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神禪 作者:梅菲斯托大人(連載中)

 
arty2008 2016-9-22 20:0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4 487949
【封面圖片】:

【作者概要】:梅菲斯托大人,男,海南三亞人,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現代都市+國術武術

【內容簡介】:遠古魔怪淪為傳說,諸界神話塵封時光洪流。

       高樓林立的繁華都市,玄機暗藏。

       21歲,年輕人遇到了改變一生命運的恩師。

       嶄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打開大門。

       神者,人有靈神,觀己、觀萬物;禪者,靜慮定心,源自人類本能的修行。

       神禪,是修行、是境界,亦是自古以來萬物生靈的最高追求,心之歸宿。

       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周易·繫辭》

【其他作品】:《王牌遊戲玩家》、《惡魔在紐約》


  本書不算熱門,在版主介紹下試閱覺得內容不錯值得一看,且中途有龍蛇演義的fu,頗感振奮!

  今在版主協助下重貼,敝人會持續貼文,為維持貼文一貫性,謝絕幫忙更新

  歡迎讀友觀後發表意見~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6-9-23 00:00 編輯

已有(339)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00
第1章 山窮水盡,死期將至

  老舊的台式風扇發出幾聲沉悶至極的響動,鐵皮架子一陣亂顫,鏽跡斑斑的扇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了旋轉。

  埋頭在文件堆裡的高大年輕人一聲哀嚎站起身來,憤怒地朝著風扇猛拍幾下,把開關按下復又打開。

  紋絲不動。

  看來這破玩意是徹底罷工了。

  倒楣!

  全密封的倉庫裡悶熱得就像火爐,老爺風扇這唯一的指望也泡湯,年輕人心裡別提多惱火,汗水順著脖頸肆意流淌而下,很快打濕了襯衣。

  「蘇子語!李總找你!」

  一個梳著大背頭、油頭粉面的乾瘦男子走到門口,臉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喊了一嗓子轉頭就走。

  「來了來了。」年輕人顧不得再跟風扇較勁,趕忙跟在後面跑了出去,陪著笑臉。「黃哥,李總找我什麼事?」

  被叫做黃哥的男子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我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蘇子語滿腹疑惑跟他一路走到最裡面那間辦公室,推門進去的一剎那,空調傳來的冷氣瞬間讓他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

  摳門到極點的公司老闆自己躲在辦公室吹空調,卻連個好點的風扇都捨不得配給僱員,著實有點小家子氣。

  「小蘇啊,你看你這個單子,怎麼又出錯了?」

  坐在老闆椅後面的李總辛苦挪動他堆積如山的肉體,將一整疊文件抖至嘩啦作響,接著一巴掌拍到辦公桌上,陰聲陰氣地問。

  蘇子語當然認得出這是自己上週整理好的出庫入庫單和對賬表,聞言眼角一跳,連坐也不敢坐,硬著頭皮拿起文件一看,上面幾行數字的旁邊都被用紅筆觸目驚心圈了出來,甚至還特意批註了「狗屁不通」幾個蠅頭小字。

  改試卷嗎?用不用這麼誇張,蘇子語心裡腹誹著,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趕緊乖覺認錯:「對不起李總,我馬上就改。」

  李總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菸,「啪」地一聲點燃,盯著他看了半天淡淡道:「聽說你前幾天接客戶的時候突然羊癲瘋發作?」

  「啊!?沒有啊,我沒有羊癲瘋。那天可能是身體不舒服中暑而已,很快就好了。」蘇子語慌亂無比,趕緊辯解。

  「是嗎?我怎麼聽說這不是第一次了。」李總愜意地挪動肥軀,對著這邊肆無忌憚吞雲吐霧。「小蘇啊,我是看你為人老實才招進來的,犯錯也就算了,還得了羊癲瘋,實在太影響公司形象了,看來我這小廟是容不下你了,還是另謀高就吧!」

  蘇子語臉色徹底僵住,真想反諷一句,二十號人不到的小公司,用個風扇還是壞的,有什麼公司形象?自己這個倉庫管理員,不僅要負責出庫入庫,忙起來還要幫忙送演出設備,甚至幫忙接洽客戶,根本一個人頂三個人用,簡直比苦力還苦力,居然說開除就開除!

  肥碩的李總卻不管他怎麼想,不耐煩地像趕蒼蠅般揮了揮手:「行了不用說了,你可以收拾東西走了!」

  「既然這樣,李總你看是不是把我這二十多天的工資結了。」看對方樣子就知道事情無可挽回,蘇子語忍氣吞聲壓低嗓門。

  「還想要工資?我沒怪你嚇跑我客戶就不錯了!日新百貨的王總親自打電話來要把週年慶的策劃取消,還好我老李有幾分面子勸住了,不過唯一的條件就是不想看到你。真想不到,年紀輕輕居然有羊癲瘋!」李總眼中透著幾分得意,誇耀自己雄厚人脈。

  辦公室的大門還敞開著,外面其他公司裡的員工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竊竊私語聲不絶於耳,甚至還有人朝他指指點點。

  「我不是羊癲瘋!」蘇子語怒火上湧大吼一聲,引得更多人看過來。

  李總卻沒有半點被嚇到的意思,不慌不忙瞪著他:「幹什麼,想耍橫?用不用我叫保安來歡送?」

  蘇子語握緊拳頭,復又鬆開,回頭望望站在門口滿臉戲謔的黃波,腦中頓時恍然:「是你挑撥的對不對?!」

  那個慶典案子是他和黃波一起接的,當天明明日新的人沒有太大反應,怎麼會突然又過來投訴?

  公司第一狗腿黃波動作浮誇地走過來,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有恃無恐道:「你個羊癲瘋上週差點把日新百貨的人嚇跑,我也是為公司著想。」

  蘇子語不是白痴,當然明白過來,一個肥豬李總拿自己白當了近一個月苦力,這個狗腿黃波更是生怕自己搶了他的位置般,從入職那天就沒停止過針對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看看兩人冷笑:「肥豬瘦狗,真是天生一對。」

  「臭小子,你說什麼?!」黃波沒想到成天跟在自己後面低聲下氣的蘇子語也有爆發的時候,氣的臉都歪了。

  「那點錢小爺不要了,就留著買減肥藥吧!」蘇子語回頭戟指朝著肥胖李總嘲諷,然後轉身一直走到瘦猴黃波身前,瞪著直到對方心虛扭頭,才昂首挺胸嗤笑一聲走人。「我說好狗不擋道!」

  色厲內荏的黃波跟在後面怒罵連連,但雙方身形差距太大,他實在沒信心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子語揚長而去。

  如同打了勝仗般的蘇子語出門之後立馬垂頭喪氣,打腫臉充完一時硬漢,現在囊中羞澀又斷了收入,滋味絶不好受。

  六月的陽光已經開始猛烈起來,走出門外,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適應片刻,這才邁步繼續向前。

  大象文化的李總和黃波雖然都是小人,但有一件事沒有說錯,蘇子語確實有病,雖然他可以肯定絶對不會是兩人以為的癲癇。

  事實上,就連蘇子語自己都不知道得了什麼怪病,只知道不發作的時候,跟正常人毫無區別。從小到大,不知進過多少次醫院,卻無一例外給出的都是相同診斷結果:沒有任何問題,絶對健康。

  健康個鬼!

  蘇子語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小時候以為是身子太弱,於是拚命鍛鍊身體,游泳、長跑、籃球、散打,結果呢?

  每一個鍛鍊的項目他都比常人還要出色,但這古怪的毛病依舊陰魂不散糾纏著自己。

  而且……最近似乎爆發得越來越頻繁了。

  蘇子語握緊的拳頭鬆開,復又捏得骨節嘎吱作響,呼吸不自覺沉重起來,感到身體越來越熱。

  該死!

  不會又犯了吧?!

  這怪病發作的前兆他已經再熟悉不過了,先是呼吸困難、體溫升高,然後……

  蘇子語驀地抬頭,感到眼前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連空氣中的塵埃與微粒也纖毫畢現,周邊無數細碎聲響盡收耳中。

  微風拂過身旁,落葉在地面摩挲,附近路人煲電話粥的絮語,甚至遠處的汽車發動機轟鳴,龐大的信息瘋狂鑽入大腦,讓他頭疼欲裂。

  一處又一處難以形容的古怪光亮次第在眼前綻放,卻讓所有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迷離,甚至出現道道重影,根本分辨不出彼此。

  蘇子語艱難地移動腳步,冷汗若泉湧迅速將衣衫濡濕,憑藉本能挪動到路旁花壇邊,重重跌坐。

  這是一種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古怪感受,明明能夠清晰感應到體內血液翻滾咆哮,彷彿所有細胞都在拚命運轉著,爆發出百分之兩百的能量,自己卻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只能任憑宰割。

  又來了!又來了!

  蘇子語心中憤怒狂呼,似乎要把受到的苦痛和折磨都傾洩出來。

  然而他什麼都做不到,哪怕想要彈動一丁點指尖。

  他只能無助地僵硬癱倒在花壇邊上,任憑奇異的狀態驅馳,愈發猛烈,就好像全身都在燃燒,呼吸間伴著噴吐烈焰,要將一切都焚燒殆盡。

  這一次比一次劇烈的怪病,不僅掌控身體,更將他折磨到心神俱裂,簡直超越忍受的極限,連意識都隨時要被碾碎。

  眼皮合攏。

  那些恐怖的聲響、沸騰的血液、燃燒的呼吸,都在漸漸遠離知覺。

  然而這並不代表痛苦結束,而是自己的意志已經無法支持。

  我大概……就要死了吧?

  解脫的話,也好。

  這是蘇子語腦中最後一個念頭。

  意識隨即墮入了無邊黑暗,不過這並不是完全的虛無,而是隱約還殘留著幾分知覺,直到那黑暗中好像多出了一些什麼。

  「吶謨!羅旦那旦羅夜也那摩!……室斬奴、摩訶縛日羅俱路馱也……唵……戶嚕!戶嚕!……底瑟吒……」

  什麼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子語忽然驚醒,這難辨詳細的細碎誦讀聲,明明低不可聞,卻字字送入自己的腦中。

  那些恐怖而龐雜的聲響、烈焰灼身般的痛苦也再次將他的意識拉回,卻都掩蓋不住這一道奇特的誦讀聲,彷彿這些字句不是在耳邊響起,而是直接從心裡生出。

  怪病如潮水般,來得快,去得也快。

  蘇子語的眼睛再次睜開,清晰感受到那難言的痛苦迅疾退去,意識、身體的掌控漸漸恢復。

  誦讀聲驀然消失。

  週遭的一切都恍若平常,旁邊還有幾個路人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自己。

  「年輕人怎麼了?」

  「你沒事吧?」

  「出了好多汗,要不要打急救電話?」

  蘇子語騰地站起身來,反倒將幾人嚇了一跳,不過他管不了周圍人的反應,只是急匆匆走了幾步,四下張望,入目卻找不出半點異樣。

  那個聲音……是幻覺嗎?

  「我……我沒事,謝謝。」蘇子語艱難地轉頭,蒼白面孔擠出一絲笑意。

  圍觀的行人臉色古怪、議論紛紛離開。

  蘇子語長吐一口氣,看著被汗水浸濕如從水裡撈出的衣服苦笑,這次怪病發作的前所未有猛烈,他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不是險死還生,都產生幻覺了。

  蘇子語腦中一片混沌,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租住的小區。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6-9-22 20: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10
第2章 你為什麼還沒死?

  怪病怪就怪在發作前後都沒有半點異樣。

  哪怕是經歷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死去活來,徵兆消失後蘇子語現在除了有些疲憊,也沒有任何不適,只是心情已經跌至谷底。

  怪病越來越頻繁了,從最初的幾個月一次,到現在幾天一次,而且失控的程度也愈發誇張。

  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面對茫然未知的將來,蘇子語毫無信心。

  今年21歲的蘇子語出生在一個南方小城,怪病纏身,加上父母早逝,他高中畢業之後就孤身一人來到這座繁華都市闖蕩,服務員、房屋中介、酒吧領班甚至快遞員,什麼職業都幹過,幾年下來還是一事無成。

  特別是發作時間完全不可控制的怪病,讓他每一份工作都很難幹得長久,但即便如此,像大象文化李水泉這般無良的老闆還是第一次碰到。

  快要走到公寓樓的時候,蘇子語看見了一個有些奇怪的男人。

  原本以他現在狀態,根本沒心思注意這些,只不過這個男人的形象實在太特別。

  對方穿著一身看不出材質的淺灰色長衫,微微蓋過雙膝,腳踝以上還有麻木層層疊疊束成綁腿,就連腳底那雙布鞋也是類似顏色毫不起眼,鞋面和尖部用三片布條排列縫牢,鞋幫縫綴一些方孔。

  這種裝扮原本並不起眼,但出現在S市這樣的繁華大都市內,就顯得格格不入、另類至極。

  單憑這身打扮,看起來倒有幾分類似那些寺廟中的僧侶,然而再瞧見男人滿頭長髮垂肩,頭頂還戴著只有古裝戲裡才能看到的素白峨冠,蘇子語立即打消了了念頭。

  如此不倫不類的造型,什麼時候小區裡連這種怪人都能進來了?

  不過他很快把這點心思拋到腦後,反正和自己又沒多大關係。

  當蘇子語同對方擦身而過的時候,身旁突兀傳來一個聲音。

  「你叫蘇子語?」

  蘇子語驚詫停步,任何一個人被陌生人叫出名字,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轉過頭來,首先注意到男子臉色看起來蒼白灰敗無比,給人感覺就像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也許由於這個緣故,他沒辦法判斷對方到底是多大年紀。

  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

  不過很快蘇子語就被那一雙超乎想像般明亮的雙眸攫住心神,他從沒想過一個人的眼睛能夠讓人產生不敢直視的感覺,似乎能看透人心,這實在與男子那蒼白面孔形成了極大反差。

  「你認識我?」蘇子語指著自己疑惑道。

  這個滿臉蒼白的男子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盯著蘇子語端詳片刻,然後問出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為什麼還沒死?」

  你為什麼還沒死……這絶對不是正常人交談時會聊到的話題,偏偏男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平靜,就像是好友在問候你吃沒吃早飯般自然。

  所以蘇子語第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鐘,然後才無名火起。

  「你有病吧?」蘇子語怒視對方,任何一個人被突兀提出這樣的問題,估計心情都不會好,更何況他剛從怪病的發作中解脫出來,

  「你為什麼還沒死?」男子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反倒像是在討論某個嚴肅的話題般,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滾蛋,神經病!」蘇子語再無任何耐心,強忍住往對方臉上揮拳的衝動,頭也不回地向公寓樓走去,他擔心自己盛怒之下一拳把這個癆病鬼似的白面男打殘。

  這一聲喝罵動靜可不小,頓時驚動到附近來往的人群投來驚疑目光,不過心裡堵得慌的蘇子語顧不上這些,幾步已經邁進了樓道裡。

  今天真夠倒楣的,怪病發作得厲害也就罷了,偏偏還碰上個怪人上來就問你怎麼還沒死,蘇子語打開屋門的動作都比往常大了不少,甚至連鞋都沒脫就往床上一趴。

  S市的房租絶不便宜,所以合租的現象極為普通,由於光榮早退、被炒魷魚,公寓裡其他合租者還沒回來,就只有他一個人。

  怪病若附骨之疽,從小到大纏著蘇子語這麼多年,能想的辦法、治療的手段早就試遍了,所以他只不過如同之前無數次一樣,苦思冥想到腦中亂成一團,連晚飯都沒吃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早上,等蘇子語起床清理完畢後,整個人思緒總算不再混亂,畢竟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怪病已經纏著自己這麼多年,不是也活過來了?

  蘇子語本身算是一個很樂觀的人,所以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他已經完全恢復心情,甚至下樓的時候還是哼著歌的。

  不過當他看到樓道下面的情況時,嘴裡哼的調子戛然而止。

  那個古怪的白面男居然還站在樓前的台階下方,恰好和他視線對上。

  蘇子語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心情蕩然無存,但他還沒辦法說什麼,因為這回那白面男並沒有嘴欠的湊上來找罵,只不過是站在那裡而已。

  總不能因為人家出現在面前,就去譴責對方,所以蘇子語只是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向前走。

  昨晚睡足十幾個小時,現在他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候,摸著肚子直奔附近早點店,要了一大碗豆漿、兩根油條、奶黃包肉包各兩個,狼吞虎嚥開吃起來。

  這處叫明德堂是老字號,東西出了名的美味,更讓蘇子語滿意的是,也完全當得上物美價廉這句話。

  「我說這明德堂的奶黃包真是一絶,連吃幾天都吃不膩。」一個短髮帥氣男子捧著托盤往蘇子語對面一坐,用手捻起奶黃包邊吃邊感歎道。

  這是謝俊,蘇子語幹過那家房產中介的前任同事,兩人關係一直不錯,剛好又都住在附近,吃早餐經常能碰上。

  「兄弟我又把老闆炒了。」蘇子語嘴裡訴苦,臉上卻不見有多難過,反正都習慣了。他用手把油條折斷浸潤到溫熱的豆漿中,等到蓬鬆嘎脆的部分吸足了水分,才滿足無比一口塞進嘴裡。

  就是這個味道,蘇子語愜意眯眼,不過動作立即僵住了。

  因為那個陰魂不散的白面男居然又出現在不遠處,隔著幾張桌子朝這邊望過來。

  吃早餐人人都有自由,但這位穿著古怪的白面男面前桌上空無一物,也沒半點挪動的意思,當然不可能是來吃飯的,擺明就是追自己而來。

  蘇子語心中雖然憤怒,更多地卻開始疑惑,對方這樣緊追不捨,到底是什麼意思?

  「怕個鬼,有手有腳,還會餓死不成。」謝俊同情地點頭,卻看見蘇子語雙眼越過自己落到後方呆住了,魂遊天外般半天沒反應,不由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看什麼呢?」

  他好奇轉頭,順著蘇子語目光方向望去,既沒看到熟識的目標,也沒什麼古怪情況,倒是有位漂亮姑娘坐在那邊。

  「好小子有眼光!紅衣服那個吧?你認識?有沒有勾搭過。」謝俊一伸大拇指,朝他擠了擠眼睛,壓低嗓門兩眼放光。

  蘇子語現在哪有心思跟他開玩笑,一把拍開他伸到面前的手,壓低聲音:「不是那個,紅衣服美女左邊那個。看見沒,穿一身灰布衣服、戴個高帽子的怪咖,這傢伙從昨天開始就跟著我了,我根本不認識他,不知道搞什麼鬼。」

  謝俊大感意外,再度回頭,紅衣美女已經是坐在最靠外那張桌上,再往左就是過道和窗口,她旁邊雖然還有個位置,但明明空無一人,更別提什麼長頭髮戴帽子的人。

  他摸著腦袋,有些莫名其妙道:「什麼跟什麼?你的紅衣美女就一個人,哪有什麼灰衣服。」

  蘇子語急了,顧不得對方發現,伸手一指:「就是那個坐在她旁邊……」

  那位他們口中的紅衣美女,正安之若素坐在位置上細嚼慢嚥,她的挎包甚至就那樣直接放在白面男身前桌上。這是正常人的反應,當隔壁位置沒有人的時候,一般人都會不自覺地把私人物品放在鄰座,解放私人空間。

  但現在造型古怪的陌生人明明緊靠她坐在旁邊,這位本該敏感保持距離的美女卻毫無異樣,狀態依舊放鬆。

  蘇子語說到一半的話瞬間停頓,背部莫名開始發涼,甚至喉間開始咯咯發出不成調的響聲,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別鬧了,看美女就看美女唄,她旁邊哪有人。」謝俊看美女看得起勁,一副兩眼放光的樣子。

  蘇子語騰地站了起來,大力攥住謝俊胸前衣襟將他猛地提起,伸手指著安坐原地的白面男一字一句道:「你給我看仔細了,然後再告訴我一遍!那個紅衣服的女生旁邊,到底有沒有坐著一個男人,長頭髮過肩膀,灰布衣服,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謝俊冷不防被他拉得幾乎站不穩,勉強轉身望過去,只見那紅衣美女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滿臉莫名其妙看看身邊空位,又看看這邊。

  「真沒有!你怎麼了?別鬧了!」謝俊用力掙脫他,甚至膝蓋一不小心磕到長凳邊緣,疼得他「嘶」口冷氣。

  蘇子語不顧呼痛的謝俊,臉色鐵青慢慢後退,雙目死死盯住對方,不光是謝俊的反應讓他醒覺,那個紅衣美女同樣一臉茫然無知,甚至周圍所有人的反應,都在確鑿無疑告訴自己一件事:

  這白面男只有自己能看見?!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6-9-22 20:30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20
第3章 青天白日,瘋子跳樓

  白面男似乎察覺到他要離開,同樣也站起身來,從容無比跟上。在他面前,幾個腳步匆匆的食客視若無睹相向走過,明明差點就要撞上,卻都被主動輕巧避開。

  看這些客人的樣子,就好像眼前只有一團空氣。

  這容納了過百人的明德堂裡,只有自己能夠看到對方!?

  蘇子語腦子裡嗡地一聲,瞬間亂成一團,臉色蒼白推開旁人跌跌撞撞衝下了樓梯,留下身後一片驚呼亂罵。

  這是鬼還是人?

  追著問怎麼還沒死,這是索命的節奏嗎?

  難道自己真的命不久矣,白面男是陰曹地府來勾魂的人?

  衝出明德堂的蘇子語下意識向後一望,白面男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步子,看起來從容淡定無比,偏偏無論自己怎麼跑都拉不開距離,而那些擋在他面前的人就像被一股無形力道推開,還個個一無所覺。

  別慌!別慌!仔細想想!

  豆大汗珠沁出,腳下狂奔不停。

  蘇子語緊咬牙關,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他原本對於鬼神之說是壓根不信的,然而眼前這一幕實在過於離奇。

  而且真要是鬼的話,不是應該沒有實體才對?為什麼白面男還要繞開其他人?

  沒跑出兩條街,蘇子語驚覺自己已經接近了一所中學,此時臨近上課,正好一群學生蜂擁走入校門,他一咬牙就擠進人群往裡衝。

  「幹什麼呢、別擠……」

  「神經病啊!」

  「哎喲,誰踩我腳了!」

  這群中學生還是半大孩子,哪裡擠得過人高馬大的蘇子語,頓時一片東倒西歪、驚呼連連。

  退伍老兵王德彪在43中當了二十幾年保安,早就習慣了校門口的熱鬧朝氣,他喜歡孩子們精力充沛的蹦躂勁兒。

  這個早晨,王德彪正同往常一樣,捧著大茶缸笑眯眯瞧著學生們擁進校門,剛一低頭噗噗吐出茶葉渣,再抬眼就瞥見一個明顯高出一截的年輕人混在學生堆裡拚命往前拱。

  「嘿!幹什麼的……咳咳……不准進去……咳咳,說你呢!」王德彪差點沒被茶水嗆暈,死活沒叫住,眼看著年輕人衝了進去,心裡那個火氣蹭蹭往頭頂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往學校裡闖,還有沒有王法了?

  真當姓王的吃素?

  現場一片混亂,蘇子語根本沒注意王大保安的怒火,只顧咬牙埋頭猛衝,一口氣衝過操場直上教學樓頂層,回頭一看身後樓梯,不見白面男身影,心中卻不得鬆懈,又跑到陽台邊上向下望去,只見一襲灰衣的白面男筆直站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似乎沒有擠到學生中追上來的意思。

  蘇子語不由自主鬆了口氣,未知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要能夠與對方拉開哪怕多一丁點距離,他也要好受得多。

  這時候,那個白面男似乎有所感應,緩緩抬頭與蘇子語目光對視,接著嘴巴張合說了一句什麼。

  雙方之間隔著五層樓,蘇子語當然聽不清楚對方說的話,他心裡正緊張驚疑不定,卻見下方的白面男微微做出一個屈膝的動作,緊接著身形一閃,居然直上高空而來!

  這五層樓足足十幾米的高度,在對方眼裡就好像只是上個台階般輕鬆,蘇子語甚至鬼使神差看見白面男在半空彷彿還停滯了剎那,才悄無聲息踏上面前一米多高的水泥護牆,穩穩站定,居高臨下望著他。

  蘇子語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也知道這一刻絶對難看到了極點,然而他只能呆滯地張大了嘴巴,就那樣傻傻直立在原地,任憑那一片身軀形成的陰影鋪天蓋地牢牢將自己罩入其中,彷彿對方原本平常的身材突然高大了許多。

  十幾米高的五樓,先不說普通人跳下去能不能活,從下面跳上來……

  這他媽是跳還是飛?!

  轉眼間蘇子語先前的努力擺脫徹底變成了笑話,他的心直往下沉,臉色慘淡無比,忽然朝著對方歇斯底里咆哮起來:

  「跟著我幹什麼?你他媽跟什麼跟?!來吧,你想要我的命是嗎?拿去啊!」

  多年怪疾纏身,現在又被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白面男緊追不放,蘇子語腦中最後那根弦終於徹底崩斷。

  要死的鳥朝天,不死的萬萬年!老子不伺候了,站在這裡有本事就來!

  青筋沿著他的額頂太陽穴根根暴綻,幾欲噬人般猙獰,怒火爆炸!

  然而面對這樣的蘇子語,白面男卻毫無反應,臉色依舊平靜,就那樣站在陽台的護牆上望著他。

  保安王德彪一手扶帽子一手拎著警棍,哼哧哼哧跑上五樓,覺得肺都快咳出來了。

  這上了年紀真不比當年,王德彪感慨著抬頭,就看見蘇子語站在陽台邊上對著樓前空氣歇斯底里大喊,心裡咯噔一下。

  說什麼要命什麼拿去,這不是遇上瘋子要跳樓吧?

  難怪怎麼叫都叫不住!

  「這個……小夥子,看你一表人才,有話好好說,別激動……」

  差點脫口而出的喝斥變成了軟話,王德彪尷尬擠出笑臉。

  「我要你的命幹什麼,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白面男終於說話了。

  「你是什麼,黑白無常嗎?還有個黑無常呢?」蘇子語根本理都不理王德彪,一門心思盯著白面男,甚至還慘笑了一聲。不過他現在笑起來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任何人知道自己要死了,估計都很難笑得出來。

  白面男看看他,突然也微笑起來,這還是蘇子語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表情,看起來倒是沒有半分兇狠的模樣。

  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倒也不可怕嘛,他腦子裡鬼使神差冒出這麼個念頭。

  「黑白無常?你以為我是來索命的?」白面男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搖了搖頭。「我和你一樣,也是人。」

  「你也是人?那為什麼別人看不見你?人能飛起來?!」蘇子語怒視對方,臉上寫滿不信任,他倒寧願相信對方是鬼。

  「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可能。」白面男不緊不慢回道,卻透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氣度。

  面對這麼個慢聲細氣的人,蘇子語的怒火就像一拳揮到空氣裡,來得快去得也快。對方說的他有些半信半疑,不過卻很快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帶著幾分忐忑希冀問道:「你不是黑白無常,那我豈不是不用死了?」

  「不用死!不用死!當然不用死!」

  王德彪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腦子裡卻一團漿糊,更加斷定蘇子語是個瘋子,急忙大喊。

  「你別吵!」蘇子語被他嘮叨得煩了起來,轉頭怒瞪。

  「好好!不吵,不吵,你冷靜點!」

  王德彪擠出笑臉,學著電視裡看到的樣子,想要安撫眼前的蘇子語,不過趁他轉頭回去腳步卻偷偷向前蹭著。

  這瘋子沒法溝通,只要自己再往前走點,一把撲倒對方就好!王大保安彷彿已經看見自己救下跳樓瘋病人的矯健英姿。

  白面男用一種深奧難明的目光望著蘇子語,直到他莫名心虛轉頭,才淡然道:「我不是來索命的,但你確實命不久矣。實際上,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蘇子語就像是失去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瞬間矮了一截,慘笑道:「為什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我都不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白面男有意無意看了一眼作勢欲撲的王德彪,忽然一隻手搭上蘇子語的肩膀。

  「走你!」

  幾乎同一時間,王德彪眼一閉、心一橫,化作餓虎撲食兇狠朝蘇子語撲來,卻半點沒有預想中的實體感覺,反倒同結實的水泥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人呢!?

  摔到七葷八素的王德彪勉強爬起身來,四處找了個遍,甚至探頭往樓下看,走廊上、教學樓下面,都不見蘇子語的人影,頓時傻眼。

  這他娘的,莫非白日見鬼?!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30
第4章 精氣為物,遊魂變

  被一手搭上肩膀的蘇子語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景物瞬息萬變,再回過神來,已經身處一間狹小室內,方圓不過二十來平米,臥床、書桌一應俱全。

  蘇子語晃了晃神,忽然覺得屋裡擺設越看越眼熟,匆匆幾步推開窗戶,只見公寓樓下方停滿了車的小區映入眼簾,那小到可憐的花園噴泉,陡然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租住的小區,自己的房間?!

  一眨眼就回到了出發的小屋,這是什麼妖法?!

  他驚駭轉頭,伸手指著白面男,喉間咯咯作響,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面男卻視若無睹,略一打量屋內,轉身坦然在大靠背椅坐了下來,重又望向他。

  蘇子語腦中亂成一團,半天才組織好語言,艱難澀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神仙?妖怪?」

  「我是人,我叫空知遠。」白面男再次搖頭。

  「空知遠,空知遠。」蘇子語嘴裡喃喃半天,似乎想要從這個名字裡找出些端倪,但只讓自己更加糊塗,完全沒印象。

  空知遠微一擺手:「名字只是稱呼,你就不想知道你為什麼快死了?」

  蘇子語身軀陡然一震,急切問道:「你知道我得了什麼病?」

  空知遠臉上再度浮現出先前那奇怪的表情,看了看他:「病?你以為你病了?如果這是一種病,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這種病。」

  他忽又停住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什麼:「是了,你將因此而死,說它是病倒也說得過去。」

  這前後顛倒的話讓蘇子語越發疑惑,覺得對方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說什麼,是病又不是病的。」

  空知遠忽然笑了起來,抬手示意他坐下:「年輕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精氣為物。」

  蘇子語一臉茫然,他連大學都沒有上過,更沒有研習過什麼古文,所以聽到之後冥思苦想半天,最終還是老實搖頭。

  對於他這樣的反應,空知遠也沒什麼表情,只是繼續說道。

  「在古代哲學中,精氣代表的是一種充斥宇宙中的肉眼不可見且運動不息的無形物質,被認為是構成宇宙萬物的本源。」

  「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這句話出自《周易·繫辭上》,說的是宇宙萬物由精氣構成,魂魄游散然後造成變化,所以能藉由物形的變化考察鬼神的狀態。」

  「宇宙萬物,自然也包括人。你應該是屬於天生精氣旺盛且感應靈覺超凡的人,放在古代,大約就是天賦神通、祥瑞附身的一等一人傑。」

  「等等!打住!這應該是好事吧?為什麼我反而這麼慘?」蘇子語按捺不住開口打斷對方,雖然他對這些保持懷疑態度,但人傑什麼的,聽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貶義,和自己這山窮水盡、怪病纏身的慘淡境遇實在差距太大。

  空知遠被他打斷,倒也不生氣,似笑非笑望過來:「只可惜一點,你沒有生在古代。」

  「知不知道為什麼古代的神話傳說多如繁星?耶穌降生,其母聖靈孕育;摩西分海,海水倒流通途;老子出關,騎牛紫氣東來;佛陀傳法,坐地蓮花遍生。甚至更早一些,黃帝蚩尤涿鹿之戰,洪荒精怪異獸多不勝數,而到了現在卻基本絶跡?」

  他這番話娓娓道來,說得清晰無比,蘇子語卻如同在聽天方夜譚,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反應過來:「什麼耶穌、什麼佛陀……你說的那些明明都是神話,充其量是古人對某些無法解釋現象的誇張描述,根本都是以訛傳訛,現在科技發達、文明昌盛,這些迷信傳說當然沒有市場。」

  「不要人云亦云!盲從是迷,知道才叫信。」對他的回答,空知遠一臉不以為然。

  「《聖經》、《山海經》、《搜神記》、《死海古卷》、《臘瑪耶那》、《摩訶婆羅多》、《伊里亞德》,越是古老的書卷,關於神怪傳說的記載越詳細。」

  「到了近幾百年《聊齋誌異》,基本就是整理前人記載的故事而已。這不代表古卷都是杜撰,實際上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生存環境發生了變化,也許是人口的增加、也許是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具體原因不得而知。總之天地精氣日趨淡薄,人類也就逐漸與之剝離,感應日趨遲駑。」

  《死海古卷》、《臘瑪耶那》、《伊利亞德》這有些拗口的外國古籍名,從空知遠這舉止打扮都古風甚濃的人嘴裡說出來實在違和,但蘇子語卻顧不得反駁,反倒急促問:「那這和我的情況又有什麼關係?」

  「你所認為的怪病,實際上不過是精氣爆發,但你既不懂得養精蓄氣,又不會半點神通法術,幾乎只出不進,從天地精氣中得到的補充微乎其微,哪怕底子再厚也承受不住,久而久之自然日漸虧虛。這,就叫做生不逢時!」

  「反倒是普通人,索性遠離精氣感應,活得雖盲目,卻也自在。」空知遠說到最後語調漸漸變得低沉下來,也不知是在為蘇子語的身世感慨還是聯想到其他。

  但蘇子語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麼多,聽完這番話,再結合先前空知遠那神奇的手段,實際上他已經信了大半,卻更加心亂入麻:「生不逢時……生不逢時……」

  這有些出離想像的怪異境地,實在讓他束手無辭,不過念叨了幾句之後,蘇子語突然反應過來,眼前不就有一個空知遠,對方既然不是索命無常,找到自己難道就是為了看著自己喪命?

  「空……空大師,你既然知道原委,肯定有辦法幫我?」蘇子語心裡百轉千迴,忍不住試探道。

  空知遠對他這個請求毫不意外,不過卻並不急著答應,只是輕飄飄伸出三根手指:「我可以救你,但前提是,你能通過三個考驗。」

  啊?

  憑空冒出這麼一出,蘇子語又糊塗起來,不過為了活命,別說三個考驗,三十個也得拼,當即咬牙道:「請說!」

  空知遠微微一笑,忽地站起身來:「我在你身邊許久,旁人都看不見我,只有你能看得到,你猜是什麼原因?」

  「應該是我天生感應靈敏,所以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蘇子語心想我差點都當你是鬼,別人看不見實在太正常,嘴上回答得卻乾脆無比。

  他不假思索答了出來,心裡一邊得意,一面回想起由小到大看過的無數鬼怪傳說,半是忐忑半覺新奇——我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陰陽眼?

  結果就聽空知遠搖頭失笑:「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感應通靈,卻不懂得煉化精氣,就如小兒弄大斧,傷人難如登天,傷己倒是容易得很。」

  他說著朝這邊一揮手:「你試試走到我的身前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40
第5章 撥雲見日,開天眼!

  兩個人原本就是對坐,相距不過一兩米,簡直抬腳就能臉碰臉,偏偏空知遠還一本正經的讓他走到面前,蘇子語著實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按他說的站起身來,有些隨意地向前邁了一步.

  再抬頭一看,空知遠赫然就在兩三步外微笑望著自己,雙方距離絲毫沒變。

  嗯?

  蘇子語不信邪地騰騰又是兩步,明明看到空知遠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卻始終同自己保持一兩米的距離,頓時一股涼氣從背後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冒了出來。

  正常來說他走了這幾步,早該撞到對方了……

  「活見鬼了!」蘇子語一咬牙,繼續往前走,不過這回他留了心思,特別注意自己腳下。

  這房間的面積並不大,原來他是坐在床邊,現在走出好幾步,的的確確已經移動到緊靠著大床的書桌前,再往前走幾步就是窗戶了,結果一動不動的空知遠還是站在面前幾步外。

  這是什麼情況?!

  蘇子語想不明白,卻不願放棄,他心裡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動了就好,屋子裡就這麼點空間,空知遠就算再厲害,還能飛到窗戶外面站著不成,所以當下不再說話,一門心思向前走,悶頭連走十幾步。

  結果還是一樣,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到空知遠面前,甚至眼前的屋子都好像憑空變長了不少。

  「看清楚了,你真在走嗎?」空知遠驀地出聲提醒。

  蘇子語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時候,駭然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原地,腳邊就是潔白的床單。明明剛才已經走出老遠,瞬間發現自己又回來了,這種感覺實在怪異到了極點。

  「我再問一次,你能走到我的身前來嗎?」空知遠淡淡說道。

  蘇子語硬著頭皮強迫自己抬眼望向前方,卻見屋子裡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空知遠的影子?

  他平時自認絶對不是膽小之人,這時候卻也難免汗毛直豎、心底發虛,強自嚥了一口唾沫。

  「我讓你看見,你才能看見。我不讓你看見,你就看不見。」空知遠的聲音飄忽不定,似遠似近傳來,蘇子語環顧四周,卻根本看不到對方。

  「在你身後。」蘇子語驚駭回頭,果然看見空知遠微笑站在自己背後。

  「在你身前。」他再轉頭,空知遠靜靜坐在椅子上。

  「在你頭頂。」蘇子語呆若木雞,僵硬抬頭,只見空知遠頭下腳上,彷彿不受重力影響般站在天花板上,恰好也低頭向他望來,四目相對。

  「在你腳下。」蘇子語已經完全失了分寸,只知道機械循著這聲音找尋目標。

  房間的裝修是走簡潔明快風格,地板統一由純白色的瓷磚鋪成,不僅便於清潔,而且敞亮大氣,低頭甚至能依稀看見自己的人影。

  然而本來雙足站在地上的蘇子語俯首,卻發現自己好像憑空離地而起,反倒空知遠出現在他正下方。

  「無處不在。」

  一模一樣的空知遠出現在窗邊,接著又多出一個靠在立櫃旁,然後是下一個,轉眼間幾十個空知遠以各種姿態擠滿了房間,明明毫無分別,卻表情各異朝蘇子語望了過來。

  「你……咯咯咯……」

  蘇子語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身不由主地顫抖著,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牙關碰撞咯吱作響。

  「肉眼是最靠不住的,不過人們卻往往對看到的東西深信不疑。」滿屋空知遠瞬間消失,只剩下唯一一個,繼續用他低沉的聲音刺激著蘇子語的耳膜。「只憑這雙肉眼,你永遠也看不穿我的障眼法。」

  蘇子語足足用了五六分鐘,才讓自己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平靜下來,沙啞著嗓子問道:「障眼法?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可以這麼理解,換句話說,你們看到的,都是我想讓你們看到的東西。而要突破真實與虛妄的界限,第一步就是摒除雜念、堪微入密。用道家的話說,叫做內視觀想。用佛家的話說,則是闢入識海。」

  「內視觀想……闢入……識海?」蘇子語一時接收不了這許多信息,腦中更加混亂。又是道家,又是佛家,這些離普通人的世界實在太遙遠了一些。

  「也就是平常人所謂的,開天眼!」空知遠沉聲道,突然踏步上前,一把向蘇子語的手腕握來。

  他的動作快到難以想像,蘇子語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牢牢抓住,剛想張口,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然後週遭聲響完全斂去,緊接著眼前景物徹底消失。

  不是看不見東西,而是徹底的虛無。

  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甚至連自身存在都感覺不到的狀態只持續了短短剎那,在蘇子語的意識裡卻比整個世紀還要漫長,就在他為未知而惶恐無措的時候,一個奇異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

  這聲音顯得陌生卻又熟悉,偏偏字字句句彷彿能深入人心,讓蘇子語原本混亂的思緒瞬間平靜下來。

  緊接著,一種強烈的飽脹感出現在腦中一點,就在蘇子語欣喜若狂,以為自己要恢復的時候,各種各樣的朦朧光線紛至沓來,然後他突然「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紅棕色。

  蘇子語拚命把心神都聚集在這片紅色上,終於看清楚,這好像是一個倒置的、前後略扁的圓錐體,看起來有點像桃子,只是整體柔軟無比,表面覆蓋了纖薄的半透明膜衣,無數粗細不一的脈絡遍佈其上,鮮紅的、青藍色的、黝黑的……

  這顆「桃子」始終以穩定的節奏在律動著,膨脹,然後收縮,又重新膨脹,充滿盎然生機。

  蘇子語越看越覺得眼熟,拚命回想在記憶中搜尋,繼而大驚!

  這分明就是一顆心臟的樣子!

  難道是自己的心臟?

  隨著這個匪夷所思般的念頭升起,蘇子語頓覺光明大作,各種細碎聲響紛至沓來,越發清晰高亢。

  他看到了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形態不一的白色骨骼,細密緊湊的肌肉纖維,分佈各處的臟器,以及在遍佈全身血管中奔流的殷紅血液,發出如江河滔滔巨浪奔流般澎湃的嘩嘩聲響,一切的一切都有條不紊運作,卻又互不干涉讓他看到清清楚楚。

  這是何等瑰麗壯觀的世界!

  蘇子語從來沒有想到過,當自己的身體內部從一個前所未有的視角展現在眼前,居然是這樣充滿另類而神奇的美感。他的心神繼續放開,明明什麼都感覺不到,卻偏偏能夠「看」到周圍前後上下左右所有景物,沒有半點死角。

  他看到了伸手握住自己手腕,嘴唇翕動默念的空知遠,看到房間裡全部熟悉的擺設,素白絹花床單,深黑色一米多高的複合板書桌,桌角自己放著的一小盆翠綠盆栽,大到屋內各式擺設,小到地板縫隙中一點乾涸的咖啡漬,哪怕這一丁點之前打掃根本注意不到的細微之處,都逃不過這一刻的視線。

  蘇子語沉浸在這神奇的感應當中,就好像小孩得到一件從沒接觸過的玩具,簡直反覆嘗試、樂此不疲,最後終於回到讓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他清晰地感應到,除了那些早就知道的器官、骨骼、血液,還有一種似有似無的奇特物質充盈在體內,遍佈所有角落。

  明明看不見也觸碰不著,但蘇子語就是知道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存在著,而且隨著自己的注意,這些原本平靜的「小東西」突然變得活潑起來,無論是毛髮、肌肉還是流淌的血液,都不能對這種神奇的存在造成任何妨礙,穿行無阻、肆意來去,

  蘇子語心裡陡然升起明悟,這大概就是空知遠所說的精氣了。

  正當他準備進一步觀察甚至試圖控制這些精氣,卻只覺意識天翻地覆般震盪起來,那種對周圍一切掌控自如的感覺正如潮水般退去,只是一個恍惚間,他已經發現自己回到了最初的視線,面前的空知遠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蘇子語恍惚轉頭看看四周,整個人就好像被從天上打落下來,極大的反差讓他難以適應。

  「感受到了嗎?」空知遠問道。

  開天眼……開天眼……

  蘇子語口中喃喃,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腦門,觸手之處一片光滑,並沒有像他猜測那樣出現一隻眼睛,讓他不由自主鬆了口氣,卻又莫名失落起來。

  空知遠看在眼裡,似乎猜到他想法般說道:「開天眼,密宗和道家稱作『靈台』,禪宗稱為天眼證智通,乃是明明白白的一門神通,並不是憑空從腦門生出第三隻眼睛。天眼即是心眼,你明白了嗎?」

  他不過三言兩語,卻將其中道理說得明明白白,蘇子語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卻並不懊惱,越發覺得神奇,下意識點頭如搗蒜。

  「既然懂了,那就跟我來吧。」空知遠說完一擺衣袖,悠然轉身朝門外走去。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0:50
第6章 心猿意馬,草藏花

  小區外面不遠處就是一大片草坪,在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裡,也只有街心公園能有這般奢侈的大片綠化了。

  蘇子語跟在空知遠身後一路走來,只覺得對方行走時的步伐不緩不急,偏偏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出塵氣質,越發顯得高深莫測。

  這位神奇出現的空知遠空大師,在他心裡已經是隱士高人、活神仙般的形象了。

  空知遠在草坪中央站定,轉身問他:「看我們腳下這片草地,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

  蘇子語趕緊收起雜亂心思,按照對方所說放眼望去。

  這一日剛好天公作美,陽光雖然燦爛,曬在人身上卻只是微微發燙,並不酷熱難熬,舉目綠草瑩瑩、微風和煦,讓人頓覺胸襟開闊、心曠神怡,景色確實是一等一的難得,還能看見遠近有幾撥遊園的市民分坐各處,或者聊天笑談,或者散步賞景。

  不過蘇子語顧不得欣賞迷人景致,拚命睜大了眼睛,想要找出空知遠所說的不一樣,這公園他雖然經常路過,但也都是來去匆匆,所以壓根沒有仔細注意過,一時半會還真摸不著頭腦。

  足足過了幾分鐘,蘇子語才一拍腦門:「花呢?這片草地中央平時長了很多小花,點綴起來非常好看,怎麼現在光禿禿就剩綠草了?」

  倒不是說綠草遍野不算美景,只不過那許多夾雜在草葉間的野花,此刻根本半朵不見,總不至於一夜之間全都凋謝了。

  「草在,花也還在,只是被我施了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見罷了。我給你的第一個考驗,就是隨便摘起一朵花,破我的障眼法。」

  空知遠背負雙手,施施然站在原地,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空大師,我什麼神通都不會,怎麼可能破掉障眼法?」蘇子語聽他說完,頓時滿臉苦色,剛剛幾十個空知遠擠滿房間的震撼場景還猶在眼前,他自然知道厲害。

  「你本來不會,但是我親自為你移氣存精、闢入識海,所以你就會了。這是常人窮盡年月往往不可得的狀態,已經大大走了捷徑,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重複剛才的狀態。」

  「普通修行之人,快則十天半月,慢則三年五載,總能摸索到竅門。你天生靈覺超常,理應更加順暢,既然是考驗,當然要有難度。天黑之前,如果你破不了障眼法,那我轉身就走,今後能不能修成神通法術,就全看你個人機緣努力,只是都與我無關。」

  「天黑之前!」蘇子語差點吐血,現在已經快到中午,臨近初夏雖然太陽下山較晚,也不會超過19點,也就是說自己最多只有七八個小時。

  空知遠剛剛才說找到開天眼竅門的時間,長則以年計算,短的話也有十天半個月,到了自己這裡就只有幾個小時,實在太過強人所難!

  「大師,這時間也未免太短了,要不給我三天,不,哪怕兩天時間也好啊!」蘇子語腆著笑臉,試圖討價還價。

  空知遠卻沒有半點通融的意思,面沉如水。「聽好了,我只說一次。闢入識海的關鍵,就是馭氣還本。感應不到精氣,永遠都是在門外徘徊。」

  蘇子語還是第一次看到空知遠這樣嚴肅,心裡也緊張起來,不敢出聲,認真聽他說話。

  「像周易這樣老祖宗傳下來的古卷還有很多,就看你有沒有用心去讀。精氣是什麼?《呂氏春秋·下賢》有云,精充天地而不竭,神復宇宙而無望,莫知其始,莫知其終,莫知其門,莫知其端,莫知其源,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馬王堆簡帛·十問》說過,天地之至精,生於無徵,長於無形,成於五體。《管子·心術下》又說——一氣能變曰精。」

  「所以,精就是能夠運動變化的氣,精氣是存在於宇宙中運行不息且無形可見的極細微物質,是客觀存在,是萬物之源,是物質的基礎!」

  「既然不可見,那怎麼感應?」蘇子語簡直聽得入了迷,忍不住脫口而出問道。

  「要用心去感受!」空知遠伸手一指他。「是故此氣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聲,而可迎以音。敬守勿失,是謂成德,德成而智出,萬物果得。」

  「精氣看不見、摸不著,呼喚無用、不可強留,關鍵存乎一心,要用心意去迎接。」

  「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字——專!專注,專一,摒棄雜念,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感應精氣上來。」

  「專心就能行?」蘇子語口中喃喃,實在是聽來有些難以置信,這豈不是有點唯心主義的意思。

  「心意的力量比你想像要可怕得多。有句古話叫做心猿意馬,說的是心意好像猿猴縱躍、烈馬狂奔般控制不住。實際上所能達到的境界遠不止於此,你認真看看我的腳。」

  空知遠以目示意,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將右腿前伸,腳面綳直、後腳跟踮起,腳尖在身前左右來回划動,將大片十幾公分長的青草撥動得搖曳如波浪,然後在腳尖移到最左邊的時候突然向右飛快一劃!

  只聽「嗤」一聲輕響,無數青草齊齊從底部斷裂,綠影若瀑布倒湧而起,紛紛揚揚飄灑四散得到處都是,更將站在他側前方的蘇子語弄到滿頭滿臉,連嘴巴里都進了幾根,趕忙噗哧噗哧向外吐,一時狼狽無比。

  空知遠信手一揮,拇指和食指已經捻住從眼前飄落的幾根青草,送到蘇子語眼前一看,每根青草斷裂之處都好像被利刃劃過般整齊平滑。

  蘇子語望著空知遠腳上平平無奇的布鞋,眼皮一陣狂跳,這地下生長茂盛的青草,看起來不堪盈盈一握,實際上全都柔韌難以著力,就算給他一把最好、最鋒利的長刀全力去砍,都未必能一下砍出這恐怖的效果。

  這一腳如果是落到人身上那還了得,最差也是開膛破肚,搞不好直接砍成兩段都有可能!

  在他心裡,空知遠隱士高人的頭銜之外,又得加上一個人形兵器了……

  空知遠看到蘇子語表情,似乎猜出他的想法,繼續解釋下去。

  「你放心,這不是障眼法。不僅不是障眼法,這一腳,我沒有用任何神通法術,純粹憑藉肉體的控制。這就是心的力量,專注的力量,非要說的話,只能算是心術。哪怕是以你現在的身體,如果心意修行到了水準,也可以做到。」

  「即便是普通人,也偶爾會發揮出超乎想像的力量。經常可以看到、聽到類似的新聞,一位體弱的母親,為了救出被壓住的孩子,居然能獨力抬起一輛汽車。這是為什麼?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救人!心意專注如一,所以才能把為數不多的潛能集中爆發出來。」

  「你們這些大學生應該都參加過軍訓,軍訓有一個必備項目——站軍姿。為什麼有的人站了十分鐘就渾身不舒服,身上發癢、腿上痠痛堅持不住,有的人卻能站足一兩個小時還精神得很,又是何故?普通人之間體能的差距根本沒有那樣大,只有心思夠純,才能達到平衡點,自然而然找到身體最佳的狀態。」

  一口氣說完之後,空知遠合身坐在地上。「去吧,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記住,天黑之前。」

  蘇子語看他閉目凝神的樣子,會意這就是催自己開始考驗的意思。

  這姿態表達得很明白:該說的該教的我都做了,又親自引你開心眼,如果這樣還達不到要求,那就不值得浪費心思了。

  蘇子語深吸一口氣,往前幾步,走到草地正中,蹲下去仔細端詳眼前鋪滿的綠色,數之不盡一根根細長草葉被微風吹著輕輕晃動,在陽光映照下顯得真實無比。

  哪怕他快將臉都湊到草皮上,也看不出半分異樣,接下來又是手摸腳踩,折騰了半天,蘇子語才無奈放棄。這障眼法的效果簡直和真實毫無區別,他是無論如何看不出那些花朵的存在。

  蘇子語皺眉琢磨一會,看了看安靜盤坐在不遠處的空知遠,也學他一樣坐了下來。

  「心意如一,心思要純,要純……一氣能變曰精,是細微,是萬物之源。」

  蘇子語翻來覆去回想著空知遠指導的訣竅,試圖找到他所說的專心狀態,結果嘗試了半天,依舊不得其門而來。

  剛才聽對方解釋,道理其實說得直白,並不難理解,但現在做起來才知道簡直難如登天。

  哪怕他閉上了眼睛,也沒辦法做到心思收斂,只去感應那飄忽難以捉摸的精氣。

  風吹過毛髮的感應,日光灑落肌膚的溫熱,還有周圍遠遠近近的人聲,各種雜亂思緒都時不時地輪番跳進腦子裡,根本就沒辦法全都摒棄在念頭之外。

  甚至坐得時間久了,蘇子語還覺得腿麻腰酸,全身上下到處都不舒服。不得不時時換個姿勢,坐、站、臥、躺,到最後幾乎成了個大字躺在地上。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1:00
第7章 流於天地,謂鬼神

  「專心……要專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子語心裡越發急躁,偶爾忍不住偷眼瞄下坐在一旁的空知遠,對方卻始終保持同樣的姿勢,看不出半分變化,簡直就像一座雕像,彷彿在用行動嘲笑他心思不純一樣。

  這樣不是辦法!

  蘇子語抬手一看手錶,已經兩三個小時過去了,自己還是一無所獲。

  要知道,這不單單是能否學到神通法術的問題,20多年來自己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對怪病說上一二的人。錯過了空知遠,自己上哪再找一個隱世高人,恐怕真要小命不保了。

  要怎麼達到對方說的存乎一心狀態呢?

  蘇子語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的怪病,原來是天生精氣旺盛、感應靈覺,用空知遠的原話來說,放在古代就是「天賦神通、祥瑞附身的人傑」。

  如此高的評價,按說在空知遠言傳身教的情況下,他要感應精氣、闢入識海應該不會太難才對。

  結果現實卻給了蘇子語當頭一棒!

  當他經過一番躁動之後,沉下心來自我剖析,很快也就分析得出了結論,這裡面的原因實際上很簡單:

  其一,有空知遠給出的極高評價,他雖然聽得認真,但潛意識裡並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總覺得做到不會太難。

  其二,雖然被空知遠描述的神通法術所吸引,但自己心底裡並沒有忘了死亡的威脅,帶著幾分迫不及待的浮躁,難免操之過急。

  其三,哪怕經過了空知遠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為在前,其實他內心深處還是隱約有一絲疑慮,並沒有徹底相信自己心意如一就能超越肉體、感應精氣、駕馭法術,畢竟從小到大的教育學習和慣性思維是極強大的,始終還在影響著自己的判斷。

  想明白之後,蘇子語苦笑一聲,至少自己的怪病不會是假的,空知遠的神奇之處也不像假的。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卻又瞻前顧後、疑慮重重,又怎麼可能心意如一得起來。

  這個時候,蘇子語才終於下定決心、拋開一切,深吸一口氣,重新撐起身子,學著空知遠的樣子再度擺出盤坐的姿勢,雙目緊緊闔上,同時口中開始唸唸有詞: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

  這是一開始,空知遠為他開心眼時念的文字。

  不遠處始終一動不動的空知遠似乎有所感應,忽地睜眼看看蘇子語端坐的背影,若有所思。

  鬧市公園裡的草坪、湖泊或者長亭,雖然本身就是難得的景致,但往往也是年輕人熱戀徜徉、聊天休憩的場所。

  這個時候在草坪靠南邊,就已經有一對男女待了不短的時間。

  「雅麗,你看那邊有個傻子,我們來的時候就在草地上打坐,已經發呆一個多小時了,這是在練什麼神功嗎?」其中那個男生有點百無聊賴,一直在東張西望,突然指著盤坐不動的蘇子語說。

  「還真是,什麼怪人都有。」

  被叫做雅麗的女生聽到男友說的話,也把目光投了過去,露出幾分好奇神色。

  不過很快他們就失去了關注的興趣,因為蘇子語完全就像尊雕像,一動也不動,任誰多看幾眼也就厭煩了。

  蘇子語不知道自己剛剛被人當成傻子,他已經翻來覆去將這段文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剛開始還有些拗口,慢慢就完全將心神投入其中。

  漸漸地,他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也忘了身在什麼地方,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單純地在復頌。

  蘇子語突然感覺到了。

  雖然不像之前那樣清楚,也根本看不見摸不著,純粹就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但他確信無疑,自己終於感應到了精氣的存在。

  接著,就像是空知遠帶他所經歷過的那樣……

  在蘇子語的正前方,看書看累了的雅麗再次移開目光,想要放鬆疲勞的雙眼,卻突然看到男友口中盤坐了一下午的那個「傻子」站起身來,只是依舊閉著眼睛,然後動作非常緩慢地蹲下來,把手伸入連綿青草之中,再抬起的時候,他的指尖赫然捏著一株小小的白色野花。

  緊接著,彷彿眼前的整個世界詭異閃爍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

  雅麗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用力揉動眼皮,重新瞪大了眼睛望去,卻見無數星星點點的色彩以那個「傻子」的腳下為圓點,若潮水般散逸開來,白紫黃藍各種叫不出名的細幼花朵,成片成片爭先恐後出現在青草間,就像是憑空從地底蹦了出來,爭奇鬥艷、美不勝收。

  「啊!」雅麗驚呼一聲,伸手拚命推搡身邊睡著了的男友。「快看!快看!好多花!」

  「唔……怎麼了?」

  男生很快被推醒,迷迷糊糊揉著眼睛抬頭朝著她手指方向。

  「不見了!」雅麗捂著嘴巴,滿臉難以置信,眼前草地上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哦?原來這裡還長了不少野花,蠻好看的,之前都沒注意。」男生晃動著腦袋,從渾渾噩噩狀態中清醒過來,嘴裡嘟囔著。

  「剛才……剛才都沒有,是那個奇怪的人站起來摘了一朵花,然後地上突然長滿了花,然後那個人就消失了!就是那個傻子……」雅麗整個人激動到不行,拚命手舞足蹈連說帶比劃,試圖讓男友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

  「呃……你是不是做夢了?」男生好不容易聽明白女友表達的意思,越發莫名其妙,打坐的傻子摘了朵花,然後草地上百花盛開?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沒看錯!姓楊的!你不相信我!」一聲憤怒的尖叫。

  「哎喲,姑奶奶!我信我信,我信還不行嗎,怎麼又掐人……」

  打情罵俏的小情侶再看不到那個奇怪的傻子,只當野花遍地是之前沒有注意,但是蘇子語摘花破法的第一時間,他就被空知遠帶離了草地,到了一處河岸邊。

  「我成功了!我感應到精氣了!」蘇子語欣喜若狂,親手所達成的事情,親眼所見,讓他對於一切都再也沒有半點懷疑。

  「你連門都還沒入。」空知遠卻表情淡然,看不出是什麼態度,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感應精氣只是剎那之功,見得到留不住,不過鏡花水月,泡影而已。」

  「修行第一關,意鎖精氣!精氣在人體裡留得住,才算是自己的,才能運轉自如。千萬不要把精氣等同於空氣、口鼻呼吸之氣。習武之人講究氣走經脈,也是同樣的道理,不過他們只是形似神非,存的不是精氣,而是後天之氣、駁雜不存,所以捨本逐末、走了彎路。只有少數天賦極佳之人,才能摸索到真義。相較而言,道家的煉精化氣,反而更接近其中本義。」

  此時兩人正站在河岸邊上,腳下就是滔滔河水。空知遠將意鎖精氣的原理娓娓道來,然後抬手,掌心朝下虛按,原本平靜的河面陡然翻滾不定,一股手臂粗細的清澈水流沖天而起,順著他手心虛引的方向落到河岸上,眨眼間變成一團滴溜溜晶瑩剔透水球,只在水泥地上翻滾不定,卻沒有半點水漬散落。

  那水球轉了幾圈,開始逐漸向上拉長,彷彿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揉動塑形,很快化作一個和空知遠身形完全一樣的水人,就連面孔五官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全身透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水人雙臂一展,已經開始屈膝邁腿,在地上踼起步子,翻滾騰挪、縱掠如飛,動作快到必須聚精會神才能勉強看見,清水構成的手臂舞動間時而似軟鞭、時而如長槍,居然打出了一套精采絶倫的拳法,震得空氣啪啪作響,更把一個蘇子語看到如痴如醉。

  不多時,水人一個翻身跳上河岸邊的石頭護欄,卻依舊穩穩當當、如履平地,最後終於高高躍起,氣勢凌厲無比朝下方水泥地直落,發出一聲「啪」的輕響。

  喀啦幾聲,原本平滑整齊、堅實無比的河岸,頓時以水人腳下為中心大片開裂,地面破碎不堪,形成一道龐大蛛網狀碎痕。

  水人收招長身而立,一手平掌一手握拳行了個禮,接著彷彿失去了支撐的那股力量,「嘩啦」一聲崩潰散逸,重新化作清水在河岸上肆意流淌起來。

  「我……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整個過程蘇子語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直到水人崩潰消失,他才陡然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只是內心實在太激動,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又趕緊改口。

  「《管子·內業》第四十九篇說的很清楚——凡物之精,此則為生。下生五穀,上為列星。流於天地之間,謂之鬼神;藏於胸中,謂之聖人。所以,精氣在下就如從地上長出的五穀,在上就是日月星辰,流動在天地之間的叫作鬼神,藏在人心就成為聖人。」

  「這,就是精氣的力量。」

  空知遠緩緩收回手掌,字字句句如金似鐵,震徹人心。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1:10
第8章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大師……」

  蘇子語幾番張嘴又閉上,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表達心中的激動,每當他已經漸漸習慣了空知遠的神奇,對方總能用實際行動再次打破認知。

  「心意合一,才能做身體的主人。這還遠遠不夠,心意不夠強大,不能意鎖精氣,就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終究虛妄。」

  「天下修行各有法門,實際上萬變不離其宗、殊途同歸,本無高低之分。而下面我要教給你的,就是禪宗最具代表性的修行法門——禪定。這是我觀察你這麼久,認為最適合你實際情況的法門。禪定,這是由梵文(Dhyana)翻譯而來,又叫禪那。意思是靜慮,代表著定下心來觀察思維,以所觀的境,使得心意專注不散,就稱為定。」

  「至於禪定的境界……你可聽過一句話,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空知遠說到這裡,話音突然一轉,拋出一個問題。

  「這個我知道,西遊記裡面的孫悟空!如來佛祖說他說是空明石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蘇子語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他每每被對方問到啞口無言,這回總算是答上了一題。

  「西遊記?孫悟空?」空知遠聞言莞爾,低聲重複了一遍,表情有些古怪,卻繼續問道:「那你認為這代表什麼意思?」

  蘇子語見狀忽然覺得有些心虛,莫非自己又說錯了?

  但他一時也想不到其他,只能硬著頭皮解釋下去:「三界應該是天、地、人三界,五行自然就是金木水火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指沒有生死,不入輪迴,三界來去自如,不在五行之中……」

  這一番話說下來,空知遠卻只是微笑,也不說話,蘇子語終於說不下去,忐忑道:「我說錯了嗎?」

  「這解釋有意思,不過純粹是小說一家之言,我不知道真假。」

  蘇子語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一時有些糊塗,就聽空知遠接下去道。

  「但肯定與修行的概念不同。所謂禪定之法純粹以境界劃分,可以分為小乘、中乘、大乘,分別對應的就是欲、色、空三界,修行過了這三個境界,就是最上乘,即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樣的境界,只存在於傳說之中,連我都未曾聽說真有誰到了這個境界,你也無須想太多。」

  「所謂欲界,指的就是種種慾望,無論生理需求還是心理需求,都是慾望的一部分。財慾、色慾、名欲、食慾、睡欲,等等,諸如此類。當人們偏重於哪一方面,哪一方面的慾望就特別的強烈,有的人偏重於飲食之慾,有的人偏重於情慾,有的對地位看得很重,但不管怎麼說,人類都生活在強烈的慾望中,很難擺脫慾望的左右……」

  蘇子語聽下去之後,忽然生出幾分不妙的感覺,這禪定的修行,不會是斷情戒欲,修成無慾無求的機器人吧?他心裡這樣想著,臉上的表情難免就顯得不太對勁,空知遠一眼看破,哂然道:

  「你放心,禪定不是斬滅情慾,是靜慮定觀,駕馭心意,不要讓慾望迷了心眼,這其中道理之深,絶非一日兩日之功,你以後會慢慢知曉。說回禪定,小乘境界可以分為粗心住、細心定、欲界定、未來禪四個階段,所以又稱欲界四定。」

  「你能夠心意如一、感應精氣,已經算是堪堪進入了粗心住的境界。不過剛開始修行的人,往往心思散亂、念頭叢生,控制不了。表現在禪定的時候,就是無論坐臥行走都不能持久,保持相同姿勢就會腰酸骨痛,這是因為太過刻意、呼吸不暢的緣故。」

  他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語剛好因為站得久了正在抖動腿腳,聞言不由得尷尬無比,訕訕然一時僵在原地。

  不過空知遠並沒有批評他的表現,只是接著道:「粗心住只能定得一時,只有心念足夠微細,在任何狀態下身體都不必用心力調正,習慣自動平衡、圓融如一,無論久坐久臥都不會疲倦,才代表進入了細心定的境界。這也就是禪宗秘傳,即謂——持身法。」

  「記住,訣竅就是把心意往深層定,就好像定在這個地方紋絲不動、落地生根。初入修行之門,往往都要摸索很久,之前你念的經文,就是《心經》,又叫《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禪宗七經中的經典與根本,對於修禪定很有幫助,只是關鍵要知其意。」

  空知遠將整部經文復頌解讀細細一番,看著蘇子語理解之後,這才悠然道:「你去吧,十天之後,如果持身法能有小成,再來見我,這就是你的第二個考驗。」

  正在默唸經文、苦思冥想的蘇子語急忙問:「怎樣才算是小成?」

  空知遠微微一笑:「等你能意鎖精氣而不亂,就算小成,這是勉強不來的,成與不成,你到時候自然知道。」

  話音未落,河堤之上風聲獵獵,放眼卻已經人去渺渺。

  蘇子語得了經文與禪定之法,回去就開始迫不及待修行。

  心眼既開,這聽起來玄之又玄的禪定,真正修行起來,就不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無趣枯坐,那種感應周圍的靈覺狀態,整個人自然而然放鬆無比,著實是一種讓人沉醉的絶妙體驗,似醒非醒之間,完全沒了時間概念。

  不過粗心住還好,畢竟心眼已成,有了經驗之後,進入這狀態並不算難,但細心定就微妙至極,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蘇子語並不氣餒,反倒更加來了精神,一門心思都投入其中,睡也練,吃飯也練,完全入了迷。

  很快他也發現,禪定並不要求非得坐臥,熟稔之後,只要心意定得住,甚至行走站立之間都能修行。

  這天中午,坐在小區附近的麵館吃飯,蘇子語又再度進入禪定的狀態,不知不覺忘了自己在還在吃麵,筷子定格在半空,整個人都痴了起來。

  無形無質的精氣遊走於體內,卻被心意慢慢引導,再也不像先前般捉摸不定,也使得他渾身上下精力越發飽滿,腰腿筋骨不知不覺日趨強健。

  「哐噹」!

   一聲大響!

  心意高度集中、渾然忘我的蘇子語只覺身下一輕,不僅被從粗心住的狀態脫離,整個人更控制不住直接往後跌去,好在經過幾天的修行,他對身體的把控已經大超從前,腰板一停,小腿發力,才沒有摔個四仰八叉。

  「糟糕!」蘇子語猛地驚醒,回頭往身下一看,果然坐著的凳子已經不成形狀。這家麵館用的都是最常見的折凳,糙而耐用,然而現在不僅厚實的木頭凳面四分五裂,就連下邊的不鏽鋼腿架也扭曲得不成樣子。

  這就是細心定最難的地方,蘇子語已經偶爾能做到意鎖精氣,讓他無奈的是只要一進入這狀態,全身力量就會暴漲,根本把控不住,這幾天已經掐斷了三雙筷子,扯破了兩條褲子,房間裡更沒有一把完好的椅子,弄得只能穿條褲衩坐在地上修煉。

  難怪空知遠說持身法小成他自然知道,「細心定」三個字實在太準確不過,像他現在這樣,走到哪裡、破壞到哪裡,何談心意定根。

  這個時候正是吃飯人最多的時候,小小的麵館裡擠滿了人,聽到動靜大作,一下子全部驚詫莫名朝蘇子語這邊看來,他心裡大呼不妙,趕緊大喊一聲:「老闆沒搞錯吧,你這凳子壞了啊,害我差點摔一跤!」

  麵館老闆是個五大三粗的西北漢子,聽到動靜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走了過來,看看地上不成形狀的折凳,再看看雖然高大但長得眉目清秀的蘇子語,怎麼也想不到有人能把折凳生生坐爛,只能自認倒楣,陪著笑臉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對不住了,沒摔著吧?給你換一把。」

  「算了算了,沒事。」見對方沒懷疑。蘇子語大度無比擺擺手,心裡說了聲抱歉。

  他倒不是想訛人家,實在是斷了收入來源,正是囊中羞澀的時候,能省一點是一點。

  這邊麵館老闆納悶無比,蘇子語也暗自抹了把汗,三口兩口把麵吃完走人。

  等這段時間過了,就要重新找工作了。

  不過蘇子語很快又把這念頭拋到一邊,再次進入了禪定的狀態,就連走路的時候,都收著心思,反覆默念已經倒背如流的心經。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2 21:20
第9章 殺人無形,心之術

  十天時間,轉瞬即逝。

  當蘇子語再度出現在河岸上的時候,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再不復前些時日落魄潦倒的模樣。

  空知遠望著他顧盼生輝、一步一步沉穩走來,隱隱生出融入天地的感覺,不由得露出幾分驚訝神色:「你好像很高興?」

  「空大師,我真的鎖住心猿意馬了,我的持身法練成了!」蘇子語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年輕人心性,一到他跟前就興奮揮手,甚至沒注意到空知遠的臉色比第一次見時又蒼白了幾分。

  「是小成!什麼時候你練到行動如常、動靜隨心,不像現在這樣扎眼,才算是練成了。」空知遠立即糾正,不過又上下打量他幾眼。「看來你真的用了心、入了迷,確實是塊修行的材料,否則不會有如此效果。」

  他雙手背在身後,突然縱身一躍,就跳上了旁邊涼亭的頂端,落地無聲穩穩站住,居高臨下道:「跳上來,不准踩掉瓦片。」

  河岸上建造了長長的休閒走廊,每隔一段就有一間類似的涼亭,既是景觀點綴,又方便供遊人市民休息小憩。涼亭高度足有四五米,典型的尖頂斗栱,四面用朱紅瓦片斜鋪下來,正常人根本不可能一躍到這種高度,更無法立足站穩。

  蘇子語同樣沒試過這樣的縱躍,換了遇到空知遠之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然而這一段日子的禪定修行下來,他已經感覺渾身上下充滿無窮勁力,更能牢牢鎖住精氣,真正感到脫胎換骨,倒也毫不膽怯,心中默念訣竅,跟著全力提起一縱!當真就跳起四五米高,一下落到涼亭頂上。

  只是腳下剛接觸到瓦片,蘇子語心裡就大感不妙,落腳處滑不溜秋,根本立不穩,好在這些天功夫沒白費,心意始終如一並不散亂,只覺得身體自然而然重心調整,啪啪連走幾步,雖然站得不算穩當,卻當真沒有踩落一片瓦。

  「我做到了!這算不算通過了第二個考驗?」

  蘇子語腳下站定,頓時眉開眼笑,這可是飛簷走壁的本事。不過更讓他興奮的是,這十天以來自己竟然一次怪病都沒發作,眼看就走出了困境,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河岸本來就高於四周街道,此時站在涼亭頂端,微風吹來,更有登高望遠、心神怡然的感覺,實在愜意非常。

  聽到蘇子語的話,空知遠恍若未覺,又緊走幾步,站在拱頂邊緣,向河中心遠眺。

  蘇子語有些不明所以,剛準備跟著走到他身邊,陡然感覺腳下拱頂分崩離析,瓦片寸寸碎裂,一股吸力拉扯,整個人便要往下跌落。

  他頓時心中大驚,正欲掙脫,忽然隱約覺得有些不對,趕忙鎮定心思,默唸經文,恍惚間心意沉凝,只見拱頂依舊完好無損,哪裡有半分坍塌的樣子?

  「持身法有小成,就算是略微鎖住了精氣,時日堅持得越久,越是受用無窮。雖然未入欲界定,還習不了法術,卻已經能心意相連,影響到旁人的感官。」

  空知遠這才轉過身來,微微點頭:「氣沉若淵、心意生根,算你通過了。」

  蘇子語聞言長出一口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好在自己沒有放鬆心思,同時又大呼厲害,不見有任何動作就能影響人的思維、感官,簡直是鬼神莫測的手段!

  「是故民氣,杲乎如登於天,杳乎如入於淵,淖乎如在於海,卒乎如在於己。」

  「這裡說的是,精氣形態萬千,有時光亮得好像升在天上,有時幽暗得好像藏入深淵,有時柔潤得好像浸在海裡,有時高峻得彷彿立在山上。」

  「所謂道無法不顯,法無道不存。精氣為本,術法為表。定了精氣,才有種種神通,你明白了嗎?」

  空知遠眼神沉凝示意。

  蘇子語細細品味對方說的話,半晌才重重點頭。

  空知遠接下去道:「你雖然鎖住了精氣,不再有虧虛之虞,但危機還沒有徹底解除。因為修行得太晚了,這20年來的精氣暴發,早已經傷了根本,遠不是一時苦功所能挽回。」

  傷了根本……蘇子語聽到耳中,笑臉頓時完全僵住,自己的危機竟然還沒解決,趕忙問道:「那我該怎麼辦,求大師救我!」

  空知遠卻不搭話,略一揮手,寬鬆的長衫隨微風輕擺,又問:「那個黃波出爾反爾,挑撥離間,害你丟了生計,你甘心嗎?」

  對於他知道黃波的事情,蘇子語倒也不驚訝,他早就習慣了這位大師的手段,毫不猶豫答道:「卑鄙小人一個,無非怕我搶了他的位置而已,我不屑與他計較。」

  他現在得了修行法門,正是心氣高的時候,哪裡還看得上一份打雜的工作。

  「修行之人,也在塵世中打轉,心意果決,容不得拖泥帶水。我給你的第三個考驗,就是用心術惑他神智,了結性命,不是心志堅定的人,斷難抵擋得住。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覺做成這件事情,就有資格繼承我的衣鉢,我不但有辦法救你性命,還會悉心教導、把神通全部傳授給你。」

  空知遠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眼神若煙雲般飄渺,清冷的聲音字字句句送入蘇子語耳中,讓他心裡一驚。他雖然已經習得禪定的法門,自覺與普通人不同,但還真沒有想過殺人,一時之間難免猶豫。

  空知遠卻沒有給他考慮的機會,身形再度收斂淡去,空氣中只留下一句話:

  「這是最後的考驗,黃波死,你活,午夜之前完成這件事情,還是來這裡見我。」

  蘇子語孤家寡人一個,早早出社會闖蕩,爾虞我詐、傾軋迫害的事情見過不少,好勇鬥狠、爭強好勝更不知多少次,打到頭破血流也不只一次兩次,但真正殺人的念頭還從沒想到過。

  他做夢也沒想到,空知遠最後一個考驗就是讓他殺人,腦中真是天人交戰,難以下得了決心,不知不覺在大象文化公司門口就站了幾個小時。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果然遠遠看見油頭粉面的黃波晃晃悠悠從樓梯上走下來,一邊走一邊還用那破嗓子哼著歌,顯然心情好得很。

  不過這傢伙一低頭,瞥見站在門口的蘇子語,頓時樂了,露出誇張至極的表情:「喲,喲,看看這是誰?這不是有骨氣的蘇大帥哥嘛,怎麼了這是,走投無路想回來了?還以為你真有多牛氣,原來也不過這點能耐!」

  純以惹人厭的本事而言,黃波絶對堪稱一絶。

  蘇子語冷笑一聲,根本不搭理,默念心經,精氣流轉之間,已經用上了心術亂對方神智。

  按照空知遠的說法,只有心志堅定的人才能不受影響,顯然黃波這奸猾小人不在其列,他這邊嘴裡教訓得痛快,又故意露出挑釁的表情,卻不料眼看著已經走到樓梯底下,忽然腳底一空,莫名其妙栽了個跟頭。

  這一跤,真是摔得結結實實,頭臉著地,旁人見了都得替他覺得疼。

  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黃波哼哼半天才捏著鼻子從地上爬起來,鼻血已經噗噗往外冒,兩眼更是金星亂閃,胡亂從口袋裏掏出張紙巾塞住。

  蘇子語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這心術亂神實在是陰人的一等一手段,特別是對付黃波這種意志薄弱的小人,根本沒有半分抵擋的機會,只要謀劃得當,絶對神不知鬼不覺,沒人能懷疑到自己頭上。

  「媽拉個巴子!真他娘的是見了鬼了,我就知道今天出門會遇小人。」

  這一下恍惚之間,黃波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還真當是自己只顧著嘲笑蘇子語,沒注意腳下樓梯。但這卻依舊讓他惱羞成怒,居然在蘇子語面前丟了臉!所以不管不顧就開始往蘇子語身上撒氣。

  「嘴巴臭不要緊,嘴巴臭還出來亂噴就是不知死活了!」蘇子語臉色驟冷,目光如刀。

  黃波忽然覺得眼前的蘇子語好像變了個人,與印象當中相比陌生至極,特別是那眼神看得他汗毛直豎,莫名膽氣全消,再也不敢望向對方,嘴裡含糊嘟囔一句,主動繞了開來。

  大象文化公司門口就是一條大馬路,黃波不僅摔了一跤,還在蘇子語面前吃了癟,正是火氣沒處撒的時候,結果一不留神又踩到清潔工掃成一堆的垃圾,頓時破口大罵,清潔工見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畏畏縮縮連半句嘴都不敢還。

  蘇子語見慣了他欺善怕惡的德行,對這樣的做派絲毫也不意外,心裡越發冷笑——這樣的渣涬,死了可能還真是社會之福。

  為了自己的性命,這一票幹了!

  找到出氣筒的黃波渾然沒有發覺後面跟著個殺星,捏著鼻子過馬路,更沒注意到今天斑馬線的綠燈比平時短了一些。

  蘇子語站在馬路的這一邊,死死盯著那個背影堪堪走過了中段,茫然不知自身處境,已然勝券在握,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跳加速。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rty2008

LV:8 領主

追蹤
  • 16

    主題

  • 20126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