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8925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6
第18章 對話
               
    我們莊家是七品世家,不,已經是五品世家了!

    這裡,凝氣,通脈,開竅,一個不缺,家族子弟早早地就開始打拳練體,為長大後的修行打基礎,而等能夠修行時,立馬地,好多人教你。

    甚至連家主都可能親自指點你!

    凝氣期的修行法門,以及各種訣要,更是會掰開了、揉碎了,給你講。

    而且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講!

    你去外頭,不管是去到哪個城池,哪怕是郡城,從這頭到那頭,把整個城池都走遍了,能見到一個開竅麼?

    就算見到了,人家會搭理你麼?

    還遊學。

    游什麼游,學什麼學!

    家族幾百年積累的東西不夠你學的?真是可笑!

    莊志清終於找到了見識上的優越感,這一刻,站在莊明堂身前,他不止是在身體高度上用眼神俯視著莊明堂,更是在心裡也充滿了滿滿的俯視。

    莊明堂啊莊明堂,我還道你真那麼「知事」的呢。

    原來,終究也還只是個小孩子,連這般愚蠢透頂的幼稚想法也能冒出來!

    但是,愚蠢好啊,幼稚好啊!

    莊志清又想起了前些天他送小軒兒走時想到的事。

    就算小軒兒去靈境修行了,將來在修行層次上肯定要超過莊明堂這個大哥,但是,以他對這個哥哥的態度,將來,在家族,他豈不是要被莊明堂壓一輩子?

    就算小軒兒到時已經是地階了,而莊明堂還只是人階,爭家主時,估計也爭不過莊明堂。

    家主也不是誰修為最高誰就當的。

    要不然的話,現在應該是莊志和當家主,而不是莊志遠!

    甚至,小軒兒還未必願意和莊明堂這個哥哥爭。

    這是不行的!

    絕對不行!

    無論無論如何,莊明堂都不能當家主!

    可是家族上上下下又有那麼多人支持他,到時候,誰做家主,估計他是唯一的人選,多半根本都沒有人站出來和他爭的!

    莊志清正愁沒有辦法呢。

    現在,這小子自己提出來了,要去外面!

    去外面浪蕩幾年,浪費幾年最好的打基礎時間,別看你現在人模人樣的,將來,說不定連開竅境都達不到呢,了不起也就一個通脈。

    嘿!

    到時,我看你還怎麼做家主!

    家主雖然不是說誰修為最高誰就當,但如果連開竅境都沒有,那還是算了吧。

    家族這幾百年來,就從來都沒有通脈做家主的例子!

    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這可不是我這個作祖父的使壞!

    小軒兒去靈境,你去外頭,好,好,好!

    等小軒兒將來把你甩得遠遠的,估計,也就未必還像小時候這樣聽你話了吧?

    好。

    好啊!

    莊志清心裡的思緒在打著轉。

    其實就算他不同意,也是不行的。

    子弟求學,這既是家事也是族事,就算他這個祖父不同意,莊明堂找到族老,族老那邊也是會給他做主的。

    關於這一點,莊志清極為確定!

    都不說莊志和莊志新他們了,就連家主莊志遠,最近一些天,不也都去找過莊明堂好幾次麼?好些次,這小子和那些老傢伙聊著,聊到哈哈大笑。

    也不知都聊個什麼!

    想到自己其實還是無法左右莊明堂,莊明堂走,莊明堂留,都是他自個的事,自己這個祖父連半點都干涉不了。

    莊志清心中一陣膩歪,語氣不免又冷了幾分,「你想去外頭?好,我准了!」

    沒問莊明堂是怎麼想的。

    沒問莊明堂具體要到哪裡去。

    隨後,他把手一揮,「就這事吧?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祖孫間第一次正式的交流,到此結束。

    莊明堂又去找莊志和他們。

    離開家族這種事,肯定是要告知和他走得近的這幾個族老的。

    「什麼,明堂,你要去外頭?去哪裡?」莊志和莫名驚詫,就像是聽到了崤山山脈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汪洋大海一樣。

    「也不一定具體是哪裡,暫定是安南郡城,這些年待在家族,也有點悶,我想出去見識見識。」莊明堂道。

    若不是莊明堂而換作其他任何一個家族子弟,說出這話,估計對面直接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扇過來了,待在家族有點悶?還這些年?

    我打得你媽媽都不認識你,看你還悶不悶!

    但話又說回來,其他子弟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想法以至於說出這樣的話。

    莊志和的驚詫很快轉為沉吟,「明堂,你今年已經十一了,再過一兩年,就可以著手修行了,到時……」

    「大爺爺,你且看。」

    莊明堂說著,直接就在莊志和對面,拉開了架式。

    還是家族的那套開架練體拳。

    但是,莊明堂這次打來,不知道比那次選拔庭試時的表現要高出多少!

    莊明堂還沒有修行,這是肯定的。

    莊志和無比確定。

    而事實上,孩童沒有長成,也根本就不能正式涉足修行,否則,就算初期修行再順,也絕無可能突破人階晉入到地階。——早在不知道多古老之前,這就是修行界人所共知的「秘密」了。

    除了沒有根底的散修,基本上所有七品以上的世家,以及那些門派中人,都知道這事!

    雖然莊家從來就沒有出過地階強者,但祖祖輩輩以來,還是讓家族子弟嚴格地恪守著這一戒訓。——反正,又不差那點時間。

    趕這幾年,那是趕著去投胎麼?

    莊明堂沒有修行,他現在連凝氣都還不是,但是……

    看著莊明堂的打拳,莊志和漸漸目瞪口呆。

    那架子,那氣度,那風采,那神韻……

    這是一個還沒有修行的娃娃能打出來的?

    別說還沒有修行的娃娃,就是凝氣境,就是通脈境,就是開竅境,就是……就是他莊志和自己,打一個來看看!

    莊明堂並沒有把一整套都打滿,只是打了十幾個架式而已。

    待他打完,莊志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明堂,真該把你祖父拉過來看看,讓他把眼睛睜大點,看你到底是什麼水平!」莊志和說著,然後一臉肅穆,「明堂,我知道你很不錯,但真沒想到,你不錯成這樣!」

    說著,他又吁了口氣,似乎在抒發剛才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關於你一兩年後修行的事,大爺爺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

    「其實我都想跟你一起去外面轉轉,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呢?」

    說著,他一副感嘆的樣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6
第19章 身退
               
    莊家從七品擢升為五品,眼下,正可謂是「百廢待興」。

    家族子弟的修行要抓起來,家族很多遠房和支系子弟的修行也要抓起來,其中一些有資質有潛力的都會被送到主家這邊來。

    不止是家族子弟,就連家族的僕從,其中一些人,也都會被選出來,授以修行。

    家主莊志遠在上次的家族議事中說過這些,然後也和大家描述了一下家族遠景,「子弟盡修行,僕從亦凝氣」。

    這說法可謂是讓家族所有的族老都興奮暢想不已。

    是啊,他們已經不是七品世家了,他們已經是中品的五品世家了!

    就該是這樣的情景!

    雖然,那至少都是數十以至於百多年後了。

    但這點時間,對他們這樣的世家,又算得了什麼?

    正經是,家族上下修行事,要從現在,開始抓起!要站在五品世家的高度,重新抓!

    擺在家族面前的,不止這些。

    家族對內對外,各種新舊關係的變動和建立,那就更是千頭萬緒了。

    在這樣的關頭,身為家族族老,而且還是「家族第一修者」,莊志和那是無論如何,也離不開的,半步都離不開!

    其他族老,也都是如此。

    「明堂,外頭不比家族,什麼亂七八糟都有,你千萬要保重,以及注意安全。」

    「萬一遇到什麼情況,就報家族的名字!想必只要不出安南郡,我莊家還是有幾分面子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連莊家的名頭都不好用……」

    「明堂,萬一真遇到這種情況,不要猶豫,報大瑤山的名字!而如果再萬一有人連大瑤山都沒聽說過,那就……」

    「那就把聖人給抬出來!」

    「就算事後被怪罪,也總好過遇到不測。」

    莊志和很認真很嚴肅地對莊明堂說著。

    「還有,在外頭,儘量不要惹事,當然,更不要怕事!只要不是惹出天大的禍事來,你大爺爺我擔不了的那種,否則,我都給你擔著!」

    說著,他依然是拍了拍莊明堂的肩膀。

    莊明堂心中感慨。

    確實,他給了眼前的這個老人不少,而這個老人同樣也給了他很多。

    細究起來,也不知道到底誰虧誰賺了。

    或許應該說,是雙贏。

    他的給予,並無要求回報,甚至對方都根本不知道。

    對眼前的老人是如此,對其他幾位族老也是如此,對莊在瑤如此,對莊明軒如此,對其他幾個小夥伴也是如此。——對整個莊家都是如此。

    而從現在的情形看,他應該還是賺了。

    對方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給了他這樣的回報。

    這些話不只是「好話」,只是聽起來好聽的那種。

    莊志和這個在家族中不作第二人想的族老,根本犯不著和他一個小輩說好聽話,而且這也完全不符合其性格,所以這番話,是完全實心實意的。

    一點假都不摻的那種!

    這番話,也完全當得起一個「語重心長」。

    莊志和的叮囑還在進行中,一條又一條的,簡直是具體到了方方面面。

    比如說,衣服要帶幾套?三套還是六套?內襯是不是要多帶一些?鞋子是選輕便的還是牢固的?外頭的吃食住宿等等,如何辦理最好?如果水土不適吃壞肚子了,又怎麼辦?

    如此等等,林林總總。

    而過了一會,莊志新及家主莊志遠還有其他幾個族老也都過來了。

    主要是莊明堂之前去找他爺爺,不少人看在眼裡,不止是驚訝,簡直是驚悚。

    莊志清更寵莊明軒,這在族裡不是秘密,別的不說,莊明軒就是他親手從小帶大的,而莊明堂不是。

    僅此一點,就足以決定親疏了!

    生兒不如養兒親,這其實放在祖父身上也是一樣的。

    而就算不知道莊志清帶莊明軒而沒帶莊明堂的這事,前些天的靈境修行名額一出,大家也都知道了。

    所以這時,莊明堂難得罕見地去找他爺爺,是為了什麼?

    許多人心中都是好奇。

    而待莊志新他們在莊志和這裡得知莊明堂即將離開家族,去到外地遊學的時候,也都有點愣了。

    「這不行,你一人怎麼能離開家族?」莊志新老眼一瞪,「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不過他並不是否定,而是突然生出一個決定,「小明堂,我跟你一塊走!反正這麼多年老頭子在家族也待得膩了,正好出去透透風。」

    「五爺爺,你估計是走不成的。」莊明堂笑道。

    「為啥?」莊志新瞪向莊明堂,樣子還挺凶惡的。

    「家族從七品擢升為五品,當是勵精圖治、勇猛奮進的時候,正可謂是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值此關頭,五爺爺,你是家族一寶,鎮山石碑的那種,很多地方都需要你,怎麼可以隨便離開?」

    「好!」

    「好一個勵精圖治!」

    「好一個勇猛奮進!」

    「好一個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

    家主莊志遠滿臉的激贊。

    如果不是顧慮家主又或爺爺輩的形象,此老估計都要拍掌跺腳了,饒是如此,他的手掌也是帶著整個手臂在身前用力揮著,說一句就揮一次。

    莊明堂微微苦笑。

    真不是他要表現什麼,而就是再尋常不過的說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詞句,哪個不是前世的文化結晶?放在前世自然是司空見慣,而擺到這裡,那就是相當的「智慧」了。

    而且還是多方面揉合的智慧。

    不用懷疑,等回去,只要這幾位族老有心,這幾個詞句就足夠他們品味良久的。

    而事實上,幾天後,家主莊志遠就聚集了所有族老,在祠堂中開了一次「統籌」、「同心」、「動員」大會,然後把這個幾個詞句拿出來,作為中心,重點地發揮和闡述。

    也算是用這幾個詞句,來為家族當下及接下來的發展情況「定調」。

    當然,這是後話了。

    而此刻,在莊志遠的滿臉激贊中,莊志新轉向他,「老頭子真不能走?」

    「沒錯。」莊志遠道,「志新,明堂說的沒錯,你真不能走,家族需要你!」

    「那這小子就能走了?」莊志新拿手指戳著莊明堂。

    「明堂,你真的想去外面見識下?」莊志遠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這般問道。

    「對!」莊明堂點頭。

    「那就去吧,我不攔你。」莊志遠說道,「不過你五爺爺說得沒錯,你不能一個人走。你現在還沒成年,而且還沒有開始修行,外面風險太大了。」

    「這樣,至少帶一個人走,好不?」

    莊明堂點頭。

    待莊志遠說完這話,一位族老說道:「小明堂,你說你五爺爺是家族一寶,鎮山石碑,那我呢,你七爺爺我呢?」

    「鎮山……又一塊石碑?」

    在場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

    第二天清晨,莊明堂悄悄地離開了。

    說悄悄其實也不對,家主莊志遠,莊志和與莊志新,這三位一個不漏地全都到場了,還有他的七爺爺等其他幾位族老。

    這麼多的族老而且還都是家族極有份量的,為他一個小輩送行,陣勢不可謂不隆重,說出去,都會讓人難以置信的。

    此外,他的親爺爺居然也過來了,不冷不熱地站在一邊。

    莊明堂的父母自然也是在場的,對於莊明堂外出這事,他們其實是沒有決定權的。

    所以昨天,母親只是挽留,然後給他收拾行裝,父親麼,摟著他的肩膀,「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回來給我說說!」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些小夥伴,如莊明廷莊明雨等。

    莊明廷還是鬧著要跟莊明堂一起走,他昨天就鬧過一次了,此時,見他這作態,莊志新直接薅著他的頭髮,把他的頭幾乎是按得偏在肩膀上,「老子我想走都沒能走成,你小子還想走,做什麼夢呢!」

    嗯,莊志新算是他的二爺爺。

    場中就這些人,是不少,但和當日送莊明軒等幾人去靈境時自是不能比,那時幾乎是全族出動,而且還有明水兩家的好多人。

    此刻兼又是清晨,連圍觀的人都沒有。

    好多人也不知道這事,就算知道這事也不知道莊明堂這麼快就走,而且還是選在大早上的,還有好些沒起床呢!

    要是知道的話,應該也還是有不少圍觀者的。

    而此時,就這般,莊明堂揮別幾位爺爺,揮別父母,揮別一些小夥伴,孤身一人,就此離去。

    說孤身其實也不對。

    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叫許同輝的家族僕屬,凝氣境七八成的修為,勉勉強強,也可以說是「凝氣大成」了。

    其家世代為莊家服務,忠心程度那是不用多說,相當為家族所看中。其實從某種意義上都可以說,他們這些僕屬,對莊家的歸屬感,甚至可能比好些莊家的子弟都還要強!

    莊家榮辱,便是他們的榮辱。

    莊家存亡,便是他們的存亡。

    不止許同輝,昨天,莊志遠叫了好幾個人過來,比較詳細地介紹了每個人的情況後,讓他選,莊明堂便指了這位。

    「許叔,從今天開始,你是以前混在青水城現在去安南郡落腳的散修,我是你的族侄,許廣陵。」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6
第20章 古道
               
    關於「許廣陵」的身份證明,那當然不是問題。

    莊家以前就是青水城大佬,可以橫著走的那種,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別說一個小小的青水城,就是在整個安南郡,甚至,範圍可以再放得更大點,莊家只要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而且還是很過分很過分的那種,一般來說,都會有人給它幾分面子。

    做一份身份證明這種小事,那真的是連小事都談不上,許廣陵說過後,許同輝跑了一趟城主府,然後很快就辦好了。

    許同輝回來說,是青水城城主親自把相關人等叫過去,在城主府中當面給他辦理的!

    現在,許廣陵是貨真價實的「許廣陵」。

    真得不能再真。

    這個身份並不是假造,而就是真實存在於青水城。

    製造這個身份其實也只是以防什麼時候用到。

    而大多數時候。——並不用。

    像出城入城什麼的,並沒有限制,不會檢查身份,至少青水城是這樣,據說外面也是這樣。

    但有些時候,比如說和官方打交道之類的,那就肯定會用到,而某些必要的情況下,也會核查身份。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莊明堂不是王孫,最多也只是個世家之孫。

    而對於許廣陵來說,他現在則只是一個小修士的族侄而已。

    許同輝還沒有調整過來,雖然已經遵照許廣陵的吩咐稱呼他為「小陵」,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叫錯,叫著「少爺」,而且在許廣陵面前表現得也很恭敬和拘謹。

    兩人根本就不像叔侄,而完全就是一對主僕的樣子,明眼人一下就看得出來。

    這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許同輝是莊家的僕屬,同時莊家又新近晉陞為五品的中品世家,對這些世世代代都為莊家僕屬的人來說,不管是榮譽感還是威懾力,都是超級大,無限大。

    更不用說,莊家身後還若有若無地站著聖人,那就更是嚇死個人。

    可以說,只憑「莊明堂」這個莊家嫡系子孫的身份,在許同輝心中的地位就不可動搖。

    但莊明堂不只是莊家嫡系子孫。

    他還是大瑤山的那位大人挑選出的十一人之一。

    雖然最終沒能去往靈境,但毫無疑問的,當日的十一人中,去掉明水兩家的兩個,剩下的九人,再減掉去往靈境的三人,剩下的六人,必然是家族將來全力栽培的對象。

    家族最好的修行資源,都會向這六個人傾斜。

    這還只是一方面。

    昨天,當許同輝和其他幾人得到召喚去往家主那裡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一屋子的開竅!

    整個家族,幾乎大半的力量,都集中在那個小小的屋子裡了。

    而他們的聚集卻只是因為一個人,明堂少爺!

    今早離開時,那些族老更是再次相送!

    在這樣的情況下,差不多都可以說,莊明堂在許同輝的心中,幾乎都可以媲美「小聖人」了。

    許廣陵也不在意,離開家族,時間長了就好。

    兩個人在一起,只要互動多了,感情建立起來,所謂的主僕之限,不管主還是僕,都不會再時刻遵守著的。

    兩人此行,走的是官道。

    青水城通往另一個城池九曲城的官道,他們會一路上走走停停,就這般地輾轉著,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後,抵達安南郡城,安南郡最大的城池。

    這個世界不像前世那樣,飛機、高鐵以及普通的大巴火車輪渡等等,應有盡有。

    出行在外,交通工具最多的,還是獸車。

    一種速度比較快的馱獸,有點像馬,但其實不是馬。還有一種介於牛和駱駝之間的,速度慢,但是勝在穩健,普通的商旅行人,多半是用的它。

    還有,就是如許廣陵和許同輝這對叔侄又或者說主僕這樣的了,靠兩條腿走。

    許同輝要僱車的提議沒被許廣陵採納,於是這位凝氣境接近大成的修者,很不幸地就淪為了一個人形馱獸,背著兩人絕大部分的行李。

    唔,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但是。

    他是大人,另一個是小孩。

    他是修者,另一個是普通人。

    他是僕屬,另一個是主子。

    所以……

    這三個理由,就是三座大山。

    許同輝背著一隻小山般的行李,走得其實還是蠻輕快的。

    這一方面自然因為他是凝氣境的「高手」,凝氣雖然只是人階修士的最底層,但地球上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別拿豆包不當乾糧!

    凝氣大成,放在莊家整個家族,都算是一個能排得上號的人物了,當然了,這號會排得稍微有點遠。

    但無論如何,已經是個人物。

    若非如此,家主莊志遠昨天也不會把這樣的幾個人叫過來,讓許廣陵挑一個作為隨從和護衛。

    而對一個凝氣接近大成的人來說,這樣一個包裹,不算事!

    另一方面,別看許同輝這麼大了,四十多歲,其實他從小就在莊家長大,雖然先後管著莊家的不少事,但也都是在莊家內外奔波,從來就沒離開過青水城。

    這番去到外頭見見世面,說實話,他也挺興奮的。

    再加上才剛剛上路,所以他的腳步輕快得如同太空漫步。

    許廣陵只背了一個小包裹,饒是如此,許同輝也是不時地出聲關懷詢問,「小陵(少爺),累了沒有?要不要我們稍歇歇?」

    許廣陵一樣走得輕快。

    前世,他吹過南極的勁風,也睡過北極的冰原,登過最高的山峰,也潛過最深的海底,在零下超過五十度的地方煮雪為茶過,也在赤道周邊走過雨林走過沙漠走過部落走過都城。

    他用腳步,丈量著整個地球。

    但那個時候,他是大宗師,而現在,至少這個小身體,是貨真價實的普通人。

    但是,說普通,又不普通。

    從身體的硬件條件上講,確實普通,也確實沒有半點不尋常的地方,但與此同時,駕馭它的,是前世已然為大宗師而這世分明又更進了一步的存在。

    「小陵,你真的不累?」

    「少爺,你……你還能走?」

    許同輝先是奇怪,後是吃驚,再後是震驚,再再後就有點懷疑自我懷疑世界了。——而這個時候,已然是夕陽西下時分。

    他們也整整走了差不多大半天的路!

    「好了,歇歇。許叔,我們今晚就在此駐紮。」許廣陵停下腳步,說道。

    許同輝如同聽到神諭。

    聽到這話,他的心裡也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不是累的,其實就算這般不停歇地再走上幾天,他也不會太累,至少不會累到受不了,但明堂少爺的表現……真是,真是……真的是太驚人了……

    哪怕停下來了,他猶自用眼神隱晦地看著許廣陵。

    這個小小的身體,是怎麼支撐他走這麼遠的?

    而就算能走這麼遠,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一點疲一點乏的跡象都沒有,然後一點汗都沒出,再然後,直到剛才,腳步也還是像早上那般輕快?

    這不科學!

    不,不是,這沒道理!

    「許叔,這古道的大青石能撬起來麼?」就在這時,許同輝聽到少爺這般問道。

    「能……能吧?」

    「那如果撬起一塊來,會不會被抓去砍頭啊?」

    「不……不會吧?」許同輝有點摸不著這位主子的話語邏輯以及意圖,又或者說小孩子就是這樣?「少爺,這裡離青水城已經相當遠了,同時又不靠九曲城,誰會管這事啊?」

    「那好,那你撬一塊起來看看。」

    許同輝一臉懵逼。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1章 圖畫
               
    #我家少爺可能是個傻子#

    如果能刷微博朋友圈等什麼的話,估計許同輝會開這樣一個話題。

    但少爺既然這麼說了,那他也就只有做嘍。

    做這事,許同輝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別說這裡兩城不靠,就算退一萬步講,兩城的城主府都就在這裡,他也敢撬!

    他是誰?

    哪怕是僕屬,那也是莊家的僕屬!

    莊家又是誰?

    之前是七品的世家,而現在已經是中品的五品世家!

    五品世家的地位,是遠在城主府之上的!

    但是……這事吧,還真有點羞恥。

    開撬之前,許同輝還偷偷摸摸地前後左右都飛快看了一眼,看到視野裡確實沒有人,他才一聲輕嘿,兩手按住一塊大青石的邊沿,緩緩用力。

    這是官道。

    這也是古道。

    寬約一米長約兩米厚度亦在半米左右的整齊大青石,橫向豎向,一塊連著一塊,鋪成了這條官道。

    不知多少年了,青石的大半陷進地裡,其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是斑斑駁駁,上面佈滿了各種缺塊凹痕以及車轍等,還有因為年月太久而造成的整體性風雨侵蝕。

    然後,枯破的青苔夾雜著泥土,佈滿了大青石的整個邊緣,使其成為真正的大「青」石。

    隨著許同輝的緩緩用力,古道上,最邊沿的一塊大青石,邊上的泥土簌簌鬆動和滑落,然後大青石被一點點地抬了起來,抬到半傾。

    也就是一側已被抬起,一側還在地裡。

    整個大青石此刻大概是四十五度角地向上傾斜著。

    「少爺!」許同輝說著。

    「好,就這樣,不要放下,保持大概半柱香的時間。」許廣陵說道。

    「啊?」

    許同輝再次一臉懵逼。

    沒奈何,他還是得照辦。

    這樣一直靠兩隻手抬著也不是事,哪怕他是凝氣大成,也架不住一直這樣。

    所以許同輝半蹲下來,一邊是兩手抬著,一邊是一隻膝蓋抵在大青石的邊緣,這樣就好多了。

    然後他就看到明堂少爺從包裹裡拿出了一沓紙,還有墨筆。

    明堂少爺像他一般地,半蹲下來,那沓紙也被他放在膝蓋上,然後其一手扶紙,一手拿筆,在寫劃著。

    「這是……在幹什麼?」

    許同輝奇怪著,但因為視角的關係,他看不到對面在寫劃什麼。

    這個世界已經有紙了,雖然在打臘方面可能還有點小問題,但其它方面,和前世比起來,已經是相差無幾了,筆的種類也很多,硬筆,軟筆,半硬半軟的筆,粗筆,細筆,都有。

    青水城中,有專門的紙筆鋪,裡面所售可謂洋洋大觀。

    許廣陵這時拿出來的,是寬約一尺長約兩尺的紙,以及適合作畫的筆。

    三劃兩劃,大約也足足半柱香的時間,他才放下筆。

    「好了,許叔,你可以把青石放下來,弄回原樣了。」許廣陵道。

    許同輝放下青石的時候,兩臂都已經微麻了,那隻抵著大青石的腿也同樣如此。

    但這只是小問題,好歹也是凝氣境接近大成的修為,只要稍作活動和休息,就能恢復過來。

    許同輝走向包裹。

    少爺說了,今晚要在此駐紮,而天色已經不早,他得早做準備。

    走過許廣陵身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紙。

    就一眼!

    然而就是這一眼,他的腳步頓住了,然後脖子也一直扭著,從小扭到大扭,他的視線像是凝固了一樣,牢牢地定在了那紙上。

    紙上,是圖景。

    就像是把剛才的情形拓印下來一般。

    但又有些不一樣!

    紙上圖景中,最主要的部分就是他以及那塊大青石,但不管是他還是那塊大青石,都並沒有位於紙上中間的位置,而是很偏地,偏在邊角。

    位於圖紙正中的,是他們腳下的這條官道。

    天色蒼蒼,古道斑駁,然後,在那蒼蒼和斑駁的天地景緻下,一角,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個男子半蹲在地。

    半蹲在古道邊。

    他的身影彷彿與斑駁的古道、古道之下的大地,融為了一體。

    但他的兩臂又在向上使著力,支撐著大青石,更像是要把這塊一眼望去就知其滄桑沉重的大青石推向天空。

    蒼蒼天色下,大地,古道,男子,大青石,還有這天幕,恍如一體。

    許同輝感覺有什麼東西吸攝著他。

    嗯,不止是吸引,而是吸攝。

    也不止是吸攝著他的目光,更是吸攝著他的整個心神。

    下一刻,許廣陵收捲起了這紙。

    許同輝如夢初醒,但還是只醒了一小半,只知呆呆地看著許廣陵,或者更準確地說,著著他手裡那已經被收捲起來的紙。

    「好看嗎?」許廣陵問。

    「好……好看!」被這一問,許同輝終於徹底地回神。

    「想要嗎?」

    「我……小陵……少爺……少爺你是說這個可以給我?」許同輝指著那紙,有點語無倫次。

    「不就是一張紙而已,你也看到了,我剛才就是拿筆隨便亂畫的。」

    不!

    不隨便!

    更不是亂畫的!

    許同輝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他實在無法把剛才所看到的東西,與「隨便」、「亂畫」等這樣的形容聯繫在一起。

    這簡直是侮辱!

    不,這根本就是褻瀆!

    但是。

    這話是少爺說的。

    那圖同樣也是少爺畫的。

    許同輝無從反駁。

    他兩手交疊在一起,想搓,但又好像被膠水粘住了,固定在那裡。

    然後他的兩腳,有點不安分地欲動未動,在身體未動的情況下,重心不時地在整個腳底遊走,從前面移到後面,又從後面移到前面。

    這大概也是他現在心裡的光景——被一種巨大卻又莫名的期待所佔據,然後隨之而來的,是同樣巨大同樣莫名的忐忑。

    「你真的想要嗎?想要你就說,你不說我就當你不想要啊。」許廣陵道。

    許同輝的兩手終於突破不知名的力量鎖定,開始搓動起來,但那股力量彷彿又來到了他的喉嚨邊,讓他的話語顯得有點重滯和瘖啞,「少爺,我,我想要!」

    莫名艱難地說著這話,但與此同時,許同輝又分明感到,彷彿全身所有的氣血都集中到了他的心臟那裡,讓他的心臟怦怦怦地極致跳著。

    簡直像要爆掉。

    「好啊。」許廣陵說著這話,卻又對許同輝道:「那你現在就可以準備紮營和我們的晚餐了。」

    「如果我一切都滿意,這個畫就是你的了。」許廣陵揚了揚手中已經捲起來的紙。

    「如果有什麼地方讓我不滿意……」

    「呵呵。」

    「你懂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2章 石階
               
    許同輝是個老手。

    其值得一道的地方不僅是凝氣大成,更在於熟於事務。

    其實,當日家主莊志遠所叫的幾個人都是這樣的,而往更遠點說,許同輝這些人,正是家族僕屬中在事務表現上相當優秀的,而且還是其家世代為家族服務的那種,才被特別恩許,授以修行。

    熟於事務未必是熟於行旅之事。

    但世間事在某些層面上多是相通的,許同輝擺弄起紮營這些事,看得出來應該是第一次做,因為不時還要停下來想想,但總的來說,表現得還算是像模像樣。

    大體不差!

    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看得出來,這位在很專心的同時也有點焦心,特別是其在某個地方被小卡住要頓一下的時候,那時,他往往就會用眼角餘光偷偷快速地瞄一下許廣陵。

    許廣陵完全不理他,當是沒看到。

    營地很快紮好了,和前世其實差不多,在東西及部件上自然是大為不同,不過「下有鋪,上有蓋」的宗旨,還是一模一樣的。

    然後是升火。

    帶的有乾糧,但水肯定是要燒的。

    許同輝隨便在左近轉了轉,就收集回了一大堆的枯葉枯木,然後又用一個小木桶去附近小河邊打了一桶水來。

    不提青水城,就是整個安南郡境內,都是河流眾多,大河小河,縱橫交錯於地表,也所以,安南郡內的城池,相當一部分是以「水」為名。

    不久後,晚餐開始。

    許廣陵細嚼慢嚥,好像這乾糧這熱水全都富含無上滋味。

    許同輝卻有點食不知味,一方面這乾糧自是談不上有多好吃,但這只佔了他食不知味原因裡的不到百分之一。

    他的目光時不時地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偷瞄向許廣陵手邊的地上。

    之前的那張紙,被捲成了一個筒,靜靜地放在那裡。

    而在許同輝的眼裡,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紙又或畫,而是「聖物」。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只是看到了一眼,他就感覺所有的心神都被吸攝過去了,而且是直到現在也收不回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無聲卻堅決,接近嘶聲吶喊:得到它!得到它!

    許同輝很快地吃完。

    許廣陵卻還是在慢慢地吃,慢慢地吃,慢慢地吃。

    套用愛因斯坦對相對論的形容,這一頓飯的時間,在許同輝的感受中,不知道有沒有一百年那麼長。

    當許廣陵放下碗,示意吃好了之後,許同輝簡直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收拾殘局,該洗的洗,該收的收。

    很快,嗯,應該說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吧,他就又坐到了許廣陵的對面,「少爺,還有什麼需要嗎?」

    他恭聲地說道。

    「我倒是沒有什麼需要,許叔,你有麼?」許廣陵笑道。

    許同輝低眉斂目不說話,只是視線再次偷偷偏轉。

    許廣陵也不多逗他,「喏,暫時交給你保管。」

    而拿到紙卷、展開紙卷之後,許同輝的心神中就再沒有其它任何東西了。

    畫紙上,古道斑駁,佔據了整個畫紙的從前到頭,不止于于,它更像是從畫紙上延伸了出去,向前向後無限地漫延。

    天地蒼茫,與古道融為一體。

    如果是地球上,如果其恰好喜愛中國的古詩詞,如果其又恰好讀過某一首詩,那這個時候,幾行字句多半會從其思緒中泛起。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許同輝自是不知道這樣的字句,但這一刻,他的心中,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莫名蒼茫所佔據。

    既有天地無限大的空闊感受。

    又有天地無限大,我獨向何方的迷茫。

    而下一刻,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轉移,轉移到了畫紙右上方,古道一角。

    在那個角落,一個身影,半跪在那裡。

    那就是他啊!

    許同輝迷茫無據的心神好像瞬間就找到了落點,一下子與畫紙中的那個身影融為一體。

    然後,他好像來到了畫紙中,感受著畫紙中所描繪的一切。

    說不出具體是什麼感受。

    說不出。

    總之,許同輝的心神被吸攝在那裡。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從傍晚來到夜晚,然後又從夜晚進入深夜。

    許同輝也早已放下畫紙入睡。

    但在深夜時分,許同輝突然醒了過來。

    也不是沒在半夜醒過,但往常,都是在家族裡,那時醒了自然是很快又睡,不睡那是神經病。

    而這時,許同輝悄悄地起了身,沒有驚擾到睡在氈蓬裡另一側的莊明堂,他輕輕地走出了氈篷。

    天邊,一輪彎月低掛。

    野外的夜,風拂過四野,但並不太大,整體,是一種蒼茫又靜謐。

    許同輝的心神突然又轉到了那幅畫上,然後他想起了畫紙底部的那行小字,「遠芳侵古道,清露漫石階。」

    之前看的時候,許同輝的整個心神都被那圖畫所吸攝,雖看到這字,卻並不在意,甚至那時如果心有餘暇,他多半會不以為然的。

    這附近又沒有花,哪來的芳。

    還遠芳,還侵古道。

    這倒也罷了,後半句問題更大!

    清露,那是露水無疑了,「漫石階」,你這到底是露水還是大河漲水了?

    再說,這是官道,只有一塊又一塊平鋪的大石塊,沒有石階啊。

    所以這行字和那個圖畫,簡直是沒有一點關係。當時,許同輝的心神全在圖畫那邊,直到最後,他對這行字也只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而且那印象也只是——

    少爺在畫了圖畫之後,確實是「隨手」寫了這行和畫完全不相干的字。

    但這時,氈篷外,夜色中,許同輝坐在官道邊,腦子裡在想到那幅畫的時候,這行字卻突然以一副強硬的姿態跳了出來,取代那幅畫,佔據了他的心神。

    遠芳侵古道。

    許同輝的鼻子不自覺地輕嗅著。

    確實是有味道,但並不是花香,而就是一些附近大樹和野草的氣味。

    許同輝以往從來沒注意過這些,在他以往好幾十的生命中,似乎都沒注意過,當然,他也從來沒在野外睡過。

    這還是第一宿,頭一遭。

    而這時,他突然發現,這氣味似乎也挺……挺好聞的?

    許同輝的呼吸不自覺地放緩,似乎是怕驚擾了那氣味,而隨後,傳入鼻中的氣味果然也變得更清晰了。

    但,不止是傳入鼻中,那氣味好像把整個身體漫過。

    對,就是漫過。

    許同輝的心神便又從這句話不自覺地被牽向了下一句話。

    清露漫石階。

    地上潮潮的,整體給許同輝的感覺,就是已經被露水濕透了。

    在平緩的呼吸中,許同輝的心神以及意識似乎也都被拉得平緩,平緩到接近於恍惚,而就在恍惚之中,他坐著的這官道彷彿慢慢地變了。

    他的左手邊,從近到遠,石塊一點一點地下沉,一塊一塊地下沉。

    他的右手邊,從近到遠,石塊一點一點地上升,一塊一塊地上升。

    平鋪的官道,就這樣慢慢變成了徹地通天的……

    石階。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3章 提升
               
    官道變成石階。

    許同輝自己好像也不是坐在官道邊了,他似乎來到了大石塊的中間部分,然後,正站在這石階上。

    天地一片蒼茫,如那畫中所展示的一樣。

    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能看得清景物,卻一片昏昏冥冥,許同輝站在石階上,一片茫然無據。

    前望,目光被石階擋住,他抬起頭,視線儘量向上,卻只是看到更多的石階,他轉過頭,後望,視野中,依然還是一級一級向下延伸開去的石階。

    而左右兩側,好像儘是虛空。

    石階,就在這虛空中延展。

    就在這時,許同輝感到身上傳來涼意,不是風,而是薄薄的,霧靄一樣的東西,從頭頂往下落。

    不是只落在他身上。

    而是天地之間,儘是那片霧靄,它們從石階上方的無盡處而來,又往石階下方的無盡處而去。

    恍惚中,似乎聽到了流水聲,但又好像只是這霧靄在流動。

    許同輝下意識地再次轉頭後望,望向這霧靄流逝的方向,卻驀然看到了讓他頭皮發麻神魂驚悸的景象——下方,那似乎向無盡遙遠處延伸的石階,正大片大片地開始坍塌。

    而那坍塌,正向著他所站的這個地方漫延!

    許同輝全身都炸毛炸刺,或許用那個詞來說,「毛骨悚然」,一股極涼的冷意,瞬時從頭到腳,中間穿過脊柱,滲遍了他的全身。

    許同輝全身發冷,如同被扔進了極冷的冰窟裡,但同一時間,心臟又在急劇地怦怦怦地狂跳著,力量在身體裡開始湧動,開始沸騰,以打破那寒冷和僵滯。

    終於能動了,下一刻,許同輝拔腳就往上走。

    他是想跑的,但跑不動,腿不止是很軟,更是無力,而一股沉重的力量壓制著他,讓他連抬腳都變得艱難。

    於是,他不得不順勢彎下腰來,手腳並用地,竭盡全力地向上攀爬。

    這一爬,就爬到完全地竭力,手腳包括全身,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再動彈不得分毫。

    這麼說其實也不全對,因為他的頭還是能轉動,而當他轉過頭來,再次回望,卻突然眸子急遽睜大。

    入眼處,他所在的石階完全地坍塌,許同輝連同那石階一起,跌落入無盡虛空。

    「啊!」

    許同輝一聲狂喊,但或許是之前的亡命奔爬已經消耗掉了他所有的氣力,所以這神魂俱失的狂吼,卻只是連喉嚨處都沒有傳達到的低嘶。

    如一個人困到極點,不時地點頭打盹,卻突然一個驚悸。

    人完全清醒。

    不困了。

    幻象消失,許同輝也從那恍惚中完全地脫出。

    然後,他才發現,他還是坐在那官道邊上。

    哪有石階,哪有無窮無盡的石階,哪有徹地通天的石階,哪有正大片大片坍塌的石階。

    但是,他好像確實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也好像確實經過了一番亡命的奔逃。

    因為全身上下,都是大汗淋漓,像是剛從大水裡逃出來一般。

    「剛才,發生了什麼?」

    許同輝完全無法理解。

    「我這是……做噩夢了?」

    但是我也沒睡覺啊!

    懵逼於剛才的幻象,同樣也懵逼於自己此時的情況,許同輝下意識地就開始運氣。

    哪怕是一個普通人都會對自身處於這樣的一種情況感到不安,會儘量儘可能並且是盡快地恢復力氣,至少是恢復一部分力氣。

    更何況是修者?

    許同輝本能地運轉起家族所授的凝氣法訣。

    卻突然發現有點不對。

    好像……

    在凝氣法訣的引領下,氣血於身體內緩緩地流轉運轉,許同輝之前的驚悸和不安也在慢慢消失,漸漸地,他開始沉浸在了氣血運轉的世界裡。

    而偏偏地,這個理應很專心的狀態下,他的意識中又自然而然地泛起了那句話。

    「遠芳侵古道,清露漫石階。」

    那些他已經有點熟悉的大樹和野草的氣息,漸漸變得濃郁,也漸漸地似乎從無形變得有形,變得像是霧像是水一樣的東西。

    然後,變成「清露」。

    它們像是細雨一樣,由遠而近,從上往下。

    落著,灑著,也是漫著。

    漫的不是石階,是許同輝的身體。

    許同輝一下子就沉浸在了這樣的天地裡。

    他的身體,他的意識,他的精神,都儘量地「放開」,想要讓那些點點滴滴的清露無礙地穿過,並給予他清涼的滋潤,以及彷彿無微不至的洗滌。

    而在此過程中,氣血的運轉,不自覺地變得活潑、更活潑……

    當許同輝從身心的一片平靜中睜開眼來的時候,發現天色早已大亮,而當莫名地站起身後,許同輝突然發現,好像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早晨的清風輕輕地拂過曠野,也拂過他的身邊。

    不遠處的大樹上,鳥鳴啁啁,非常地悅耳,許同輝從來也沒感受過,鳥叫居然也如此的好聽!

    在他之前坐著的附近,有幾棵勉強能算是「一叢」的小草,此刻,這些小草彷彿精神抖擻一般地昂揚,而一滴一滴的露水,正展示著一個靜而動的小天地。

    說靜,小草在靜著,大多數的露水也在靜著。

    說動,偶爾的一兩滴露水,突然地就從葉尖滑落,讓整個葉片,翩然地一動。

    許同輝都看呆了。

    他以前同樣也沒有發現,遍地都是的小草居然也是如此的好看,而在那些露水的映襯下,這些小草好像也都變得那麼……清。

    對,就是清。

    乾淨,清爽。

    不止是小草。

    好像耳中聽到的天地,眼睛看到的天地,甚至連鼻中聞到的天地,都像是被整個地洗滌過一樣。

    呼!

    許同輝緩緩地呼氣。

    長呼,又長吸。

    然後在這個過程中他就發現,連他自己,好像也變得清爽了好多好多!

    那是一種美妙非常卻說不出來的感受。

    但是!

    他明明白白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另外一種不同!

    ——他的凝氣修為,好像……提升了一點?

    不!

    不是一點!

    是好多!

    許同輝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怎麼可能呢?

    然後,他就本能地運起了凝氣法訣,再然後,他就感受到了一種美妙的流轉。

    像是風,在曠野裡吹。

    像是水,在小河裡流。

    像是雲,在天上迴環聚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4章 原因
               
    這是氣血運轉?

    這是他身體裡的氣血運轉?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這麼輕鬆!怎麼可能這麼自如!怎麼可能這麼簡直是隨心所欲地沒有一點滯澀和阻礙!

    許同輝自家知自家事。

    他是十八歲那一年,被族長叫去,然後由族長親自傳授了凝氣法訣。

    記得當時,從族長那裡回到家,他的整個人都是懵的,而看他魂不守舍的,他老爹把他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歹命啊,看你這掉魂的樣子,還怎麼做事?」

    不止訓斥,還順手拿過掃把,用掃把柄朝他後背哐地就敲了一下。

    敲得許同輝一下子跳了起來,疼到直齜牙。

    而待他解釋了原因之後,他老爹同樣也懵了,好半晌,終於回神之後,他老爹二話不說就拉著他朝外面走。

    一直走。

    去哪?

    莊家的祠堂。

    莊家自己人,好多人都是不能進祠堂的,不止是那些遠房和支系,就連嫡系和本家,能進祠堂的也只是少數。

    身為莊家僕屬,許同輝和他老爹自然就更是沒有進祠堂的資格。

    來到近前,許同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老爹朝腿彎踢了一腳,「畜生,跪下!」

    他老爹跟著他一起跪下了。

    然後就是朝祠堂跪拜。

    他們這些僕屬有跪拜莊家祠堂的資格嗎?

    沒有。

    至少以前沒有。

    但現在,可以了。

    不過,他老爹也還是只能跪拜這一次,以後,還是只有許同輝自己能跪拜。

    因為族長大人把修行法訣傳授給他了。

    而修行法訣是什麼?

    是莊家的根,是莊家的本。

    是莊家最最最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什麼其它任何的東西能比。

    一晃二十來年。

    許同輝從十八歲來到了四十多歲,也從對修行這事基本沒有瞭解,到瞭解了很多。

    而瞭解越多,他就越知道,修行法訣是有多難得!

    他也就越發珍惜自己這天大的機會。

    這是家裡好幾代才掙來的機會!

    如果懈怠了哪怕一點點,他的老爹不會原諒他,他的爺爺不會原諒他,他家祖宗八代都不會原諒他。

    他自己,也都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這樣一種幾十年的勤勤勉勉毫無懈怠中,他修煉到了凝氣接近大成。

    這資質……

    怎麼說呢,說差也不是太差,因為主家好多人直到最後,也才只是凝氣而已。

    但說好吧,那卻同樣也談不上。

    因為三十多歲四十多歲就通脈了的,主家幾乎哪一代都有!甚至還有二十多歲就通脈的!

    而且,不要以為四十多歲凝氣接近大成,五十多六十多七十多八十多九十多就一定凝氣大成、突破凝氣,然後成為通脈。

    不是!

    不是這樣的!

    許同輝自己有數。

    他已經有四五年,修為都沒怎麼上漲了。

    而根據他瞭解到的情況來看,如果修為一旦停止上漲,那只能說明一件事,要麼,要突破當下層次了,要麼,就是修為到此為止了。

    許同輝是哪一種?

    當然是後面那種!

    因為他離真正的凝氣大成還差著一段路呢,哪有可能就突破這個層次進入通脈了。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的修為會在這裡停步,停步個大概一二十年的時間,然後慢慢地朝後退。

    慢慢地,但是一直退。

    退到幾乎沒有修為,和一個普通人差不多。

    那也基本上是他長闔眼的時候了。

    對這種情況,許同輝心裡有數,而在他心裡,不甘和認命兩種情緒都有,但不管怎麼樣,他依然還是修煉得和以前一樣勤勉。

    不進,則退!

    如果他有懈怠,那就不是一二十年後修為才開始退了,而是現在就開始退!

    而之前,他運轉凝氣法訣時,是什麼樣子呢?

    用走路來比喻,他就是在淤泥裡行走,拔腳落腳,一步步都走得困難,而且走不久就要累得氣喘吁吁。

    所以別說他是僕屬,要操心主家事務什麼的,就是讓他專專心心地修煉,一天,也只能修煉那麼幾次,一次,也只能修煉那麼點時間!

    強行的話,除了把自己給練廢了,不會有其它的可能。

    而現在……

    他不再是在淤泥裡走,而是在雲上走。

    輕飄飄地,一點都不吃力,甚至感覺那雲不時地還會帶著他讓跟著一起走!

    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他自己的身體麼?

    許同輝一頭霧水,然後,是既狂喜,又大訝。

    以前那樣的修煉感受,都能讓他修行到了凝氣接近大成,而如果是現在這樣子,如果以後還是現在這樣子……

    一個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結果出現在他腦海中。

    通脈!

    他將突破凝氣,成就通脈!

    這個結果太讓人震撼了,也太讓他無法相信了。

    這根本不可能!

    但如果是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他又有什麼理由,不能突破到通脈呢?

    許同輝站在那裡,一時間,陷入極度的患得患失之中。

    而不知多久之後,當他終於從亂七八糟的想像中回過神來,剛才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為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第一時間,他想到了那張畫。

    少爺拿筆在他面前畫的那個畫。

    但少爺也不懂修行啊。

    他還沒有開始修煉呢!

    然而如果說不是因為那張畫,許同輝覺得就算把他的腦漿給全部掏出來,扔林子裡給野獸吃了,然後他也不會信!

    所以,還是那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許同輝完全無法理解但卻又實實在在發生在他身上的。

    許同輝不自覺地偏頭,望向氈篷中。

    而就在這時,熟悉的腳步聲卻從外頭的不遠處傳來。

    是的,昨天走了快一天的路,許同輝對那個輕輕的腳步聲已經是相當地熟悉了。

    「少爺!」

    許同輝轉過頭也轉過身來,這般說道。

    「許叔,早上好啊。」許廣陵微微點頭,「看你神清氣爽,這是,有什麼好事?」

    難道,不是少爺?

    許同輝又迷惑了。

    但是望向對面的眼睛,突然間,許同輝又覺得,少爺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這個感覺來得很莫名其妙,但卻無比地強烈。

    「少爺,我的修為提升了好大一截,是那個畫的原因……是您的原因嗎?」許同輝老老實實地交待道。

    「哦?具體發生了什麼情況,你什麼感覺?給我說說呢。」

    許同輝沉吟著,然後慢慢地把他這一夜的經歷講出,不時地還要邊想邊說,因為很多體驗……很奇怪,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等他終於結結巴巴地說完,已經過去了相當長的時間。

    「那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呢?」

    許同輝:「……」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才問的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5章 花開
               
    「你覺得,夜裡,你感受到的那些像霧一樣的東西,是什麼?」許廣陵道。

    是什麼?

    露水?

    霧?

    還是……

    聽了他的話,許同輝不自覺地想著,然後突然地,他的身體一震,那是真的震,而且手臂處好多汗毛都炸起來了,顯然,手臂的主人正處於極度的震驚以至於驚駭之中。

    「少爺,靈氣!難道說……那些,那些就是靈氣?」

    許同輝心中,一片驚濤駭浪。

    然後在極度震驚之後,他的大腦立馬開動了起來:

    「少爺,這裡,我們紮營的這個地方,是不是靈地?」

    「少爺,你昨天讓我掀起那塊大石板,是不是就已經感受到了這裡有靈氣,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夥計,你想多了。

    而且,別的地方也有靈氣,只是你感受不到而已。

    整個青水城的靈氣指數,都在一點二的樣子,這已經遠遠超出前世的均態水平了,而據說此地連大崤山的餘脈都算不上。

    「少爺,要不,我們在這裡多紮營幾天?」許同輝有點小心翼翼地說著。

    許廣陵搖搖頭,然後道:「我的那幅畫,你怎麼看?」

    聞得此言,許同輝又是身體一震。

    如果說靈地什麼的,他還能想像,因為家族很多老人都會講古,不止是主家會講,就連他的爺爺都會講呢。

    而故事裡,經常就有這樣的傳說。

    說是某修士遊歷天下,有一天,突然地仰望浮雲,哈哈大笑,遠指某片浮雲道:「此雲望之,有山之峻,有水之湄,有變幻萬千之態。吉雲所罩,必為福地,待吾尋也。」

    福地也就是靈地。

    然後一尋,果然就尋到了一片靈地。

    於是家族就在那裡落葉開枝下來,從人階到地階,從地階到天階,一代代超牛超馬超羊駝的高層次修者層出不窮。

    許同輝從小就是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的啊!

    他對靈地有沒有嚮往?

    一百個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的孩子裡,一萬個有嚮往!

    所以之前,在少爺的指示下,猜測這裡有可能是靈地,他才激動狂喜並憧憬不已。

    但是對那個畫,他就一點概念都沒有了。

    就算故事裡,也沒講過這樣的東西啊,連類似的都沒有!

    所以,許同輝沒有一點點的想像空間。

    「許叔,你收拾東西,我們準備走吧。」許廣陵道。

    「少爺!」許同輝有點著急地叫道。

    「嗯?」許廣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沒事,我這就收拾!」

    許同輝不說話了,簡直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把氈篷等所有東西重新打包成一個大包裹背在背上,「少爺,我們走吧。」

    從青水城到九曲城,大概三百餘里。

    而按照他們的腳程,大概要走三天,又或者四天。

    如果是許同輝自己,又不帶行李的話,以他凝氣接近大成的實力,又日夜兼程帶點早帶點晚的話,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第二天傍晚,如昨天一般駐紮。

    飯後,許同輝像昨天一樣地看著那畫,心裡也未必沒有點預期。

    而當半夜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一顆心怦怦狂跳。

    在氈篷中坐了好半天,他才勉力壓抑下心神以及胡思亂想,再次和昨天一般地,來到氈篷處的官道邊,坐下。

    然後,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恍惚,如期而來!

    第二天早上,清醒後,許同輝發現自己的修為又進了一步,而且是相當明顯的一步!

    如果不是對通脈境沒有瞭解,許同輝都有點懷疑,自己此刻是不是已經凝氣真正大成了?真正地接近那個「點」了?

    但是。

    還是那話。

    這怎麼可能呢?

    再怎麼不可能,也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許同輝的腦子也到底是從昨天的震驚、狂喜、難以置信等情緒中抽離了出來,能夠進行一些有效的思考。

    今天,今天他們駐紮的地方,還是靈地?

    這不可能!

    這完全不可能!

    如果說昨天,對於他們紮營的地方,許同輝還隱隱約約有著那麼一點懷疑的話,那麼,經過又一夜的經歷,他是連半點懷疑都沒有了。

    不管是今天紮營的地方,還是昨天紮營的地方,都……

    絕對絕對,絕絕對對,不可能是靈地!

    其實這才是嘛!

    如果官道邊就是靈地,那些大人物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

    昨天,是他被幽冥迷了心竅,也是少爺誤導了他。

    而想到這裡,許同輝猛地站起身來。

    少爺!

    那張畫!

    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其它的原因了!

    沒有靈地!沒有靈地!沒有靈地!

    也絕不可能是他自己突然地就領悟了什麼,如果他有這麼大的本事,還能等到今天?

    所以!

    除了少爺,再沒可能有其它的什麼第二個原因了!

    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做到的,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但不管怎麼說,原因就在少爺身上。

    而少爺,也必定知道!

    許廣陵還是從不遠處的一條小河邊返回,當他把毛巾放到氈篷中的時候,許同輝也跟了進來,然後一下子,跪伏在他面前。

    「許叔,你這是做什麼?」許廣陵坐回地鋪。

    「少爺!」許同輝頭也不抬,「少爺,我都知道了!」

    「哦,你知道了什麼?」

    「是您讓我的實力提升!」

    「我怎麼讓你的提力提升了?」

    我不知道啊!

    許同輝心裡很委屈,他也終於抬起頭來,「少爺,是那個畫,你畫的那個畫!」

    許廣陵看著他,定定地看了幾息,然後微微展顏一笑道:「和畫沒有關係,是我。許叔,我若是說,我是秉大氣運而生的氣運之子,你信不信?」

    信!

    現在,少爺說什麼他都信!

    堅信不疑!

    但是,氣運什麼的,許同輝沒聽說過啊,難道和運道差不多?不知道少爺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以,這一刻,許同輝是迷茫的,是一頭霧水的,但這並妨礙他的表達:「信!少爺,我信!您就是氣運之子!少爺,氣運之子是什麼啊?」

    得,裝13也要找個好對象啊,這個對象的層次還是太low了點。

    「氣運之子就是……」

    「我說花開,花就會開。」

    順著他的視線,許同輝下意識地側頭。

    在他們氈篷的門口,有一棵小草。

    而就在這一刻,在許同輝的眼中,那棵小草的枝葉無風而自搖,輕輕地搖擺著。

    一息,兩息,三息,四息,五息。

    在許同輝不自覺地屏息中,大約正常的五息時間之後,一朵小小的,一點都不起眼的小白花,在那棵小草的正中心,開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6章 突破
               
    如果是往常,這樣的小草,小樣的小花,許同輝絕無可能望上一眼。

    因為它實在是太普通、太常見、太不起眼了。

    但這一刻,那朵連小手指頭大都沒有的小白花,落在許同輝的眼中,卻簡直就是九天霹靂,劈得他神魂俱震。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而如果是天階又或聖人在這裡,就會發現,周圍,特別是這棵小草的附近,在這段時間裡,沒有任何的靈氣波動!更沒有什麼靈氣向著這棵小草聚集的現象!

    拋開聖人不說,或許天階也會像許同輝這樣在心裡狂喊著: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而事實上,這棵小草之所以開花,只是因為它想開花而已。

    它以這樣的方式,來對一位它的「同類」,卻又是一位堪稱為偉大的存在,來表示它的喜悅以及熱情。

    簡單來說,它是在「朝聖」。

    許同輝其實一樣在朝聖,跪伏在地,他的心中是驚濤駭浪,他的想法也一直處於驚濤駭浪之中,而還沒等他稍從這驚濤駭浪中平復,便又聽對面繼續說道:

    「我說花開,花就會開。」

    「我說你會晉級,你就會晉級。」

    許同輝猛地轉過頭來,差點扭到了脖子。

    真的!

    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不可思議的僵直狀態,如果這時讓他說話,估計都很難發出聲來。

    所以他也只是用眼睛看著對面。

    「今天晚上,你會晉陞。」

    「從凝氣晉陞到通脈。」

    「記好了?」

    許同輝看著許廣陵的眼睛,然後點著頭。

    緩慢地。

    就點了一下。

    「好了,站起來吧。你以前在莊家怎麼樣的,我不管,但以後在我身邊,不要跪來跪去,顯得一點見識都沒有的樣子。」

    「這也是命令。記好了?」

    許同輝再次點頭,並站了起來。

    但他的心裡頗是委曲的,「顯得一點見識都沒有樣子?」

    少爺,你知不知道,就算再有見識的人……

    還有,就算族長大人在這裡,也……

    但這種小委曲,此時在許同輝的心裡不過是一閃即逝,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的震驚、膜拜以及亢奮之中。

    已經沒有無法置信和不可思議了。

    當這兩種情緒繼續向上,震驚固然還在,無法置信卻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膜拜,也是亢奮。

    這一天的白天,又在行路中過去。

    估計明天,他們就可以抵達九曲城,而不必再於野外住宿了。

    而就在這一晚,許同輝再次於半夜醒來,也是再次地坐到了官道邊上。

    片刻後,熟悉的恍惚,也是再度而來。

    但這次,稍微有點不一樣。

    許同輝依然是站在石階上,並正在石階上向著前方走。

    他的身體已經不是很沉重了,雖然壓力還在,但他不需要手足並用,而就是有點吃力但正常地,抬起腳,向前向上走著。

    天地間一片迷濛,從天下落下像是霧又像是雨一樣的東西。

    有點冷。

    為了對抗這冷,他不自覺地運轉著凝氣法訣。

    然後就這樣,一步,一步,又一步。

    好像意識和心神中,只剩下了走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左腳邁上新一級台階的時候,剛剛站定,突然地,體內運轉的氣血一下子進入停止。

    下一刻,一股磅礴的熱,從體內衝出,徹頭徹腳,也貫徹了全身。

    之前感受到的那冷,煙消雲散。

    而那石階那霧也全都消失了,和昨天前天一樣,許同輝從那恍惚中醒了過來。

    許同輝有點茫然地站起身來。

    低頭。

    他看著自己。

    看著自己的手,也看著自己的腳。

    可惜,這裡沒有銅境,他無法看到自己的臉,但他不自覺地,用手去摸著臉,然後又把手放到頭髮處,摸了摸,扯了扯。

    隨後,他站在那裡,不再亂看亂動。

    心神聚集於身體中,而就在這時,一條隱隱約約的脈絡,在身體內呈現。

    與此同時,更加隱隱約約的暖意,在那條脈絡中,若有若無。

    是若有若無,而不是沒有。

    如果沒有,他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只不過,那感覺實在太輕微了,甚至隱隱有一種不真實感。

    然而。

    許同輝知道,無比確定地知道,這一夜過去,他已經不一樣了。

    他再不是一個凝氣境。

    而是已經進入了通脈的層次。

    他感受到的,那就是身體內的脈絡。

    他感受到的,那就是在脈絡中運行的「氣」。

    在此之前,凝氣境,體內運轉的,那只能叫氣血。當一個修士終於從凝氣境突破到通脈境,屬於修士的「氣」,才真正從氣血中孕育而出,成為獨立一體的存在。

    通脈。

    通脈!

    站在那裡,迎著晨曦,許同輝似傻如狂。

    他居然……就這樣晉陞到通脈了?

    在家族的時候,他是凝氣接近大成,但修為已經停滯好幾年了。

    離開家族的第一天,他停滯的修為開始鬆動,如同一個等待著慢慢枯死的小水潭,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離開家族的第二天,他的修為大幅度上漲,進入凝氣巔峰。

    離開家族的第三天,他……

    他從凝氣晉陞為通脈。

    「我說花開,花就會開。」

    「我說你會晉級,你就會晉級。」

    ……

    「今天晚上,你會晉陞。」

    「從凝氣晉陞到通脈。」

    「記好了?」

    ……

    「記好了。」如同昨天的場景重現,許同輝嘴裡不自覺地再次喃喃著這三個字。

    然後他也終於徹底地清醒過來。

    昨天的亢奮,沒有了。

    現在,許同輝發現自己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

    當那個身影再度從不遠處返回,許同輝不見半點狂喜和激動,他只是道:「少爺,我想再叩拜你一次,可以嗎?」

    「還來?」

    「最後一次,少爺,就最後一次!」

    叩拜完,許同輝的神情更是平靜,而且還是那種從裡到外的平靜。

    但很快地,他的這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許叔,把那幅畫拿過來。」

    「少爺,你是要?」許同輝拿過那畫,準備遞給許廣陵。

    「不用給我,你自己拿著就行。」許廣陵說著,然後伸手指著那畫,「把它燒了。」

    「啊?」

    許同輝以為聽錯了,又或者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非凡之物,不宜久留於世。不管你有沒有通過它晉級,你都只能看它三天。現在,三天已經過去了,我的意思,你懂?」

    許同輝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但下一刻,他二話沒說,燃起了火。

    那幅如是聖物一物的畫,就在火中,一點點卻又是很快地,燃成了灰燼。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07
第27章 修行
               
    畫燒了,但是畫中的內容,卻在許同輝的心中深刻起來。

    其實之前也深刻,但現在,許同輝確信,一輩子,他都不可能忘了那畫中的每一個筆劃,每一點內容,更不用說那句話。

    遠芳侵古道,清露漫石階。

    「少爺,那石階的盡頭,是什麼?」

    坐在灰燼邊,眼看著連那灰燼也徹底地熄滅和黯淡下來,許同輝輕聲問道。

    「你我都是行道人,莫問來處與去處。」許廣陵微微一笑,說道,「走好眼下的路,就可以了。許叔,你現在已經是通脈了,一般情況下,應該可以護衛我的安全了吧?」

    「少爺,如果想要傷害你,必須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許同輝說得斬釘截鐵。

    「好。」許廣陵說著,「那我以後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是,少爺!」

    「那我們走吧,離開青水城後的第一個地方,九曲城。」

    凝氣是什麼?

    在這個世界,凝氣是修行的第一個層次。

    雖然說是第一個層次,但其實已經接觸到了修行的某種本質,它甚至比通脈、開竅更有意義。當然了,通脈也好,開竅也罷,都自有其開天闢地般的意義。

    只能說,當許廣陵來到這個世界,以他的高度,來審視這個世界的修行體系,並從凝氣、通脈、開竅一點點開始認識和解析的時候,其中的獲得,是相當巨大的。

    甚至只是人階、地階、天階這三個名字,就給了他巨大的啟示。

    人階,靠人自己修行上去。

    地階,必須要「地」的配合。

    天階,許廣陵暫時還沒接觸到,但可以判斷個差不離。

    許廣陵需要的,並不是這個世界某個又或某些層次的修行訣要,而恰恰是這個對此世絕大多數修者都「沒有用」的東西,如凝氣通脈開竅這些稱呼,如人階地階天階這些劃分。

    手持這些「名目」,站在許廣陵的高度,所牽扯出來的,是一個浩瀚無邊的修行世界。

    前世,是修行的荒漠,他是那荒漠裡的王。

    這一世,來到修行的綠洲,在身體層面,他從王者變成了青銅,哦,甚至連青銅都還不是。

    但他最想做的,並不是從青銅重新變成王者,而是用青銅和王者的雙重視角,來認識「青銅天地」,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

    當一個大數學家重新審視小學以至幼兒園的數學,面對「1+1=?」時,他想到的,並不會是答案。

    因為答案早已熟稔於心。

    他想到的,會是除答案之外的其它。

    一加一除了等於二之外,還可以等於多少?

    一加一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不等於二?

    ……

    落到現實層面,落到「眼下的路」,大抵就相當於——

    許同輝是怎麼陷入到修行停滯的?

    讓他重新起步的必要條件和最簡條件是什麼?

    理論上,有沒有可能不依靠外力加持,純憑他自己,就一步登天,從凝氣還未大成,就跨入到通脈?

    於是,就有了現在的情況。

    許同輝說:「我能!」

    他跨過了那個關卡,純憑他自己的力量。

    沒有靈氣的幫忙,沒有!

    沒有功法上的指點,沒有!

    更沒有什麼「氣運」上的加持,沒有!

    他就那樣過了。

    而且是三天三步,然後直接破關。

    其中的原因麼,其實並不複雜。

    用正規的修行術語來說,那就是「以心轉身」。

    而用俗語白語來說,那就是「我相信我能行,所以我就行!」

    我相信我能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行嗎?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以心轉身有個限度。

    就像用東西攪動水一樣,你一個手指能攪動的,只是一碗水,了不起是一缸水。

    而如果是一個池塘,你能攪動的波瀾,就很小了,而如果是一條河,一個大海,你妄圖憑手指來攪動,來掀起波瀾,那就只是一個「虛妄」。

    真的虛妄嗎?

    只是結果虛妄而已!

    當你把目標放小,那虛妄就一步步地凝聚為真實。

    真實到憑藉「以心轉身」的原理,你就可以用心來撬動身;然後再憑藉「以身轉心」的原理,你用身來撬動心。

    如此循環,不斷反覆。

    這不是戴著鐐銬跳舞,而就是戴著鐐銬走路,蹣跚地走路。

    每一步,你能跨出的距離都很小,因為被鐐銬限制住了。

    但只要你堅持邁步,哪怕再蹣跚,也能前行。——這是最重要的!可以「前行」!

    而隨著不斷地前行,這鐐銬間的間距也會越來越大。

    它永遠都不會消失和崩潰,但隨著間距的越來越大,它對你的限制,其實,也將越來越小,小到,理論上它存在著,確實存在著,而實際上……

    如同並不存在。

    那個時候,大抵就是「神」的層次吧。

    可以無中生有,可以有化為無,可以接近真正地隨「心」所欲。

    心之所想,即為真實。

    一根火柴,你想著它燃燒,它並不會燃燒。

    但其實,當你的目光落上去的時候,它的溫度確實在上升。——只是這個上升的幅度極其微量,遠遠達不到燃燒的界點而已。

    它之所以不能燃燒,因為你是人而不是神。

    而你們之間的差別,並不是本質。

    並不是!

    你們差的,只是體量而已。

    當你一步步地向前,無須拐彎,無須繞道,前方,某個站點,那就叫做「神」。

    若是只從理論來說,這是一個很令人心生鼓舞的消息。

    然而實際上,又很難。

    難在身心本是一個系統。

    不論「以身轉心」,還是「以心轉身」,都需要一個先決條件。

    那就是當你想轉的時候,如果以身轉心,你的身要比心高一點點,如果以心轉身,你的心要比身高一點點。

    但它們正常情況下,是平衡的,是無有高下的。

    你想轉,就必須打破這平衡!

    靠自己,不能打破,要靠外力!

    想以心轉身,怎麼打破兩者間的平衡,先一步把心提高?

    看書,接觸別人的知識智慧。

    處事,接觸各個溝溝坎坎,從溝溝坎坎中,得到各種有益的反饋。

    又或者哪怕,你只是出去轉一轉,生活在一個城市,卻從來都是幾點一線,那你到這個城市的郊外走一走,坐上一路你從來沒坐過的公交,一路到達底站。(按,只是舉列,請勿隨意實施)

    然後不靠手機不靠地圖,也不靠回轉的公交,尋找你回家的路。

    如此這般,等你回來,不管是對這個城市還是對你自己,都會有一個新的認識的。

    這還只是一個城市中,而世界之大,大到每一個不同的地方和角落,都有不同的寶箱放在那裡,等著你去開啟。

    「心」,就這樣為之改變。

    回到修行的層面。

    如果一個人想像自己是一個聖人,那無疑會因為想像得不到落實而成為虛妄。

    在世俗的認識中,這就是一個瘋子。

    但如果他只是想像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健康,更強大,只要在身或心上輔以小小的提升,那他確實就會比昨天的自己更健康更強大。

    如此這般,一天天,超凡入聖。

    這是什麼?

    這就是「修行」。

    修行不單純地屬於修者,而是屬於每一個生靈。

    把尺度放開去,從一個人的身上放到所有人類的身上,從所有人類的身上放到所有生靈的身上,在時間的長河中,在光陰的版圖上,生靈,都在修行著。

    當你背起生活的重負,對自己說,「我必須要行」的時候,你在修行。

    當你忍受苦痛,當你跨越絕望,當你走上巔峰,當你復從巔峰無可奈何地平滑下行又或斷崖式下跌……

    這些,都是修行。

    無數的「碎片式」修行成果,被意外或並不意外地保留下來,累積在生命的核心中。

    一代代地,向後承繼。

    從而推動生靈,越走越高。

    這是整個生靈世界的大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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