壑搖搖頭笑著道:「不累不累,咱們都是幫真君大人幹活,為了他老人家的宏圖大業盡心竭力,不過是分內事罷了。」

  陸塵與老馬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移開了目光。

  兩邊人歡聲笑語聊了一會,陸塵與老馬便告辭出來,但接下來的路上他們都很沉默。

  走了一段後,老馬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些事真君大人沒跟你說過?」

  陸塵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和老馬二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那一排崑崙派過來的菁英弟子房屋所在。

  陸塵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那座熟悉的房子,突然問道:「白蓮她現在還是住在蘇青珺的那屋子吧?」

  老馬「嗯」了一聲,還要說什麼時,忽然看到前邊路上有人走了過來,在距離他們十多丈外的地方拐進了那一排屋宇之中,遠遠看著,卻是有一段日子不見的何毅。

  老馬眉頭皺了皺,嘴裡咕噥了一句,道:「那人道行不錯啊,這平日裡看著都好像帶著一股凌厲殺氣。」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1 17:31
第五百七十三章 惑心

  何毅那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遠處走過來的陸塵與老馬二人,他面無表情地拐入了那排房屋後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陸塵向老馬看了一眼,老馬想了想道:「他應該也是住在這裡,上次崑崙派調過來的那批人中,浮雲司基本都集中安頓了。不過,他具體住在哪一間屋子,我現在想不起來。」

  陸塵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何毅在崑崙派那裡是風光無限的天之驕子,是年輕一代弟子中的翹楚,但是到了仙城這裡後,因為真仙盟中本就匯聚了天下最出色的人才英傑,別的不說,光是屹立於人族修真界巔峰的化神真君就有五六人,元嬰境真人更是人數眾多,誰還會去特別關注和在意多不可數的金丹修士中的一員呢?

  在仙城這種匯聚了天底下所有權勢珍寶資源的所在,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普通修士自身道行強弱的重要性已經比在其他地方要減弱了不少。在這裡的人,已經更習慣於去看一個人的背景、身份來判斷他的實力大小了。

  這是一種異化,但也是一種現實。

  比如,陸塵眼下的道行、境界隱晦難明,明面上的未必就強過了何毅,但在仙城之中,他的知名度毫無疑問勝過何毅百倍。

  不管是陸塵還是老馬,他們眼下都有許多麻煩事,而何毅自過來仙城後也從未有過出格言行或是引人注目的舉動,所以他們對此人都沒有在意。

  也就是陸塵因為當年何剛的那件事,心裡對何毅天然地還有一種警惕與疏遠,但現在也沒什麼想法去針對此人。

  往事已過,秘密塵封,當年的事沒人會再想提起了。

  陸塵微微甩頭,將那些記憶拋開,然後對老馬低聲說道:「剛才在浮雲司裡面,你在血鶯面前沒露出什麼不滿之色吧?」

  老馬一怔,面色嚴肅起來,帶著幾分鄭重的回憶了一會,然後肯定地搖頭,道:「沒有,從頭到尾,我面上都是那樣笑著,絶無氣憤惱怒的表情流露。」

  陸塵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心裡是有不痛快的了?」

  老馬翻了個白眼,道:「換了是你,你心裡莫非還能很痛快?」

  「肯定不痛快!」陸塵倒是十分乾脆地承認了這一點,隨後臉色微沉,道:「血鶯當著你我的面叫上陳壑,故意說這事,莫非也有向我們示威的意思?最近這段日子,她卻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老馬皺了皺眉,第一反應不是回話,而是先向周圍看去,只見前後道路上並無人影,只有他們二人,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低聲道:「就算你要抱怨,咱們找個沒人的安全所在再罵好不?」

  「這周圍沒人。」陸塵淡淡地道:「不然阿土會發現的。」

  「阿土?」老馬吃了一驚,道,「牠不是剛才已經跑去……」

  話音未落,老馬便看到前頭一處屋角下探出了一隻狗頭,向他們這裡看了一眼,然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正是阿土。

  沒有說出口的話被老馬硬生生嚥了回去,看著阿土嘖嘖兩聲,道:「這隻土狗我也算是看著長大了吧,這變化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快成精了一樣。」

  陸塵沒理會老馬對阿土的讚歎,只是對阿土揮了揮手,老馬在一旁看到了,下意識地以為接下來阿土大概會像傳說中那些神出鬼沒的刺客殺手那般,「嗖」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在緊要關頭突然蹦出來給人致命一擊的氣勢。

  結果那隻黑狗往地上一趴,頭埋在兩隻前腳中,看起來是曬著太陽準備睡一覺了。

  陸塵的動作一僵,嘴裡罵了一句,大概聽起來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不過除此之外,他倒也沒更多表示,便拉著老馬繼續往前走去,不過聲音終究還是壓低了。

  「你心裡在想什麼?」

  老馬倒也直接,道:「現在整個浮雲司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但真君壓住我不讓走,卻答應了血鶯那邊的要求,這中間是不是有些不妥之處?」

  陸塵默然片刻,道:「死光頭他素來神神叨叨的,做事常出人意表之外,不好說。」

  頓了一下後,陸塵又道:「不過,近來我鋒頭頗盛,而血鶯掌管浮雲司多年,素來有天瀾座下第一人之稱。死光頭這麼做,大概也帶了些權衡之舉吧。」

  老馬嘆了口氣,道:「這是要安慰那邊,所以犧牲我這個小嘍囉麼?」

  陸塵瞥了他一眼,道:「犧牲這話不要亂說,又沒真讓你去死。」

  老馬苦笑,道:「還好外頭那些大佬們不知道咱們這一點小勾當,不然的話,只要派個人去把那廝殺了,我看你怎麼去真君大人面前自辯?」

  陸塵也笑了起來,道:「這有什麼,我直接就說是你幹的就行了。」他拍了拍老馬的肩膀,笑道:「反正你心裡本就不滿,動機就有了,手段那些咱們也懶得說,兇手就是你吧!」

  「呸!」老馬沒好氣地啐了一口,「你是我跟過的最沒用的一個老闆了。」

  陸塵大笑。

  ※※※

  何毅坐在自己的屋子中,房門緊閉,窗扉關死,連窗簾也拉上了,所以屋中便顯得十分昏暗和安靜。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外頭遠處的那一個帶著幾分爽朗的笑聲才會遠遠地傳來一點,讓他抬頭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面容仍然年輕且英俊,他仍然是在意氣風發的年歲,有著許多人羡慕嚮往的成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為第二個陸塵,然後一生無憾。

  可是何毅自己的心中,卻有著眾多遺憾和厭憎恨意。

  其實有的時候,他自己也會有些疑惑,明明自己的成就已經足夠好,卻總是不滿足。

  他低下頭,昏暗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只能照亮他的一半臉頰,整個人猶如坐在光暗交界的界限中。

  他似乎在沉思,又好像在猶豫,猶如一個站在懸崖邊的孩子,對面有一朵世間最美的鮮花,腳下卻是萬丈深淵。這一步,要不要踏出去呢?

  他緩緩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劍光倒映著他的眼眸,似黑暗中的鬼魅。

  就這樣,他不知坐了多久,四週一片寂靜,直到屋外的天色都黑了下來,他的屋子中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夜深了。

  何毅慢慢抬頭,提劍起身,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2 20:30
第五百七十四章 暗算

  夜深人靜,風從西北那邊的方向吹來,帶著幾分寒意,在天龍山上空盤旋著,發出「嗚嗚」的淒厲鳴聲呼嘯而過。夜色漆黑而顯得有幾分肅殺,烏雲遮蔽天穹,看不到平日裡的月亮與星辰,滿山間的樹木似乎也在風中瑟瑟發抖。

  正是個月黑風高夜。

  何毅悄無聲息地走在黑暗陰影中,他的兵刃早已收起,他的身上也是一身深色衣衫,看上去似乎和這片夜色融為一體,幾乎根本無法發現在黑暗邊緣的地方有個人影在悄然前行。

  周圍沒有任何人影蹤跡,但更遠的地方有不少樓宇殿閣,那些都是真仙盟中的堂口所在,有很多都修建得高大宏偉,哪怕是在這黑夜中也顯得氣勢不凡。

  白日如巨人,夜晚似巨獸!

  不過,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地方大都也是熄滅燈火安靜無人,就算偶爾有一二燈火亮著,也像是螢火之光一般,在黑夜中微微閃亮,照不到稍遠外的地方。

  何毅安靜地向前走著,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上去雖然年輕的臉龐不知為何卻似乎隱隱透著幾分疲憊,但是他的一雙眼眸中依然明亮如昔,像是證明著他最初的夢想還未放棄,對著未來仍然還有熱情與嚮往。

  腳下的路雖然比他所想的還要漫長,但他仍然要走下去,直到最後的山巔。有時候他會想到,大概到了那一天,自己就可以鬆一口氣了吧,弟弟他死得那麼早那麼慘,當年剛剛登上崑崙山時兄弟兩人的心願,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去完成了。

  連弟弟的那一份,也一起做完。

  ※※※

  夜風真的是有些寒冷,雖然何毅已然修煉有成,不畏這區區寒意,但似乎還是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襟。

  周圍的夜色似一層寬大的黑紗保護著他的行蹤,他的目光在黑夜中探索著,向著一個早已預定的方向悄然前行。

  那個地方應該已經不太遠了,就快要到了。

  不知為何,何毅突然有些走神,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很像一種過往帶著神秘色彩的人物影子。

  那些隷屬於浮雲司的神秘的影子。

  浮雲司是如今真仙盟中實力最強大的堂口,而那些神秘詭異、隱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就是其最可怕的力量。影子有很多種,但是在外人看來,其中最可怕的是兩種人,一種是殺手,一種是內應。

  黑暗中的殺手可以殺死任何人,而內應則會毀了原本堅如磐石的一切,更有甚者,在傳說中,浮雲司最深處所隱藏的那些東西,最頂尖最可怕的影子,已經將那兩種身份合而為一。

  據說盛極一時的魔教,那個曾經和整個正道修真界相抗行的強大的魔教,就是被這樣的影子毀掉的。

  何毅覺得身上的寒意又重了些。

  浮雲司所有的影子,都是屬於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瀾真君的,正是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以及他自身那深不可測的實力,天瀾真君才能成為如今的天下第一人。

  何毅忽然又想到了陸塵,對於那個人,他當然並不陌生,在過往的日子中他曾經和這個人有過數次糾葛,甚至在南方迷亂之地深處,他還曾經痛下殺手將這位打下了龍川。

  他當然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並且他還十分得意地以此回報天瀾真君,期待著用這份功績打動這位化神真君的心,讓他將自己收為弟子。

  最後這一切並沒有發生,何毅曾經很困惑,然而在幾年後,在天龍山上他親眼目睹了天瀾真君將陸塵收為弟子的那一幕時,他臉色平靜如常,但心裡卻在那一刻已然完全絶望了。

  這個世界終究是對自己這樣從凡人奮力拚搏上來的人充滿惡意啊!

  為了討好天瀾真君,自己在痛苦掙扎後不惜弒師,殺害了將自己教養成材的獨空真人。師父他臨死前所看來的那一眼,直到今天,何毅都常常在夢中看見,然後全身冷汗淋淋地驚醒。

  同樣是為了討好那個光頭真君,他不辭辛苦,萬里追殺,但最後落得一場空不說,天瀾他竟然將陸塵收為弟子?

  這說明什麼?這分明是當年很早的時候,他們二人之間就有了某種隱秘的關係,但是他卻一直隱瞞著自己。在看到收徒大典的那一刻,何毅心中從未如此地感覺到一種被愚弄、被羞辱的痛苦。

  他覺得那師徒兩個人的每一個笑容都是針對自己的恥笑,帶著深入骨髓的冰冷與嘲諷。

  他對天瀾的忠誠和對崑崙的眷念,在那一刻無聲無息的粉碎。

  他知道自己在天瀾真君的勢力中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前途了,並且遲早有一天,等待自己的只有飛來橫禍,只有意外的死亡,哪怕到現在為止,無論是天瀾還是陸塵都沒有任何針對他的舉動。因為他捫心自問,換作自己,也斷然不會放過對自己下殺手的一個敵人。

  他已無路可走,他已退無死所,他要拚死一搏!

  他抬起頭,看到了那棟屋子。

  他走到了這裡,來到了這個晚上最後的目的地。

  ※※※

  寂靜的黑夜中,和平常一樣籠罩在天龍山上夜色,在最開始的時候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直到突然在夜色中某一座大殿裡,猛地響起了一聲厲嘯。

  那聲音尖利高亢,似乎還帶著幾分憤怒與疑惑,但隨之而起的是另一個憤怒而清脆的聲音,響徹這附近的山頭。

  黑暗的夜色裡,片刻之間,頓時亮起了不少燈火,更有些反應快的地方,已經有人手持火把衝了出來,向那嘯聲響起處靠近。

  只是在眾人還未靠近時,黑暗夜色中驟然又有異變,一顆明亮耀眼的焰火突然在一陣尖利呼嘯聲中衝天而起,直射天穹,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刺眼亮光,然後在高空中轟然爆炸,猶如一聲驚雷,引得群山震動,頓時驚動了整座天龍山。

  一時間,遠處近處,無數的燈火亮起,不知有多少人從夢中驚醒,然後抬眼向天空望去,看著那化作一片燦爛花雨的煙火從天空徐徐灑落時,有人愕然,有人疑惑,還有人霍然色變。

  片刻之後,突然間,一個低沉、蒼老卻彷彿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聲音,驟然在夜空中響起,猶如神祇降臨,引得風雲滾動。

  「大膽!誰敢欺辱我鐵壺的女兒……」

  群山震動,天地皆驚!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3 17:40
第五百七十五章 暗算2

  天龍山乃是真仙盟總堂所在地,身為方今世上第一的豪門組織,正道領袖,這裡儼然已經成為了天下修真界的重心所在,就像是一個王朝的帝都,連帶著山下的仙城,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嚮往著這裡,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匯聚此處。

  光是世間罕見的化神真君,這龐大的山脈上就居住著六個,其餘元嬰、金丹、築基修士那是不可計數。所以,當天空中猛然響起那一聲如雷鳴般的怒吼時,整座天龍山似乎都在瞬間從黑夜的夢裡驚醒,一下子清醒過來。

  從遠處眺望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有許多光點在山脈山峰間晃動著,而且明顯地開始往出事的那個方向移動匯聚過去,還有更遠一些的地方,隱隱是另外幾位大佬所居住的住所,看上去倒沒有什麼太大動靜,但燈火也明亮了起來,好像是在遠遠地觀望著這邊的情形。

  天幕之下,夜色蒼茫,一股難以形容的強大威勢從天而降,落在了那座看起來並不算是特別巍峨雄偉的樓閣上方。這個時候,附近山頭地方已經迅速地聚攏過來不少人,其中一多半是被驚醒然後過來看熱鬧,又或是另有幾分心思的,除此之外,還有一群人卻是衣服整齊、式樣相同,正是天律堂的人馬。

  與周圍其他那些無人組織、有些散亂的閒雜人等相比,天律堂這邊的動作明顯要果斷許多,畢竟前頭發生怒吼的就是天律堂的老大鐵壺真君,所以沒過多久,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多人的天律堂精幹人馬就已經穿過人群,將那座牌匾上寫著「聽雨樓」的小樓圍得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在這小樓頂上,一個人虛空懸浮,氣勢萬千,面帶怒容,道行稍低的直令人不敢正眼望之,正是天律堂首領鐵壺真君。

  遠處,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夜色中迅速趕了過來,倒不是說這麼多人都是傻瓜,不知道真君打架凡人遠避,但此處乃是真仙盟總堂所在,難道還能有什麼大敵敢深入至此?

  正經是在這種地方,化神真君反而還多了幾分顧忌,而事發突然,大家也要多看幾眼,多掌握些情報什麼的,卻是有益無害,說不定將來自己山頭的大佬問起來,那也有話可說。

  好吧,以上說的都是門面話……這年頭魔教被鎮壓了,真仙盟一統天下了,誰還敢太歲頭上動土?大家閒著也是閒著,有熱鬧就都跑過來看了,更不用說剛才那位化神真君話裡的意思,竟有幾分是指那位如花似玉的宋文姬姑娘好像被人欺負了的意思。

  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這世上從來沒有的就是不透風的牆,風言風語、小道消息之類的東西,在這天龍山上可從來沒有停歇過。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放到明面上來罷了,但是私下裡的某些陰私事,又豈能真的完全瞞住人?

  於是更多的人好奇了、激動了、跑來了,而心機深沉的已經趁著這個機會暗中尋思是否有可以利用的機會了。

  ※※※

  「父親……」

  被眾人裡三層外三層牢牢圍住,看上去內緊外鬆的聽雨樓,突然從樓中傳來一聲哭啼喊聲,片刻後,一個女子身影從樓內打開房門,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

  火光閃閃照在那位女子身上,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有好些人甚至失聲叫了出來。

  那跑出來的人正是宋文姬,只是她此刻的模樣委實有些狼狽,原本千嬌百媚的臉蛋上卻是花容失色,身上衣襟凌亂,有好幾處被撕破的地方,裸露出了一個雪白肩頭和些許胸口肌膚,在火光下顯得憔悴又惹人心疼,隱隱的還另有一番魅惑美麗。

  人群中在一陣喧嘩過後,很快又安靜了下來,有些腦子靈光的已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抬頭向夜空中看去。

  果然,在半空中看到這一幕的鐵壺真君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如雷,喝道:「無恥敗類,色膽包天!還不給我速速出來受死!」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目光都看向聽雨樓中,只見那裡面並沒有燈火燭光,黑漆漆一片,卻是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是誰?

  不過,大家的目光裡卻都是在驚訝中帶了幾分好奇,心想,這天龍山上,居然還有這等不知好歹的缺心眼麼?居然敢動一位化神真君的禁臠?

  看鐵壺真君在半空中暴跳如雷的情況,現在這種局面,除非是另外五大化神真君出面,否則應該是沒人能保得住樓裡那位色膽大過天的淫賊性命了。

  至於其他五位化神真君會不會出面?

  這想都不用想,肯定不會的,為了這種事出頭,那真君自己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宋文姬對著空中的鐵壺真君傷心痛哭,拜倒在地,肩頭聳動,顯得十分痛苦悲傷。只是在某個時刻,淚眼婆娑間,她的眼角目光還是掃過了周圍遠處的人群,然後,很快地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某個人,以及不動聲色地跟在那人背後保護的那幾個高手護衛。

  她收回目光,繼續哭泣著,好像在心中真的十分難過。

  ※※※

  何毅看著自己腳下的路。

  夜色掩蓋了一切,讓他身前的路徑看起來都變得十分模糊,稍微往前一些就全部融入了黑暗,彷彿無路可走,又好像是有無數的可能,引誘著他踏上那一步。

  剛才忙亂的腳步聲出現並已經遠走了,為了保護那個人而設置的守衛當然也跟了過去。安靜地蹲守在那棟宅子外的陰影中的人,緩緩站起,猶如夜色中悄然爬出的惡鬼。

  腳下的路不長也不短,還是和原來一樣,只是走的人變了吧。

  如果現在就回頭,是不是還來得及?

  何毅的心中最後掠過了這個念頭,然後沉默著,又甩了甩頭,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對自己苦笑了一下。這世上如此嚴酷,什麼時候給過像他這樣的人太多的選擇?

  決定了就走吧,沒有回頭路了吧?

  他拔出了劍,在夜色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然後踏出了他的腳步,三兩步間,便到了那牆邊,然後一縱身翻了進去。

  落地無聲,前方便是後院臥房,其中有一間還亮著燈,不知是不是被剛才的動靜驚醒。何毅悄悄地走到了那臥房門邊,便聽到裡面有一個小孩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

  「娘親,我好睏……」

  有個溫柔的女子聲音趕忙安慰著他,帶著幾分慈愛與溫暖,何毅甚至可以從中感覺到那美好和幸福的滋味。

  他微微低頭,看了看手中長劍。

  夜風冰冷,吹過他的衣襟與髮梢。

  他的手隱隱有些發抖,但很快又穩定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上前去輕輕推了一下那扇門。

  「吱呀」一聲低響,房門緩緩打開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4 18:00
第五百七十六章 殺人若等閒

  陸塵和老馬是住在一起的,另外當然還有一隻黑狗阿土。在這個晚上他們本是睡得好好的,但是被山上那一聲煙花爆炸以及隨後鐵壺真君轟雷般的聲音驚醒。

  化神真君震怒如斯,這可是罕見的事,不說平日裡少見吧,等閒大概十幾二十年也遇不上一回。所以,陸塵與老馬在初步判斷清楚山上是發生了什麼事後,都是大吃了一驚。

  只是在暗流湧動勾心鬥角的真仙盟中待得久了,他們卻是自然而然地、彷彿發自本能地立刻想到了更多。

  陸塵就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對老馬問道:「上一次這種化神老頭子公開發怒的事,是在什麼時候?」

  老馬沉吟思索了一會,卻是搖了搖頭,道:「想不起來了……」

  陸塵看了他一眼,老馬問道:「要不要上山去看看?」

  陸塵猶豫了片刻,道:「還是過去一趟,都這樣了,事情肯定要鬧大,不說過去有什麼用,總是要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話說的當然是應有之理,老馬也點頭稱是,另外,還有個沒有說出口的理由他們心裡其實也都有數,那就是如今的真仙盟中山頭林立,但大多還是隷屬於最大的幾位化神真君麾下,彼此之間傾軋之事可是不少。他們在天瀾真君派系中算是重要人物,這種時候置身事外可是不妥,萬一日後天瀾真君向他們問起此事,到時候說不上話就很不好了。

  於是,兩人便帶著剛剛被吵醒,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快、鬱悶的阿土往天龍山上走去。

  夜色還是很黑,不過被驚動的天龍山上眾人很快就已經甦醒過來,在路上,陸塵和老馬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火把燭光,還有更多的人影,顯然抱著和他們兩人類似心態的人很多。

  畢竟是化神真君的熱鬧嘛,不看白不看,看了日後不管有用沒用,吹牛時的談資就是有了。

  所以,當陸塵和老馬用最快速度趕到出事的聽雨樓那邊時,現場那座小樓早已被無數人圍得嚴嚴實實。

  陸塵扯了一把老馬,兩人在另一邊找了棵大樹爬了上去,反正這黑燈瞎火的人又多,也沒什麼丟臉的。不過麻煩的是,他們上樹後才發現樹上也已經站滿了人,看來世上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就算是修士,也還是改不了那種好奇和愛看熱鬧的心態。

  好不容易擠出兩個位置站了,陸塵和老馬都高興起來,立刻向前方望去。

  至於阿土,都懶得跟這些愚蠢的人類湊熱鬧,自顧自地趴在樹底下,打著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宋文姬?」

  陸塵看清楚了聽雨樓前情況後,頓時怔了一下,帶著幾分愕然地說道。

  老馬也認出了那個跪在聽雨樓前哭泣得十分哀傷的女子,也看清了宋文姬身上有些狼狽破損的衣裳,頓時臉色微變,然後向天空中漂浮的那個氣勢滔天十分可怕的人影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這山上居然還有哪個不開眼的蠢貨,居然敢去動這個女子?」

  陸塵點點頭,也是面露疑惑之色,眉頭緊鎖著,目光一直望著聽雨樓那邊。

  驀地,只聽半空中那鐵壺真君又是一聲大喝,怒道:「淫賊!還不出來受死,敢做不敢當麼?」

  眾人的耳鼓被這位大佬一聲怒喝之下,都是嗡嗡作響,心中都是駭然。

  在場的幾乎都是身懷道行的修士,其中不乏修煉多年道行深厚者,但一眼望去,大家幾乎是人人變色,可想而知,化神真君道行之強,實在是深不可測。

  只不過從一開始到現在,除了宋文姬從那樓中哭著跑出來,裡面居然就一直沒動靜了,不知道那所謂的淫賊是不是被化神真君嚇破了膽,在裡面不敢往外走了。

  不過誰都知道,如今這局面,被鐵壺真君堵在了這小樓裡,除非有其他化神真君出面,不然看著鐵壺真君那盛怒的樣子,今天想必是要有人血濺當場了。至於你出不出來,那沒有半點關係,現在不過是鐵壺真君自持身份不肯動手,但是稍後不耐煩拆了這座小樓,也不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果然,在空中的鐵壺真君不知是被下方那座小樓裡的人激怒,還是又看到了宋文姬那可憐模樣怒髮衝冠,一聲叱喝後,手掌一翻,頓時,天空中便現出一道巨大掌影,直接向聽雨樓打了下去。

  聽雨樓前,宋文姬驚呼一聲,雙手蓋著身上衣服遮擋身軀,但腳下動作卻是不慢,輕飄飄地閃開了去。

  於是,在眾人驚訝目睹之下,那巨大掌影轟然落下,只聽「咔咔咔咔」之聲驟然響起,那小樓便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接被推倒碾壓,轟然化作一片碎木廢墟。

  ※※※

  就這麼壓碎了?

  裡面的人到現在也沒有一點聲音?

  如果真的有人在裡面,如果道行不夠強的話,大概……已經死了?

  聽雨樓外,一大片人都是傻了眼,人人都知道鐵壺真君現在十分憤怒,但是誰都沒想到這老頭子居然一出手就下手這麼重。

  陸塵一下子就聽到了自己周圍有好幾處倒吸涼氣的聲音,就連他自己,臉色也是微微變了一下。

  這一下出手固然威力極大,但是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平日裡對化神真君十分敬畏,但還不至於就被這一手完全嚇到。今天能夠站在這裡的人,大多都是在真仙盟中可以混下來的,又有幾個是傻瓜呢?

  盛怒之下,一擊必殺,那個「兇手」甚至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這黑燈瞎火的聽雨樓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誰又知道?

  大家只看到了宋文姬那衣裳破爛的樣子,但是在真仙盟中什麼樣奇葩詭異的事都是有的,聽雨樓中到底是什麼情況,誰又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後,忽然只聽在人群最裡面,也就是天律堂的那些精鋭人馬高聲讚頌起來,所說的無非是交口稱讚鐵壺真君為民除害、主持正義云云。

  裡面說的熱鬧,外圍的人卻是面面相覷,沒人應話,過了片刻後,鐵壺真君落回地上,站在宋文姬身邊,宋文姬一聲啼哭撲到他的懷裡,哭泣不停。

  鐵壺真君面露慈愛之色,低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這時已經有人上去檢查打掃聽雨樓廢墟,周圍人都向那邊看去,不知那樓中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倒楣。

  陸塵正凝神看著,忽然感覺身邊的老馬突然拉了他一下。

  他轉頭看去,低聲道:「怎麼了?」

  老馬不說話,只向他們腳下,也就是大樹底部努了努嘴。

  陸塵低頭看去,只見陳壑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就在阿土的身邊。他當然是認識阿土的,所以在環顧四周,似乎在找著陸塵的身影,不過當然沒有找到,過了一會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向上方看了一眼。

  陸塵與老馬向他招了招手。

  陳壑露出了一絲微笑,對他們點頭示意,神態溫和。

  陸塵報以笑容,同時目光在陳壑背後掃過,能看到有兩三個人影不遠不近地站在陰影中,始終跟著陳壑。他對此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在那片廢墟中叫了起來。

  找到了一個人,確切地說,找到了一個死人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5 17:00
第五百七十七章 突變

  打過招呼之後,陸塵老馬還是站在樹上,陳壑站在原地,大家都移開了目光。

  陸塵沒有下去的意思,陳壑沒有上樹的跡象,並且在站了一會後,陳壑似乎覺得這個地方不太好,便向旁邊走去,很快走到了另一邊人群中。而在他身後的那幾個看起來平凡普通的人影,也像是影子一樣隨著他走了過去。

  看到那幾個人走遠了,老馬輕輕哼了一聲。

  陸塵皺了皺眉,道:「怎麼了?」

  老馬道:「此人野心不小,不甘久居人下,將來或許是個禍患。」

  陸塵失笑,轉頭看向老馬,道:「想不到你居然修成了讀心術,來來來,跟我好好說說,這一轉眼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老馬正色道:「咱們站在這樹枝上,他在下面就覺得不舒服,寧肯走開,可見是心中不滿的。」

  陸塵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傢伙,該不會是覺得人家搶了你的好事,就記恨上他了吧?」

  「我自然是有些看不上他的。」老馬倒是坦然承認,不過面上卻是帶了幾分鄭重,道:「他對我怎樣無所謂,但你如今的身份擺在這裡,他棄你而去投靠血鶯,非但不受懲罰,反而授以大事,這讓外人看在眼中,心裡會怎麼想?」

  陸塵默然片刻,然後略帶自嘲地說了一句,道:「大概是覺得我在死光頭面前失寵了?」

  老馬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剛才那一次偶爾的碰面,雙方都十分客氣友好,只是大家也同樣能夠感受得到,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與之前不同了。

  在陳壑被陸塵用計逼反投靠真仙盟後,他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識時務的人,立刻就投到陸塵門下,為他前後奔走,並對追殺魔教之事格外上心。這說好聽些,是棄暗投明,難聽些,大概就是翻臉無情了。

  當然了,陸塵那個計策逼得他也有些過分,與魔教成了死敵,陳壑也沒有太多路走就是了。只是如今時過境遷,陳壑對陸塵好像也只剩了面上的和氣,剛才在樹下連抬頭仰望似乎都有些不快的樣子,那麼如果日後他有所成就,有了勢力實力,那時候面對陸塵的時候,會不會想起陸塵也曾經暗算過他?

  「在真仙盟這破地方想要好好活下去,真他媽的難啊……」

  陸塵忽然罵了一句粗話。

  老馬在一旁嘆了口氣,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同情的語調低聲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很同情你……」

  「少廢話,全天龍山都知道你跟我是死黨,別人要對付我,沒殺我之前大概都要先幹掉你的。」陸塵十分「客氣」地打斷了老馬的安慰。

  老馬臉色大變,然後嘴裡也恨恨地罵了一句「見鬼」之類的話,不過這兩個人都是在這該死的真仙盟中混了多年的人了,所以他們很快地就將那些無聊沒用的情緒丟開,開始真正討論起後頭的解決辦法了。

  「看你一副鬼鬼祟祟又若有所思的樣子,想必是心裡冒出了什麼歹毒主意了吧?」陸塵看著老馬正色道。

  老馬鄙視地看了陸塵一眼,然後道:「你做過的那些事比我狠多了吧?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陸塵沒有多想,就搖了搖頭,道:「最近老實點,別亂來。」

  老馬皺眉道:「等他真出了遠門,去了西陸那邊,就不好辦了。」

  陸塵淡淡地道:「還沒真到生死仇敵的那一步,再看看吧,不著急。而且最近仙盟這裡不太平,先靜觀其變。」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抬頭向著頭頂深沉黑暗的夜空望了一眼。

  老馬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默然片刻後,也點了點頭,看來是同意了陸塵的想法,不過就這樣他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嘴巴吧唧兩下後,忽然道:「反正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就不舒服,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讓白蓮那小丫頭多整治他一點……呃,對了,好像有段時間沒看到白蓮了,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陸塵不在意地道:「我也沒看到她,大概還是待在蘇青珺的屋子裡懶得出門吧……嗯,那邊好像把死人抬出來了,嘖嘖,這全身軟的,連骨頭都打碎了嗎?化神真君果然厲害得不行,但是做到這種地步,嘿……」

  ※※※

  天龍山上聽雨樓附近的氣氛,一直都比較古怪,雖然並沒有人站出來公開質疑鐵壺真君,或是說些什麼其他的話,但是全部的喝采聲、斥責聲都是天律堂那邊的人馬呼喊出來的,聽著總還是有些怪怪的意思。

  好在鐵壺真君顯然也沒有在這裡再糾纏下去的意思,隨口丟了兩句「淫賊色膽包天、太歲頭上動土、自尋死路」之類的場面話,便帶著千嬌百媚一臉悲傷的宋文姬徑直去了。

  等這尊大佬一走,場面上頓時活躍了起來,許多人都往前擠去,無非就是想看看那個死人究竟是誰,以及那片已成廢墟的聽雨樓中時不時還有其他蛛絲馬跡,能夠看出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雖然鐵壺真君親自出面懲治,威懾全場,但見慣了陰謀詭計的聰明無比的真仙盟的人們,在這一點上居然還是不太相信,連一位化神真君都壓不住那股猜測好奇,可見這平日裡的風氣……

  不過鐵壺真君雖然走了,天律堂的人馬卻還圍在這裡,並且將那具屍體直接收了起來。

  旁邊有人不滿,在人群中叫嚷著給大傢伙看看,到底是哪個笨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去招惹天律堂的那位大小姐,但天律堂那邊只作不聞,就這般直接走了。

  圍觀的人群自然是滿心疑惑,只覺得這一個晚上這件事情,似乎處處都透著一股詭異,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的地方。

  不過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逐漸散去。

  陸塵和老馬帶了看上去差點又睡了一覺的阿土往回走,正低聲議論著這件事的時候,突然只聽在這天龍山上的另一個地方,卻是猛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無比的厲嘯聲。

  陸塵與老馬同時臉上變色,那聲音所傳來的方向正是浮雲司那一邊,而且聽起來正是極緊急的警報信號。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6 18:20
第五百七十八章 進去看看

  正準備散去的一大群人,那些走在光亮中或沒入黑暗裡正要離開的人們,突然間都頓了一下,那個場面像是突然有人施展了不可思議的道法神通,一下子將所有的聲音都抹去了。

  人人轉頭,望向那尖利警報聲傳來的方向,同時也是天龍山上近來炙手可熱的浮雲司甚至是崑崙殿那邊的方向。

  陸塵與老馬對視一眼,面上都是變色,那警告聲在浮雲司內的等級程度著實不低,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今晚怎麼這麼不太平,浮雲司那邊又出什麼事了?」老馬忍不住低聲對陸塵抱怨道。

  陸塵也是搖了搖頭,面上帶了一絲謹慎,遠遠望著遠處正逐漸明亮起來,並且周圍還有更多光亮逐漸向那邊匯聚而去的浮雲司地盤,眉頭緊鎖著。

  不管怎麼說,他們二人在身份上也是浮雲司和天瀾真君這一派系的,於情於理都要回去看看。

  ※※※

  下了樹叫上阿土,他們便往浮雲司大殿那邊趕去,一路上行人極多,顯然都是聽到動靜向那邊跑去的。

  陸塵快步走著,目光向左右周圍掃了一圈,只見周圍面孔有熟悉有陌生,但大多數人面色都是凝重,好像都是滿懷心事對浮雲司這邊深感憂慮的樣子,又或是不如此便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善意。

  可是,誰又會知道別人內心真正的想法呢?

  也許有人心急如焚,也許有人幸災樂禍,大概也有人想著冷眼旁觀,管它大小禍事,只看是否有機會撈取利益。凡此種種,想必是都有的吧。

  陸塵有那麼一刻,忽然覺得莫名的有些好笑起來,這真仙盟號令天下、威風凜凜,表面看起來著實氣勢非凡,但真正身處仙盟核心的人們,大概都早已習慣了勾心鬥角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看陸塵一直沉默著,老馬有些焦急,向他靠近了幾分,帶了幾分緊張,先是看了看周圍沒人靠得太近後,這才將聲音壓得極低,用只有陸塵一人才聽到的聲音低聲道:「該不會……是真君大人出事了吧?」

  陸塵的腳步猛地頓了一下,臉色一變。

  他這一下突然停下,讓老馬和阿土都嚇了一跳。

  老馬看他臉色不好看,連忙道:「我是瞎猜的,你別當真,就是怕有個萬一……」

  陸塵微微搖頭,默然片刻後,道:「我沒怪你。」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隨後又平靜地道:「死光頭那等人物,我想不出會有什麼人可以悄無聲息地暗算到他,應該沒事的。」

  老馬「嗯」了一聲,看起來對陸塵的話似乎也沒什麼異議,面上神色放鬆了下來,隨後大步向前走去。

  陸塵跟在他的身後,看著老馬的背影,神情間卻有幾分複雜之色。

  剛才老馬突然向他問起這個話的瞬間,老實說他從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就完全沒有想到過天瀾真君有可能出事,但是就在那個剎那間,他胸膛裡的心臟卻驟然間猛地加快跳動不止。

  這是為什麼?

  自己是擔心,還是……期盼著什麼?

  清醒的理智始終牢牢控制著他的身軀和意志,讓他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做法,但是在腦海中,在他心靈深處,到底有沒有想過那種隱秘的自由?

  他真的盼望過那個人死去嗎?

  陸塵眺望著那越來越近的、逐漸露出輪廓的大殿,猛地加快了腳步。

  ※※※

  浮雲司作為如今真仙盟中的第一強力堂口,並不是靠吹牛皮得來的這個名聲,它的效率和實力事實上真的遠勝於其他山頭勢力。所以,當這些人群堪堪趕到浮雲司地盤邊緣附近後,便發現這裡與之前聽雨樓那邊的情況已經不太一樣了。

  浮雲司的人馬已然完全控制了周圍,警戒森嚴,氣氛肅殺,將所有人都擋在了外頭。

  那些外人被面色嚴峻、神情肅然的浮雲司守衛攔住,雖然有所不滿,但是此刻誰都看得出來在浮雲司地盤中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這要是起了爭執,浮雲司這些驕兵悍卒只怕是不會客氣留手的。

  而隨著這批人趕到這裡的那部分屬於浮雲司的人馬,也迅速地被認出來或是自報身份,然後迅速地召喚出來並有條不紊地分配到各處,進一步加強了浮雲司附近的守衛力量。

  於是,這塊地盤倒是越發穩固了,黑夜中一大群人都被擋在外頭,在沉默肅殺的氣氛裡探頭探腦,與之前聽雨樓那邊的情形完全兩樣。

  陸塵與老馬趕到了這裡,上前表明身份後,迅速地就被讓了進去。

  陸塵的身份擺在這裡,如今儼然已經是天瀾真君座下坐三望二的核心人物,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是以,誰都對他高看一眼,也自然不會讓他去做守衛警戒的事。

  陸塵帶著老馬和阿土,直接穿過人群,在旁邊人的指引低語下,走向了事情發生的地方。

  老馬跟在他的身邊,聽到了幾句,臉色慢慢地變了,複雜而帶著驚愕,甚至連眼角都有些細微的抽搐。

  陸塵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快步走過了浮雲司的大殿,並沒有往崑崙殿的方向走去,而是繞向了另一個方向。那裡的夜色看上去特別的深沉,特別的黑。

  風從前方吹來,帶著幾分隱隱的血腥氣息。

  走了一段路,隱約能看到那裡有一棟宅子,周圍影影綽綽的已經圍了許多人,其中有不少熟悉的身影,包括血鶯等浮雲司頂尖人物,此刻都已經到了這裡。

  陸塵大步走了過去,聽到了腳步聲,血鶯回頭向他這裡看了一眼,望見陸塵的時候,她嬌媚的臉上此刻冷若冰霜,但對陸塵並沒有什麼敵意,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陸塵走到她的身邊,張開口剛要說話,忽然只聽在他們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如野獸般的嘶嚎聲,彷彿是一個男人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又有低沉的聲音,好像裡頭有人失控地撞牆,或是打翻了東西。

  黑暗的宅子裡亮起了幾處火光,一陣騷動傳來,好幾個聲音聚攏過去,似乎費了很大的氣力,才一起將那個失控的人壓制住了。

  陸塵與血鶯都看著那邊,風從他們身邊吹過,帶著濃烈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陸塵微微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問道:「裡面……」

  血鶯面色凝重,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低聲道:「很慘。」

  陸塵不說話了,他眼前的這個女人見過的市面甚至比他還要更多,如果連她也說了「很慘」兩個字,有那麼一刻,陸塵甚至都不太想走進這間屋子了。

  只是血鶯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目光有些深沉,道:「我們進去看看?」

  陸塵皺了皺眉,與她對視一眼,心中微微沉了一下,片刻後爽快點頭,道:「好,進去看看。」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7 18:10
第五百七十九章 資格?

  在進去這房子之前,陸塵回頭向站在後頭的老馬看了一眼,阿土也待在老馬的身邊,只不過此刻這隻黑狗早已不是之前那種懶洋洋昏昏欲睡的模樣,而是目光銳利氣勢兇狠,一雙眼直盯著那片屋子,甚至有幾分想要吃人般的殺氣。

  不知道是不是牠被那股風中飄來的濃烈的血腥氣給刺激到了。

  老馬也向陸塵看來,面色凝重,眼中深處卻隱隱有幾分憂慮焦急之色。

  陸塵微微搖頭,老馬怔了一下,隨即點頭示意。在這短促的無聲交流後,陸塵便回過頭,對血鶯道:「走吧。」

  血鶯沒說什麼,便當先往那屋子中走了進去,陸塵跟在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只是在走上那門前石階快要進門的時候,陸塵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幾聲阿土低沉的吼聲。

  陸塵身子一頓,回身看了一眼,面色便微微變了一下。

  只見老馬和阿土還站在原處沒動,但在他們周圍附近的地方,原本並沒有人的,現在卻多了四五個人,看起來鬆散無關,也沒有什麼明顯敵意,但確實隱隱地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老馬臉色不變,似乎對此沒有感覺,但阿土卻毫不客氣,對著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的這幾位浮雲司人馬低吼咆哮做出了兇殘狀。

  陸塵默然片刻,臉色已經有些陰沉下來,轉頭看向血鶯,道:「薛堂主,這是什麼意思?」

  血鶯臉色自若,似乎並沒有看到什麼不正常的事情,只輕聲道:「他們也沒什麼惡意,只是事急從權,多少總有幾分嫌疑的人,暫時看一下,不會有什麼的。」說著,她微微笑了一下,面上神色柔和起來,在這令人厭惡和充滿血腥氣息的夜晚中像是一朵悅目的花兒,令人喜歡。

  她伸了伸手,做了個向裡面請的手勢,平靜地微笑著道:「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外面沒事的。」

  陸塵看著這個美麗而聲名顯赫的女子,站在原地,身子一動不動,面色漠然,好像突然間聾了,完全沒聽到血鶯剛才所說的話。

  在場的當然不止他們兩個人,除了遠處的老馬、阿土以及圍在他們附近的那幾個人外,浮雲司那些精幹的人馬已經將這座屋子嚴嚴實實地包圍起來,在正門這邊人更是最多的。

  雖然並沒有人太過接近血鶯、陸塵這兩位頭目,但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被周圍眾人所關注和看在眼中。

  所以,當那一刻,陸塵突然間帶著幾分無禮和粗魯地直接漠視了血鶯的話後,場面上的氣氛陡然間似乎冷了下來,原本就顯得有些緊張的周圍,一時間,人人向這裡看去。

  石階之上,陸塵淡淡地看著血鶯,沒有邁步,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有的時候不說話其實就是另一層意思,或許是表達不滿。

  血鶯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一下,似乎並沒有想到陸塵竟然是在這個關頭,又在這麼多人面前直接無視自己的話,並且明顯地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望著自己。

  這場面顯然有些尷尬,而血鶯覺得有些下不來台。

  她等了一會,然後慢慢地將自己伸出的手收了回來,隨後淡淡地道:「怎麼了,陸師弟可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陸塵搖了搖頭,道:「不敢,薛堂主聲威赫赫,一言九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誰有嫌疑就有嫌疑,要扣下哪個,就能扣下圍住哪個。如此厲害,我怎麼敢不滿?」

  這一番話,他說得十分清楚響亮。宅子正門之前,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時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前後左右一片寂靜。

  這大概是一向和睦相處的天瀾真君座下兩大人物,突然間爆發出來的第一次衝突。

  ※※※

  在過去的很多年來,血鶯都是浮雲司的首領,她對天瀾真君忠心耿耿,對下則統領浮雲司得力,率領著這一支強悍兇狠的力量與魔教廝殺爭鬥了多年,直到如今,幾乎將魔教徹底打垮,立下了赫赫功業。

  在陸塵出現之前,確切地說,是在天瀾真君突然舉辦收徒大典將陸塵收為自己唯一的傳人弟子之前,血鶯都是當之無愧的天瀾真君麾下第一心腹。

  在那場收徒大典後,天龍山上和真仙盟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觀望注視著浮雲司,盯著血鶯,滿懷興趣地關注著這個女人會作何反應?畢竟如今在名分上來說,曾經最有希望繼承天瀾真君那宏大基業的人已經從她突然變作了那個叫做陸塵的男子。

  這是一枚苦果,幾乎不可能下嚥!

  也許衝突不可避免,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血鶯幾乎是毫無異議,或者說是毫無異色地接受了這一切。

  在收徒大典上,她笑意盈盈地跟在天瀾真君背後,做著自己該做的一切,在平日裡,她和陸塵彼此協調適應,並最終整垮了在仙城裡魔教最後的力量。

  任是誰,都不能不誇她一聲,也讓人不得不感嘆一下這個女人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深不可測。

  直到今天,她似乎終於開始失去了耐性,面對著陸塵有些意外的挑釁,她似乎也再沒有了往日那樣的好心態。

  「陸師弟。」血鶯的話語聲中也帶了幾分冷意,淡淡地道:「你這些話我就不明白了,我不過是按規矩辦事。如今這宅子裡出了事,追查中自然是要先查一下有嫌疑有動機的人,這有什麼錯?又值當你如此當面要下我的面子麼?」

  她看著陸塵,挺直了胸背腰肢,就像這麼多年來她一個女人卻在這一片凶險莫測、危機四伏的男人世界血海刀山裡走過來時一樣,傲然無懼,朗聲說道:「看起來,並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而是你已經看我不順眼,對我有些不滿了吧?」

  周圍的那些浮雲司的人大都面無表情地站著,一個個或低垂著頭,或望著不知名的黑暗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話,大概他們中都沒幾個人願意站在這裡聽著這兩位說著這些開始鋒芒畢露的話。

  而那個女人,此刻看去,就像是一柄已經漸漸抽出劍鞘,寒光閃爍、鋒利漸露的利刃,令人心悸。

  只是陸塵看過去似乎什麼都沒有感覺到,而且在血鶯如此氣勢面前,他似乎也沒有退縮之意。他定定地看著血鶯,過了一會後,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有些沒頭沒腦的話,道:「你拜他為師了嗎?」

  血鶯一怔,然後下意識地搖搖頭,還沒等她說話的時候,便只見陸塵站在那兒,目光陡然凌厲,猶如刀子般要割傷人心,要刺痛那被掩藏的傷口,將血淋淋的地方翻出來展示於大庭廣眾之下。

  他冷冷地開口,一字一字如飛刀一般插了過去,道:「那你憑什麼,敢叫我陸師弟?」

  「你有這個資格嗎?」

  他平靜而冷漠地說道。

  夜色中,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老馬,在那一刻都呆住了,然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arty2008 發表於 2017-11-8 17:00
第五百八十章 撕破臉

  這個晚上,在陸塵和血鶯之間的這一場衝突來得十分突然且毫無徵兆,並且矛盾的迅速激化程度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在天瀾真君麾下最得力也最有希望繼承基業的兩個人,就這樣一下子撕破了臉皮,直接對上了。

  當然了,雖然場面如今已經異常僵冷緊張,但追根溯源的話,將局面激化的最大原因還是陸塵竟毫不客氣地直指血鶯,而且還是在如此多人且大部分都是浮雲司手下的面前。

  血鶯面對陸塵的指責幾乎不可能有任何的退讓,只能直接反擊了。

  其實一開始衝突還算可控,但是陸塵似乎在今晚是鐵了心要將事情鬧大,特別是在他說出了那句「誅心」的是否有資格的話後,局面就已經完全失控了。

  血鶯能力極強,無論是修行,還是統領浮雲司這麼一個龐大堂口,這麼多年來都一直證明了她是一個優秀的領袖,也一直都被公認為是天瀾真君座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但是……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是:天瀾真君雖然雄才大略、名動天下,但是他確實從來沒有收過傳人弟子。

  血鶯是天瀾真君的手下,是他的得力幹將,是他的心腹功臣!

  但,唯獨並不是天瀾真君的弟子傳人。

  陸塵只是一個後來者,但陸塵如今是辦過收徒大典、天瀾真君親自承認的弟子,是全真仙盟乃至全天下都知道的,將來會繼承天瀾真君基業的那個人。

  這是名分上的不同。

  這是迥然而異的命運!

  看起來有些殘酷。

  ※※※

  「你有這個資格嗎?」

  夜色下的宅院前方,一片死寂籠罩著這裡,雖然沒有任何聲息,但陸塵那帶著幾分嘲諷且直白的話語聲似乎仍然還迴蕩在這個地方,像是一條鞭子般,兇狠地抽打在血鶯的臉上。

  血鶯,是沒有資格叫陸塵為「陸師弟」的,哪怕她在浮雲司中資格再老,權勢再大,但歸根到底,她就不是天瀾真君的弟子和傳人。

  她只是個屬下,她只是個外人!

  過往的日子裡,陸塵對這個稱呼沒有表露異議或是不在乎,這並沒有什麼,但如今看起來,在這個夜晚,他似乎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將這件事提出來,然後打血鶯的臉。

  他成功了。

  在那一刻,血鶯無言以對,而周圍的人屏息噤聲,甚至就連浮雲司中對血鶯最忠心耿耿的那些人,在此刻也站在原地沉默不動。

  每一個人都知道,陸塵雖然可惡,雖然他說的話如此直白且傷人,但是他的話並沒有錯!

  一片僵冷中,在人群的背後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男人緩緩走了出來。他遠遠地看著那兩個站在場上中心的男女,正是何毅。

  剛才陸塵的那一番話,似乎也在他的心裡和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提醒著他,曾經他也有過與血鶯今日幾乎相同的尷尬,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他同意將自己收為徒弟,那麼一切都將不同。

  何毅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與血鶯竟是如此的相似,他們都為了天瀾真君竭力效忠,都為他出生入死,他們自身都是如此出色,為大多數人所公認,距離他們心目中的頂峰都只差了最後的一步。

  只差那一步,就是天壤之別!

  何毅的目光有些晦暗不定,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好像有幾分暗自的喜悅,對自己的選擇感到欣慰。

  ※※※

  宅院門前,血鶯當然並不知道有一個叫做何毅的人居然在心裡和她惺惺相惜,當然了,就算是她知道了,也不會對此有什麼感激之意,更大的可能大概會是嗤之以鼻。

  她是個驕傲的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優秀,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很拼,她幾乎做到了最好,然後結果也差不多是最好的,除了至今還沒抓到那個可惡的鬼長老。

  還除了那個她忠心耿耿追隨多年的大人,雖然給了她權勢名利和眾人仰慕的地位,但始終沒有將她收入門下。

  她曾經以為這一切都將水到渠成,現在只不過是真君大人對自己的考驗,又或是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還做得不夠好。畢竟,像天瀾真君這樣如神祇一般的大人物,他的基業如此龐大宏偉,要成為他的繼承人,自己一定還要更加優秀。

  所以血鶯從不抱怨,只是拚命地去做事,讓自己更優秀,讓自己為他打下了江山,直到某一天,有一個叫陸塵的人出現並成為了他的弟子。

  然後到了現在,這個搶去了自己所有希望的陸塵,當面冷冷地對她問出了這句話。

  「你有這個資格嗎?」

  這句話是血鶯這一生中聽過的見過的,最鋒利的刀!

  它插進自己胸口的時候,那種痛楚彷彿過往數十年的壓抑在瞬間都被引動然後爆發出來,要將她全身都撕碎,將她曾經珍惜的一切都丟在地上踐踏,讓她生不如死,讓她痛不欲生。

  原來,過往這麼多年,都是一場空嗎……

  她的臉一片煞白,嘴唇都微微顫抖著,她盯著陸塵死死地看著,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麼陸塵一定已經死了一百次。

  可惜,不能。

  她慢慢地抬起手來,指著陸塵,一字一字、彷彿將全身的憤怒都聚集在那字眼中,道:「你、竟、敢、如、此……」

  陸塵直到此刻,也仍然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冷漠地看著這個憤怒已極的女人,道:「今天這件事,並不是你的機會,你不要想藉此對我,或我的人下手。」

  說完這句話後,他轉頭走下石階,在眾人目光中,一路走到老馬和黑狗阿土的身邊,然後目光向左右那些包圍的人臉上掃了過去。

  他的目光有些寒意,且帶了幾分挑釁之意,只是對面這幾個人紛紛避開了他的目光,在片刻僵持之後,他們緩緩向後退入了黑暗中。

  站在宅院前的血鶯臉色越發難看且蒼白了。

  阿土把頭湊到陸塵的身邊,蹭了蹭他的腿;老馬面上凝重之色仍在,但還是能看出鬆了一口氣,只是在他走到陸塵身旁時,還是略微猶豫片刻後,低聲說了一句:「你這樣就撕破臉,有些不值得啊……」

  陸塵也沒看他,只是轉過身子,然後口中淡淡地道:「我這麼多年也就你一個手下了,雖然沒用,但總不能隨便就被人害了。」

  老馬看了他一會,然後點點頭,笑了一下,隨後挺起胸膛,跟在陸塵身後,連帶著威風凜凜齜牙咧嘴的阿土,再一次向那座宅院走去。

  血鶯還站在那兒,但是這一次陸塵甚至都沒看她,就這樣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大步走進了這座瀰漫著濃烈血腥氣的院子中。

  只剩下血鶯一人,在眾人異樣的目光裡,孤獨地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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