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神禪 作者：梅菲斯托大人（連載中）

第250章 九州之重！

　　廣徵天下民夫刑徒，付出了無數血肉和汗水的代價，才修建出蜿蜒萬里的長城雄關，在秦皇嬴政積澱千年、堅韌無比的強大心意念頭下，居然化作法術神通出現！

　　在刺目閃耀的銀光中，就像一條咆哮的巨龍，翻越巍巍群山，貫穿茫茫草原，跨過浩瀚沙漠，甚至把亨利將軍困在其中，當成攻擊的一部分！

　　面對這樣強大的攻擊，徐福頭頂的九州鼎，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道道青光仍然在不斷地沖刷剩餘的石山，不過卻忽然張口吐出一道淡淡黃光。

　　這黃光在半空中飛揚而上，迅速的地展開，赫然竟是一張巴掌大小的薄薄符紙，在無形的力量牽引下，一個筆畫屈曲蝌蚪般的符號由頭至尾緩緩顯現，形態之古怪、結構之奇妙，超乎想像！

　　「這是什麼法術，符法！？好像和自由島上那些大肆破壞的符兵甲馬有些類似，不過這道符紙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煉成，而且蘊含的念頭意境玄奧深邃，根本和那些符兵甲馬的力量天差地別，已經可以說是某種神通了！」蘇子語一眼看到這張符紙出現，心中暗驚。

　　這符號似字非字、似圖非圖，卻是蘇子語從來沒有見過的文字。不過他卻憑藉敏銳的念頭和感應，從符紙上閃爍的符號當中，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蒼茫，似乎蘊含著某種古老而強大的無形力量！

　　「無幽極之森，無陽極之騰。約文伸奧，扣索神明，道法無量，是為符法。封！」徐福淡淡的聲音響起。

　　符紙徹底消失，完全地融入到符號當中，從古老的符號當中，散發出茫茫黃光，一下照住浩蕩衝擊而來的巍巍雄關，萬里長城！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蘇子語都感受到了制約和封印的浩大意境，彷彿自己的所有心意念頭、一舉一動，都被這代表天地的符號所制約，完全地困住。

　　在這之前見過的所有符兵甲馬、符咒之術，都比不上其中萬一。

　　上古洪荒，蒼茫天地，容納萬物！

　　雖然只是一個符號，卻讓人感受到天地的意志，似乎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形態，沒有任何矯揉造作、強行模仿的痕跡。

　　這才是真正的道法無量，符咒神通！

　　從錦繡河山裡升起的萬里長城，重重地衝擊在符光之上，就像是被困住的巨龍，居然無法衝破，那其中數之不盡的雄關、隘口，烽火高台、斑駁牆石，全都發出爆破碎裂的聲音，一段接一段地崩塌。

　　「毀滅！毀滅！毀滅！！！」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手持巨斧的亨利將軍爆發出所有的念頭力量，以毀滅的意志從碰撞中衝出，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兩股強大的力量碰撞，最為慘烈的反而是被夾在中間的亨利，不過他畢竟也不是普通人，還是找到了機會，脫出圍困，頭也不回地朝上方飛遁，衝進了廢墟，只留下一聲憤恨餘音：

　　「嬴政！徐福！我必定記住今天的恥辱！」

　　不過無論嬴政還是徐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顯然沒有把這點威脅放在心上，甚至沒有表示出一丁點要追上去的意思。

　　銀光匯聚的萬里長城，終於徹底崩塌，而封印的符光，似乎也耗盡了力量，消散在空中。

　　「在你的手裡，九州鼎這樣的傳國之寶、皇權重器，也終究是凡俗之物。古往今來，寶物永遠都是能者居之。被我三昧真火煉化之後，九州鼎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寶物。嬴政，就讓你看看它的力量！」

　　在這個時候，徐福陡然把手一揚，九州鼎頓時高高飛起，鐫刻在鼎身上的大陸土地、河流山川，變得更加清晰，所有的青光都被收攏，投射向前方的秦皇所在位置。

　　高大神武的駿馬，堅固威嚴的墨龍玄蟒車，在被青光照住瞬間，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堅持住，直接變成了粉末。從九州鼎上投射而出的青光，本來應該是無形無質，卻好像融入了九州大地的重量，足以鎮壓碾碎一切！

　　神州萬里、厚土壘壘的沉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承受住這樣的鎮壓!

　　水波一樣的青色光芒，在碾碎了墨龍玄蟒車之後，繼續追向提前飛騰上升的秦皇嬴政，眼看這位千古帝王就要被罩住，只見整片廢墟忽然抖動了一下。

　　轟隆！

　　一座宏偉至極、占地近千米方圓的宮殿，從廢墟中轟然降下，一根根高度高逾數十米的漆黑雕龍大柱，撐起了龐大的穹頂，殿門的頂部，白玉大石上方刻著兩個彎曲如刀的篆文：阿房！

　　從九州鼎上投射出的青光，立即照住了血肉天宮，卻只聽一聲悶響，居然沒有碾壓粉碎！

　　這座龐大高聳的天宮大殿，看起來明明是玉石打造，卻好像充滿了勃勃生機，擁有著自己的生命，甚至表面還在隱約地起伏著，如同人的脈搏心臟一樣在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將厚重的青光頂開少許。

　　「血肉築成的天宮？！不可能！嬴政，你竟然有這樣的本事，能夠煉出這種東西？！」徐福臉色大變，聲音中傳出了無比的驚訝，這還是秦皇嬴政出現之後，他第一次表現出真正的驚訝。「我知道了，難怪，難怪！我還在奇怪，你用了養神芝，雖然能夠延壽千年，但是應該心意念頭都被鎖死，再也不得寸進才對，沒理由還能夠修煉神通。原來如此，你召集刑徒百萬修建阿房宮，卻並沒有修成，看來全都被你煉進了這座天宮，幫你一起承受養神芝對心意命魂的壓迫！夠魄力，夠無情，夠暴戾！」

　　連續用了三個「夠」字，足以顯露出徐福是怎樣的震驚和意外。

　　「養神芝，養神芝，名為養神，實則鎖神！朕遍閲天下典籍經文，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奇物。真當朕看不出，你這個妖道，是想要謀害朕？胡亥雖然暴躁，沒有你暗中插手，又如何有那個本事推翻朕的布置。不過朕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你為什麼要覆滅朝綱、禍亂天下，對你有什麼好處？說吧，你究竟是用了什麼寶物，用了什麼妖法，煉出這種滋養肉身、鎖住念頭的奇異之物？」

　　嬴政冰冷的聲音，從血肉天宮中傳出。

第251章 秦皇論大勢，劍出鬼神驚！

　　廢墟掩蓋的空洞中，血肉天宮散發出的熒熒白光和九州鼎的青光各踞半隅，冰冷而無聲地交織著，彷彿把地底分成了兩個世界。

　　「橫掃六合，一統天下，功蓋三皇五帝。嬴政，你的文治武功，雄圖霸業，我從來沒有小看過。不過我還是低估了你，低估了你的無情。你從來沒有相信過任何人，也永遠不會相信任何人，你的眼裡，永遠只有自己，不會對任何人放下防備。稱孤道寡，這四個字你當之無愧！」徐福微微地嘆息了一聲。

　　「朕是天子，眼中只有天下。」天宮巍巍大殿前，嬴政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再一次詢問：「千百年來，朕雖然在宮中潛修，仍不斷著人查探外界消息、遍尋典籍翻閲，頗覺有趣，每隔百十數年，天下必定王朝更迭、興衰罔替、分分合合，從來沒有一刻真正安寧過，似乎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背後作祟，分崩離間、推波助瀾，當中的那些伎倆手段，何其相似？而你，化外方士徐福，號稱經年在山中修煉，辟榖服氣，但是卻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來歷，如同從石頭裡突然蹦出來一般。朕還記得當年你殿前覲見，曾言下山即為一展所學、輔佐君王，然而實則暗施妖法謀害於朕，又離間王子、禍亂朝綱……」

　　「如此種種，徐福，你作何解釋？」秦皇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天翻地覆一樣地恐怖威勢，壓得人喘不過氣，顯得平和平靜了許多。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最後問出作何解釋幾個字的時候，傳遞出來的聲音雖然低沉，卻似乎蘊含著某種魔力一般，絲絲切切地融入周圍，並不消散，反而不斷地迴蕩在廢墟和空洞之間。

　　「作何解釋……」

　　「作何解釋……」

　　「作何解釋……」

　　簡簡單單四個字，聽到人耳中，就像是寒冬臘月當頭澆下一盆冰水，肅殺逼人，深入骨髓地冰冷！

　　對於秦皇的質問，徐福置若罔聞，只是用一種非常奇異的目光望了過來。

　　「皇權威嚴，皇恩浩蕩，百萬刑徒的血肉，都被你用心意念頭煉入這座天宮，分擔了鎮鎖念頭的力量。還有萬里河山的神通，可是從九州鼎中悟出來？無師自通，嬴政，你修煉的才華，堪稱經天緯地、萬中無一。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時，你再怎麼掙扎，也是沒有用的，永遠不可能……」

　　說到這裡，徐福突然停住了，低頭輕嘆。

　　「聽徐福的語氣，莫非這其中還真有什麼驚人的秘密，淹沒在歷史當中，不被人所知道？」蘇子語隱約地感覺到，在這一刻，徐福這位古老方士、煉氣真修居然表現得有些欲言又止，流露出一種複雜到極點的情緒，憐憫、譏諷、讚歎，似乎還有深深的無奈，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蘇子語念頭純粹、意志堅定，既然猜不透內情，就不輕易為之所動。反而是秦皇嬴政之前的那幾句話，就像是黑夜裡劃破長空的閃電，直接刺入他的心裡，掀起萬千波瀾！

　　自古有云：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在所有人的眼裡，這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無可辯駁置疑的歷史規律。幾千年的史料記載、王朝興衰，也都驗證了這一點，本來根本不會有沒有任何疑問。

　　但蘇子語已經聽出，嬴政的質問，話裡行間流露出的意思，分明是說，這幾千年的九州大地王朝更替、興衰起落，始終沒能建立一個穩定的政權，並不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而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背後人為推動，才造成了綿延千年的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而方士徐福，就和這股力量有著某種聯繫？！

　　「沒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來就沒有這樣的道理，莫非背後真有人在陰謀布局？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到了現在，神州大地成功一統了？」

　　這其中蘊含的信息有點龐雜混亂，蘇子語一時理不清思緒，只是隱約地覺得，神州一統的戰爭、甚至波及世界的兩場大戰，造成了億萬人的死傷，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也未必算得上是什麼勝利。

　　「冥頑不靈！」

　　四個充塞天地的音節，從嬴政口中吐了出來。

　　陡然之間，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意，降臨到所有人的心頭，彷彿前一刻還是朗朗乾坤，風和日麗，下一秒就烏雲蓋頂，雷霆震怖，天翻地覆的劇變！

　　在沉悶的響聲中，整座血肉天宮劇烈起伏搏動，轟然下墜，龐大的宮闕徹底堵住上方所有躲避的空間，眨眼落下數十米，眼看已經壓到眾人頭頂，以不可抵擋的力量，把肉體連同心靈念頭全都碾壓粉碎！

　　「九州大地，定鼎！」徐福驟然抬頭，大袖一擺，吐氣開聲。

　　看似小巧玲瓏的九州鼎，猛烈地撞擊在血肉天宮的底部！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片地下廢墟空間，都劇烈地震動起來，橫貫十幾米、幾十米的裂縫從頭頂和四面延伸開來，融化的鋼鐵砰砰砰墜落，焦黑的岩石破碎斷裂，四處崩散、搖搖欲墜，一副隨時可能徹底崩塌的樣子！

　　灌注了嬴政、徐福千年心意念頭的兩大法寶，正面的碰撞，爆出的力量不可謂不恐怖，僅僅是衝擊的餘波，都幾乎要震塌地底！

　　九州鼎身上的厚重青光，源源不斷地投射出來，穩穩地托住鋪天蓋地碾壓下來的血肉天宮，無數的白霧從宮闕間吞吐搏動出來，和青光碰撞著，陷入了僵持之中。

　　「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玄牝靈胎已經出現，嬴政、徐福全力相拚，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機會！」

　　蘇子語的目光投向前方，在滿地的漆黑藏念石當中，一塊約莫二十公分高的透明璞玉，靜靜地矗立著，璞玉的表面，似乎有無數細微的孔竅，正在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頻率呼吸著。

　　只是注意力微微地關注這塊靈胎，蘇子語就從其中，感受到了一股蓬勃向上的意志、盎然活潑的生機。根本不需要再去猜測，他已經可以斷定，這是能夠溫養魂魄、鞏固念頭的天地奇珍至寶，比什麼精血元珠好上千百倍！

　　不論是為了生機渺茫的舒寧，還是恩師空知遠的重託，蘇子語都要想辦法爭上一爭。他也是歷經艱難、經歷過生死的苦修，成就了堅如般若的命魂，哪怕面對兩大高手，未必沒有機會！

　　念動之間，蘇子語的身軀已經急飛向地上的玄牝靈胎！

　　「大膽！狂妄！一隻老鼠，也敢貪圖至寶！？」

　　守在玄牝靈胎旁邊的斯托姆勃然大怒，獅子亨利是縱橫北美多年的凶神，秦皇嬴政、方士徐福，更是是千年不死、神通徹地，面對這幾位存在，他不得不退避三舍。現在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籍籍無名，聽都沒有聽說過，居然也敢在自己面前伸手，怎麼能不讓他感到威嚴受到冒犯，甚至是羞辱？

　　法杖高擎，平地風起！

　　劇烈的狂風夾雜著閃電雷霆，呼嘯席捲，竄起數十米高，暴烈而來，足以撕裂鋼鐵，哪怕是銅頭鐵骨，被捲入這狂亂的風暴當中，也要被撕扯粉碎，屍骨無存。

　　嗤啦！

　　驀地純白光芒從虛空中湧現，彷彿烈日當空、璀璨奪目，煌煌不可直視，化作矯若游龍的流光，一閃而過！

　　光河閃爍，千萬道烈焰切割，氣流狂飆，直接貫穿風暴。

　　狂風片片崩解！

　　雷霆寸寸破碎！

　　玉宇澄清！

　　「什麼！？」

　　斯托姆駭然大驚，剎那間只覺得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無窮無盡的精光充斥所有視線，甚至連念頭都被恐怖的高溫穿透切割，刺痛到了極點，心意念頭崩潰，甚至命魂都搖搖欲墜，再也沒有任何仗勢逞兇、施展威風的想法，忙不迭地向遠處飛騰躲閃，只知道逃命去也！

　　離火照六合，劍出鬼神驚！

第252章 天子劍緣覺****

　　在風暴破碎、雷霆崩滅的瞬間，斯托姆只憑藉著念頭的微妙感應，看到了驚鴻一瞥的景象。

　　「無窮無盡、千絲萬縷的烈焰，居然能夠切割、焚滅念頭，好像中央包裹著的，是一柄劍？！這突然冒出來的，又是什麼人？」斯托姆的心中又驚又怒，實在是感覺憋屈到了極點。好歹也是修行了多年的高手，在北美橫行無忌，沒想到今天卻處處吃癟，徐福這樣的千年怪物也就罷了，居然連一個初出茅廬、名不見經傳的年輕，都可以穩穩地壓在自己頭上。

　　然而儘管萬般不忿，他還是不得不按捺住回頭反擊的心思，本來就在和亨利將軍的對決中念頭受創，再被蘇子語一劍斬破風暴，已經讓斯托姆膽氣全消。

　　他的心意念頭釋放出來，只能感應到周圍完全是白茫茫一片，無數的烈焰精光切割著念頭，就好像被關在煉鋼爐裡面，被高溫烈火猛烤猛燒，讓命魂都無比地顫慄痛苦，只想逃得越遠越好。

　　而且在這一剎那，斯托姆已經感覺到，驅使著烈焰精光的，是一種不可撼動、威嚴恐怖到了極致的大忿怒，蘊含著無與倫比的破壞力量。

　　如果真要強行堅持對抗下去，自己的心意念頭完全有可能被徹底摧毀，甚至連命魂都被鎮壓！

　　激盪的流光宛若蛟龍橫空掠過，作勢佯攻，卻只是不斷激發念頭波動、遙遙威懾鎖定著被逼走的斯托姆，實際上兜出一道弧線，直掠而下。

　　劍光所向之處，正是那團晶瑩透明、生機盎然的璞玉！

　　這柄離火乾坤劍雖然只是斷劍，落到蘇子語手中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但他早已經見識過劍光的威力，不僅深埋自己肉身的內部，不斷運轉三昧合一、真火祭煉，又日日夜夜以心意念頭溫養、建立聯繫，簡單地駕馭運轉、激發劍光殺敵，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

　　而且他以心意念頭凝聚出來的，正是諸佛之教令輪身、常駐金剛，呈忿怒形降伏一切的不動尊明王！這股降伏一切的大忿怒、大威勢，似乎也和正符合手中這柄法劍陽火堂皇、普照六合的神意，兩者相加，真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的力量，足以讓鬼神辟易、風暴止息！

　　蘇子語心裡清楚明白得很，這一出手奪寶，就代表自己要面對的，是秦皇嬴政、方士徐福這樣修行了千年的強者，史書傳唱、軼事天下流傳，不絶於耳的傳奇。尋常一些的高手，聽到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如果不全力以赴，打起十二分精神，那真和自殺沒有分別了。

　　劍光一兜、一轉，再轉向上昂首飛騰的時候，玄牝靈胎已經消失不見。

　　幾乎是分秒不差地，兩道龐大的意念跨越空間，牢牢鎖住劍光。

　　呼！呼！

　　明明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蘇子語卻清晰地感應到，一左一右，各有一道熾熱陽和的氣流，猛烈地吹拂而來，還沒有觸及近前，就有一種無孔不入，立刻要吹得人骨肉分離、魂飛魄散的感覺！

　　「起！」

　　早有準備的蘇子語心意念頭轉動，劍光已經被催發到了極致，在向上疾馳的時候，數之不盡的金色芒線在虛空中吞吐澎湃，就像一枚圓形的雞蛋，牢牢把自己和玄牝靈胎保護在其中。

　　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深深地明白，一動靈胎，自己必定要面對兩大恐怖存在的全力打擊！

　　嗡！

　　從蘇子語的靈魂深處，發出一陣轟然震盪，就像是兩柄大鎚夾擊，瘋狂的擠壓，由內而外，所有的骨骼肌肉、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出來，念頭更是一陣翻江倒海、天旋地轉，幾乎難以自持。

　　激盪囂烈的千絲萬縷劍光，直接被擠壓得爆散，化作漫天火焰，眨眼煙消雲散！

　　秦皇、徐福齊齊出手，威力竟至於此！

　　「太厲害了！太恐怖了！千年時光的積澱，實在太深厚了，不是我的心意念頭能夠比擬的。」這個時候，蘇子語終於明白，為什麼由始至終，這兩位都一副目中只有對方，其他人全都不復存在的樣子。無論他自己，還是亨利將軍、風暴斯托姆，都根本入不了眼界。

　　不是托大，也不是粗心，而是真正的居高臨下、俯視群倫，一覽眾山小！

　　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膽敢出手，一個念頭鎮壓，全都要現出原形！

　　根本不用什麼花巧招式，就是憑藉絶頂強大的心意力量，硬生生地碾壓，連人帶劍、所有的心意念頭，強行地擠壓、重擊、暴打，就是以力壓人，以勢壓人！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拳擊手對決，我力量大，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正面一記重拳，擋不住就直接KO你，擋住了才有資格接著打下去……

　　在這樣的念頭碾壓面前，蘇子語看似威力不俗的劍光，立即就顯出了薄弱不足的地方，畢竟所得時間還短，根本沒有達到圓潤無暇、不分彼此的微妙境界。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幾乎是第一時間，兩道強大的念頭就發現了自己和劍光之間那一點不協調的地方，直接震散。

　　要不然的話，以離火乾坤劍的威力，也不至於豆腐一樣，一觸即潰。

　　「法心堅固，無可撼動！」

　　不過劍光雖散，蘇子語卻並沒有慌亂。在這生死一瞬間，他終於顯露出刻苦修行的堅韌，猛運眾妙鬼神經，念頭無限地拔高昇騰，心意堅守金剛琉璃的境界，生生抵抗住了重壓，強行穩住命魂。

　　接著大口一吸，狂風驟起，將面前的離火乾坤劍和玄牝靈胎一齊捲入了腹中。

　　「咦？」

　　空中傳來了徐福略顯驚訝的聲音，似乎沒有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劍光逼退受傷的斯托姆也就罷了，居然還能夠擋住自己和秦皇兩人念頭的鎮壓，沒有直接粉身碎骨。

　　這樣的表現如果傳揚出去，天下高手，蘇子語立即就可以算有一席之地了。

　　好大的膽子！再看到蘇子語一口吞下玄牝靈胎，他的目光立即沉了下去。

　　「嗯？是這個年輕人？沒想到幾年不見，當初不值一提的小子，如今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到了這個時候，秦皇嬴政終於也轉移了注意力，望向蘇子語，並且從記憶裡，找出了當年渺小的身影，和眼前一幕對應。

　　從嬴政、徐福遁出念頭，鎮壓過來，到劍光消散，蘇子語重新運轉心意，抵擋住壓力，只不過短短一瞬的時間而已。

　　然而，就是這一下劍光消散，身形停頓的機會，已經足夠兩人發動真正的攻擊。

　　這一次，真正引起了注意的蘇子語，將要面對更加恐怖的打擊。

　　龐大的念頭，從劇烈搏動的血肉天宮頂部升起，無數的氤氳白氣，不斷地從雕龍黑柱、白玉大殿表面吹拂出來，凝聚到天宮頂端，眨眼化成一尊幾十米高的秦皇法相，頂天立地，已經和廢墟頂部平齊，玄袍龍蟒匯聚，冕旒條條垂落，右手高擎一柄佩劍，劍身長而無鋒，正正方方，沒有任何光澤，卻古樸肅穆，道道紋路盡顯。

　　佩劍被高高舉起的同時，立即讓人生出想要俯首跪地、頂禮膜拜的衝動。

　　這就是天子的佩劍，不需要任何的鋒芒，只要天子手持，就象徵著社稷皇權的威嚴，天下俯首！

　　天宮之中，更是湧出無數白氣凝聚而成的重甲騎士，山呼海嘯般地吶喊，列陣衝鋒，一體漆黑，化作鋼鐵洪流齊齊衝殺而來！

　　戰馬嘶鳴，鐵蹄震動，無比宏大的聲音傳遞開來，頭頂廢墟，四面岩石，全都猛烈顫抖，似乎在一同呼應！

　　天子佩劍，千軍萬馬！

　　另外一邊的徐福，也是猛地張口，一枚小小的符印飛騰而起，高懸空中，轉向蘇子語的方向，密密麻麻、繁雜無比的圖案不斷地從表面浮現出來。

　　這枚小小的符印，不過巴掌大小，給蘇子語的感覺，卻是危險到了極點，甚至比秦皇祭出天子劍帶來的壓力，還要更大！

　　「好！離火乾坤劍我畢竟得到的時間還短，沒有煉化一體，完全地掌控。不過這也並不是我壓箱底的手段，眾妙鬼神經的玄奧浩大，就連我都從來沒有完全地看清楚過。今天就要試試，面對絶頂人物，是不是真的沒有還手的力量！」

　　自從歷經生死、成就命魂以來，蘇子語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強橫到可怕的對手，而且一次就是兩個，在這種危險到了極點，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魂消的境地下，他反而意識無比地清楚，胸中豪氣大生！

　　強大的心意念頭，化作陽和熱風一縷，吹上半空，顯露出一口金色大鐘，祥雲匯聚、經文妙義閃現，將蘇子語牢牢罩在當中。

　　嗡！

　　莫名大鐘輕輕敲響，接著木魚鼓聲不停，虛空中花瓣灑落，有菩薩盤坐，拈花妙指、笑意祥和，無數經文誦讀的聲音從四面八方一同響起，明明應該是千言萬語、繁雜紛亂，細聽之下卻只覺得微言妙義，發人深省，字字句句一點不漏。

　　就連奔騰衝殺的戰馬軍陣，都似乎被誦經鳴鐘暮鼓聲音所影響，馬蹄放緩、殺氣消融，陷入了無形泥潭一樣動作變得遲滯起來。

　　不過千軍萬馬的衝鋒雖然緩慢，卻還是堅決無比，無窮無盡地重重撞擊在金色大鐘的表面，雖然每一次撞擊都有戰馬甲士爆散，卻也震動金鐘，片片金光閃爍，天花搖曳，一道道地裂紋不斷地出現，眼看著遲早就要崩潰。

　　但蘇子語凝聚念頭，顯露聲聞寶鐘的同時，並沒有停止動作。他寧願離開特防局，也要心意通達、念頭順暢，這個時候早已經領悟到真實不虛、如我如常的意境，根本不會動搖。在經文誦讀、鼓鐘齊鳴的聲音中，更是開了靈竅一般，思慮前所未有的清明。

　　金色寶鐘終於在無止境的衝擊下寸寸破碎，花瓣零落凋謝，經文鐘鼓聲音漸漸消散，兵馬衝殺卻並沒有停留，直撲蘇子語本體！

　　「世間所有，生死流轉，皆有因緣。起惑、造業、受生，一切因果，周而復始，至於無窮，即因緣覺！」

　　「緣覺********一尊巨大的經輪從破碎的寶鐘光影中出現，經輪表面滿刻經文法眼，一個又一個的虛影從經文法眼裡升起，有人影、鳥獸更有精怪奇靈，剎那間就經歷了成長到消散一生的過程，化作流光點點，驅動著經文緩緩地旋轉著。

　　渾圓轉動的經輪中，圓通無礙、運轉不息的意念生生不息，彷彿代表著無數生靈由生到死、又由死向生，生生不息的全部過程，又充滿了教義圓滿的味道。

　　奔騰衝擊的戰馬騎士，只要一接觸到轉動的經輪，立即被捲入其中，變成經文法眼裡的虛影，一個接著一個的消散！




　　****查不到，若有知曉請告知

第253章 二世胡亥，金闕神章！

　　古樸的天子劍四四方方，無鋒無棱，卻散發出君臨天下、主宰萬軍的意志。

　　源源不斷的黑甲騎士，手持長矛，策動戰馬，鐵蹄轟鳴，漫天潮水一樣地湧向虛空中緩緩轉動的經輪，卻宛如萬涓成河、百川入海，翻不起多少浪花，一個接一個地被捲入經文法眼當中，跟隨著起起伏伏、轉動不休，然後漸漸泯滅，最終全部消失！

　　「生生輪迴，因起緣滅，萬物生靈，只要有來處、有去處，都逃不出大道因果之輪的轉動！」蘇子語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明悟。

　　這一記緣覺經輪，實實在在地是蘇子語修行這些年以來的心血精華，領悟出的真正神通，至強一擊！

　　就連秦皇嬴政的天子劍號令千軍萬馬，都被徹底轉動消弭！

　　冥冥之中，蘇子語與那些被捲入緣覺經輪的騎士戰馬之間，竟然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應。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細細體會這微妙的感悟，卻耳邊只聽一聲斷喝。

　　「金闕神章！破！」

　　只見徐福口中吐出的那枚符印表面，呈現出清晰無比的紋路，漸漸化作一個奇異蒼茫的象形符號，剎那間光芒大熾，刺痛眼眸，驀地投射出一點金光，無視空中的距離，微微地閃爍了一下，正中緣覺經輪的核心。

　　這金光明明只有指甲蓋大小，用雙眼凝視的時候，卻彷彿能夠看到其中蘊藏了無窮無盡的光芒，被凝聚壓縮到了極點！

　　喀嚓！

　　巨大的經輪立即停止了轉動，從中心向外，不斷地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裂痕，表面的經文法眼、萬千流光，如同被凍結在了虛空中。

　　下一刻，經輪開始片片破碎！

　　這破碎的力量，從經輪中一直投射到蘇子語的命魂深處，讓他的心意念頭，也產生了劇烈的連鎖反應，不斷地崩滅破碎。

　　一時之間，蘇子語只覺得心靈無比地沉重，就像是一個幾天幾夜沒有闔眼的人，渾渾噩噩，意識都變得不再清醒！

　　「不好！金闕神章？這是什麼寶物，投射出的金光明明只有小小一點，卻濃縮了無窮無盡的破壞力量，已經超出了緣覺經輪所能承受的極限。而且無論我的心意怎麼領悟，都感應不到其中的來龍去脈，就好像是莫名其妙地憑空出現，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不對！就算是從石頭裡蹦出來，那也是生養天地萬物的大道所孕育誕生，世上怎麼可能有憑空出現的東西？！」

　　從金闕神章出現，到金光投射、破碎經輪，只不過彈指間的事情，蘇子語立即就意識到，隨著緣覺經輪的破碎，自己的心意念頭也一起波及破碎，就連命魂都受到了重創，竟然有種油盡燈枯的無力感。

　　天宮之巔，秦皇法相森嚴，再度舉起了手中的天子劍，眼看就要再次發出兇猛的攻擊。

　　「我現在命魂受損，不是對手。世尊！如來藏空性心、無心相心、非心心，萬物皆空！金剛！金剛！」

　　蘇子語情知現在已經到了命懸一線的危急關頭，強自運轉眾妙鬼神經。金剛的意境，從命魂深處湧現，終於凝聚起殘存的心意念頭，恢復了掌控。

　　「奇哉怪哉，我金闕神章出手，這個年輕人居然沒有直接形神俱滅，還能夠凝聚念頭？他那尊經輪之上，遍布經文法眼，包含了一股生死流轉、緣起緣滅的意念，倒像是佛門的神通，如果不是修為淺薄，還真有些棘手。哪怕又是一個天縱之才，也不可能年紀輕輕有這樣的神通，更何況哪有這麼多蓋世奇才？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實在蹊蹺！」

　　徐福的目光落到蘇子語身上，露出狐疑深思的表情，似乎看到了極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過念頭卻沒有停頓，金闕神章的表面，紋路重新浮現，奇古象形符號又一次漸漸地凝聚起光芒。

　　憑藉金剛般若、無可摧毀的意境，蘇子語總算是恢復了一部分力量，雖然有些勉強，卻還是不得不準備運轉神通，抵擋攻擊。

　　這個時候，卻只見秦皇身後廢墟之中，幽然浮現出一個黯淡身形，明明是偉岸昂藏男子，面容年輕英武，劍眉星目，偏偏神情猙獰暴虐，眼底死死盯住秦皇背影，雙手一張，暗紅湧動。

　　高居於天宮頂端的嬴政法相，本來已經用念頭鎖住蘇子語氣息，正準備發動攻擊，似乎對身後的情形一無所知，卻在這緊要關頭，忽然淡淡出聲：

　　「胡亥，朕還以為你盡誅皇族手足，隱姓埋名，不敢再出現了。」

　　這個隱匿暗中，暗藏殺機，急於出手誅滅嬴政的男子，赫然就是嬴政之子，秦二世嬴胡亥！

　　「父皇，你一日不死，朕寢食難安！」

　　被道破蹤跡的嬴胡亥凶相畢露，再不隱藏，念頭高漲，殺機盡顯！

　　另外一邊，遠處懸於半空的金闕神章，金光一閃，居然放過了蘇子語，驀地朝著嬴政急速投射而去！

　　轉眼之間，情勢急轉，居然是嬴政陷入了前後夾擊的境地！

　　「好機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這樣的情勢變化，雖然完全地出乎蘇子語意料之外，不過他還是立即反應過來，毫不猶豫聚齊念頭裹住肉身，猛地向上一躍，遁入了廢墟，急速地向上穿行！

　　整個地下基地，早就已經徹底崩塌，到處都是燃燒的殘焰、灰燼，散發著高溫，燒融的岩石鋼鐵錯亂無章堆疊，沒有一點可供棲身的地方，更沒有半個活物。

　　蘇子語催動身形，剛剛接連穿透幾層廢墟，只聽到下方一陣驚天動地巨響！

　　轟！

　　整個基地廢墟驟然往下一沉，再次發生了連鎖反應坍塌，無數狂暴的氣息從地底深處升騰而起，充斥每一個角落，顯然正在發生著天翻地覆一樣地猛烈戰鬥，哪怕蘇子語已經遠在百米之外，都感受得到。

　　「不必掩飾！徐福！超電磁場爆炸的威力，朕知之甚祥，你雖有九州鼎護身，念頭也必定受到創傷。今日此地，就是你命殞之時！」

　　蘇子語的耳邊，甚至清晰地聽見秦皇那威嚴、宏大充滿壓迫的聲音滾滾傳來。

　　「難怪，難怪，原來之前的爆炸，已經讓徐福受傷。不過他的金闕神章，所蘊含的力量著實恐怖，再加上暴戾突襲的秦二世嬴胡亥，居然好像仍然鎮壓不住秦皇嬴政？！想不到，之前那樣劇烈的交鋒，他們根本還沒有出盡全力！我還以為自己對他們的估計已經夠高了，看來仍然是太小看了這些縱橫千年的傳奇人物。如果不是他們相互牽制，仇深似海，想要得到玄牝靈胎，我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秦皇的聲音漸漸遠去，蘇子語心裡卻無比地震驚，不免感到幾分火中取粟的僥倖。他心知肚明，嬴政的阿房天宮與徐福的九州鼎，始終在互相抗衡，牽制了他們的大部分注意力，更別提徐福已經受傷，卻還能夠重創全力出手的自己，雙方之間的差距實在不小。

　　「傳說秦二世嬴胡亥為了鞏固皇位，殺盡自己三十二位同胞兄弟姐妹，這樣的兇殘暴戾人物，自然目無君父，對自己的父皇嬴政，也敢合謀圍殺。」

　　雖然僅僅是驚鴻一瞥，嬴胡亥的出現依然給蘇子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隱約地覺得，這位凶名流傳千古的秦二世，對秦皇嬴政的態度更多還是畏懼忌憚，才急於殺之而後快，可見嬴政給他帶來了多麼巨大的壓力。

　　到了這個地步，蘇子語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顯然秦皇早就追查到了藏念石山的消息，知道其中可能蘊藏著玄牝靈胎這樣的天地至寶，卻並沒有急著自行出手，反而四處散布消息，恐怕更大的目的還是為了引蛇出洞。而嬴胡亥、徐福同樣不是善物，同樣也有藉此機會暗算嬴政的意思，所以才會有始終潛伏在一旁伺機出手的嬴胡亥，只是沒想到嬴政早有準備。

　　這些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心機暗算，還真是便宜了蘇子語。

　　「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皇權霸業，實在動人，引得嬴政、胡亥這樣的人物，爭鬥千年。可是現在世道已經大不相同，已經進入了文明社會，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又真的值得嗎？看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不過徐福這個來歷神秘的人物，在其中又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究竟有什麼目的？」親眼目睹了這些綿延千年的鬥爭仇怨之後，蘇子語卻心中湧起了更多的疑惑，感到事情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複雜，似乎在一切一切的背後，始終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大秘密，哪怕秦皇嬴政調查了這麼久，仍然沒有弄清楚。

　　他隱約地感覺到，一切事情的根源，似乎又回到了東海仙山的秘密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蘇子語忽然感到周圍壓力一輕，接著眼前一亮，已經重回地上！

　　此時的外面，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天色還沒有完全暗透，遠處紐約城燈火卻已經漸漸亮了起來。蘇子語身軀不斷拔高，身在半空已經看見整座自由島下沉了大半，幾乎快要淹沒在水平面以下，看來徹底消失只是時間問題，附近水面上的遊輪和戰艦都已經離得遠遠的，看來還倖存的人都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

　　「我現在命魂受創，凝聚念頭都有些費力，還是儘快離開才好，不然等秦皇他們分出勝負，無論哪一方追上來，都是大麻煩。」

　　蘇子語已經感覺到自己心意的疲憊，陣陣劇痛從命魂深處傳來。然而剛剛升到數百米的高度，還沒來得及飛騰遠遁，忽然念頭又是一陣波動，隱隱有種被什麼東西窺探的感覺。還沒來得及反應，眼角已經瞥見數道火光從雲層中疾飛而出，心頭泛起陣陣毛骨悚然！

　　火光速度快到超乎想像，劃出幾條驚人的弧線，剎那間已經逼近到數十米之外，而直到這個時候，連串的暴響轟鳴聲才從遠處傳遞到耳中！

第254章 油盡燈枯，海中入定

　　以驚人速度激射而來的火光，尾部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軌跡，身軀狹長，表面是深沉的灰黑色金屬，幾乎沒有任何反光。如果不是那耀眼的火光，在漫天灑落的風雪中很難看清楚，多虧了蘇子語的目力超群。

　　「這是……導彈？！難怪速度這麼快，比聲音還快，不好！」在看清來物的瞬間，蘇子語念頭一緊，毫不猶豫飛身下墜，煌煌烈日驕陽般的劍光已經暴漲撐開。

　　只聽頭頂轟隆、轟隆接連爆炸，劇烈的火光充斥整片空間，幾乎是同一時間，無數的彈片連同衝擊波席捲而來，在空氣中撕開道道裂痕，瘋狂衝擊著蘇子語的身軀，與吞吐不定的精光細芒交織碰撞，爆出漫天光雨、蔚為壯觀，更是將周圍的風雪徹底粉碎，震得他念頭搖曳波動，頭暈目眩，泛起陣陣力竭的感受。

　　「這是從戰鬥機發射的格鬥導彈？看來亨利將軍已經惱怒發狂到了極點，也不知道在天上布置了多少戰鬥機，只要一有人從地底出來，就是狂轟亂炸，這樣的招待未免太熱情了一點。」蘇子語明白過來，不由得泛起一陣苦笑，被這樣的戰爭機器圍攻，還真是人生中從沒有過的經歷，破天荒頭一遭。

　　不過短短大半天的時間，他經過的意外和震動已經夠多了，甚至有點習以為常，近乎麻木了。

　　「那種被窺探和偵查的感覺還在，看樣子是戰鬥機的雷達波。我現在狀態不好，沒有必要去硬碰。」蘇子語念頭升起，微妙地感應著，然後猛地罩住全身，果然若隱若現的波動立即消失了。

　　轟！轟！轟！

　　從左右幾個方向的上空，又是接連十幾道火光劃過，

　　蘇子語的身軀隱匿在空氣中，身軀仍然急速下墜，重新落到了地上。破碎的地面之間，已經不斷地有海水流淌淹過，他低頭一掃，恰好看到大半截自由女神像已經倒在了水中，只剩下一點基座在外，花崗岩的表面，幾行詩句赫赫在目：

　　「在通往自由的金門前，我高舉燈火照亮黑夜……」

　　蘇子語抬頭仰望空中，風雪下得更加猛烈，昏暗的天空中不時爆起大片火光，忽然莫名地覺得這場面和詩句有些應景。

　　他的念頭儘力往遠處延伸，卻找不到那些戰鬥機的位置，似乎距離非常遙遠，而就在這個時候，厚厚的雲層中，一陣劇烈的震動傳遞到念頭當中，似乎發生著激烈超乎想像的戰鬥，絲毫不比地底來得遜色。

　　「好熟悉的念頭波動，似乎是雲純陽……還有姬玄宗！？他說不會進入軍事基地，以免引起北美方面的誤會，又怎麼會和人交起手來？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敢同他動手！莫非是血肉神主西奧拉？」蘇子語腦中閃過血肉神主的面孔，心裡湧起強烈的好奇，恨不得立即飛身上去一睹，姬玄宗的諸天星神道，被譽為第一神通，他還沒有親眼見過。

　　「果然是天下之大，高人輩出。無論秦皇嬴政、方士徐福，還是姬玄宗，我都還不是他們的對手，需要更加努力修行。可惜現在我受傷不輕，又身懷至寶，不是觀戰的好時機，還是趁機趕快脫身。」蘇子語隱匿起念頭，身形一閃，橫空飛掠，幾個起落，直接鑽入了水中。

　　天上地下，都有厲害人物在交手，還有戰機導彈虎視眈眈，不是安寧的地方，反而倒是水裡，更加有利於隱匿行藏。

　　不過在水裡，自然沒有在空中飛騰那樣快速，蘇子語只不過潛入水中一百米，就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四面八方的海水像是圍牆一樣拚命地擠壓，需要不斷地用念頭迫開前行，並不比在地底輕鬆多少。好在以他的修為，已經不需要呼吸氧氣。

　　「現在北美聚集的高手太多了，我得到玄牝靈胎的消息傳開，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如另找地方養傷。」

　　在海水深處，只能大致地用念頭感應方向，蘇子語直接選擇了出海口的方向，甚至為了隱蔽，一直下潛到了海底，緊貼著海床岩層前行。

　　海底並不是完全地平坦，而是像一片巨大的滑坡，有著傾斜的弧度，隨著漸漸遠離入海口，蘇子語也越潛越深，一直到兩三百米的深海，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停止了下潛，在這樣的深度，只要動靜不大，並不容易被發現。

　　在兩三百米深的海底，已經幾乎沒有什麼光亮，放眼完全，都是一片漆黑，哪怕以蘇子語超出常人千百倍的目力，也只能模煳看見方圓幾十米之內的景物。

　　這已經是非常地驚人了，在陸地上、城市裡，哪怕是漆黑的夜晚，也有星光月光和遠處的燈光，並不是完全的沒有光線，但是只有進入這樣的深海裡，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黑暗。蘇子語估計如果自己繼續下潛，視線只會變得更差，甚至連自己都看不清楚東西。

　　不過沒有光亮，對蘇子語的阻礙並不大，心意念頭的巧妙運用和感應，甚至可以比用眼睛看還要清楚得多。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潛入過這麼深的海底，想不到除了漆黑一些，居然比陸地上見到的所有景色，都要漂亮幾百上千倍！」這還是蘇子語第一次潛入海底，在此之前的幾十年裡，他最多也就是跟著旅遊團，試過所謂的潛水，那只不過是在潛水教練的指導下，下到十幾米二十幾米的海水玩耍，跟現在所處的環境相比，根本就是螢火皓月，天壤之別。

　　這是一片與地上完全不同的世界，千奇百怪的海底生物，在他的周圍游來游去。成群結隊的細長魚群，花紋斑斕的扁平三角魚，一叢叢菊花般在水中搖曳多姿的植物，體態柔軟的水母，五光十色的珊瑚叢，牙齒鋒利密布的怪魚，甚至還有會發光的水生物，千奇百怪，簡直超出人的想像，讓蘇子語一時之間都有些徜徉其間，讚歎不已。

　　不過這樣的景色他並沒有欣賞多久，就感覺到從念頭的深處，泛起濃烈的困頓疲憊，那持續不斷的刺痛正在漸漸加大，只想什麼都不管，深深地睡上一覺。

　　「糟糕，看來我受的傷比想像中還要重。在這海底潛行的阻力，雖然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也要消耗不少的念頭力量，不能再堅持了，需要立即休息，溫養命魂才行。」

　　在幾百米深的海底前行，阻力並不算小，蘇子語已經感覺到有種念頭被擠壓，前進困難。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受傷頗重，近乎油盡燈枯。

　　就在這個時候，蘇子語念頭往下一探，發現下方的海底，幾片奇形怪狀的岩石和珊瑚礁之間，居然有一個體積龐大的物體。

　　念頭細細查探之下，他才發現那赫然是一艘幾十米長的古老沉船！

　　「這裡離自由島只有幾十公里，現在升出海面，恐怕還沒有脫離危險，倒不如就在這沉船裡找個地方，休養療傷。」蘇子語突發奇想，自己躲在這裡並不移動，潛伏上一段時間，等傷癒之後再回到海面，估計搜索自己的人反而都散去了。

　　想到這裡，他立即潛下去，靠近了之後，才發現這艘沉船已經古老到看不出年代了，船體表面長滿了厚厚的水草和植物，根本看不到一點金屬，遠看就和一座小山沒有區別，如果不是自己靠得足夠近，還發現不了。

　　進入到船艙裡面，蘇子語看到了許許多多散落的骨架，破碎的器皿，甚至還有緊鎖著的箱子，哪怕對船隻並不瞭解，他也能想到這不是一艘現代輪船，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

　　稍微查探了一下沒有什麼危險，蘇子語找到一間略微整齊些的房間，坐了下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總算能夠安下心來，查探自己的情況，立即大吃一驚！

　　原本自己的命魂，是一團璀璨奪目、絢爛到無法形容的金光，這個時候已經黯淡無比，傳遞出虛弱到了極點的感覺，甚至縈繞糾纏在其中心意念頭，都變得有些散亂，提不起力量。

　　「原來我受的傷這麼重！？看來命魂受傷，比肉身受傷還要嚴重得多。徐福的金闕神章，威力實在太大，直接震碎了我的緣覺經輪，接下來又受到了導彈的襲擊，破土潛水，趕了這麼遠的路，結果讓傷勢變得更重了。」蘇子語靜靜地端坐著，細細地思索。「不對，世間所有，生死流轉，皆有因緣，周而復始，這是緣覺經輪的真意。金闕神章這樣驚人的法寶，我居然完全感應不到來龍去脈，這才對自己的念頭造成了根本的動搖，加重了傷勢。」

　　「可是世間萬物，本來就都有來由去處，沒道理會有例外。是了，金闕神章不是沒有來龍去脈，而是超出了我的感應，超出了我的想像，超出了我的力量，理解不了、一無所知，自然受到的創傷更加嚴重。」

　　蘇子語的念頭只是動搖猶豫了片刻，就立即反應過來，忽然微微一笑，放鬆了念頭，周身輕盈如無物，漸漸進入禪定的狀態。

第255章 一切形色，萬物皆空

　　心細如髮，千絲萬縷地融入命魂，念頭自然而然入定。

　　這一入定，蘇子語立即感覺到四肢五體綿軟乏力，口乾舌燥、頭皮脹痛，眼冒金星，各種各樣的難受到了極點，偏偏在這樣的狀態下，念頭反而又是極度的亢奮，幾乎有些約束不住，似乎要化作奔馬猿猴、猛獸禽鳥到處飛騰跳出命魂，完全地失去了控制。

　　沒有想到只是一道金光，就破碎了緣覺經輪，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比起這樣可怕的破壞力量，亨利將軍的毀滅之斧簡直就是小兒科。

　　「法術神通，本來就是心意為本，心之術。我被金闕神章動搖了念頭，也就動搖了信心，沒有信念，什麼法術神通都成了無根浮萍，一腳就被踩散，更不可能管用。我自以為已經經歷過生死的考驗，又曾經行走天下、磨煉心意，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和危險都不會再畏懼，想不到還是被這神秘玄奧的神通動搖了念頭。果然修行的道路沒有止境，千難萬險，一刻都不能放鬆。」

　　蘇子語心裡清楚，自己這是命魂虛弱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甚至有些傷到了根本，快要控制不住心意念頭。

　　撲騰！

　　忽然之間，一隻毛髮黑灰、長的幾乎要拖到地上的大潑猴猛地從眼前跳了過去，四肢趴在地上，甚至朝著蘇子語齜牙咧嘴發出桀桀怪叫，這才縱掠如飛地消失。

　　沒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天地一片漆黑，從遠遠的天地冒出了詭異血光，初始還只是淺淺一點，幾個呼吸之後就化作無邊無際的血海從天上傾倒了下來，其中還有數之不盡奇形怪狀的精怪、鬼神，發出淒厲殘暴的呼號聲，張牙舞爪地撲向蘇子語，好像要把他四分五裂、生生吞入腹中，更有濃郁的腥臭腐爛味道，瀰漫整個空間，直衝腦門。

　　下一刻，眼前又是景色大變，頭頂艷陽高照，陽光燦爛，微風和煦，蘇子語發現自己躺在厚厚的草坪上，扭頭就是綠草瑩瑩、隨風輕擺，淡淡的花香夾雜著青草的芬芳，聞起來心曠神怡，暖暖的太陽曬得渾身發軟，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彈，恨不得什麼都不去想，美美地睡上一大覺。

　　「念頭散亂，群魔亂舞，幻象紛呈，再這樣下去估計就要迷失在無窮無盡的幻象裡，永遠拔不出來，只能等死了！」蘇子語穩穩地守住命魂，並不去管眼前種種幻象。

　　他心裡明白，自己面臨的真正危機，是命魂受到的創傷太重。這樣的狀態，就像一顆根莖受創的大樹，汲取不到養料、也不能輸送養分給樹幹枝椏，所以樹上的葉子紛紛枯萎、掉落，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只會越來越差，不僅樹葉掉光、枝椏斷裂，就連軀幹都要乾枯萎靡而死。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去管那些枝葉是管不過來的，治標不治本，只有根莖的創傷恢復了，大樹才能重新煥發生機。

　　「山河大地，日月星辰，一切形色，皆因緣生，故無實體、無自性，本來空，萬物皆空！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無想無念。如是我聞，發菩提薩埵，覺悟眾生，洞徹視聽，一切明了，金剛般若。」

　　蘇子語真誠如故地默唸經文，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在命魂深處留下了痕跡，其中的本義，也自然而然流露了出來。

　　鳥獸蟲魚，山川河流，天地萬物雖然形形色色，形態不一，但是找不出一件有獨立自性的。比如一個人，並不是獨立存在的，人吃五穀而生長；五穀也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一粒粒種子從土壤裡種出來的；種子也不是獨立存在的，是從穀物中剝離出來的，還要依靠土壤肥料、天時地利的呵護。

　　所以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沒有獨立自性，是因緣際合而生的。所以萬物皆空，不是空間的空，沒有的空，而是性空、本來空。哪怕是重創蘇子語的金闕神章，也不可能是獨立存在、沒有因緣際合出現的，只是他沒有琢磨透其中的因緣來由而已。既然是性空，那麼僅僅追究形體是沒有意義的，必須透過形體現象看清本質。

　　所以才有菩提覺悟眾生的神意，洞徹了萬物的因緣本質，最終才能達到金剛般若的境界。

　　聲聞，緣覺，菩提，佛陀，這是修行的四聖，代表見聞、思、修、成的階段。不知不覺中，蘇子語已經觸摸到了一絲菩提的真意。

　　蘇子語的心意，漸漸找到了安寧祥和的狀態，那些千奇百怪的幻象，慢慢地遠離了他的念頭，讓那些約束不住的念頭，都漸漸地安靜蟄伏。

　　受到創傷的命魂，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恢復著。

　　而在這一刻，一種洞徹視聽、平和喜悅的感應，在蘇子語的念頭深處自然而然地生了出來。他的心意，敏銳地感應到，在自己的身體裡，有一股溫暖祥和的氣息，像是寒冷冬天裡的暖陽，正在召喚著自己。

　　所有的念頭，立即無聲地湧向那股氣息。

　　忽然之間，就像是整個人進入了一片嶄新的天地，到處都是溫暖祥和的熱風，吹拂著四肢百骸，又如同春風細雨，潤物細無聲，源源不斷的能量和溫度，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湧入身體裡，滋養孕育著生機，讓人舒服愜意到恨不得叫出聲來，就連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念頭，都清醒了許多，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壯大著。

　　玄牝靈胎！

　　蘇子語立即反應過來，心中湧起陣陣驚喜。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天地至寶！這方小小的靈胎當中，居然包含著一片獨立的天地一樣，精氣純淨到了極點，卻絲毫沒有狂暴的氣息，根本不用擔心什麼虛不受補，也不用怕精氣失控，對於受創嚴重的心意念頭，更有意想不到的滋養壯大效果。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奄奄一息、風中殘燭般的念頭，也從蘇子語的念頭裡分離出來，融入到了這片天地當中。

第256章 月垂如柱，海上釣鯊客！

　　「舒寧？」

　　蘇子語心中一動，想起被自己護住的殘魂，嘗試著以心意呼應，不過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從那一縷念頭中傳來的波動，還是那樣地緩慢，沒有變化。

　　不過好在他可以清晰地感應到，這股念頭本來微弱到了極點，隨時可能熄滅，卻在那些暖風細雨的滋養下，漸漸地穩定了下來。

　　和蘇子語的情況不一樣，舒寧本來就是死了，已經在魂飛魄散的邊緣，如果不是她已經練就了先天的念頭力量，連支持到挽回這一縷殘魂都不可能，至少現在還保存了一絲重新凝聚魂魄的種子。只是蘇子語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去幫助舒寧恢復念頭。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玄牝靈胎的確神妙，哪怕這一縷殘魂沒有任何的主動意識，都被不斷地滋養著，不再有衰敗凋零的跡象。

　　蘇子語的心裡也並沒有任何的焦急與慌亂，就這麼靜靜地守護著和風細雨中的那一點念頭，一片安寧。

　　日昇月落，風霜雨雪，四季輪迴，草木不斷地枯榮，周而復始。

　　萬物本來皆空，也不會有真正的消亡。

　　只要這一絲念頭還在，總有一天能夠重鑄生機。

　　經文的妙義在心頭浮現，和煦的暖風吹拂，綿綿雨絲滋潤，蘇子語的念頭不斷地壯大著，慢慢地進入了更深的禪定，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大海蒼茫，一望無垠。

　　漸漸地，風和日麗，漸漸地，風雪又再起，狂風捲積著烏雲，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間或還夾雜著冰雨，海浪咆哮著激盪。

　　不過在幾百米深的海底，海水永遠是那麼的平靜，沒有任何的波動，沒有波濤，永遠漆黑一片，看不到光亮。但是海底並不孤寂冰冷，千奇百怪的水生物，發出各種細碎的聲音，是另外一種生機盎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寂靜的沉船猛地震動，瀰漫的塵土在水中激盪高揚。

　　呼！

　　熾熱陽剛的念頭重新回到了身體內，蘇子語睜開雙眼，黑沉沉的海水中，兩點金光灼灼生輝，絢爛交織旋轉，又慢慢地消退。

　　他默默地用心意感應著命魂的狀況，充盈的力量重新回到了體內，刺痛、疲憊和昏沉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不知不覺中，傷勢已然痊癒，甚至念頭又再一次壯大了許多，而且變得更加堅韌、純粹。

　　「有玄牝靈胎溫養念頭，恢復的速度簡直快得驚人。不知道岸上的情況怎麼樣了？應該一切都結束了。我現在傷勢大好，不但念頭壯大，而且境界又有了提升，是時候出去了。」

　　在海底看不到日夜交替，蘇子語只能大約估計，這一番靜養時間過去了五六天。

　　心意一動，身軀已經游魚般地滑出了船艙，念頭發散開來，蘇子語發現這沉船裡的那些箱子，居然裝著不少的貨物，除了化成殘渣的布料書卷，還有一些殘存的玉石、瑪瑙和瓷器，甚至有滿滿幾箱金幣。

　　「歷史上不知道多少大小船隻葬身海底，據說其中有很多裝載著黃金、文物、藝術品，在當時都是珍貴的貨物，放到現在更是古董財寶，價值不菲，這一艘估計就是其中之一，可惜這些對我沒有什麼用處。」

　　在陸地上的時候，蘇子語也聽說過種種稀奇古怪的傳聞，知道一直到今天還有很多的沉船打撈公司、冒險家，在四處搜尋著這些價值連城的沉船。

　　不過這些金幣玉石對他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還是讓它們繼續留在海底，等待有緣人來打撈吧。

　　念頭恢復了之後，哪怕是在三百多米的深海，蘇子語前進的速度也快得驚人，一路破開海水，驚動了無數的海底魚群和生物。

　　才剛剛上升了幾十米，他忽然發現周圍的情況有些變化。本來在茫茫無邊的深海裡，成群結隊魚群和海底生物都有各自的活動區域和節奏，只會在自己高速前行的時候慌亂避開。

　　可是現在他念頭放開，卻發現越來越多的魚群似乎都在從四面八方趕往同一個方向。

　　「什麼情況？為什麼好像這海裡的魚都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發現了這樣奇特的事情，蘇子語不由好奇起來，也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魚群前進的方向似乎靠近水面，稍微前進了一段路，在距離海面不到一百米的區域，已經漸漸不再是完全的黑暗，但是依然很難看清遠處。

　　突然之間，遠處居然有一道明晃晃的光柱，穿透海水，毫無阻礙地灑落下來！

　　蘇子語驀地停住身形，遠遠地望著那片光亮，心中疑惑起來。他念頭往上探出，這個時候，海面上還是深夜，風浪正大，暴雨傾盆，雖然不至於目不視物，但是也不應該有這麼亮的光芒，更不用說穿透百米海水，吸引了周邊無數的海底生物！

　　「如果是潛水艇之類的船隻，不可能停止不動。聽說為了勘探海底石油和天然氣，有很多海上石油探井，鑽頭甚至打到幾千米深的海底，莫非這裡有大型礦井？不過也不像，鑽探礦井哪有這樣的光亮。」

　　他正在思索，忽然周圍魚群一陣陣地騷動，後方居然有七八條體型巨大的東西箭一樣地躥了過來。

　　「好凶悍的海底猛獸！」

　　蘇子語一眼看清赫然是幾條大的驚人的鯊魚，正要作出反應，卻見這些龐大的鯊魚完全無視了自己，徑直衝散魚群，撲向了前方的光亮。

　　雙方交錯而過的時候，船板大小的魚鰭，三角形的尖牙，猙獰兇猛的外形，都看得清清楚楚，充分說明了這些東西的不好惹。其中最大的一條，至少有六七米長，簡直就像一條小船，充滿了壓迫性。

　　這時候那片垂落下來的光柱周圍，已經烏泱泱擠滿了魚群，不過後來的鯊魚群立即顯露出了無比的兇猛，橫衝直闖硬生生擠散了許多先來者，最大的那條大白鯊更是大口一張，不知道吞下了多少小魚，海水裡猛地升起一大片的血霧。

　　不過這凶物還沒逞片刻威風，從上方的海面上，陡然落下一條細細光線。

　　光線細如蛛絲，銀輝點點，靜靜垂落，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只有蘇子語目力敏銳，看得清清楚楚，那銀線速度極快，眨眼穿透百米海水，逼近大白鯊，尾部微微一蜷，靈動至極凝成一彎細鈎，恍惚間如同有著生命一般，急速穿入白鯊巨口，接著往上猛然拔升！

　　那頭凶悍狂暴、一口吞下百千海魚的大白鯊，竟然像是被魚鈎釣起一般，筆直豎起，猛地提了上去。這大白鯊平日裡在海底也是橫行無忌的禍害，力大無窮，怎麼可能束手就擒，當即嘶鳴發怒，奮力撲騰起來，一時之間波瀾大作，也不知道掀飛了多少小魚，那一片泛紅的海水就像是燒開了般地翻滾。可是任憑它拚命搖晃身軀，在那銀線釣鉤下居然毫無反抗之力，仍然以飛快的速度向海面上升。

　　在穿透海水的光柱映照下，那闊頭大鰭，墨黑脊背，白花花的肚皮，尖刀一樣的利齒，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古怪的一幕被蘇子語看在眼裡，雖然驚詫訝異莫名，卻還是想要一探究竟，念動之間，身軀同樣急速向上飛馳，破開海水，只覺念頭一輕，束縛盡去，已然躍上半空。

　　此時風浪正大，暴雨如注傾盆，烏雲捲積層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幾乎分辨不出海天的界限。

　　然而在無垠的風雨中，更遠處的海面上，偏偏從烏雲深處中破開一圈，皎潔明月當空，如水月光就這麼從天穹垂落之下，化作一道銀柱，連天接海，蔚為奇觀！

　　蘇子語運足目力，遠遠望去，終於看清在那銀柱中央，海水拔高數十米，化作山峰，峰巔隱隱綽綽矗立著一個人影。

　　人影周圍，又有十幾條蛛絲般的細線當空飛舞，每一條銀線的末端，都釣著一具龐然大物，方才那體重至少數以噸計的大白鯊，在其中竟然排不上號！

　　「又是一個厲害人物！」

　　只是遠遠看了一眼，蘇子語就暗自提高了警惕。

　　在茫茫大海深處，風雨驚濤之中，凝聚月光，垂釣鯨鯊，簡直就是古代傳說，匪夷所思！

　　「相逢就是緣分，既然有緣遇上，何不過來一同賞月？」

　　就在蘇子語遙望的時候，一個清晰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裡。

　　站在海峰高出的那人，似乎也發現了升出海面的蘇子語，遠遠地發出了邀請。雙方之間相隔近千米，也不見他提高聲調，然而轟鳴如雷的暴雨和驚濤聲，居然壓不住這人的說話！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蘇子語也無意隱藏，身形閃動，朝著銀光飛騰過去。

　　靠得近了，才看清楚這是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子，五官硬朗，偏偏稜角分明的濃眉連同雙目都斜斜向兩旁高聳，宛如插天高峰，崢嶸盡顯，使得原本稱得上英武的面容平添了十分桀驁與凶性，一雙銳目更是迥異常人赭黃，生滿奇異花紋。

　　還沒等蘇子語開口，卻聽男子忽然驚咦：

　　「是你？」

第257章 由死而生，虛無滅絶！

　　狂風捲動暴雨，怒濤翻滾，聲震如雷，卻全都被那從天頂垂落的銀色光柱牢牢阻擋在外面，拔高數十米的海水凝成高峰，周圍海面上，漂浮著一具具翻著白肚皮的龐大屍身，全都是體型驚人的鯨魚和鯊魚，最大的一條足有近三十米長，在海浪中浮浮沉沉，簡直就是一座小山。

　　就在兩人遙遙相對的時候，轟地一聲，又是一條巨鯨生機全無從半空墜落，震起萬千水花。

　　這條片刻之前還是生猛有力的巨鯨，現在已經是生機全無，而且通體泛著一層詭異的暗灰光澤，就像是被塗上了一層水泥，看起來一片冰涼、死寂，令人毛骨悚然。然而蘇子語目光落在那灰光上的時候，卻發現灰光居然好像是活物一般，居然還會緩緩地流淌。

　　生機和死寂，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居然出現在一起，實在是超出理解的矛盾與彆扭。

　　與此同時，那個赤裸著上身的男子，身軀表面同樣浮現出道道灰光凝聚成的紋路，遍布前後，似乎隱隱形成一個複雜玄奧的圖案。

　　「你認識我？」

　　蘇子語目光掃過，只見海面上浮著的那些鯊魚和鯨魚的屍體表面，全都泛著一層詭異的暗灰色，死狀完全相同。

　　從這個詭異出現的男人身上，他隱隱地感覺到一股如海如獄的深沉，彷彿這看似平常的身軀裡，潛伏著一個難以窺盡全貌的龐然大物。

　　「在自由島，我看到你以念頭凝聚水波，去救那些普通人。想不到，修行到了這樣的境界，居然還有人願意顯露神通，費神費力去救那樣無用的普通人。」男子的赭黃瞳仁中，閃爍著奇異光彩。

　　「普通人是人，我也是人。和他們唯一的區別，只不過是念頭強大，修煉了一些神通。既然本出同源，就沒有理由看著他們遭受無妄之災。」蘇子語淡淡說道，他不喜歡這樣的語氣，又是一個高高在上不把普通人當人的。

　　「沒有理由？」男子輕輕一笑。

　　「四個字，但求心安。」蘇子語隨口回答，腦子裡卻轉動著念頭，對方當時居然也在自由島附近，還看到了自己的舉動，不過為什麼沒有出現在地底？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但求心安。有意思，很有意思！」男子忽地抬頭，放聲長笑，聲浪滾滾四溢，震得海水澎湃高漲。環繞在周圍的那些巨鯨大鯊，接二連三生機消退，撲通撲通下餃子般全部墜入水中。「沒有想到，玄牝靈胎居然會落到你的手裡。這世上的高手，我全都知道，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你這麼一號人物，而且還能從徐福手裡搶到玄牝靈胎，你叫什麼名字？」

　　「天下之大，能人輩出，無奇不有，沒有人可以無所不知。不知道我蘇子語這個年輕人，又有什麼奇怪的？只是我倒有點好奇，你是怎麼知道徐福的？還知道我拿到了玄牝靈胎？」蘇子語微微地垂眼瞼，遮擋住自己情緒的波動。

　　從對方嘴裡吐出玄牝靈胎四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凝聚念頭，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天下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由島附近的，毫無疑問都是衝著玄牝靈胎而來。何況這樣的天地至寶，只要是聽說過的修行中人，恐怕很難不動心。

　　「我說過了，天下的高手，很少有我不知道的。所以我更好奇，怎麼會憑空冒出你這麼一號人物，背後又是什麼來歷？」男子微微露出探詢的神色，似乎想要看透蘇子語。

　　天下精氣凋零，修行的人也越來越少。能夠成就命魂的，無一不是天賦能力氣運俱佳，又或者經過了數以百年修行。以他的念頭感應，自然能夠看出蘇子語不是肉身變化年輕，而是真正的壽命不過百年。

　　「問人之前，是不是應該先介紹一下自己，這叫做禮貌。」蘇子語並不接話，沉聲反問。

　　無論眾妙鬼神經還是空師心傳，都是他最大的秘密，怎麼可能輕易告訴一個陌生人！更何況，哪怕直到今天，他對空師的來歷都沒有琢磨透，只有一點隱約的猜測。

　　「禮貌？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這個資格跟我談禮貌！」男子雙眼一閉，再度睜開的時候，那對詭異的瞳仁已經悄無聲息染上一層灰色，裸露如精鋼澆築的肉身上那些滿布的灰色紋路，飛快地蠕動著凝聚成一點，然後猛地爆開！

　　剎那之間，蘇子語就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被灰色佔據，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象。

　　在這片暗無天日的空間裡，蘇子語的念頭敏銳地感應到，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死氣，似乎整個世界都在衰退消亡，連自己的意志，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變得頽廢低沉，只覺毫無半點生趣，應該立即了卻餘生。

　　「了卻餘生？果然凶悍，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這死亡的意志，居然能夠影響到我的念頭，感染我的情緒？」蘇子語心中一凜，不過他早就已經全神戒備，並不慌亂，而是守住心意，激發念頭，靈光勃發閃動。

　　一道陽和暖風衝天而起，當空大漲！

　　在這方被隔絶的天地之中，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點金光，然後一化二、二化三、三化四，直至無窮無盡，全都依附到蘇子語強大的念頭之上，最後化作不動明王金光凝聚而成的法相，無盡威嚴，無窮忿怒，八條手臂齊齊向外一撐，直接撕裂無邊無際的死氣灰光！

　　嗤啦！

　　蘇子語的耳邊，甚至隱約地聽到了布帛破碎般的撕裂聲音，他知道，這是對方支撐死氣天地的念頭一齊破裂了。就像當日在自由島基地深處，徐福震碎自己的念頭一樣。

　　眼前的景色劇烈變幻，蘇子語重新見到了茫茫大海，還是那片狂風暴雨、驚濤駭浪的景象。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一頭體型像小山般龐大的大白鯊猛地從海面上躍起，瘋狂地朝著自己撲了上來，這頭已經死去了的海中猛獸，明明沒有半點生機活力，卻在那詭異的灰色死氣驅動下，爆發出了比生前還要強大的力量，黑洞洞猙獰大嘴張開，想要把自己一口吞下！

　　在那比蘇子語整個人還要大的巨嘴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堅牙利齒，恐怕連鋼鐵都能咬碎！

　　不過面對這可怕的死獸，蘇子語卻只是冷冷望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心意猛地一動。

　　金光匯聚而成的不動明王，只是腳下踏出一步，已經擋在了他的正前方，四條手臂向上，四條手臂往下，死死頂住了利齒滿布的大口，接著上下合力，猛烈一撕！

　　死獸近十米長的身軀，直接被磅礴的力量撕成了兩半！

　　可是從撕開的裂口處，卻沒有一點鮮血流出來，只是同樣泛著死寂一般的慘灰色。

　　呼！

　　狂亂的海風吹來，大白鯊沉重的肉身，失去了支撐，卻沒有從空中跌落下去，反而被勁風一吹，成片成片的粉碎，然後徹底化作灰塵消散在了風中。

　　「好詭異的力量！由生化死，向死而生。這是用強大的念頭，把鯊魚所有的血肉精氣，全都轉化成了死氣，所以撕開之後，直接變成了灰燼，蘊含的所有精氣全部都透支得乾乾淨淨了。」蘇子語恍然大悟。

　　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麼這些鯨魚、鯊魚從深海裡釣出來之後，會死得那樣詭異。那是被男子的念頭神通，抽光了所有的血肉生機。不但如此，他還能夠用死氣反過來操縱這些魚屍。

　　不動明王的法相，在撕開鯊魚之後並沒有停止，而是劇烈地飛騰，衝向前方。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矗立在水峰上的男子，緩緩地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五指捲曲。他的手掌之中，明明空無一物，動作卻沉重到了極點，彷彿托著什麼東西，做出了一個虛握的動作，似拳非拳、似印非印，向前輕輕一送，同是吐氣發聲。

　　「滅！」

　　這個古怪的拳印出現的剎那，蘇子語立即就看到，金光璀璨的不動明王法相，驀地停止了前進，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制，生生定在了海面之上！

　　儘管眼中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是他的心意卻清晰地感應到，一股無形而龐大的意念，降臨在自己的面前。

　　這股無形的意念，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使得不動明王法相金光形體內部，泛起了無數針尖大小的漣漪，又以這些漣漪為中心，不斷地向內坍縮、消失，速度快得驚人，以至於所有的金光都在劇烈地顫動著，出現了成片成片的孔洞，先是指尖大小，然而越來越大，轉眼之間，變得千瘡百孔，最後完全地潰散！

　　「從虛無中誕生，在現實中滅絶！」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是蘇子語卻清晰地感應到，自己凝聚不動明王法相的念頭，也被無形的力量牽動著，正在不斷地消失。

　　如果是幾天之前，蘇子語只怕也要吃個悶虧，落到下風。不過他被徐福重傷之後，潛入海底，借助玄牝靈胎的力量，恢復命魂，滋養心意，又有不小的進步，而且對一切形色、萬物皆空的經文奧義，有了更深的領悟。不僅念頭越發純粹堅韌、難以破壞，而且法相神通的威力，更是大大提升。

　　所以就在不動明王化作流光，徹底潰散的瞬間，蘇子語深吸一口氣，心意猛烈發力！

　　在強大的意志作用下，那些散亂殘存的念頭，被強行抽了回來，化作熾烈暖流呼嘯飛馳，甚至在漫天風雨當中撕開一道長長的裂痕，久久沒有消失，可見這一下爆發的力量之龐然！

　　道道堅實、溫暖的氣息，重新回到了體內，蘇子語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念頭，並沒有消耗太多。

　　無形的滅絶力量，在驚濤海濤、狂風暴雨當中急速地延伸。

　　蘇子語的額頭正中，堅韌的皮肉深處，忽然鑽出了一隻豎著的眼睛，看起來就和不動明王額頭第三目一模一樣！

第258章 光明遍照，千古之謎！

　　出現在額頭的第三隻眼，和蘇子語的其他雙眼五官，並沒有任何區別，一樣是由血肉皮膜長成的，脈絡清晰，眼白剔透，眼球黝黑深沉，活靈活現。

　　但是隨著這第三隻眼睜開，一種深邃無窮、浩大莊嚴的意味不斷地發散開來，連帶著蘇子語自己，也氣質大變，彷彿陡然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顯得縹緲深沉、捉摸不定。

　　這種捉摸不定，非常接近不動明王法相降臨時帶來的壓迫和距離感，卻並不像念頭凝聚出的法相那樣僵硬呆板，並沒有掩蓋住蘇子語自身的鮮活與靈性。

　　漆黑的眼球，轉動了一下，倏然噴湧出了一團晶瑩透亮、純淨如琉璃的光芒！

　　這光芒並不是無形無質的，而是水流一樣的光波，潮水般地起伏湧動，在蘇子語身前流淌開來，鋪成了一道薄薄的牆壁，好似一汪山中清泉，清冽甘甜、滌盪人心，充滿了智慧靈動的感覺。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傳遞而來的無形力量，和晶瑩的光牆，剎那間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碰撞，湧動的光潮不斷地消退、消失，發出密集如麻、弓弦崩斷崩滅一樣的聲音，卻又頑強無比地高懸在空中，不斷地消弭，又潮源源不斷地重新湧出，似乎永遠都消耗不完。

　　這道光幕雖然只有薄薄一層，卻牢牢頂住了滅絶消亡的力量！

　　智慧的光芒，深遠悠長，無窮無盡。

　　智慧覺悟！光明遍照！駕馭一切！

　　是為明王！

　　「化生為死，由死向生，虛空滅絶，這是你的拳法意境。我知道你是誰了，武當棄徒魏神陽！」蘇子語大喝一聲。

　　生死滅絶，以拳法駕馭精氣，這樣的神通，只有一個人，只有一種拳法。

　　真武七絶，七種神意，生死劫滅斷盡空！

　　「棄徒？你錯了，不是武當棄我，而是我棄武當。因為他們只是一群老頑固，不明白只有拋開一切，才能夠攀向更高、更強大的力量。」魏神陽哂然一笑，突然收回了拳印，滅絶的力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身後，隱約地盤踞著一輪龐大的法相，似巨龜、如龍蛇，不過只存在了短短剎那，轉瞬即逝。

　　在拳印收回的瞬間，蘇子語忽然感應到了對方本該圓轉如意的氣息，有了一絲細微的停滯。這種微妙的感覺，就像是本該完美無缺、自然流暢的樂章裡面，出現了一個不太和諧的雜音，不是念頭敏銳到了一定境界，根本發現不了。

　　「原來你受傷了？你引動月光照入深海，垂釣鯨鯊，是在用生死的拳意恢復傷勢！難怪在自由島你沒有出現，當時在雲中和姬玄宗動手的人是你。能夠正面抵擋姬玄宗的神通，還全身而退，不愧是魏神陽！」蘇子語恍然大悟，徹底明白過來。

　　他本來以為魏神陽抽光這些深海猛獸的生機，是在錘煉拳法神意，其實不是，而是在借助龐大的血肉生機，恢復自己的傷勢。能夠在生死之間轉化力量，真武七絶的詭異玄奧，實在是超出了想像。

　　雖然魏神陽只用出了三種拳意，好像在試探虛實，蘇子語倒也並不畏懼，他自己同樣沒有盡出全力，就算是繼續打下去，也是勝負難料，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不過與此同時，蘇子語反倒想通了另外一件事情，姬玄宗親自趕赴北美，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重視，卻又始終沒有出手。原來不是為了玄牝靈胎或者東海仙山的消息，至少並沒有擺在第一位，這位特防局第一人，真正的目標是魏神陽。

　　他在特防局的時間也不算短，早就知道凶名赫赫的魏神陽，是特防局通緝的重要目標。從為了延長壽命，拋棄人身、奪舍飛天夜叉，以及殺上武當、屠戮同門，強奪真武昊天劍，就可以看出魏神陽是一個心堅如鐵的人。他的道路太過於純粹，近乎於無情無慾的地步，為了追求更強大的神通力量，他可以不顧一切。這樣一個追逐力量的人，如果知道了東海仙山的消息，百分之一萬會出現。姬玄宗顯然深知這一點，所以由始至終都在守株待兔。

　　「我雖然奈何不了姬玄宗，但是他想要殺我，也是痴心妄想。不管你是什麼人，既然你從徐福手裡，奪到了玄牝靈胎，那你應該知道東海仙山的存在，並不只是傳說，我們可以合作。」魏神陽忽然收回了所有的念頭，望著蘇子語道。

　　隨著他念頭的收回，從天上垂落的皎潔月光，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厚厚的烏雲重新合攏，波濤起伏的海面上，席捲而來的狂風暴雨重新佔據了這一片區域。

　　在力量至上的魏神陽眼裡，顯然正面抵擋住他拳意的蘇子語，已經有了對話的資格。

　　「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合作的必要。而且在特防局的名單上，你是天字第一號通緝犯。」見到對方沒有再動手的意思，蘇子語也收回了念頭，湧動的光牆消失得無影無蹤，頭頂長出的第三隻眼睛，又蠕動著重新縮進了血肉之中。

　　無論是從他之前聽到的傳聞，還是現在親眼所見，都說明了魏神陽的極度危險，無法無天、辣手無情、草菅人命，都不足以形容。

　　偏偏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實力也是深不見底。特防局組織了多次圍剿追捕，死傷慘重，號稱天下第一神通的姬玄宗，更是親自出手，三番五次追殺都沒有奈何得了他。比起徐福、嬴政這樣的千年傳奇人物，恐怕都差不了多少。

　　和這樣的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那也未必。我行遍各地，翻閲了許多典籍，發現在所有的記載裡面，上古時代都是仙神滿天、奇人精怪無數，挪山吞岳、截海斷流的傳說多如牛毛，完全不像現在這樣精氣凋敝、修行艱難。不過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好像一夜之間，整個世界就變了樣子。我們所存在的，和上古時代，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於是我萌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也許這兩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世界。如果說我們這個世界是人間，那麼上古世界，就是傳說中的仙界，或者叫做天庭、陰間、地獄別的什麼……總而言之，這兩個世界本來是相通的，只是出於某種難以預料的原因，連接的通道忽然消失了。」在深深的嘆息和不甘裡，魏神陽抬首望向天空，似乎想要看穿漫天烏雲，看見被掩蓋的另外一個世界，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世界。

　　「仙界？人間？那只是你的猜測罷了，不能證明什麼。」

　　聽到這幾句話，蘇子語的心裡猛地一跳，他想到了空師留下的線索，東海仙山、十年之約，不過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並沒有表露出來。

　　「是嗎？任何事情，都不會無跡可尋。既然修行這樣的困難，那麼能夠成就命魂的人，自然少之又少，每一個都耗費了百年甚至千年的時間磨煉心意念頭。」魏神陽忽然停頓了一下，露出幾分玩味的表情。「但是我發現，也有人是例外。比如徐福，這個神秘的古代方士，雖然有無數的事蹟流傳，卻唯獨沒有他的來歷，就好像他是憑空出現在世上，一夜之間就修成了命魂。我不相信有石頭裡蹦出來的人，除非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蘇子語陷入了沉默，這是他短短幾天時間裡，第二次聽到類似的疑問。

　　如果說因為時代久遠、難以考證，魏神陽追查不到徐福的出身，他的說法還僅僅是猜測懷疑。那麼一統天下、開闢秦朝的始皇帝嬴政，卻是和徐福同一個年代的人物。自己卻親耳聽到，就連嬴政也在追問徐福的來歷，並且斥責對方「暗施妖法、禍亂朝綱」！

　　「其實你蘇子語自己，就是一個異類。我雖然聽說過你的名字，但是原來也只是個小人物，我倒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小人物，經歷了生死，居然一下子成就命魂，躥了起來。西域法王，白馬寺焚經閣，東林寺淨土法門，我都見識過。你的不動明王法相、光明遍照神通，禪意悠遠、玄奧純正，應該是佛家的路數，卻又和我見過的任何一派都不相同。不過你和徐福正面交手，搶奪玄牝靈胎，顯然不是一路的。」魏神陽彈動指尖，腳下的海水嘩啦散開，重新懸空而立。

　　「你聽說過我？」蘇子語眉頭一皺，聽魏神陽的語氣，顯然對方知道自己，是在成就命魂之前，所以他立即反應過來。「我知道了，你在特防局裡面，安插了耳目！果真是手眼通天。」

　　「哼！姬玄宗幾次三番出手，想要殺我，我又怎麼可能毫無防備。可惜我沒有想到，他的諸天星神道實在厲害，又有雲純陽跟在身邊，我和西奧拉聯手，都奈何不了他！這個人隱藏得太深，你離開特防局，絶對是明智之舉。因為除了方士徐福，我懷疑的第二個人，就是這位特防局局長，姬玄宗！」魏神陽面如寒霜，恨意滔天，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

　　「什麼？你這是混淆視聽，一派胡言！」

　　蘇子語終於色變，反駁脫口而出。

第259章 死海古卷

　　這一番話裡面，蘊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

　　既然魏神陽在特防局內部，安插了自己的耳目，那麼對於姬玄宗的動向，他不可能一無所知。明知姬玄宗到了北美，還敢現身，原來是和秘教首領、血肉神主西奧拉結成了盟友。這兩個頂尖的人物，不單單是為了東海仙山的消息和玄牝靈胎，恐怕還想要藉機出手，襲殺姬玄宗！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姬玄宗的實力太過於恐怖，結果受傷遠遁的反而是自己。

　　但是真正讓蘇子語失態的，卻是魏神陽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姬玄宗是什麼身份？特防局局長，官方意志的代表，世俗政權統治的執行者。雖然對他的某些做法，蘇子語並不認同，但雙方只是理念不合，他從來也沒有想過，這背後會有什麼陰謀。

　　反而魏神陽自己，才是真正的無法無天，行事肆無忌憚，手下亡魂無數。

　　「混淆視聽？姬玄宗成名不足兩百年，從他的名字第一次傳揚開始，就是絶頂高手，縱橫天下、未曾一敗。自稱道家傳承，卻語焉不詳，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來歷。自創星神宗，言必稱大局為重，還不是一樣的視天下人如無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他的所作所為暫且不說，修行中人，聽到東海仙山這樣的傳說，有一絲超脫生死、超脫輪迴的希望，怎麼可能無動於衷？除非……他根本不是來自人間！」魏神陽冷笑，字字句句誅心無比，偏偏又讓人無法反駁。

　　長生不死，超脫輪迴，奪天地造化，但凡是一個修行中人，絶對心心念念，多少人為之如痴如狂。就算是蘇子語自己，也早已經發下了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宏願。

　　「姬玄宗的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這些暫且不論。就算是東海仙山真的存在，我又為什麼要和你合作？」蘇子語蹙眉發問。

　　他的心中，一種隱隱的不安正在擴大。儘管魏神陽惡跡斑斑，但他所說的一切，的的確確有跡可循，以致於蘇子語自己都感覺到，不知不覺被對方說服。因為無論是自己的所見所聞，還是玄牝靈胎的存在，以及徐福、姬玄宗的種種表現，都似乎在應證著這些說法。

　　假如真有另外一界的存在，為什麼會與人間割裂？為什麼徐福會不願意有人探尋東海仙山的消息？如果他真是來自另一界，那就說得通了。不過這又隱隱引出了另外一樁擔憂，這後面隱藏的信息，實在太過於驚人，甚至不敢深想下去。

　　恩師空知遠，難道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蘇子語雖然還不願下結論，卻已經抱定決心，無論千難萬險，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須要撥開千年的迷霧，弄清楚天地劇變的秘密。

　　「你有玄牝靈胎在手，等於是懷揣重寶，全天下的高手，無論有沒有資格，都會想爭上一爭。何況第一個徐福就不會放過你，無論你躲到哪裡，他一定會來找你。但對我來說，玄牝靈胎雖然好，卻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找到東海仙山，有機會重回另一個世界，我一定能夠突破極限，甚至達到上古時代翻江倒海的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你和我有著共同的目標。」魏神陽言之鑿鑿，他孤傲的眼神之中，也顯露出了一絲難以抑制的狂熱。

　　能夠拋開過往，自創真武七絶這樣驚人的拳法，可見魏神陽的天賦之高，同時也說明了他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蘇子語倒是無可反駁。如果把魏神陽放在上古時代，他一定會是那些驚人傳說中最耀眼的人，至少是其中之一。

　　「多少年來，我走遍各地，試圖找到更多關於上古時代天地劇變的線索，因為我相信，再周密的布置，也不可能完美無缺，一定會留下疏漏，只是多少的問題。雖然東方各大經院、古籍沒有找到有用的消息，卻聽到一個西方的傳聞。」魏神陽說到這裡，沉思了片刻，忽然又問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死海古卷？」」

　　「聽說過。」蘇子語的眼神波動了一下，何止是聽說過，他清楚地記得，在恩師空知遠和自己提過的那些古籍當中，就有死海古卷的名字。

　　所以聽到這裡，他的注意力更集中了，因為魏神陽所說的，並不是沒有可能。

　　死海古卷，或者也可以叫做死海經卷、死海文書等等，其實不是一本古卷，而是一大批古卷和文獻的統稱。因為這批古卷兩千多年前被藏在死海西北的山洞裡面，距離基督教的聖城耶路撒冷大約只有七八公里遠，所以世人統稱之為死海古卷。

　　直到大半個世紀前，這些埋藏了兩千多年的古卷才被當時的東耶路撒冷人發現，總數超過六百卷之多。儘管因為時光的侵蝕，這些在皮革、紙草和金屬上寫成的古卷基本已經殘破不全，但還有一部分勉強可供研究。

　　由於古卷全部是由古希伯來語和阿拉米語寫成，研究和破譯進度極其緩慢。巧合的是，此後不久，「六日戰爭」就爆發了，東耶路撒冷易主，古卷自然也有了新的主人。然而對死海古卷的研究進度還是一樣的緩慢，一直到上世紀90年代，古卷的摹本才得以面世。而對死海古卷的發掘，直到現在還沒有停止，據說不斷在死海海岸找到空的儲物陶罐碎片、包裹古卷的織物、捆綁古卷的皮繩等等。

　　多少年來，都有一些傳聞，認為死海古卷中的記載，有不利於聖經和羅馬教廷的內容，所以才會有如此曲折的經歷，而對外公布的摹本，是被篡改過的。

　　不過真相到底如何，已經不得而知了。現在魏神陽又重新提到這些古卷，不得不讓蘇子語有些意外。

　　「死海古卷的內容，除了舊約聖經，還有所謂的聖經註釋、次經，以及一些關於世界末日的預言和神話傳說，當然，在羅馬教廷的聲明裡——這些都是偽經。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在歐洲各地的博物館、圖書館還有古董書店蒐集資料，終於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

　　說道這裡，魏神陽忽然張口一吐，一團熾熱的氣流升騰而起，托著一本薄薄的冊子飛了過來。

　　蘇子語有些意外，伸手接住，托在手中，才看清楚是一本暗紅色封面的冊子，從破損的封皮來看，已經有不少年頭了。打開扉頁，寫著一個模糊的名字，伊桑巴德*傑弗遜*布魯內爾。

　　「看看第二十一頁。」魏神陽說道。

　　翻開泛黃的紙張，蘇子語看到了許多模糊的字跡，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好在大部分還能看得清楚。

　　「1953年3月11日，小雨。

　　天氣依舊很冷，祖父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很少有清醒的時候，我們只能輪流陪伴在他的床榻前照顧他。望著他蒼白的臉頰，我真希望能夠做點什麼，為他分擔一些痛苦……

　　3月14日，雨。

　　令人心煩意亂的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個禮拜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祖父就一直在發著高燒，有時候還說著一些我們都聽不明白的胡話。

　　可怕的大洪水，海上的神聖之山，古卷……

　　羅盤玫瑰，還有錫安會？

　　我問父親那是什麼意思，他看起來非常緊張，嚴厲的斥責了我，還告訴我不准跟任何人提起這些。不知道會不會和我小時候偷偷看到的儀式有關係，祖父雖然和藹，但是有時候似乎又非常神秘……」

　　接下來的字跡斷斷續續，有些凌亂，不過看起來都沒什麼特別的。

　　這似乎是一本幾十年前的日記，當看到中間那幾段話的時候，蘇子語的眉頭皺了起來，猛地抬頭：

　　「錫安會？我還以為那只是傳聞。」

　　基督教是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前後有幾千年的歷史，自然留下了無數的傳聞，秘密的教會組織。

　　郇山隱修會、共濟會、錫安會、主業會、聖殿騎士團，等等等等，其中絶大多數的秘密組織，都只停留在破碎的文卷記載中，沒辦法證明是否真實存在。

　　因此，自然也有許多撲朔迷離的傳奇，比如有人說郇山隱修會保存著秘密文件，可以顛覆羅馬教廷的權威。還有傳聞聖盃並不是耶穌在最後的晚餐中使用的基督之杯，而是代表著一個女人，耶穌的妻子抹大拉的瑪麗亞。

　　各種理論、訛傳和謡言交織在一起，讓人根本沒辦法判斷。

　　錫安會，也是一個傳說中類似的秘密組織。

　　「我始終認為，世上不存在徹底虛構的神話，哪怕是最荒誕不覊、前後矛盾的傳說，也建立在某些事實的基礎上。如果有人要造謡，根本不需要寫在一本幾乎不會被看到的日記本裡，如果不是我在一家古董書店無意中翻到，也許永遠都不會被發現。」魏神陽的臉上泛起冷笑。「何況我曾經刺探過梵蒂岡，可以確定教廷從來沒有放棄過追查和捕殺錫安會的人。教廷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嗎？他們越想要消滅這些人，就越說明這些秘密真的存在。也就是說，還有一些死海古卷，掌握在錫安會的後代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