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2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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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李仲道,男,江蘇 - 南京。外號「水王」,1章正文可以水成10章以上。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小說 > 異術超能

【內容簡介】:

  得到了鑒天鏡碎片後,許廣陵能夠夢中溝通他人意識,於一夕之間,便獲得、領悟並深諳其他人畢生積累的知識、技能、經驗、傳承等。
  就這樣,一步一步,許廣陵走上了自身也不知將通向何處的道途。

【其他作品】:《異界生活助理神》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6-10-24 19: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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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10-11 22:18
  第1章許父許母
  一千七百五十年前,魏晉南北朝時期,身為竹林七賢之一也可以說是之首的嵇康,因有礙當朝而被入獄,後被判處死刑。臨刑前,當著三千太學士及眾多圍觀者之面彈琴一首,彈畢,道:“《廣陵散》於今絕矣!”
  然後,從容就義。

  魏晉南北朝是一個政治高壓時期,混亂及無序是其代表,但正所謂風高必有勁草,水湍乃見奇石,與政治的黑暗交相輝映的,是思想或者說性靈上的解放,甚至可以說是奔放。

  有些東西是壓抑不住的。

  當它被壓抑的時候,往往就會從新的出口,奔騰而出,並且帶著一種駭人的力量。

  這是一個美卻帶著先天性黑暗烙印的時代,或者說,正因為黑暗,才凸現其美,生命不甘於沉淪,不甘於黑暗,而紛紛綻放出異樣的光華,如煙花一般照耀於夜空,燦爛之後,復歸沉寂。

  這美,分外矚目。

  這美,也多只是瞬息,令人嘆惜。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美,答案是,淒美,一種淒迷的令人心醉乃至於心碎的美。

  時間步入近代,RB詩人大沼枕山有句道:“一種風流吾最愛,六朝人物晚唐詩。”如果知道RB的物哀思想,就會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句子是誕生於RB而非中國。

  對華夏而言,泱泱大國,也是一個有著漫長悠久歷史的大國,黑暗是有的,混亂是有的,崩潰及無序是有的,但這些遠非主流,主流還是泱泱,還是紅日初升其道大光,也因此,諸如魏晉南北朝這樣的時代,在華夏曆史中,其實是一種非主流的存在。

  說秦的有,秦始皇很牛逼,手撕六國。

  說漢的有,把身份證拿過來,很多人的身份證上都有著這麼幾個字:民族,漢。甚至一度被人忽略的漢光武帝劉秀,也因為其位面之子的身份,召喚流星火雨怒砸穿越者王莽的四十萬大軍,讓其大呼“wqnmlgb!”“人怎麼可以無恥成這樣! ”“此非戰之罪,天亡我也!”而在網絡時代再次揚名。

  說唐的有,唐太宗、武則天不要太有名,至於後面的“溫泉水滑洗凝脂”的楊貴妃,她的華清池現在還在賣門票呢。

  說宋的有,王安石、蘇東坡、李清照、岳飛、秦檜,等等等等,這些名字你沒聽過?

  說明說清的都有,尤其是被清宮戲及晉江的若干小粉紅小吊帶們帶起來的大清朝,啊,四爺很忙,四爺真忙,四爺真TM的忙!

  說魏晉南北朝的,就比較少了。

  少,不代表沒有。沒有進入大眾視野,不代表沒有進入專家視野。涉獵這一時期的專家、研究者、野生愛好者,相比其它歷史時期的確實比較少,但如果考慮到我華夏那多到爆炸的人口基數,就會知道,從人口的絕對數量來說,其實也不少。

  許父便是其中之一。

  許父既是專家,也是研究者,同時也是野生愛好者,進一步地準確點地說,此君先是野生愛好者,後來進化到研究者,再後來一不小心又進化成了專家。

  二十年前,許父的研究專著《我眼中的南朝史》出版,同時欣逢愛子出世,便將愛子取名為“許廣陵”。

  許自然不用多說,廣陵,便是嵇康的那個廣陵,又或者說廣陵散的那個廣陵,但這裡其實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許父當初在研究這個時期的歷史時,是因為多方查找求證關於古樂曲廣陵散的資料,而認識的許母。

  將愛子取名為廣陵,也有記念兩人相識的意思。

  然而,如果迷信點地說,這個名字確實並非是一個吉利的名字,本來嘛,廣陵兩個字代表的樂曲失傳,樂曲的彈奏者被喀嚓,這能是一個好的名字?不過,也說了,這是迷信。

  但是,世間事,那叫怎麼說呢。

  華夏古代有一個詞,叫做一語成讖。

  許廣陵高二那一年暑假,把父母送上飛機,回家後正在QQ上和班裡的一個妹子聊天,QQ突然彈出新聞消息窗,按往常慣例這樣的彈窗許廣陵都是隨手就關掉的,這一次也是如此,但就在關掉前的那個瞬間,許廣陵瞄到了窗口上的一道新聞:飛機失事!

  今日14點於XX地起飛的飛機,於升空不久,突然墜毀,機上34名乘客及機組人員無一生還!

  14點,XX地,某航班,正是許廣陵父母所乘的那個。

  那一瞬間,許廣陵先是不敢置信,而待顫抖著把那則並不長的新聞報導從頭到尾反复看了幾遍後,然後便是瘋狂地打電話,父親的電話,母親的電話,親戚的電話,機場的電話……

  消息被確認。

  許廣陵如被雷擊,全身發冷,止不住的冷。

  黑暗及冰冷就在那一刻降臨,許廣陵就那麼呆呆地坐在電腦前,不言不動,其間電話響了數次,之前正在聊著的QQ也滴滴了數次,但對於許廣陵來說,外界的一切都彷彿已經不再存在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其實不需要什麼太複雜的形容,只有三個字:天塌了。

  沒錯,對於許廣陵來說,就是天塌了。而這件事,也成了許廣陵生命中一道極重要的分界線。

  在此之前的許廣陵,秉父母遺傳,又可謂是得天獨厚,英俊,聰慧,三歲起便在父親的教導下背完了一整本的《幼學瓊林》,四歲時便對母親哼出的樂曲及彈奏的鋼琴表現出非凡的興趣,爾後入學時,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許廣陵從來都是第一,沒有一次第二過,至於級別不等的數學、物理、化學競賽,許廣陵摘取冠軍,如同吃飯喝水。

  這是一個正規的屬於學生的表現。

  而在此之外,受父親的熏染,也受到父親的一些渠道幫助,許廣陵在縣、區、市以至於省級的報刊上已經是屢有登載,同時,受母親的熏染,許廣陵會鋼琴、二胡、古箏、古琴,會寫詞,會作曲,雖然還沒有什麼傑出的作品問世,但“潦草之作”確實已經積累不少,與此同時,小學、初中、高中更是一路組織過班級、學校的諸多舞台類活動。

  簡單而言,許廣陵自出生後,從小到大,一直便是眾多目光的焦點,不論是長輩還是同輩,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他是“別人家的孩子”,他是“此等之輩活該天誅”,他是“哇,男神啊!”

  父母恩愛,家庭和順,許廣陵自身更是極為出色,年紀小小,父親自言,“我已經教不了你什麼了。”母親私下對父親說:“他的作曲水平,其實已經超過我了。 ”

  或許正因為福慧太過?

  所以一下子被來了個狠的,狠到痛徹心扉,狠到心喪若死。

  父母出事後的一段時間,說真的,許廣陵確實一度曾想著追隨父母而去,他曾不止一次地來到高架橋邊,在夜色迷離與燈火闌珊中,默默無語地看著遠遠近近的車來人往,繁華熙鬧,也看著高架橋遠遠的下方,那奔騰滾滾的江水,想著,不如就投身一躍。

  然而每當此時,父母的音容笑貌與諸多教導便浮現眼前。

  我若如此,父母九泉之下,可能安心?

  不能!不能!不能!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1 22:19
   第2章許廣陵
  這是一個不存在任何疑問的答案。沒有一對深愛兒女的父母,能夠容忍自己的兒女去尋死,哪怕他們自身已然不在了。愛有多深,期待便有多大,而這期待,不止伴隨他們的一生,更伴隨著他們儿女的一生。
  哪怕是在九泉之下,他們也會用目光,看著自己兒女的成長,為之欣慰,為之驕傲,為之思慮,也為之煎熬。

  所以,哪怕是心喪若死,哪怕真的想過尋死,而且是不止一次,但終究,許廣陵還是慢慢從那片濃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不過有些東西,確實一輩子也去不掉了。

  世間,有很多事故者的消息。

  但有多少人想過,事故者的家人,特別是子女,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對許廣陵來說,父母失事,對他造成的衝擊是巨大的,這巨大不僅表現在無法面對父母的離去,無法面對,在時間面前還是要面對,從不接受到不得不接受,然而同時給他造成的,還是一種人生觀的破滅。

  在父母出事之前,許廣陵是陽光的,是進取的,是努力奮鬥的。

  在父母出事之後,許廣陵是陰翳的,是沉默的,是失去了人生方向和目標的,他不知道還可以奮鬥什麼,更重要的是再怎麼奮鬥又有什麼意義?或許上一刻一切都好,好得不能再好,但是下一刻,便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創傷麼?

  是,也不是。

  說是,是因為這確實是由於父母失事而帶給他的,說不是,是因為創傷可以痊癒,而這種影響,卻無法癒合,不知將伴隨他到什麼時候。

  那件事之後,許廣陵再沒投過一次稿,再沒創作過一次樂曲,再沒摸過一次鋼琴,再沒組織過一次學校活動,再也沒參加過一次學習競賽,別說競賽了,便連基本的課堂,他也無心去聽。

  父母在的時候,父親對許廣陵的學業沒有太多要求,當然也因為事實上不需要他作什麼要求,許廣陵本身便已經做得很好,而且是遠出乎他期望的好,但是母親是有要求的,甚至連許廣陵未來幾年的路線都安排好了。

  先讀清華,用兩年或三年的時間完成學業,然後去哈佛或者劍橋取得碩士學位,博士則看情況,然後回國,在母校謀求教職之位,最好是從副教授起步……

  對這一安排,許父沒有異議,許廣陵也沒有異議。

  然而,隨著意外的降臨,一切都變了。

  高三,許廣陵拒絕了學校特招的安排,隨便地參加了高考,然後隨便地入讀了一所大學,大學中,更是基本隻流連於校內圖書館及校外的國家圖書館。

  看書,很多書,各種各樣的雜書。

  這是惟一能夠讓他忘卻外界、忘卻父母之事的辦法了。

  然後四年的時間就這般過去。哪怕是用正常的四年時間畢業,畢業時的許廣陵也只年方十九,還未滿二十。他是六歲入學,然後小學時跳了一級,初中時又跳了一級。

  畢業後,許廣陵沒有去找工作,他也不打算找。

  許父身為作家及文史研究專家,省內著名,國內知名,許母身為作曲家,較許父來說要稍遜一籌,圈外無名,圈內也只是知名,然而若僅論收入的話,卻是比許父還要多。

  離去後,他們給許廣陵留下的,是市中心兩百八十平米的住宅一套,以及銀行三千四百萬的存款。

  這其實已經足夠許廣陵浪蕩過一生了。

  但是自踏入大學之後,許廣陵便沒有回過一次家,大學畢業之後,還是沒有回。他怕觸景傷懷。許廣陵只是隨便地找個地方,隨便地租個房子,然後隨便地沉迷於書中的世界。

  直到厭倦了一個地方,再選一個新的地方,重新來過。

  如此這般,迷迷胡胡,渾渾噩噩。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沒有動力。沒有人來管他,也不會有任何人來管他。——父母已經不在了。大學期間,縱然一直落落寡歡,毫無表現,也仍然有不少女孩示好,許廣陵卻都拒絕和無視了,對他來說,那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漠然,沉默,孤僻,以至於怪異,這就是父母出事之後的許廣陵。

  然而時間實在是一種最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五六年的時間,足以悄無聲息地改變一些東西,讓死灰復燃,讓枯寂重新煥發一些生機。又或許是換過的地方多了,登過的山、看過的海多了,許廣陵慢慢地,終於是不再那麼的陰翳。

  他又開始嘗試著寫或者說記錄著一些東西,關於父母,關於自身,關於外界的山水見聞什麼的,或片言隻字,或較為長篇,但不再發表。

  他也嘗試著重新譜寫一些歌曲,或歌,或曲,或歌曲皆有,或只是一兩句旋律和斷章,同樣,這些也只是記錄著,不會發表。好不好且不說,不會發表的原因在於,這些東西,是記錄他的心情,記錄他的經歷,記錄他的銘感與懷念,太私人,也太自我。

  那是一些不宜公諸於世的東西,只適合一個人,靜靜地記錄,靜靜地追憶。

  他也交上了一些朋友。

  不是主動交的,而是走過了許多地方,披歷了許多山水,總不可避免地會有些人,和你一見投緣,僅一個眼神,或一個笑容,又或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契合上了。

  這樣的人有不少,其中一些,分別之後,也就天各一方。而還有一些,偶然或必然地異地再次相見,甚至再三相見,於是便推拒不開地成了朋友,以至於好友。

  此時,許廣陵便在網上和兩位好友聊天。

  這兩位好友,都是昆蟲。

  所謂昆蟲,昆明人是也。去底下州縣旅遊的時候,不少昆明人因為不太講究什麼的而給當地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從而得名“昆蟲”,這個詞本身是貶義來著,但自從擴大化之後,也有不少昆明人以昆蟲自稱。

  譬如此時許廣陵聊著的一位,其個人簡介便是“昆蟲一隻。”也是從他這裡,許廣陵才知道昆蟲這回事的。

  大傻:老三,過來玩?

  酒薄不堪飲(許廣陵):你們那邊?還有什麼地方沒玩過?

  佳公子:大理麗江香格里拉什麼的就不說了,邊寨你也去過。我思來想去,倒是有一個最近的地方我們三人都沒去過,老三,撫仙湖你聽說過麼?

  許廣陵沒有,於是他就百度。

  瀏覽了不少網頁,然後許廣陵甚至還看到了這樣的一段話:YN人是大方的,他們把麗江香格里拉等美景無私地分享給全世界,YN人又是自私的,他們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了自己。(這裡指撫仙湖)

  許廣陵把這段話copy了上去。

  酒薄不堪飲:真這麼好?

  大傻:不知道,估計懸。因為老子身為本地人,以前居然都沒有聽說過!不過無所謂了,去看看唄。

  酒薄不堪飲:行。

  佳公子:還是坐火車過來麼?我和傻子明天去接你。

  酒薄不堪飲:好。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1 22:20
第3章玉溪
  火車一路停停靠靠,將近二十四小時的折騰後,終於是進站昆明,也是最後一站。
  其實這麼長的路飛機是更好的選擇,只是自從父母之事後,飛機成了許廣陵的禁忌,並非是怕如父母一般失事,事實上那樣的概率極小極小,如果還有相同的事發生在許廣陵身上,那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一種叫做“既定命運”的東西了。

  許廣陵只是單純地抗拒,因為那會讓他不可扼止地陷入懷念和傷感。

  在火車站外匯合後,三人坐著大傻的大切諾基取道玉溪。

  玉溪是緊鄰昆明邊上的一個市區,只是和昆明這個全國知名的地方比起來,它就有點小家碧玉了,知者不多,或許抽煙的人對這兩個字會比較熟悉些?因為不論玉溪還是紅塔山都源自這裡。

  不過許廣陵三人都不抽煙。

  許廣陵菸酒不沾,啤酒只限一瓶,倒也頗符合其“酒薄不堪飲”的網名,大傻嗜好啤酒,日飲五七支是等閒事,佳公子雖名為佳公子,其實是個酒鬼,此君隨身常備200ml裝白酒若干。

  傍晚六點從昆明火車站起步,不到七點,便已經到了玉溪。由此可見,之前大傻提起撫仙湖時稱自己是本地人,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不過撫仙湖並不在市區,而是在底下的CJ縣具體地說,是在澄江、江川等幾個縣之間。

  玉溪的市區是一個寧靜的小城,範圍不大,從這頭到那頭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而這個城市給許廣陵的第一印象便是乾淨。

  如果走的地方多了,屬於一個地方的氣質是能夠明顯感覺到的。只是在市區逛了幾圈,寬敞、乾淨、安寧、舒適等詞語便湧上了許廣陵的心頭,也讓他還沒下車,便有點喜歡上了這個城市。

  這對於許廣陵來說,其實是相當罕見的。

  未必是這個地方有多好,只能說,可能是和他很投緣,很契合,就像他和隨行的大傻佳公子兩人成為朋友一樣,其實他們之間相知並不多,但就是一見鍾情了,當然,不是搞基。

  對這個城市,許廣陵差不多也是一見鍾情。

  走過地方多的人會有一個通病,就是往往會以直覺行事,而事實證明,這種直覺許多時候是頗為靠譜的。此時,直覺就在告訴許廣陵,這個地方不錯,他喜歡。也因此,才只是剛來,他就有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的想法了。

  後來許廣陵才知道,玉溪人向來有“家鄉寶”的說法,也就是以家鄉為寶,家鄉處處都好,而與此同時麼,就是外地哪裡都不好,再好的地方待著也彆扭。

  不如回家。

  這當然是好壞參半的事,當然,這裡不提。

  時間已經不早,找了個酒店住下,晚上,三人出來在街邊隨便找了個燒烤攤消磨時間。

  羊肉串什麼的是不點的,原因不必多說。事實上除了QH內蒙等有限幾地之外,許廣陵已經很少在別的地方點羊肉串,真假且不說,就算是真的,多半也不是那味。

  就算店家良心,用料正宗,烤工過得去,吃到嘴裡多半也是味同嚼蠟。

  別的就不說了,僅是孜然,就不一樣。曾經就有一個大師傅告訴許廣陵:“孜然,我只用那裡的(某地),其它地方產的,都不周正。”

  當然,在這種路邊小攤講什麼周正和美味,那純粹是天方夜譚,腦子進水了。別說周正和美味了,就連最基本的衛生一關都過不去,就以這個烤烤攤來說,那油,一看就是劣質的,許廣陵甚至都可以基本判斷出其價格來,而那價格,是會令許多不知情者驚嘆的。

  不過許廣陵三人都不在乎這一點。

  跑的地方多了,吃虧上當是難免的事。再爛的東西他們都吃過,這又算得了什麼?

  而此時,在這個燒烤攤,也不是為了吃燒烤,就是前面說的,消磨時間而已,所以三人點的東西其實並不多,倒是啤酒,直接就搬了一箱過來,其中大部分,大傻負責,小部分,佳公子負責,許廣陵則負責其中一瓶。

  問了攤主,價格是八塊錢一瓶。

  據說全國各地的啤酒,不論什麼牌子,不論什麼場合,不論什麼售價,三塊五塊又或十塊一百塊的,進價一律就沒有超過兩塊的。關於這一點,真假未知,可能小有出入,但啤酒確實應該是這種攤上最賺錢的東西了。

  三人一邊吃喝,一邊閒扯,其間並無值得一說之處。

  許廣陵肚裡是有貨的,大傻雖名為大傻,其實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國外更是去得不少,涉足的地方遠比許廣陵多得多,佳公子則是好幾家有名雜誌的專欄作者,其關於旅行、美食的雜文散記,頗受歡迎。

  不過三人都不是誇誇其談的性子,所以所聊所扯,頗為清淡,但當然也不至於無聊。隨後又簡單討論了下明天的行程,首先當然是直接奔撫仙湖而去,至於去到那裡又如何,就要看情況而論了。

  基於撫仙湖的名頭並不響,所以三人事實上並沒有抱很高的期望,更準確地說,三人基本沒有期望。

  沒有期望,也就沒有失望。

  而如果那裡確實不錯,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一夜過去,第二天用過早餐,三人開始往目的地而去。現代出行就是這般方便,連問路都不用,GPS直接導著,想錯都錯不了,而待來到撫仙湖邊,三人坐在車上,開著窗,以慢速繞著環湖公路緩緩而行。

  撫仙湖環湖公路,全程九十四公里。

  車行不久,身後就呼嘯著湧過一大群人,足有四五十位,看上去高中生的樣子,應該是自行車環湖遊的,一個個穿得五顏六色,隊形拉得很長,招搖而過,灑下一路的歡笑和陽光。

  看著這一幕,開車的大傻微微搖頭。

  佳公子問:“咋了?”

  許廣陵回道:“老了。”

  然後,三人對視一眼,都是會心而笑。

  隨即大傻卻又笑罵道:“老子才是真的老了,老三你也敢說自己老?你要是鑽前面那群小傢伙裡,都能魚目混珠混過去的。”

  這話倒也不假,許廣陵長相多襲其母,顯得分外年輕,雖然已經大學畢業兩三年了,現在別說是冒充高中生了,就是冒充高一生,甚至是初中生,都沒多少人懷疑的。

  當然,長相歸長相,氣質歸氣質,許廣陵的氣質麼,更類似中年甚或老年,而絕不類少年。至於原因,大家都知道的。

  “你也說了,是魚目混珠,是混。”許廣陵道。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佳公子於此時掉了一句書袋。

  “別當老子沒讀過書,這首詞前面可是有句'二十年重過南樓'的,二十年前你丫還在玩泥巴呢。人家是憶昔慨今,你哪來的昔可憶,哪來的今可慨?”大傻嘲諷了一句。

  佳公子只當無視。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1 22:21
   第4章撫仙湖
  一路還是有不少可觀之處的,尤其是路過一片濕地荷花,那一大片的荷花,直接就讓許廣陵想到了楊萬里詠西湖荷花的那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從詩來說這兩句真不怎麼樣,沒有一種特別的美感,但面對著這詩所描寫的景觀,那綠,那紅,襯著藍天白雲,襯著陽光,襯著清澈蕩漾的湖水,是真的美,美極了。

  本來是打算先一路來個泛覽的,三人意外地在這裡停駐了下來。

  “這裡,人眼看著好看,但是拍攝的話,景不好取。”下了車,來到荷花景觀面前,大傻是左看右看,遠看近看,大傻如同二傻般地晃來蕩去,然後來到近前對許廣陵兩人說道。

  忘了說了,這位大傻君還是個自封的“著名攝影師”,其名言是:“攝影並不是記錄,而是創造。它比繪畫,更需要造景的能力。”

  其實就憑這句話,許廣陵還是頗為承認其攝影的能力的。

  不過比起拍風景,這位大傻君更擅長的還是拍妹子,據佳公子反映,這廝是仗著這一手勾搭了不少的水靈靈好妹子。

  “這水,是真的很清啊。”蹲在湖邊,許廣陵看著湖中,又掬起了一捧水,嘆道。

  清風徐來,碧波蕩漾,在淺淺蕩漾的湖水下,是極其清晰可見的石頭、碎沙、泥土以及水草等,讓人一看就生出赤腳踩踏上去的衝動。那些生長在靠岸邊水中的水草,隨著湖水的蕩漾而微微搖曳著,看上去不像水草,倒像是一根根晶瑩剔透的碧玉翡翠,許廣陵甚至還看到了一條小魚,倏忽遊過。

  水清澈的地方許廣陵見過,但如撫仙湖這般這麼大的湖同時卻又這麼清澈的,確是平生僅見。

  “這裡的魚,味道應該不錯。”許廣陵道。

  “又有一個值得玩幾天的地方了,這裡周邊應該有潛水俱樂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游泳?這麼好的湖,如果不能在裡面遊幾圈,遺憾啊!”佳公子道。

  遊幾圈什麼的純是瞎扯蛋,他就是變身魚人、超人,也遊不了幾圈,一圈甚至半圈都不成。這雖然名叫撫仙湖,但在許廣陵看來,都可以改湖叫海了,那麼大個!

  但其實改湖叫海也不恰當,它是那麼的清澈,就是這份清澈,給了它一份通透而又溫潤的氣質,與海大不類。

  撫仙湖。

  撫仙湖,撫,言其溫潤,仙,言其清澈通透,湖,言其氣質,撫仙湖,確實名如其實。

  在這裡流連了一番,三人上岸,上車,繼續環湖緩行。

  從當前的泛覽情形來看,撫仙湖是令他們滿意的,甚至都可以說是驚喜也不為過,不過,還是有一些美中不足的。

  “太逼仄了。”佳公子道,“尤其是這環湖公路,簡直就像個套圈一般,把撫仙湖給套住了,讓它靈性大減,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佳公子看起來有點痛心疾首。

  “我向來很少同意你的觀點,但這一次是例外。”大傻補充道:“把撫仙湖周邊的建築都推了,蕩平十里,這裡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陽光海岸。如果再大面積遍植薰衣草、大麗菊等東西,這裡就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普天之下,獨一無二。”

  “這麼誇張?”許廣陵有點咋舌。

  全世界什麼的,普天之下什麼的,許廣陵是沒有發言權的,目前為止,他連一次國都沒有出過。但是大傻是有幾分發言權的,亞歐非,北美洲南美洲,還有大洋洲,全球七大洲,除了一個南極洲之外,其它六大洲他都去過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去過了外面那麼多的地方,偏偏“本地”的這個撫仙湖沒有來過,倒也是小小的一樁異事了。

  “養在深閨人未識啊。”佳公子嘆道。

  許廣陵了然,也徹底明白了兩人的意思。這是白居易長恨歌裡的一句詩,緊接著這句之後不遠的,便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可惜,蕩平十里,那是不可能的,一千年內都不可能。現階段而言,景觀到底不如民生重要,但在未來就難說了,我們設想中的最美安排,未必就不會出現。”大傻道,“所以,就以目前來說,滿分一百分的話,我給它……五分。”

  聽得他最後這話,許廣陵和佳公子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笑完,佳公子連連搖頭,道:“老傻這話有點太過苛刻和刻薄了,公允點的話,我看可以打到二十分。”

  得,這位也不寬厚和溫厚到哪裡去。

  撫仙湖中有孤山一座,也就是凸起於湖中的一個小島,各地類似於這樣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南京位於長江中的江心洲、八卦洲等都是,尤其是江心洲,顧名,可以思義。

  看到這個名字,基本上就知道它的大概了。

  而如果放大視野的話,其實全球七大洲,也都只是凸起於海洋中的土疙瘩。

  在環湖公路上繞湖行了一圈,最後三人決定就在靠近孤山不遠的地方停靠,這是佳公子的提議,他的意思是有個孤山作為落足點,這裡應該是很好的游泳的地方。

  對於這個提議,許廣陵和大傻都沒有意見。

  於是就在靠近孤山的岸邊找了家酒店住了進去,入住後,三人一邊休息,一邊攤開筆記本和地圖,聚集在一起查找和探討最近幾天的遊玩攻略,然後又找了酒店人員諮詢。

  這裡確實是可以游泳,而且本地就有一大批的“游泳族”,常年累月地,每天早上從岸邊出發,一直游到孤山島,然後再遊回來,以此作為休閒和健身,就和其它地方城市裡老大爺老太太每天早晨都去鄰近的公園裡晃一圈一樣。

  也有潛水俱樂部,並且,小小的地方,足有好多個潛水俱樂部呢。

  佳公子是游泳及潛水愛好者,許廣陵和大傻兩人對游泳和潛水並沒有特別的愛好,當然,也不反對。這麼清澈的水,在裡面玩玩總是好的,許廣陵甚至覺得,如果常年日常食用撫仙湖里的水,別說皮膚什麼的會變好,就連體質,有可能都會得到淨化,然後上升一截。

  當然,這單純只是感覺,未必與事實相符。

  不過純以感覺而論,確實是很好。整個的偌大一個撫仙湖,都給許廣陵一種很“仙”的感覺,那湖中的水似乎不是水,而是靈液。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算是相當愉快。

  每天早晨起來,洗涮之後,三人結伴而泳,從岸邊到孤山島,又從孤山島返回,然後早餐,早餐後的上午是休息時間,下午,三人坐在車上再次沿湖而行,踏訪位於湖區不同位置的一個個的景點,大抵是至晚而回。

  第三天,三人開始潛水活動。

  這裡,潛水活動頗為熱門,熱門的原因一是湖夠深、水夠清澈,二是關於撫仙湖自古以來就有很多神秘的傳說,比如說湖中大魚什麼的,三麼,就是據說撫仙湖底也就是孤山附近存在地下古城,疑是史前遺跡。

  地下古城什麼的,許廣陵倒真想見識一番。

  不過他們三人只是潛著玩的,而且哪怕是嗜好潛水的佳公子也只是個業餘的潛水愛好者,並不具備深潛的能力。地下古城到底有沒有?有多深?有沒有先不管,有的話,那肯定應該是很深的。——道理很簡單,如果淺的話,那它早就爛大街了。

  抱著見識的心思,三人在傳有古城的水域活動,但是連古城的影子也沒見著,下潛的第四天、第四次,也是預計的最後一次,許廣陵抱著不算白來的心思,在水底撈了一塊看起來很方正的石塊,想帶回去聊作記念。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3 21:50
   第5章異變
  幾天之後,三人興盡而返。
  大傻決定回去以後好好研究一下國內還有哪些如撫仙湖這般名氣不大但頗值得一觀的地方,佳公子要準備碼字了,這幾天已經先後有兩位編輯打電話過來催稿了。

  許廣陵則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其實他是想直接就在玉溪待下的,但有好些必要的東西留在之前的租房裡,而且也未和房東作交接,所以必須回去收拾一下手尾,至於回去後會不會以及什麼時候又朝這裡來,卻依然是說不准的事。

  已經有好幾年,許廣陵都沒有“有計劃”地去做什麼事了。

  沒有情感約束或者失去情感羈絆的人,可能會成為梟雄,不擇手段地向著既定的目標而前進,可能會成為怪傑,遊戲風塵,亦正亦邪,也可能如許廣陵現在這樣,看起來一切正常,但人生沒有任何計劃,失卻了任何明確的指向性,以一種混沌的形式存在著,沒有任何人知道下一刻,他會在哪裡,做什麼事。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三人還是在昆明火車站分的手,然後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許廣陵還是坐之前那個車次的火車回返,托現代科技的福,不必排隊買票,早早就訂好了,甚至不訂都可以,因為現在火車站開了很多的自助買票窗口,那種人山人海排隊賣票的景象,很可能一去不復返了。

  來時二十四小時,回去依然是二十四小時。

  大約三十個小時後,許廣陵回到了租住的地方,衝了個熱水澡,然後睡覺。

  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站在窗口似看未看似想未想,呆呆地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然後許廣陵才打開燈,坐在書桌前漫不經心地打量把玩著從撫仙湖底帶回來的那塊石頭。

  石頭的形狀是長方形,具體地說,是磚形,但是比普通的磚要大,而且沉重得多,相當有質感,託在手裡,不像是一塊石頭,倒像是金屬塊。

  石頭雖然之前已經經過初步的清洗,但是表面仍然存在著處處的小坑洼,那是厚厚的類青苔質以及湖底沉積物甚麼的,別看只是隨便的一塊石頭,要論年代的話,還不知有多古老呢。

  把玩了會,許廣陵從書桌邊角隨手取過一塊磨刀石,打算把這塊石頭打磨一下。

  至於為什麼會有磨刀石,很簡單,一年多以前,許廣陵或是出於無聊,或是出於緬懷,買了一整套的雕刻的工具。小雕刻,比如說印章什麼的,是許父的業餘愛好之一,出於從小的耳濡目染,這也是許廣陵的業餘愛好。

  磨刀石,就屬於邊角工具之一。

  接下來,許廣陵把厚重的石頭放在書桌上,手執磨刀石開始翻轉著打磨。

  動作不輕不重,速度緩慢從容,單純從速度來說,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少年的動作,而呈現出老年人又或老師傅的特徵,舉凡一丁點兒的輕浮、急躁都找不著,那固定而有節奏的研磨聲,彷彿可以一直持續到天荒地老。

  但這終究只是一塊比磚略大的石頭而已。

  因此,雖然許廣陵打磨得很細緻,很從容,也依然只是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便把它的六個面給打磨了個徹底通透。再次地仔細清洗之後,呈現在許廣陵手中的,是一塊極平整極方正的石頭,略呈青色。

  再次地打量著,許廣陵心中止不住地生出詫異,因為這塊石頭出乎意料的方正,甚至可以說是極方正!

  這根本不像是自然生成之物。

  難道,真的是什麼史前的古城建築用石?但是也不對,它的個頭太小了。或者,這就是一塊普通的青磚,以前的哪個年代掉進撫仙湖里的?但是還是不對,這明顯不是青磚的材質,比青磚沉重得多,也比青磚細膩得多。

  胡思亂想了會,許廣陵沒有找到答案。當然,這其實也不需要答案。

  未知,那就未知好了。

  隨後,許廣陵取過刻刀,打算把這塊大青石當成小印章,刻幾個字上去,聊作標識。

  “撫仙湖底,記念之攜。”

  思忖了會,許廣陵打算刻上這幾個字。

  雖然說是當成印章來刻,但這到底不是印章,也因此,沒有必要刻反的,接下來,許廣陵就像是寫字一般,以刻刀為筆,以青石為紙,緩慢而又用力地“書寫”著。

  青石的材質極為堅硬,刻寫起來有點吃力,但手中的這刻刀勉強可以應付。

  撫、仙、湖、底。

  記、念……

  一個字接一個字地完工,許廣陵此時正在刻著“之”字,這應該是最簡省的一個字了,只有三畫,而就在刻到第三畫,也就是之字腿上那一捺的時候,忽地,許廣陵失了手。

  這失手並非是許廣陵的錯失。

  緩慢、細緻而又極富耐心的操作,正常來說是不可能出現任何錯失的,而此時出現錯失的原因,是刻刀從之前的在極堅硬的材質上劃寫,然後下一刻,突然地,材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像是捅壞了一個雞蛋殼一般,刻刀從極堅硬的青石上似乎一下子過渡到了豆腐又或者奶油上。

  整個刻刀,有近三分之一沒入了青石之中。

  而就在許廣陵對此措手不及的意外感到錯愕著的時候,一道濛濛青光,和青石的顏色略有相似但要深邃得多也純粹得多的青光,如同一條小青蛇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青石中鑽了出來,又或者說閃了出來,直撲入許廣陵的額頭之中。

  如果說之前是錯愕,那這一下許廣陵就是駭異了。

  再怎麼漠然,再怎麼似乎萬事不掛於心,本質來說,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年青人。在這種怎麼來說都極為怪異的變化面前,許廣陵還是失了素常的鎮定。

  一瞬間,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冒了出來。

  “這是仙人遺寶?”許廣陵想到了撫仙湖的那個“仙”字。

  “我是被某種生物寄生了?”許廣陵想到了電影異種中的情節。

  ……

  剛才的那一幕,絕非幻覺。

  許廣陵不會自欺欺人,更不會認為剛才的那事很尋常。雖然直到現在許廣陵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感覺,但這並不意味著什麼也不會發生。什麼也不會發生那是最好的,但是許廣陵不敢這麼想,向來冷靜的思維也不允許他這麼想。

  是好,還是壞?

  好自然不用多說。

  壞麼,會不會明天起來,又或者過一段時間,他就不再是他,而是被某種生物給奪體了?

  放下青石,放下刻刀,許廣陵再次來到窗前,默默無語,久久凝佇。此時,華燈早上,遠遠近近的霓虹交相閃爍,交織出一個現代化都市的繁華之夜。

  而這樣的夜晚,他還能再看幾次?

  甚至,會不會這就是最後一次?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3 21:50
   第6章贏得更深哭一場
  事到臨頭,時隔好幾年,許廣陵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對這個世界還是很留戀。就比如此時,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霓虹,他第一次覺得這夜景很美,也讓他生出了一絲不捨之心。——如果今晚之後,再不能看到的話。
  清晰地感受著心中的這個念頭,許廣陵有點醒悟也有點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他還並沒有“看破紅塵”。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許廣陵輕輕念誦著唐朝孟郊的這首《遊子吟》,接著,又念誦起了朱自清的那首《背影》,而待念到“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時,許廣陵終於泣不成聲,淚水從臉上滾滾而落。

  這一刻,許廣陵毫無遮掩,任心中情緒肆意宣洩。

  良久,良久,又良久。

  良久之後,許廣陵才伸手一抹臉上,然後輕輕道:

  “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了。”

  “爸爸,媽媽,不論今一晚是禍是福,我都想告訴你們,你們的兒子這幾年,生活得很好,很好。你們能聽到嗎?你們,也還好嗎?”

  不知又過了多久,總之是很長的時間,許廣陵的情緒才稍有平復,而就在此時,肚子咕嘟一聲,卻是餓了。也難怪,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而上一頓飯,還是早晨時在火車上吃的。

  最後的晚餐?

  許廣陵腦海中莫名地閃過這幾個字,然後搖搖頭,微微笑了笑。

  只是此時臉上淚水斑駁,這笑容估計不大好看。

  隨即,許廣陵認真洗了洗臉,然後來到廚房間,打開冰箱。臨走之前許多食材已經用完或者處理掉了,現在冰箱裡是空空如也。說空空其實也不對,因為還有一樣東西,土豆。

  這是惟一的能稍微多放一點時間的東西,也因此,被許廣陵留了下來。

  不過卻也不多,只有六個。當然,足夠用了。許廣陵取了其中三個,然後就是清洗、削皮、切絲,再接著就是下鍋翻炒。

  炒土豆絲。

  素炒的話,外頭的做法,多半是會加點醋,而且稍微炒了炒就起鍋,吃到嘴裡脆生生的。另外,為了防止土豆絲表面的澱粉質粘鍋,在下鍋翻炒之前,多半還要把土豆絲在水里過一下,把那澱粉質沖洗掉,瀝乾後再下鍋。

  這樣炒出來其實也挺好吃的,只是許廣陵吃不慣。

  因為他媽媽不是這樣做的。

  他媽媽就是把土豆切了絲之後,直接下油鍋翻炒,而且是略多的油,較長的翻炒時間,翻炒之後,還要讓土豆絲在鍋裡再悶煎會,煎到面面的,煎到微焦,然後才起鍋盛盤。

  用這樣的土豆絲尤其是那汁拌米飯,是許廣陵自小時起便經常吃也非常喜歡吃的飯菜。

  那樣的口感,那樣的味道,那樣的記憶,從舌尖延伸到心底,此生此世再不能被替代。最初是喜歡,後來是習慣,再後來成了理所當然,再再後來,便成了記念,以及此生的惟一。

  所以這些年間在外面大小飯館酒店吃了很多菜,慢慢地,有一道菜許廣陵便不再點單。

  炒土豆絲。

  不點不是因為不喜歡。

  僅僅只是因為那不是烙印在生命裡的味道。

  而此時,伴隨著點點滴滴的思緒,鍋中的土豆絲也終於好了,揭開鍋蓋,水氣升騰,一部分落到鍋底,發出輕微的滋滋聲,與此同時,熟悉的甜香味道瀰漫在整個廚房間。

  裝入盤中,坐在桌前,許廣陵細細品嚐。

  嗯,確實是細細品嚐。不管是不是“最後的晚餐”,這都是很有特別意義的一餐。又不知是因為用心,或者單純只是肚子餓了的原因,許廣陵感覺這土豆絲似乎比往日分外香甜。

  曾經聽說有人吃米飯是近乎於一個米粒一個米粒地咀嚼,對於往日的許廣陵來說那有點不可思議,但這時,並沒有特意地放慢,許廣陵卻莫名其妙地應和了那樣的吃法,盤中的土豆絲,差不多就是一根一根地被他送入口中。

  這是媽媽的做法。

  但其實吃起來和媽媽做的還是有一點差異。或許是因為土豆絲的大小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火候不太一樣?又或許,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是現在正在品嚐的,一個是存留在記憶裡的。

  記憶是一個神奇的儲存盒。

  有些東西放進去,會褪色、斑駁,有些東西放進去,卻會自動美化,並歷久彌新。

  一盤土豆絲,吃了差不多整整一個小時,吃到一根不剩。不止是一根不剩,就連那些變成粉質沉積在盤中的土豆泥,也被許廣陵用筷子團簇著,吃得一干二淨。

  如果不是還有點油剩下,這盤子幾乎都可以不用洗了。

  當然,不用洗什麼的不過笑話。接下來,許廣陵就是清洗盤筷,然後洗手刷牙,再然後,再次來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街景。

  早就是深夜,所以屬於白日及夜晚的熙攘熱鬧,已經多半沉寂,但並沒有完全沉寂。——這座城市裡應該沒有吸血鬼,但很多人的作息,和傳說中的吸血鬼是同步的。此時不過才是深夜,要到晨曦來臨,甚至太陽升起,才是他們休息的時間。

  最後望了一眼街景,許廣陵迴轉身,帶著一絲乾脆,也帶著一絲截然絕然,上床睡覺。

  該來的,就來吧。

  正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往常,許廣陵其實是有些失眠症狀的,曾經很重,尤其是父母剛出事之後的那一兩年,幾乎沒有一晚,他能安然睡著的,不是無法入睡,就是好不容易睡著,卻突然夢中驚悸而起。

  做惡夢,這其實還是好的。

  有一種不堪,叫做做美夢。夢中,父親教他背書,教他寫作,母親教他鋼琴,教他作曲,然後餓了的時候,又一家人坐在客廳裡吃飯。往往吃著吃著,夢就突然醒了。

  直到兩三年之後,情況才漸有好轉。

  但哪怕是到現在,失眠的症狀也沒有完全消失。

  然而今天,情況卻有點不一樣。或許是時間已經太晚了的緣故?但事實上這不是理由,頑固性失眠不會因為睡得晚而消失,它會固執地伴隨在每一次躺下之後。但今天,不是這樣。

  許廣陵幾乎是才剛剛躺下,頭還沒有完全地靠到枕頭,就已經進入沉眠中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3 21:51
   第7章不可思議的夢
  這是一個晴好的天氣。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透過半掩的窗簾,斜照在房間裡,慢慢地移動著,移動著,然後終於有那麼一寸來長的光條,照到了熟睡著的人身上。

  陽光是有溫度的。——這是常識,然而許多時候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對一個將醒未醒的人來說,照在身上的陽光足以帶來溫暖,帶來哪怕是睡夢中也能感受到的光芒甚或召喚。

  也因此,當陽光在身上持續地灑照了約摸五分鐘之後,許廣陵醒了過來。

  一種難以形容的舒適感隨即傳來,那是一種盡情地、飽飽地酣睡之後,身心得到充分地休憩、調整以及更新後才會有的美好體驗,然而事實是,許廣陵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體驗了,甚至,他都忘了這種感覺。

  往常,由於失眠的原因,許廣陵的睡眠質量並不好,是以每次醒來,頭都有點沉,昏沉的那種,有時甚至還有點頭疼,必等過一些時間才會消失。

  但是現在,這是什麼感覺?

  彷彿時間倒轉,倒轉到六七年以前。

  飽滿、充沛、活力,在身心感受上,許廣陵一時只想到了這幾個詞。

  但是這種感覺並沒能讓許廣陵留連很長時間,甚至都可以說,沒能怎麼牽扯他的注意,會感受到這些,僅僅只是出於身體的本能而已。許廣陵的意識,旋即完全關注到另一件事上去了。

  昨天夜裡,確實有變化在他身上發生了!只是暫時來說,還不知是禍是福。

  許廣陵做了一個夢,但其實,用“夢”來形容昨天夜裡的事情,並不恰當,甚至於是很不恰當。

  夢,這幾年來許廣陵做了很多,很多,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夢,總有一個最明顯不過的特徵,那就是,夢中的事情,總是支離破碎的,以片斷的形式存在,而且,相較於現實,夢中的事情總有不同程度的變形。

  再則,許多時候,乍醒之時,還隱約記得夢的內容是什麼,但很快地,就會如寫在沙灘上的字一般,被潮水一拂,就沒有了。只記得做過夢,但不再記得夢了些什麼。

  但是昨天夜裡的,不一樣。

  不需要閉眼,不需要凝思,也不需要回憶,昨天“夢”到的東西,栩栩如生般浮現在許廣陵的腦海裡。

  夢裡,他變成了一個大廚,在做一道叫做“九品白玉羹”的湯。湯的主料並不復雜,只有三種,分別是蘑菇、豆腐、土豆,對的,土豆,就是他昨晚吃的那一樣材料,但是這三樣材料的選料、做法以及加工,卻完全是許廣陵以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豆腐,取中國傳統的黃豆,浸泡,去皮,只有去了皮的純豆瓣磨製的豆腐,才足夠細膩,沒有豆皮所帶來的那種毛糙質感以及澀味,而在點豆腐的時候,用的既不是鹵水,也不是石膏,更不是內脂什麼的,而是糯米酒與黑米醋的混合液。

  這樣做出來的豆腐,既有黃豆本身的醇香,又有米酒的醇香以及米醋的醇香,而這三種醇香,是和而不同的,是為“三品”,意為可以從中品出三種味道來。

  而且這樣做出的豆腐,才足夠細膩,並且順滑。

  細膩順滑到什麼程度呢?細膩順滑到刀工深厚的大師傅可以把這樣的豆腐切成頭髮絲般細。

  切成頭髮絲般細不是重點,重點是,當豆腐可以切成這般細的時候,通過或連或斷的刀工,就可以讓豆腐絲“開出花來”,或者置於湯水中呈現出搖曳的水草狀,而通過青菜汁等物把這豆腐絲染色,那它就是水草,至少從外觀上來說,幾乎是完全地肖似。

  土豆切絲,很細很細的絲,一半糖水浸泡,一半醋水浸泡,醋水也可以用橙汁、檸檬汁等代替。

  蘑菇,取那種野生的雞腿菇,就是帽子很長很長,幾乎把蘑菇桿完全覆蓋住的那種,只有這樣的蘑菇才足夠鮮,足夠細滑,然後帽桿兩用,俱抽成細絲。

  豆腐絲,土豆絲,蘑菇絲,豆腐細膩,土豆綿軟,蘑菇嫩滑,三種材料不論口感上還是味道上又或是營養上皆是相得益彰,而這三種材料做出的湯,就是白玉羹。

  其中,豆腐三味,土豆二味,蘑菇二味,合在一起是七味。

  然後,豆腐土豆蘑菇混和是一味,清湯又是一味,加上前面的七味,共計是九味,也即“九品”。九品,加上三樣材料清一色的潔白如玉,這就是“九品白玉羹”的來由。

  再接著,一幅清晰的畫面出現在許廣陵的腦海中。

  那就是九品白玉羹已經做好,盛入青瓷小碗裡,一隻同樣是瓷質的湯匙放了進去,在裡面輕輕一攪拌,便見千絲萬縷,俱皆旋轉起來,宛若一朵花的盛開。

  然後品嚐,先以兩勺開胃。

  第一勺取清湯,打開口腔,第二勺取混料,飽嚐全味。

  兩勺之後,接下來,便可以一點一點,細細慢慢地品嚐,品嚐這道九品白玉羹的“九品”之滋味。

  當這樣的畫面在腦海裡閃過時,許廣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舌頭,又咽了嚥口水,但覺口水如海水漲潮般在口腔裡湧出,連續咽了幾口,卻還是有新的口水在生出。

  幾乎是平生第一次,許廣陵識得了什麼叫“饞”,這種體驗,比詞典裡的解釋,要生動多了,不,是太生動了,生動到都讓人有點不忿。——

  這太過分了!

  但是,饞著饞著,許廣陵卻是有點呆滯。

  這是夢嗎?

  只要他腦子還有半點清醒,就絕不可能把之前的那些當成是做夢。什麼樣的夢可以這般具體、這般真實、這般無中生有?

  許廣陵不是廚師,他也沒學過做菜。

  他會做,一些簡單的,比如說炒土豆絲,比如說西紅柿炒雞蛋,又比如說燉豆腐,但也僅僅只是做出來能吃的水平,其間絕無半點講究。什麼刀工什麼火候一概不懂,就連炒菜時到底是先放油還是先放鹽他也不是很清楚,完全是隨意著來。

  美食類的書籍,他也基本沒看過。

  往日的他,又哪來這樣的心思?

  但是昨天的夢裡,他夢到了什麼?那完完全全就是無中生有!換言之,那不是他自己的東西。但是,一夜過來,他無師自通地熟諳了好多好多的東西。

  比如說豆​​腐是怎麼做的,從黃豆到豆腐的一整套工序。

  比如說豆​​腐有南豆腐北豆腐之稱,用石膏點的,稱之為南豆腐,用鹵水點的,稱之為北豆腐,而除了石膏和鹵水之外,還有其它好些的能夠用來點豆腐的東西……

  這些種種,都是以前的許廣陵所不知道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的。

  但是這時,他卻彷彿是一個已經浸淫此道幾十年的廚師,甚至,許廣陵都有一個錯覺,那就是,他覺得,那道“九品白玉羹”,他都可以把它給做出來!那些只是想想就令人覺得頭疼的講究和繁複,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彷彿就如1+1=2般簡單。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3 21:52
   第8章土豆鑑別專家
  想著這些,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來。
  這時許廣陵才通過房間的光線發覺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時分,這太奇怪了!因為往常哪怕是睡得再晚,因為睡眠淺的原因,他也基本會在早晨八點以前起來,最晚也沒超過上午十點。

  但是這時,下午是肯定,具體幾點則不太清楚。

  看了看手機,四點!

  我的天!

  這是把大半個白天都給睡過去了啊,而且昨天這一睡至少也睡了十二個小時,難怪感覺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呢。不過事實上,和那個不可思議的夢比起來,這睡得酣、睡得長,卻又一點也不算什麼了。

  難道我是被一個廚師給“附身”了?昨晚撲入額頭里的青光,其實是一個廚師的靈魂什麼的?

  一時間,許廣陵腦海裡想起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不過很快地,持續不斷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他,咋回事先不要管,先把肚子給填飽要緊吧?於是洗涮,然後做飯,還是昨天剩下的那三個土豆。

  再次摸起土豆的時候,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許廣陵的心頭,熟悉?陌生?

  總感覺,似乎已經千萬次都不止地,就如現在這般地,準備處理土豆了。但事實是,這幾年來,許廣陵一共做的土豆的次數,應該不超過一百次!因為對他來說,土豆又要清洗又要削皮又要切絲,實在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真心懶得弄,當然,大多數時候是無心去弄。

  一個人如果昏昏昧昧地活著,基本上是不會有什麼講究的,在任何方面!

  但這時,手裡拿著土豆,許廣陵感到的不是熟悉,而是非常熟悉。熟悉到什麼程度呢?下一刻,他隨手一拋,土豆在身前的半空中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地翻了三個身,然後再次落回他的手裡。

  這是第一個土豆,第二個土豆他再次拋,翻了四個身,然後第三個土豆,翻了五個身。

  如臂指手!

  這不是土豆,這根本就是不知道熟稔到什麼程度的玩具。

  與此同時,根本沒有仔細端詳過一眼,但是關於這三個土豆的信息不絕如縷地湧現在腦海裡:

  這應該是在黃土地上生長的土豆,而且土壤的質地並不好,偏酸,偏濕,這樣的土豆天然地帶著一股水味以及泥土的土腥味,屬於劣質的、不適宜購買的土豆;這幾個土豆已經出土超過三個月時間了,雖然沒有壞掉,但已經完全不適合食用……

  有沒有這麼誇張?

  昨晚吃起來,不是還蠻香甜的麼?

  許廣陵不信邪地把手中的土豆湊近鼻尖,使勁地嗅了下。然後奇了怪了的,他居然真的聞到了所謂的水味、土腥味以及僵化、陳腐之味,這一刻,許廣陵都有點懷疑,他不是用鼻子聞出來的,而是用一種複合的“感覺”感覺出來的。

  但不管怎樣,這三個土豆,他是無法再安心享用了。

  此時是下午四點半,時間也差不多,許廣陵往菜市場走去。

  對一個走過很多地方的人來說,每到一個新的地方,掌握那個地方的基本地理及建築分佈什麼的簡直就成了本能,也因此,周圍的菜市場分佈,許廣陵那是清清楚楚。

  附近一共有三個菜市場,一個稍遠,但也是規模最大的,另兩個距離差不多,不過一個是賣蔬菜的多,一個是賣肉類水果的多,許廣陵往常最常去的是賣蔬菜多的那一個,至於較遠的那一個,他則只是最開始的時候去過,算是“踏門”,認認路,後來則再沒有去過。

  而這一次,出於想驗證某些東西的想法,許廣陵徑直往規模最大的那一個菜市場而去。

  到了的時候,發現人特多,誇張點說,好像整個城市的人都擁這裡來了。

  車站、綜合購物區、菜市場,基本上算是一個城市的三大人群聚集點,而這三大里誰先誰後則著實不太好進一步分別,總之這幾個場合,在它們熱鬧的時間裡,你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就對了。

  話說這也是這個菜市場之前許廣陵只來一次的主要原因,至於距離略遠,則只能排在次要原因。

  三轉兩轉,許廣陵來到了菜市場內的一條隔道,這個區域都是賣些紅薯、土豆、冬瓜什麼的,許廣陵的目標自然是在土豆上。

  往常買土豆的時候,許廣陵多半是找到一個土豆攤,然后買了土豆就走。反正這玩意兒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好撿的,都一個樣,另外,他也懶得問價,找個更便宜的攤子什麼的,差別也不大,不是麼?何必折騰來折騰去的呢。

  總之呢,許廣陵買菜的速度,那叫一個神速。

  但是今天呢,在這個賣土豆的區域,一共好幾十家賣土豆的地方,許廣陵慢悠悠地轉逛了起來,先作總體的大的鑑別:

  “這家的土豆不行,滯放的時間太長。”

  “這家的也不行,出產地太差。”

  “這家的土豆看起來不錯,結實,飽滿,個大,但其實是過分的肥料撐出來的,一股臭味。”(實無臭味。許廣陵再一次確定了,這種判斷絕非來自嗅覺。)

  “這家的不錯,土地瓷實,土豆的味道應該不錯,但可惜個頭太小,可以列為備選。”

  ……

  許廣陵就如一個老饕,不,如是老廚一般,隨便瞄一眼,就對被他瞄到的土豆作著判斷,然後哪些應該PASS,哪些應該把攤主吊起來暴打,哪些可以考慮列入備選,哪些質地不錯,盡皆了然於心。

  哦不,轉悠遍了也沒發現質地不錯值得稱道的,有且只有兩家列入備選的,其它全部OUT。

  當結果出來的時候,許廣陵呆住了,一是為自己突然成為“土豆鑑別專家”而震驚,二是這些攤子上賣的土豆怎麼這麼坑?究竟是他的鑑別有問題,還是這幾十家土豆攤上真的沒有一家質地不錯的?

  更不用說其中幾家還能稱得上是黑心土豆。

  許廣陵也是醉了,以前從不知道外表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土豆居然也有這麼多的門門道道。

  不過,雖然震驚著,雖然奇怪著,但許廣陵還是遵從著自己的判斷,嗯,也許不是自己的判斷,總之呢,在那兩個備選的攤上,許廣陵各稱了一斤的土豆。

  而就在這個過程中還發生了兩件事,必須要說一下:

  一是在這兩個攤上許廣陵並沒有特意去挑選,但隨手一拿,入手的幾乎盡是周正的土豆,哦,這裡的“幾乎”可以去掉。

  二麼,就更那個了,許廣陵拾撿了幾個土豆,感覺差不多了,讓攤主稱量,結果不多不少,正好一斤!如果只是其中一個攤上是如此,那麼可能是巧合,但偏偏的是,兩個攤上都是如此!

  這不太像是巧合。

  或者可以初步略嫌武斷地說一句,這決不是巧合!
mk2258 發表於 2016-10-16 08:40
   第9章豆腐
  買完了土豆,許廣陵轉向賣豆腐的攤子走去。
  相比較賣土豆的幾十家攤子,賣豆腐的就少得多了,但其實也不少,許廣陵數了數,有九家,還有兩家則是專門賣各種豆腐乾千張什麼的,在這列攤前,許廣陵從後走到前。

  石膏豆腐,鹵水豆腐,基本就是這兩種,沒有其它。

  而這兩種豆腐中,老嫩程度各有不一。至於說有沒有把黃豆的皮去掉用純豆瓣做成的豆腐,很抱歉,一個都沒有。許廣陵一開始是失望,但很快地,稍微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把無傷大雅的豆皮一點一點地去掉?誰家如果這麼做豆腐,估計還沒等開張就已經破產了。

  另外,對黃豆精心地挑選,把所有壞的、劣質的豆子都挑出去,只留下全是良好的豆子做豆腐,這同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說,對於普通的商業化生產,這不可能。

  換言之,在這種攤子上,根本就不要指望能夠買到那種所謂的“優質”的豆腐。想吃那種,惟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做。

  但是這些豆腐是不是就不需要挑選了呢?

  很顯然不是。

  從黃豆到豆腐的過程中,有很多個要素都是很關鍵的。

  最開始是黃豆的選擇,這是最重要的一環,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選用的黃豆不好,那也別指望做出的豆腐能有多好。另外,賣家是不在乎這黃豆到底是新豆還是陳豆的,別說陳豆了,就是陳上十年,都無所謂,只要做出的豆腐多就可以了。

  而買家的想法顯然不是這樣的。

  選了豆子,然後是浸泡,浸泡的水是一個問題,但可以忽略,因為無法對這一環節作高要求,其次浸泡的時間長短,很影響最終豆腐的質量,然後是把浸泡過的豆子磨成豆漿,這又是一個重要環節。

  是用那種土式的石磨人工來磨,還是用現代化的自動打磨機磨?

  兩種加工,做出的豆腐差別很大!

  然後還有鹵水的選擇、點鹵的時間、點鹵時的火候控制、鹵水加入的多少……

  許許多多的相關知識在許廣陵腦海裡閃過,從黃豆到豆腐,這整個過程中的一整套工序,每一個環節中的要求、差異以及可能存在的問題,許廣陵發現他是清清楚楚,其間決無任何一點可能存在含糊的地方,用華夏民間那句老話說,真是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

  然而稍微理智一點地想想,又或者說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來看此事,這裡面那麼多的知識和講究,那真是太複雜太複雜了,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把這個行當裡的這些東西都掌握到通透?

  幾十年不說,幾年總是需要的吧?

  但是現在,許廣陵發現他對這些東西,是瞭如指掌,繼“土豆鑑別專家”之後,他現在似乎又可以掛名“豆腐製作及鑑別專家”了。對的,沒錯,除了鑑別之外,還有製作。

  許廣陵毫不懷疑,此時,只要給他需要的原料和工具,他就可以做出最好的豆腐來。

  不是優質。

  是“最好”!

  一時間,許廣陵再次地茫然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一夜過去,他似乎並沒有像昨晚想像的那樣被什麼異種生物給奪體,他還是他,他的思維、他的記憶、他的情感,這一切都告訴他,他確實還是許廣陵。

  然而,又確實不一樣了,非常不一樣!

  他的腦海裡,多了很多東西,很多他從來就沒有接觸過的、聞所未聞的東西。不止如此,便連身體,都彷彿帶上了一些特別的本能,比如說之前在家裡時隨手拋的土豆,又比如說剛才在土豆攤上時那隨手的挑撿。

  再看看吧,還是那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許廣陵輕輕嘆息了一聲,開始買豆腐。剛才一路走過,這排攤上一共九家豆腐的優劣已經盡數收入心中了。

  九家攤子,其中六家的豆腐用的是陳年黃豆,而這六家裡有一家用的黃豆特別陳,至少是放了三年以上!而在三家新豆的攤子,有一家做豆腐的手藝不怎麼樣,糟蹋了好黃豆。

  另外這九家攤子,其中八家研磨黃豆用的是打磨機,只有一家是用的石磨。

  慶幸的是,用石磨的那家,是用新豆的三家之一,也是做豆腐手藝比較老道的攤子之一,換言之,那個攤子上的不是優質豆腐,但已經是這九家攤子裡、這個菜市場裡最好的豆腐了,估計也是這整座城市中最好的豆腐。

  而那個攤子,就是許廣陵之前經過的第一家。

  也就是說,他現在需要再倒回去。

  買完豆腐,許廣陵破天荒第一次地沒有拎著東西就走,而是問起了攤主,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大娘,因為心裡真的是很好奇:“大娘,我看你這攤上的豆腐比較地道,這樣做的成本是不是會高一點,不太划算?”

  應該很少有人問這樣的問題,而且是新顧客。

  尤其,這還是一個識貨的新顧客。

  當然,也不排除可能有許廣陵臉嫩、嘴甜,招喜歡的原因,總之攤主很高興的樣子,甚至有點神采飛揚:“小伙子你說對了,我家豆腐是純手工的,老字號了!好多老街坊們就認我家,我家的賣完了他們才會去別家買。小伙子你需不需要腐竹?我家也有,都不夠賣的!”

  許廣陵本來沒打算買腐竹的,他以前似乎也從來沒買過這種東西,但這時,他要了二斤。

  果然應該是不夠賣的,腐竹居然收在攤後,都沒有拿出來!

  “小伙子算你便宜點,五毛零頭不要了,下次還來我家買啊!”大娘真的很熱情。

  “一定。”許廣陵點頭。

  待走出這列攤子,許廣陵低頭,湊近,看了看又嗅了嗅袋中的腐竹,果然和那個攤上的豆腐一樣地道。如果那個攤子真是“老字號”的話,這樣的腐竹也確實不愁賣。——識貨的人總是有的!

  而在大片的不地道中,發現了一家地道的,那想必立即就認准這家了。

  就以許廣陵來說,如果他以後還到這個菜市場來買豆腐,估計就不會再一個一個攤子地挑選辨識,而是直接就奔這個攤位來了。

  土豆,豆腐,蘑菇。

  昨天夢裡“九品白玉羹”用到的三樣材料,也是許廣陵現在無比了解的三樣材料,而至於其它的東西,許廣陵的了解沒有變化,還是和以前一樣多。

  不過也略微有點不一樣。

  比如說紅薯,雖然夢裡沒有涉及到紅薯,但因為觸類旁通的原因,許廣陵感覺,他對紅薯的了解,應該就比土豆要差上那麼一點點。

  涉及到的三樣材料已經買了兩樣,還只剩下一樣蘑菇。

  不過對剩下的這一樣,許廣陵不抱樂觀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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