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9080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10
第48章 調查
               
    這一天,像往常一樣出攤。

    許廣陵已經不隨行了,而只有田浩和許同輝兩人。

    「請端好,小心燙著!」田浩極為熟練地將一碗湯和兩個餅子遞給又一位顧客,但就在遞出的時候,他心中一愣。

    這位老者,好像有點不太一般?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後,一個又一個的顧客又如流水般湧上。

    那位氣質明顯和周邊人群不太一樣的老者端著碗,走出不遠後,和其他人一樣,就在這條街道一些攤子的後方空位處,吃了起來。

    具體地說,是只喝不吃。

    兩個餅子被他完全地忽略了,他只是喝著碗裡的湯。

    其他顧客都是在慢慢喝,因為燙。

    他也在慢慢喝著,但若有人細心觀察,會發現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第一口,他有點皺眉。

    第二口,他臉上露出笑意。

    第三口,笑意轉為疑惑。

    三口之後,他不再喝,而是把視線投入碗中,彷彿那不是一口碗,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潭一樣。

    打量著,他的臉上漸漸露出沉思之色。

    沉思了半晌,他又喝了第四口,然後這次,皺眉、笑意和疑惑,幾乎是混合著出現在他的臉上。

    「原來是這樣!」

    「奇怪了!」

    「沒這樣的啊,有誰會這樣配藥?」

    「白灼草用得毫無道理!」

    慢慢地喝著湯,往往一口之後等上或長或短的時間,這位老者才繼續下一口,同時,他也會這般地喃喃自語著,一度發展到喝一口就喃喃自語一次。

    「那做廚子的是個普通人。」

    「那維持局面的倒是個修者,還是個通脈,真是奇怪。」

    「會在這地方擺攤的,肯定是散修,散修達到通脈,是個什麼出身?這年紀就是通脈了,也算大有前途,又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做這等閒雜無用之事?」

    「想不通!」

    「還是得好生調查一下了!」

    慢慢地喝完湯,老者隨手把餅子遞向不遠處的一個「食友」,在那人的小小狐疑以及喜出望外中,像其他顧客一樣,交回了碗,然後離開。

    (異常標記,第一個。)

    又一天,一個神色倨傲並且把頭抬得高高的管家樣人,來到這個攤前。

    在兩個隨從的開路下,他從擁擠的人群後方來到前面,正想開口說什麼,就看到了許同輝。

    許同輝左手動一下,右手動一下,像是閒散無事地隨便揮手,但就在他的兩手或快或慢地隨意揮動間,他對面的人群,卻是被動地極好地保持著秩序。

    「這是個修者!」

    「而且……水平不低!」

    那管家樣的人眼睛一縮。

    然後,他的頭低了下來,從仰視變成平視,而其臉上那倨傲的神情,也轉變成了謙和的笑意。

    沒有再往前擠,他老實地排了隊,然後和兩個隨從一起,每人要了一份湯餅。

    (異常標記,第二個。)

    ……

    (異常標記,第三四五六七個……)

    好多非尋常的顧客,來光顧了這個攤子,哪怕某些方面的覺悟或者說見識太缺乏,田浩也慢慢地感覺到不對勁了。

    然後某一天,收攤後回院子的路上,他問許同輝:「許大人,今天有個人,我怎麼看著,也像是修士呢?」

    許同輝笑笑。

    你才發現啊?

    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了!

    「修士也要吃喝,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這般說道。

    「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田浩嘀咕著,「莫不是……」

    「不要亂猜,你還是留著心思琢磨那幾道菜吧!」許同輝清冷說著。

    這個話題就這樣中止。

    而在另外的一些地方,這些天來,關於這個攤子的話題,卻一直在進行中。

    當然不是街頭巷尾的議論,關於那些,早在開攤的第一天就開始了,隨後則只有傳播,議論則是逐漸變少。

    郡守府。

    郡守徐亦山從東山回來。

    隨從向他稟告了關於這個攤子的事情。

    其後,得到他回來的消息,紫華閣和藥師堂的人也過來了。

    紫華閣算是朝廷勢力,也是崤國最大的宗門,在安南郡城這裡的,只是紫華閣一個小小的分部,但就算如此,坐鎮閣中的也是開竅境的高手。

    不過開竅境只是人階大成。

    人階大成比之地階大成的徐亦山,那就差得遠了。

    所以但凡有什麼事,這位閣主都是親自登門,以示尊敬。

    當然,也不只是尊敬,人階修士靠近地階修士,說不定那地階修士某句話就能成為極大的指點。

    如果說紫華閣是朝廷勢力,那藥師堂就是安南郡郡守府的勢力。

    藥師堂從無到有,在安南郡生根發芽已經是一千多年了,這一千多年來,一直和郡守府是如影隨行的關係。

    不過這麼多年下來,藥師堂也不全是郡守府的人,安南郡的一些大小世家及散修等,也都滲了進去,由少到多,漸漸地,「外來者」甚至是佔了七八成之多。

    所以某種意義來說,它是綜合性的中立勢力,等閒情況下,它不需要站隊,發生在安南郡的哪怕是很大的風雨,通常也波及不到它。

    帶著些「超然」的意味。

    郡守徐亦山,紫華閣分部閣主葉南平,藥師堂堂主甘從式。

    庭院裡,三人分坐小桌後。

    幾個侍女添著茶水,然後退於一側垂手恭立。

    「調查清楚了,一行三人,大致半個月前來到郡城,現在居住在城東近街的一條小巷,他們租了一個小院,付了半年六十兩的租金。」

    「一個修者,兩個普通人。」

    「修者叫許同輝,四十五歲左右,來自青水城。」

    葉南平啜著茶水,慢慢講說著。

    「青水城?」

    聽到這裡,徐亦山問了一句。

    不管是葉南平還是甘從式,都知道他為什麼有此一問。

    「是的,青水城。」葉南平說著,「青水城散修,暫不確定和莊家是否有關係。」

    「之前有沒有青水城的散修到郡城來?」徐亦山問道。

    「關於這一點,我也讓人去查了。可能是路程比較遙遠的關係,從那邊到這裡來的人確實不多,近十年來,大約只有三位散修是從青水城來的,時間延長到二十年,也只有五位。」

    葉南平回道。

    「找那五人問過話麼?」徐亦山又道。

    「只有兩位現在還在郡城,都問過。」葉南平道,「恰好,其中一位就在藥師堂。」

    聽到這裡,藥師堂堂主甘從式微微笑了一下,接話道:「沒得到什麼信息,那只是一個凝氣境的小散修。」

    「另一位同樣也只是個凝氣境的散修,而且只有凝氣兩三層的修為。」葉南平說道,「從這兩位口中,都沒得到什麼信息,但這無法作為判斷依據。」

    「也就是說,這個許同輝,有可能是散修,也有可能是莊家的前哨了?」

    略沉吟了會,徐亦山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10
第49章 關鍵
               
    莊家從七品世家擢升為五品世家,來郡城發展乃是必然之勢,甚至將來,不排除去南州,去上京。

    不確定的僅僅是,它什麼時候從青水城走出來。

    然後,是舉族搬遷,還是依然把青水城當作是大本營。

    「不可能是散修!」這個時候,藥師堂堂主甘從式說道,待徐亦山和葉南平兩人都看向他,他斷然說道:「那草藥的配製,不可能是散修擁有的!絕無可能!」

    「甘老,這麼說,那草藥難不成還真是『十全大補』?」葉南平問道。

    葉南平較甘從式年輕不少,而且他只是開竅,甘從式卻在幾十年前就已經突破了這個關隘而得以進入地階,所以正常情況下,他對甘從式同樣保持著應有的尊敬。

    而他這一問,徐亦山同樣有點神情凝重了起來。

    那個攤子,如果只是賣的吃食好吃,哪怕賣得再好,再受歡迎,每天賺的銀兩再多,也絕無可能引起他們這等人的注意。

    最多,郡守府下又或那些大小世家裡的一些小角色生出點興趣而已。

    別說郡守,也別說堂主閣主什麼的,就是那些家主,等閒也不可能關注到這事。

    但如果涉及到草藥,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那個攤子還自稱是「十全大補草藥包」。

    事情的性質陡然上升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層面,別說郡城裡,這個消息如果真的傳出去了,就連南州甚至上京那邊都有可能派人來調查!

    事涉修行,則無小事。

    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是需要引起注意的。

    「十全大補倒也說不上。」甘從式沉吟著,似乎是感到有點難以措詞,而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道:「從那個草藥的配製裡,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但那個草藥的配法,我看得不是很懂。」

    他這一說,徐亦山和葉南平兩人就真的吃驚了,甚至是震驚。

    甘從式何許人也?

    藥師堂堂主。

    藥師堂又是何等物事?

    那是專門和草藥打交道的,可以說,但凡安南郡境內,所有的藥散之類,不管是普通人用的,還是修士用的,十之七八,都是出自藥師堂!

    而剩下的那十之二三,如果再轉幾個彎子,也還是和藥師堂有關!

    而千餘年來,對安南郡內所有藥草的掌控和研究,誰人敢說,在藥師堂之上?

    沒有人!

    甘從式更是在藥師堂內,都負有盛名,很多人直接以「藥老」稱之,而不是「堂主」、「甘老」等等。

    這樣的一個人說從那草藥配製裡學到東西?還學到不少東西!

    然後,還看不太懂!

    這其中的意味,可就太過深遠深長了。

    青水城的水有這麼深嗎?

    沒有!

    絕對沒有!

    城主府就不說了,就說那幾個世家,如果有這本事,早就跳出小小的青水城了!

    「我琢磨著,那幾種草藥的配製,有一些西疆的味道。」甘從式似乎是要語不驚人死不休。

    西疆?

    西疆很大。

    真要說起來,比整個崤國還要大。

    但很多時候,有一定級別的修行中人提起西疆,那絕大多數隻指一個地方,也只指一個存在。

    大瑤山!

    聽了這話,徐亦山和葉南平兩人一時間都是沉默。

    青水城莊家,從七品世家擢升為五品世家,這其實沒有什麼。

    別說它現在還只是七品世家的裡子,就算有朝一日,它真正地名副其實,成為五品世家,那也嚇不到人。

    至少嚇不到在場的這三位。

    且不說郡守府本身就位同五品,就是郡守徐亦山本人,離天階也不過是只有一步之遙。

    這層次,別說做一郡的郡守了,哪怕是作為一州之主,鎮壓整個南州,都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事實是,南州現在的那位主宰,正是徐亦山的師尊,也因此,有那位大佬在,徐亦山只能是乖乖地坐鎮郡城了。——估計坐鎮幾百年,都還是要窩在這裡。

    甘從式也是地階中人。

    葉南平雖然只是人階,但身為崤國最大宗門的分部閣主,那是魚不大河大,河不大海大。

    只要是崤國境內,理論上,能讓他低頭的人不多,而那其中並不包括五品世家。

    然而……

    然而莊家這個五品世家,不是從正常渠道晉陞上來的。

    那是「秉聖人令」!

    其實聖人哪有閒心管這種小事?

    別說什麼一個小地方的七品世家,就是三品、二品乃至一品世家,甚至說得更徹底點,就是聖人自己的家族,聖人會很關心麼?

    答案是肯定的。

    ——不會!

    「聖人啊,那是心在天地,不在人間嘍!」徐亦山師尊的師尊,曾經這樣說過。

    退一步講,哪怕聖人的心在人間,也是關心整個人間界的大局。

    七品世家,那是什麼東西?

    青水城,那是什麼東西?

    安南郡、南州、崤國,這些又都是什麼東西?

    好吧,聖人肯定是知道崤國的,但多半也只是止於「知道」而已,而至於崤國之下,其境內的什麼什麼,那就真是層次太低,不會去關注的了。

    也因此,莊家晉陞過程中的所謂「秉聖人令」,只是一種程序。

    但問題也就在這裡。——既然走到了這個程序,那等閒情況下,就必須要尊重這個程序。

    七品又或五品世家真不算什麼。

    但這個世家背後的大瑤山,大瑤山背後的那位存在,是絕不容忽視的。

    要不然,以徐亦山的層次,當日,又何須親率百官,前去青水城道賀?

    單憑莊家,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不止此,據說莊家的那位……

    便連徐亦山的師尊提起這事,都態度凝重。

    那麼如何對待和莊家的關係,就可想而知了。

    一句話,你可以不友好,但最好不要敵對。

    敵對了,也未必就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但如果萬一真有什麼不好的後果……

    那是你承擔不起的。

    你,你身後的人、勢力,所有的籌碼壓上,都承擔不起。

    這種情況下,但凡是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該如何行事。

    「但是這說不通!」場中,一陣沉凝之後,葉南平再次開口說道:

    「西疆那邊沒有理由把這種層次的草藥配方交給莊家。」

    「就算交給莊家,莊家也沒有理由把這等重要的東西付與不相干的外人。」

    「就算付與不相干的外人,這外人也根本沒有理由在東街那樣的地方擺攤。為了賺點錢兩?沒這個道理!這行為看上去倒像是專門洩漏配方的,生怕別人不知道。」

    葉南平的這番話,極有說服力。

    而這同樣也是徐亦山和甘從式兩人想不通的。

    「還有,就算這幾人真是莊家那邊的人,沒道理來到郡城,不和郡守府打個招呼吧?連一點點的禮節都不懂?」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6:11
第50章 問話
               
    莊家擢升,郡守府前去道賀,這是不折不扣的「折節下交」。

    而就算沒有這一茬,郡守府作為郡城當仁不讓的主人,莊家若想從青水城來到這裡發展,也必須先來此拜會。

    你作為一個客人,來到主人家,連個招呼都不和主人打,這是什麼意思?

    再怎麼小地方出來的,不知禮數,也不至於如此行事吧?

    所以這件事裡面,疑點頗多。

    「到現在為止,有人去接觸過他們麼?」徐亦山問道。

    「還沒有。」葉南平道,「有點身份的人都知道輕重,不會亂來,也不會急來。沒個身份的人……也動不了他們。」

    「那倒是,通脈境。」徐亦山在桌上輕輕地敲著手指,「呵呵,卡得很巧嘛。」

    世間修士,凝氣起步。

    而凝氣修士實在太多,也太亂,在高層修士眼中,凝氣境的修士就像是雜草一樣,一茬一茬地一直往外冒。

    但不管怎麼冒,也無須在意。

    凝氣嘛,只要是個修士,就都可以是凝氣。

    只有突破凝氣境,達到通脈境了,才算是真正從「水底下」冒出頭來,讓高層修士點點頭,「嗯,不錯,是個真正的修士了。」

    通脈境的層次高麼?

    不高。

    但這是一個標誌。

    從凝氣到通脈有一個門檻,跨過了這個門檻,才算真正地摸到修煉的邊兒。

    曾經有高層修士認為不應該把凝氣列為修士的第一個層次,只是修煉前的準備而已,真要說第一個層次,通脈才是!

    這個說法有些人認同,有些人不認同。

    不認同的人嘲笑道:「你這麼看凝氣,有想過在聖人眼中,是怎麼看人階、地階甚至天階的麼?」

    意謂在聖人看來,可能人階、地階、天階全都是「修煉前準備」,真要說「第一個層次」、「真正的修士」……

    聖人才是!

    相比凝氣不算修士,這個說法得到了更多的認同。

    也因此,凝氣、通脈、開竅,作為人階的三個層次,始終都是「天道」般的存在。

    但不管怎麼說,凝氣境的修士實在還是太多了。

    然後,十成的凝氣境修士裡,最終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能突破到通脈。

    相反,從通脈到開竅,反沒有這麼困難。

    至少三成以上的通脈境,能順順利昨地突破到開竅。

    所以,通脈境,在修士體系中,是個頗有點特殊意義的層次。

    想對付通脈,要麼很多個通脈一起上,要麼出動開竅。——那就不是小事了。

    葉南平,紫華閣安南郡分部閣主,也才只是個開竅而已!雖然他這個分部閣主有點算是低配。

    也所以,徐亦山說那人的通脈境卡得很巧。

    「我們在這裡徒作猜測也於事無補。」藥師堂堂主甘從式說道,「大人,要麼,把他們招來問問話?」

    徐亦山想了想,然後道:「也好。」

    他這裡不動的話,那遲早,別人會動。

    畢竟那個草藥還是很動人心的。

    「十全大補」的說法,就更動人心了。

    為免鬧出一些不必要發生的事情來,還是由他這裡先過一遍比較好。

    於是,這一天上午,剛賣完鍋裡的湯準備收攤,攤子對面就來了一行人,「閣下,郡守府想請你們過去問個話!」

    來人是直接對許同輝說的,明明是站在攤子正面的田浩被完全忽視了。

    被忽視的田浩臉色一下子變了,不是因為被忽視,而是因為來人。

    倒是許同輝神色如常,只是稍愣一下,然後就平靜說道:「我們可不可以先把攤子收了,等把東西放回,再和你們一起去?」

    來人同樣一愣,但想起來時上面的吩咐,他很有深意地看了許同輝一眼,然後道:「可以,但請盡快一些,我就在這裡等你們。」

    許同輝田浩兩人收了攤子,以比平常快了一些的速度,趕回小院。

    「許大人……」幾乎剛走出這條街,轉過街角,田浩便有點神色不安地說道。

    「你想說什麼?」許同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田浩有很多話想說想問,但偏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問。

    而就在他的意亂如麻中,小院已經到了。

    「少爺!」

    看到許廣陵,田浩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那亂紛紛的情緒也平定了下來。

    許廣陵就坐在院中,可惜這個小院裡頭沒有樹,所以他沒有東西可倚,而就是孤零零地坐在一個小凳上。

    這時,許同輝也放下東西,來到近前。

    「怎麼了?」許廣陵問兩人。

    「少爺,有人要找我們問話,說是郡守府的。」許同輝說道,「我說先讓我們把東西放回,他們答應了,就在那邊等著。」

    許同輝一句話便交待完了事由。

    「也就是說,態度還不錯?」許廣陵微笑道。

    「暫時看起來,是這樣的。」許同輝道。

    「那好,我們就走吧,不要讓人家等得太久。」許廣陵說道,然後問田浩,「老田,你是留在院子看家,還是跟著一起去?」

    「少爺,我跟你!」田浩牙一咬,像是下定了什麼很大決心般地,說道。

    許廣陵笑笑,「老田,不要緊張,我們就是去做個客。你看,許叔就一點也不緊張。」

    許同輝是真不緊張。

    但這既不是家族給他的底氣,也不是自身的通脈境給他的底氣。

    給他底氣的人,此刻,正如一個小跟班小隨從般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行三人,匯合了等在攤前的那些人,向著郡守府而去。

    攤位所在的街道,在這行人走後,議論紛紛。

    有說是喜事的,這攤子要發了。

    有說是禍事的,這攤子太招搖了,可不,禍事來了吧?

    也有人在嘆息著,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吃到這麼好吃的湯餅了。

    這邊是東城,而郡守府在北城,之間其實隔了不短的距離,不過許同輝三人和這些人並無任何對話,雙方全都是默默地走著,直到來到了郡守府。

    這次就不是進什麼辦公處了,而是直接從郡守府大門邊上的側門,進了府中。

    門口交接,剛才的這些人止步,然後一個管家樣的人帶著許同輝三人向後面走去。

    這管家樣的人同樣也沒有什麼話,自始至終,只是最開始的那一句,「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6
第51章 應對
               
    跟在這人身後,許同輝心中暗凜,心道不愧是郡城,也不愧是郡守府,隨便出來一人,修為就高深莫測。

    凝氣?肯定不是。

    通脈,多半也不是。

    若是地階強者的話,那就太恐怖了。

    所以多半,還是開竅境,但那依然很恐怖。

    家族最高修為,也不過就是開竅境,而那在家族裡,不是族長,也是頂尖族老,但在這裡,卻只是擔任著管家之類的責務。

    也幸得他跟隨了少爺。

    不然,現在還是個凝氣……這一輩子都是個凝氣。

    也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得今日這樣的場面。

    迎接的人都可能是開竅,他們即將要見到的,肯定是地階吧?或許,就是郡守本人。

    就在許同輝的心思暗動間,薛守一也是心念微動。

    身後走著的這三人,一人心跳如擂。

    這倒是很正常。

    另外兩人,就有點不正常了。

    這個許同輝也就罷了,好歹是個通脈,那娃娃,都還沒到修行的年紀,居然也是心跳如常?一點都沒有變動!

    踏入郡守府,不說畏怯什麼的情緒,或者緊張,或者興奮,又或者只是新奇,等等這些,你總得有一樣吧?

    可是……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哪怕些微變化都沒有的心跳,告訴了他,這娃娃,要麼是個呆子,要麼……

    嘿,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老爺,人帶到了。」薛守一說著,然後退至一旁。

    院裡五人,三個老者,兩個侍女。

    「晚輩許同輝,拜見郡守大人。」許同輝抱拳彎身,向三個老者中的其中一個見禮,然後分別對其他兩人道:「見過兩位前輩。」

    甘從式和葉南平都微微頷首。

    徐亦山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是郡守?你……見過我?」

    一句話中,風雨雷霆。

    「怎麼知道我是郡守」,是考量應變。

    如果場中只有一人還好說,在有三個人的情況下,這話怎麼說,從回應中,就大概可以看出這人的眼界、格局和行事了。

    是個不錯的後輩,還是個廢物,一言可知。

    至於後面,話語一頓之後的「見過我?」,徐亦山用的不是世故手段,而是實打實的,距天階只有一步的境界威壓。

    在這無形威壓下,一個小小的人階修士,別說說假話了,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

    接下來,他的回答,必然是其內心深處最直接的回答。

    不會有迂迴。

    不會有矯飾。

    心裡想什麼,嘴裡就會說什麼。

    而且,徐亦山前段時間才去過莊家道賀,如果這人真是莊家的人,呵。

    「晚輩身居草莽,而大人是雲天中人。」許同輝脫口而出,「這是晚輩有幸,第一次得見大人。」

    「至於如何認出大人……大人和兩位前輩都是如在雲中,晚輩何能分辨?」說到這裡,許同輝向站在一邊的管家抱拳,意思似乎是感謝他的指點。

    徐亦山三人一看,都是啞然一笑。

    薛守一剛才帶人過來,只是把人帶到近前,但待他自己退後,此刻,所站的方向,卻是正對著徐亦山,而和其他兩人略偏了角度。

    這……

    嘖嘖嘖。

    一個低階的小修士,面對著他們三人,短短時間,卻還能留心到「場外」的這等小事。

    徐亦山心中稍稍一愣,然後微微頷首。

    這其實不是他預想中的回答。

    如此人才,在莊家必然是個人物,既如此,當日不可能沒見過他,除非有事外出。

    但什麼事能比莊家擢升的事更大?

    不存在的。

    所以這人……真的和莊家無關?

    這一行是三人,徐亦山拋開許同輝,把目光轉向其他兩個。

    「晚輩許廣陵,見過前輩。」許廣陵學許同輝之前的樣子,抱拳彎身。

    「許?」

    徐亦山笑問著。

    雖然是笑問,內裡,卻是用了剛才問許同輝時一樣的修為手段。

    以地階大成的修為問一個都還沒有修行的小娃娃,那不是十拿九穩,而是十拿一百穩。如果這都能出錯,徐亦山也別說什麼等待機會更進一步了,而是應該直接回家養老。

    「許。」

    許廣陵,也是莊明堂,這般應道。

    徐亦山微微頷首,目光繼續偏移。

    田浩只覺熱血上湧,一時間有點頭暈目眩。

    郡守大人!

    「小人田浩,見過大人!」田浩一樣抱拳,但是深深彎腰,幾乎及地地說道。

    「哦,你是?」徐亦山眼睛微眯。

    「小人是跟隨少爺的。」田浩說道。

    一個隨從,正常表現。

    一個娃娃,還不知事。

    一個不錯的人才,這年紀就到了通脈,算是相當不錯,如果有點資源的話,達到開竅應該不算太困難。

    徐亦山有點生了招攬之意。

    這三人,八成以上和莊家是沒什麼關係的,不管那草藥是怎麼來的,對這個層次的三人來說,都算是「運道不錯」。

    徐亦山少的,就是運道。

    天賦,他缺麼?

    整個崤國,論天賦也沒幾人敢說勝於他。

    資源,他缺麼?

    不說他師尊坐鎮南州,就是他本人也是一郡之守。

    但這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困在地階。

    所以他缺的,就是那麼一星半點虛無縹緲的「運道」。

    「小許,你擺那攤子,是個什麼意思,缺錢?呵呵,還是……」徐亦山溫和問道。

    「是,晚輩手頭有點緊,便想著湊點銀兩,也好心下安穩些,不然總覺得心裡慌慌的,有一種明天就衣食無著的感覺。」許同輝說道。

    徐亦山雖然已經不再施展威壓,但那影響短時間內不可能徹底消退。

    至少這一次對話的整個過程,會持續著。

    必待走出郡守府,隨著氣血活動,心思也跟著活動,然後整個意識才能慢慢地從那種凌壓中活泛過來。

    也所以,許同輝此刻的這個大白話,就是實實在在的心裡話。

    身為通脈愁衣食,這也是個憨的,當然,也可以說是個有心氣的,不然,在這郡城中,隨便到哪個家族又或宗門,不被待為上賓?

    不到五十的通脈,哪怕加入紫華閣,也能立時得到執事的位子,時間久了,一個閣老跑不掉。

    「手頭只有那一個草藥配方?」徐亦山繼續問道。

    他得到的當然是肯定的回答。

    徐亦山這下就更溫和,不過他雖有招攬之意,一時間卻並未有招攬之言。

    那個草藥的配方還是存在疑問。

    這同樣也是他並未直接問「草藥是怎麼來」的原因。

    運道這東西,你不逆的話,它是運道,你要逆的話,那它就是災厄了。

    用不是這個世界的話來說,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靠近或無福。

    強取必有災。

    ——這就是運道。

    古往今來,這人間界,無數的修士,用無數的例子,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可以強取豪奪的話,運道,也就不是運道了。

    如果可以強取豪奪的話,哪個上位者不是運道在握,運道大昌?

    若果如此,也就不會有日月輪轉、天地變遷了。

    「天道曰常,常中有變,變也是常。」

    這一刻,徐亦山想到了師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他已經做好了「常」,比絕大多數修士做得都要好。

    而眼前這三人,是不是他的「變」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7
第52章 合作
               
    他又如何把這個「變」,納入他的「常」呢?

    徐亦山微微思索著,然後道:

    「小許,你是個修士,整日去擺小攤兒,也不是事兒,同樣也會讓人說我安南郡識人無方、治下苛薄。——像你這樣一個大有前途的修士,還要操心衣糧之事,可想而知,我安南郡的整體環境如何了。」

    「這樣……」略沉吟了會,徐亦山繼續說道:「由郡守府出人出力,而小許你出這個配方,雙方合作,如何?」

    「一方面,郡守府多了個經營,另一方面,小許你也可以從這等無用雜事中解脫出來,我輩修士,到底還是要專心修行的好。就算你想游心其它,也還是等修行進入瓶頸,短時間內實在無力突破時,再作考慮為好。」

    「小許,你認為呢?」

    「這……多謝大人抬愛!」許同輝抱拳躬身,感激說道。

    「哈哈,好!」徐亦山愉快笑道,然後對站在不遠處的薛守一道:「守一,去給小許搬個凳來,另外,也給我們的小朋友找個座。」

    「哪敢勞煩薛老!」許同輝趕緊說著,然後快步走到薛守一面前,再次抱拳說道:「薛老,您只要給我指個地方就好,晚輩自己來。」

    「一起吧!」薛守一微笑道,然後轉身向外。

    許同輝跟在他身後。

    很快兩人再度返回,許同輝手裡搬著他自己的凳子,而薛守一手裡拿著個小的凳子,「小小許,來,坐,不要累著了。」

    來到許廣陵面前,他彎腰放下小凳子,笑著說道。

    「謝過前輩,前輩你是好人!」許廣陵翻版著許同輝的抱拳,然後說道。

    哈哈。

    徐亦山,甘從式,葉南平,三人都笑。

    薛守一也是和藹微笑。

    許同輝入坐。

    許廣陵坐在稍遠幾步的外圍,田浩垂手站在他的身側靠後。

    「小許,你們現在住的,是租的院子?」徐亦山問話道。

    「是的,大人。」許同輝對郡守大人知道這一點並不奇怪。

    「這樣不好。」徐亦山說著,「以後,你也是我郡守府的貴客了,說是自己人也沒錯,再住租來的院子,不太適宜,而且那個院子也忒小了些。」

    其實不小。

    省城,有房有院,這在地球上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已經算是絕對高配了。

    「守一,北城和東城,手下還有空著的院子沒有?」徐亦山轉頭問站在許廣陵身邊不遠處的薛守一。

    那當然是有了。

    必須有。

    不可能沒有。

    「有,北城和東城,都有。」薛守一道,「但由貴客選擇。」

    「小許?」徐亦山問許同輝。

    「大人,這不太合適吧?」許同輝受寵若驚地說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不過就是一所宅院。」徐亦山說著,然後手一揮,「那就這樣說定了。——北城,還是東城?」

    「謝謝大人!還是東城吧,晚輩對那邊更熟悉些,也方便進山。」

    「那好,就東城。」徐亦山吩咐薛守一,「守一,你聽到了?今天就把手續辦好。」

    「大人,我這就去!」

    北城,又或東城,黃金地方,自然是沒有空地的。

    何況郡守大人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許同輝他們現在住的院子,「忒小」。

    小。

    而且是忒小。

    這已經是指示了新宅院的規格。

    這樣一來,北城也好,東城也好,就更不可能有這樣的空地方了。

    但這不是問題。

    不論是對郡守府,還是對紫華閣,又或是對藥師堂,這都不是問題。其實對郡城的其它一些勢力,也同樣不是問題。

    勢力。

    如果在城中連個宅院都是問題,如何稱得上「勢」,又如何稱得上「力」?

    於是當許同輝三人從郡守府中出來,就被之前帶他們來的那群人引領著,也可以說是恭請著,向東城而去。

    和他們之前所住的院子,就隔了一條街。

    其實也隔了一條河。

    但那個院子所在的街,都是小門小戶,而這條街巷,不止是寬巷兩旁古樹蔥鬱,每個宅院之間,更都是距離甚遠,聲響不聞。——甚至,一般人不會以為那是宅院。

    更會是當成什麼什麼機構,又或者辦公處之類的。

    總之,堂廡闊大,氣象非凡。

    哪怕沒有什麼禁制,等閒之輩,也不太敢踏進這條街來。

    薛守一站在其中一所宅院的門前等候。

    看到薛守一後,許同輝加快腳步來到近前,打量著其身後光景,然後有點虛怯也有點難以置信地說道:「薛老,不會是……」

    「就是!」薛守一笑著,然後正容道:「老朽託大,姑且叫你一聲老弟,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當然不介意!」許同輝連連擺手說道。

    開玩笑,這位可以是郡守大人身邊的人,在外面的時候,很多情況下都可以當成郡守的。

    而就算不提這個,這位前輩的修為也高過他太多,若是兩個月以前,真的,別說對話了,和這等人物見面的資格都沒有。

    他在地上。

    而人家在天上。

    「大人很看重你,而大人的眼光向來無差。」薛守一說道,「老弟,以後我們多親近。」

    「還請薛老多多指點!」許同輝恭敬說道。

    「當然!老弟有什麼心得,也不要藏私啊,呵呵。」薛守一說著,然後一指身後宅院,「這個院子,從現在開始,就是你們的了,手續已經在辦,稍晚會,會有人送過來。」

    「薛老,有勞了!」除了這些,許同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實說,他同樣有點暈。

    「不知道你們喜好,也為了清淨,我讓這院子所有的僕侍等都撤走了,有需要的話,你們自己置辦,些許銀錢之事,不用考慮,等會也會有人一併送來。」薛守一繼續說道。

    「這怎麼敢當?」許同輝都有點不安了。

    待遇太隆!

    「沒什麼,都是一些小事!老弟盡且放心收下,也成全大人的一番澤下之心。」薛守一拍了拍許同輝的肩膀,「老弟,你慢慢安置,我這就回去向大人覆命,以後但凡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去府中,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找我就行!」

    「謝大人,謝薛老。」許同輝向遠向近兩處抱拳,然後道:「薛老慢走!」

    薛守一笑呵呵離去。

    目送薛守一遠去,這邊三人,方進了院子。

    也沒來得及打量院子大小及佈置等,剛跨進院子,許同輝便轉對許廣陵道:「少爺。」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住這個院子好了。」許廣陵笑說道,「一個藥方,換了這麼一個宅院,也說不上誰虧誰賺。」

    「我們的這位郡守大人,大節無虧,小節不失,著實是個人物。許叔,你日後可以和郡守府多作走動,你的運道,不僅僅在我這裡,只要有心,其他的修士,也都是你的運道。」

    許同輝心中一凜,「是!少爺,我知道了!」

    許廣陵又轉對田浩道:「老田,怎麼樣,去郡守府走一遭,什麼感覺?」

    「少爺,我丟了你的臉了!」田浩羞愧說道,「我現在腿肚子,都還在一下一下地顫呢。」

    「呵呵,你不是修士,以前就連人階修士都沒見過幾個,乍然面對地階中人,有此反應乃是再正常不過之事。」許廣陵微笑說著,「你要是神不動,氣不浮,那我才奇怪呢。」

    「雖然說是對方出人出力,但我們也還是要出人的。老田,以後你就是我們這邊的代表了。」

    「不要去爭什麼位子,對方給你什麼位子,你就是什麼位子,不要有絲毫隱藏,把這個方子認真仔細地教給他們。」

    「另外你就琢磨下那幾道菜,人家大方,我們也不能太過小氣。你要用那個湯餅,和那幾道菜,幫助對方把『同福樓』的招牌打起來。」

    「同福樓?」田浩和許同輝都是疑問道。

    「這個名字由你來說,對方應該不會反對的。」許廣陵道,「什麼時候同福樓的招牌打響,能稱得上『天下第二樓』了,你就什麼時候洗手收手,不做湯菜做修行。」

    「天下第二樓?少爺,為什麼是第二?」許同輝奇怪地問道。

    「第三太委曲,第一則太張狂,也失了進步的餘地,所以,第二就好。」許廣陵笑著說道。

    「那如果第一被我們超過了呢?」許同輝又問道。

    「不會的,因為是天地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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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兩人
               
    當許同輝和田浩兩人從莫可名狀的顫慄中回覆過來,轉瞬,就又被這個院子的豪華給震驚了。

    田浩且不提,他的見識是擺在那裡。

    而就連許同輝,看著這個院子也是開始目瞪口呆。

    他又同樣何曾見過這樣的宅子?莊家的「豪宅大院」和其一比,簡直就成了土疙瘩。

    後面,是幾棟房屋交錯排列。

    其間,穿插以長廊、涼亭、土坡、流水等,而那水是直接引入的外面河水,與河道相連的接入處、流出處,都有蓄水池,然後通過蓄水池構建整個宅院的流水系統。

    然後圍繞著這水流之處,隨處可見,各種花草與樹木。

    特別是樹木,那些好幾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大樹古樹,比比皆是。

    這哪裡是一個宅院,這是……

    許同輝和田浩兩人全都無法形容,只能說,這完全突破了他們對於「院子」的理解範疇。

    兩人在大院裡,嗯,真正的「大院」,轉了半天之後,又神不守舍地來到許廣陵這邊。

    「少爺,這院子……是不是太大了?」許同輝的神情中並不是高興,反而是有點惶恐,就像是被人拽著後衣領給提起來,然後腳不著地的那種。

    田浩則幾乎一直都在恍惚中。

    之前,在郡守府中,他就被那幾位修士的威壓給凌駕了一下,隨後,他又被許廣陵的話給弄得神不守舍,而這時,如夢遊般地走了趟這個院子。

    在短短半天的時間內,三重「打擊」,接踵而至。

    也是可憐這個娃了,唔,大娃。

    「既來之,則安之。」許廣陵淡淡地回應著許同輝的話,也是同時說給兩人聽,「再怎麼豪華再怎麼大,這也只是個院子。」

    「你是個通脈修士,不會因為住進這個院子就變成了開竅,也不會因為住在原本的院子而退回到凝氣。」

    「院子,就是一個住的地方而已。」

    「作為一個修士,它對你沒有增,也沒有減。——許叔,告訴我,你是個修士嗎?」

    許廣陵淡淡也是慢慢地,這般說道。

    彷彿一股冷水從頭潑到底,而且是從骨頭裡穿過,隨之緊接著,又是一股暖意熱血從腳湧到頭,此時此刻,許同輝整個身心都處在一種顫慄之中。

    組成這顫慄的是陌生、緊張、振奮以及激情。

    「是!少爺!我是修士!」

    許同輝大聲說道。

    甚至是如同吼叫,雖然只是低吼。

    「那就好。」許廣陵繼續表情淡淡地說道,「作為一個修士,擺在你面前的,是通脈,是開竅,是從人階到地階,是從地階到天階,是從天階繼續往上。」

    「少爺,我……我能到地階?我,我……我能到天階?」許同輝語無倫次,如聽夢囈,也如說夢囈。

    「跟在我身邊,如果連一個小小的天階都達不到,那不如現在就滾了,滾回你來的家族去吧,滾到郡守府去吧,反正你現在已經是個通脈了,要你的地方多的是。」

    許同輝一個撲通,跪在地上,跪在許廣陵面前。

    不是嚇的,而是太過巨大的衝擊,讓他這一刻再無力用腿去支撐自己的身體。

    田浩就更是如此,他不止是跪在地上,更是兩臂靠地合攏,幾乎是把整個上身都伏在地上。

    許廣陵轉身離開,去巡察院子。

    留下這兩人,在慢慢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激盪之後,兩人再次來到許廣陵面前時,發現自己的少爺正靠坐在一棵大樹下,看著腳前方不遠處的小河流水。

    「少爺。」

    「少爺!」

    兩人上前,恭敬說道。

    如果郡守徐亦山在這裡,一定會很驚訝。

    很驚訝很驚訝。

    甚至用「震驚」來形容都是可能的。

    因為就這不到半天的時間裡,兩人的身上都發生了一種極明顯的變化。

    那個剛破入通脈的低階修士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把劍,而且是要刺天穿地的那種。

    而就連那個毫無可言之處的僕從,此時此刻,也彷彿剛剛從煉劍爐中出來。他還不是一把劍,還只是個粗陋不堪坑坑窪窪的鐵疙瘩。

    但是,看得出來是個「鐵」疙瘩了。

    而不像之前,分明就是泥沙捏合出來的一個東西。

    此時此刻,兩人對面的許廣陵呢?

    他就像他倚著的那棵大樹,也像他之前視線看著的那流水,又或者像那流水底下的泥土、河床……

    如果不刻意,你很難留心到他。

    而就算你很刻意地留心了,也很快會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他確實沒有什麼好關注的。

    但這一刻,當來到這裡,當來到這個人的身邊,許同輝和田浩兩人的眼中,沒有這個宅院,沒有樹,沒有小河流水,更沒有邊上長著的一些小花小草。

    他們的眼裡,只有那個小小的身影。

    至少這個時候,沒有其它的任何東西能擠進到他們的視線裡。

    「許叔,現在,你把我之前教你的那開架練體拳,打一遍。」許廣陵說著,然後又對田浩道:「你還是轉過身去,不許看。」

    「喔,知道了。」田浩背過身去,然後蹲下身來,兩手交疊放在腦後,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手裡的糖被家長搶了的小孩,正蹲牆角中。

    「是,少爺!」相反,許同輝就是大聲抖擻說道。

    嗯,這是拿到了兩顆糖的小孩。

    大聲,抖擻,而當緩緩地靜氣凝神,架式拉開的時候,一切都變得沉默,一切都變得安穩,包括那神,也包括那氣。

    就在這沉默和安穩中,一招連著一式,一式連著一招。

    許同輝打得規矩,這規矩,往日是束縛著他讓他照著做不敢稍有變動的模子,而這一刻,化作了承托他架式的輔助,讓他不需要任何心神意識的關注,而自然地把動作推動到恰到好處。

    而他的心神和意識,這一刻,被自己身體內的氣血所吸引。

    隨著一招一式的展開,氣血,就那樣地在身體內激盪著。

    從胸口而出,緩緩地,流過肩,流過肘,流過手腕,流溢到掌心,充斥到指端。

    整個拳頭,彷彿都變得巨大,變得無堅不摧。

    這是右臂向前,左臂後拉的一個簡簡單單的開合動作,也是這套開架練體拳裡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動作,在往常,它甚至連「招式」都算不上,而只是一個過渡。

    但這一刻,就在這個過渡裡,許同輝初次體會也是感受到了一種東西。

    用異世界的話來說,那叫「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整個身體,彷彿化作開闊的平野。

    心神如星,星光淡淡垂照平野。

    意識如月,月華混同著那看似平靜實則浩浩蕩蕩的江水,在這開闊的平野上,奔騰,流蕩。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7
第54章 鯉魚
               
    怎麼可能停止!

    怎麼捨得停止!

    要一直流蕩下去,流蕩到天涯海角,流蕩到地老天荒。

    許同輝的動作開始變慢,變得極慢,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向前推出手臂的動作,像是在推著一座山,像是在托著一條河,更像是,在推托著整個天地。

    再如何的凝重和沉重,也不過分。

    而那在平原上奔騰流蕩著的江水,給了他打破這沉重的力量。

    於是,沉重有之,輕盈有之,緩慢有之,迅捷亦有之。

    ——明明是沉重如山般地推出,旋及,又如燕子掠水般地收回,去如山移,萬年一方寸,回如電閃,瞬間千萬里。

    而整個開架練體拳,就在許同輝的這重、輕、緩、疾有序交錯間,漸漸地推進到終點。

    最後一式打完,許同輝兩手分垂,直身而立。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上開始熱氣蒸騰,汗如雨下。

    只短短時間,他的衣服就從裡到外都盡被汗水濕透。

    聽到沒有動靜知道拳式已經打完的田浩剛蹲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這一幕,然後目瞪口呆。

    而許同輝本人,猶沉浸在如同夢幻般的體驗裡,對自己現下的情況,一無所知。

    直待好一會兒,大概好幾十息的時間之後,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也才發現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

    許同輝自己同樣也嚇了一跳。

    「少爺,我這是……」他的問話裡沒有不安,有的只是未知,以及極大的振奮和激動。

    「身心互轉,修行裡一個很基礎的理論。」許廣陵淡淡說道,「你的心境稍微提高了一點,然後表現出來的,就是身體上的些許進步。」

    「一點點的小進步,你才剛剛推開那扇門,走進了一個新的屋子裡,沒有什麼好驚奇的。」

    許同輝並沒有被打擊到,而只是求知慾很強地道:「身心?」

    這是一個他以前沒有聽過的說法。

    「等以後閒著沒事,我慢慢地寫點東西,你看了就知道了。」許廣陵道。

    少爺你難道不是一直都閒著沒事麼?

    這幾乎是許同輝和田浩兩人同時在心裡冒出來的話,但這話當然只能是在心裡冒,萬萬不可以說出來的。

    「老田,羨慕不?」許廣陵問田浩。

    田浩不止是羨慕,是羨慕得眼都快要發紅了。

    「羨慕就好好琢磨著那些菜,在把那些菜做好之前,就別想這些了。」許廣陵道,「想也沒用,沒你的份!」

    「是,少爺,我知道了。」田浩有氣無力地說著,然後便精神一抖擻,大聲地發誓樣地道:「少爺,我一定會把那些菜做好的!」

    「我等著看嘍。」許廣陵說得輕描淡寫。

    許廣陵繼續坐在樹下,呆望流水。

    而許同輝和田浩兩人開始搬家。

    從這邊到那邊,直線距離其實並不遠,但沒辦法走直線,而是要繞很多路,這邊長長的街巷,那邊長長的街巷,算起來,和繞小半個城池也差不多了。

    好在目前東西還不太多,兩人只是跑了兩趟,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完了。

    但也已經到了暮晚時分。

    這一夜,就在許同輝和田浩兩人的新奇、興奮、躊躇滿志以及輾轉反側中,過去。

    興奮主要是指許同輝。

    前所未有的新體驗,讓他簡直是如痴如醉。

    田浩腦子裡則如走馬燈,回放著這一天的整個經過。——那對他來說,是天翻地覆般的程度。

    而許廣陵則還是呆呆地靠坐在大樹下。

    他已經這樣呆了十年了。

    心無所住,識無所住,視線亦無所住。

    身體純任本能,在「生長」著,像一棵小草一樣,也像他身後倚靠著的這棵大樹一樣。

    生長的同時,在汲取著,從虛空汲取。

    身邊,天地間,不再是空無一物,也不是感受到空氣、靈氣又或其它的什麼東西,而是空間本身,呈現出像是水一樣的黏稠,又或是琉璃一樣的質感、光感。

    換句話說,虛空在實化。

    而與之相應的,是他的身體在虛化。

    一點點地,像是要融入這虛空中去,又像是小草或大樹的根,探入這「水」裡,像汲水一樣地開始汲取。

    這同樣也是這種時候,許廣陵的呼吸。

    這種狀態下,他和外界交換的,不是氧氣二氧化碳等其它,而是某種無法形容的虛空能量,也可以說是物質。

    ——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許廣陵也沒能確定,那些到底是能量還是物質。

    用鑑天鏡的說法,這是他具備虛空屬性的開始,如果再轉生幾次,就能真正地具備虛空屬性,屆時,哪怕轉生的一開始,也能無中生有,從虛空凝聚生命需要的所有,然後一步到位,瞬息跨越無數次第,直接成就他轉生之前的層次。

    而到了那個境界,只要心識不滅,天地之間,心識一凝即是身。

    彼時,是寄心於天地,寄身於天地。

    天地不滅,則我亦不滅。

    鑑天境說,那就是「神」的起步。

    也因此,從前世,來到這個世界,經過了一次轉生之後,許廣陵的大宗師之路,又向前開拓了一個次第。

    普通人——超凡——大宗師——神。

    神是終點嗎?

    不是。

    恰是另一個起點。

    但鑑天鏡同時又告之許廣陵,轉生是有風險的。

    特別是開始階段。

    像是這第一次轉生,以及以後的第二、第三……截至好多次之內的轉生。

    在轉生後不能一步到位之前,都需要從頭開始。

    而這個過程中,伴隨著無數可能存在的風險。

    「夭折」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一旦在轉生後的世界未能晉入到那一步,達到正常轉生的條件……

    身體破滅時,他還是可以轉生。

    但在整個天地之間,將不再是向「上游」躍遷,而是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下游」。

    這一甩,將不知道甩出多遠。

    那很可能將再次需要一路轉生式地晉陞好多次,才能再次躍遷到等同於之前位置的世界。

    這之間的折騰且不說,那其實也不算什麼。

    最糟糕最可怕的是,他被甩到一個根本無法修行的世界,那等世界,就算他窮盡一切辦法,也無法讓身體提升到可以發生本質性蛻變的界點。

    屆時,他將再次被甩飛,向著更「下游」……

    所以,成「神」之前,他只是一條鯉魚。

    必須跨過龍門,才能真正地證位另一個層次。——

    而這注定會是一個漫長的、一路伴隨著種種不可測風險的旅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7
第55章 新手
               
    鑑天鏡在沉睡。

    剛來到這個世界,它便進入了沉睡,或者說晉陞。

    借助他更進一步的身心體系,鑑天鏡也在和這方天地作更進一步的對接,對接完成後,應是能獲取到這方天地更多的信息。

    比之前的那個世界更多。

    但這種對接需要多長時間,鑑天鏡自己也不知道,並且連個大概都沒有。

    ——它也是「新手」。

    兩個菜鳥闖江湖。

    鑑天鏡能為許廣陵的修行提供很多的條件,許廣陵的進步則也直接帶動著鑑天鏡和天地更多的融合,兩者之間,應該也算是一種「共生」。

    不過暫時看來,還是許廣陵佔的便宜更多一些。

    別的不說,如果沒有鑑天鏡,他當初也根本不會走上這條路,就算遇到兩位老人,那也多半是地球終老了。

    而太不可能有這次轉生。

    以及以後更多次的轉生。

    如果說之前的世界是個池塘,鑑天鏡則讓他跳出了這個池塘,進入了另一個池塘,並讓他得知了大海的存在。

    也讓他知道,從這個池塘,到另一個池塘,再到下下一個池塘……只要一直這麼跳著,就可以離大海越來越近,並最終,成功地跳入大海。

    但這中間是有風險的。

    與此同時,他掛一次,鑑天鏡也便跟著降級一次。

    而且這降一次不是降一級,可能,嗯,可能是從一百級降到九十九級,也可能是從一百級直接降到一級……

    那就太苦逼了。

    當然,更苦逼的其實還會是許廣陵,因為鑑天鏡再怎麼降級,也只是降級而已。

    而他就不一樣了。

    就如前世那首詩所說的: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

    用這首詩的形容來說,鑑天鏡可以一直摘下去,最多只是瓜稀、瓜少而己,摘不絕的。

    而他,就不好說了。

    有過一次成功的轉生,一摘是沒問題的。

    能不能二摘三摘還不好說,鑑天鏡對這一點也不太清楚。

    但最好不要落到那等境地。

    因為,同樣是前世,有個詞叫「每況愈下」。

    若是落入惡性循環、慢性死亡的境地,那就太過苦逼了。

    第二天,許同輝和田浩兩人早早地便起來,許同輝還好,田浩有點國寶眼,他一夜都沒怎麼睡著。

    許廣陵也不管他。

    在有限度的範圍內,人多折騰折騰還是有好處的。

    這不,昨天這一折騰,兩人就已經是煥然一新了,特別是許同輝,直接在修行的台階上向前邁了一大步。

    回首前世,其實,他也在折騰。

    從父母之事起,幾年的沉淪,遇到鑑天鏡後,在未知的情況下,生命如遇絕境,於沉淪中驟然驚醒。

    一直灰濛蒙的生命迎來一線天光。

    然後遇兩位老人。

    從醫,學武,邁入修行,那一線天光漸漸地發展為日月浩蕩。

    而且不是外界的日月,是以自我的身心,成長為照耀自我的日月。

    一路長白、無人區、崑崙、橫斷山脈,由動轉靜,在靜養中晉陞之後,便又再次由靜轉動,從西南,出國境,一路輾轉到南極,然後再由南極循不同的方向輾轉到北極……

    前世身在局中,這一切也只是隨心隨性而行。

    而現在看來,雖隨心隨性,卻也勉強中節中律,可堪回味,也可堪總結。

    從前世的修行路,許廣陵是總結出了不少的東西的。

    而這一世,又會是另一種不同的方式。

    在不同的經歷中,生命才會得以豐富,這是入門之初老師就教給他的「大」。

    不會因為已經成就大宗師就不再需要「大」了,並非如此,「大」,是生命向前的過程中,永遠的根基。

    前世,他更多地是與天地山水打交道。

    都說「天地人」。

    這一世,他更多的目標,會放在「人」上。

    在莊家,莊在瑤、莊明軒、莊志清、莊志新等人是如此。

    在路上,許同輝、田浩兩人是如此。

    在郡城,現在及以後,也都會是如此。

    若以前世的性子及行事,不會有在莊家的那些事,更不會有許同輝及田浩這等事。

    略作洗漱之後,許同輝便開始打拳,他要迫不及待地再次體驗昨天的感覺。

    他現在就是一個「癮君子」。

    如果想要折磨他,只須不讓他打拳,那多半就是最大的痛苦了。

    許廣陵也在洗漱。

    重新回到普通人之身,日常洗漱這等已經差不多從他生活中退卻的事,也重新回歸,老實說,還挺麻煩的。

    特別是早已經習慣了「不麻煩」。

    身體更是已經習慣了乾淨,從頭再來,不免就有點潔癖。

    不過這也只是小事了,十年來,不習慣也習慣了。

    這個世界也有牙刷和牙膏(牙劑),甚至牙劑的種類還很豐富,在這一點上其實是要超過前世很多的。

    不過毛巾就不行了。

    前世各種材料、品質、造型的毛巾比比皆是,而這裡,別說青水城了,就這郡城中,也只有那麼兩三種,且都較粗陋。

    洗漱等完畢,許廣陵同樣是打了一套拳。

    這也是他的早課。

    然後,他就開始逛這個院子了,細緻地逛。

    頗大的院子,不好好利用起來的話有點浪費了,而利用的方向,大致也就是三塊。

    一塊日常。

    不需要太講究,但條件便利的情況下,小小講究一下還是可以的。

    一塊鍛鍊。

    也可以說是修行前準備。

    一塊修行。

    正式的修行現在還不宜開始,也沒必要開始,但一些初步的東西,卻也可以零零碎碎地進行了。

    沿著周邊先逛了一整圈之後,許廣陵才發現這個院子是真的大,大到足夠他架設一個小型的「聚元聚靈陣」了。

    前世,隨著境界不斷提升,那個原始版的聚元聚靈陣,也得到了不斷的改善,陣型上,越來越小,功能上,卻越來越強大以及豐富。

    許廣陵前世的目標,是做出一個能隨身攜帶的聚元聚靈陣。

    那主要是想為兩位老人及沈欣等人準備的。

    但後來他才發現,他還是想多了。

    前世,直到最後,他也沒能達成這個目標。——

    而且是離目標甚遠。

    袖珍版的聚元聚靈陣,所需要的要求太高,高到以他那時的境界,也依然還是所差甚遠。

    或許,只有再跨出本質性的一步,成為鑑天鏡所說的「神」了,才可以?

    但這一步,就真不是那麼好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7
第56章 山杖
               
    從凡人到超凡,是從家裡到公園。

    隨便走著逛著,就到了。

    近的步行,三五分鐘,遠的坐車,三五十分鐘,也就是這樣了。

    從超凡到大宗師,是從都市到山野。

    有點新鮮,有點難度。

    大宗師內的小層次晉陞,則如從赤道到南北極,又或是從東海到西海。

    這個要更難一些。

    但也還是可控。

    從大宗師到……「神」——

    那大概就是從地球到銀心,銀河系的中心。

    需要一路輾轉,然後還可能遇到黑洞等未知的東西。

    不需要太誇大難度。

    只是「未知」。

    只是「漫長」。

    轉生之後,來到這個新世界,從鑑天鏡那裡得到這個信息的時候,許廣陵其實是開心的。

    說是意外之喜也不為過。

    有什麼比知道目標在哪裡更幸福的事呢?他本已經做好了在黑暗中求索的打算,腳下前方俱茫茫,現在,腳下還是茫茫,前方也是茫茫,但最遠方,已經有個燈塔在那裡等著他。

    那還有什麼好說,向著那個燈塔走唄!

    許廣陵現在是在院子裡走。

    走完了最大的外圍,然後就是地形、建築、草木等的察看了。

    這個院子,大到能擺聚元聚靈陣,但許廣陵也只是隨便地想想而已。

    天眼不在,草木同心訣不在,使草木瞬息枯榮的大宗師能力同樣也不在……就算如此,多費些周折,他還是能把這個陣給擺出來。

    對於這個他自己所開發的陣,也是前世所會唯一的一個陣,他的掌握,是大宗級別的。

    能夠,但沒必要,也不可以。

    他自己不需要用。

    這一世,他不會再用「元氣靈氣」滲浸的方式,加速自己的修行。

    甚至連身體的這資質,他都沒打算改善,或者說,至少不會用他的超絕能力來改善,要不然,每天與天地的「共體」,早就把這具身體中平的資質改易為完美了。

    就是完美。

    而不是上佳、極品什麼的。

    既然是路漫漫長求索,那自然是要多體驗一下不同的境況。

    一座山,第一次已經是坐纜車上去了,第二次麼,找一個迂迴的山道自己走上去,多看看不同的風景,才算不虧。

    許同輝暫時也不太需要。

    這個世界的修行體系,人階、地階、天階的劃分很有意思,或者說,這個命名本身,就是「道」。

    人階,重在自我修煉,無需外求。

    地階,則必須依賴「地」。沒有「地」也可以,但那需要的時間就會很漫長了。

    不過這個目前來說距離還遠,不管是距離許同輝還是許廣陵,都遠,至於田浩那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暫時不需要考慮。

    還有一點,就是假如真的擺出聚元聚靈陣來,許廣陵不確定這個郡城中有沒有人能感知到。

    可能有,可能沒有。

    可能只有一兩個,也可能很多。

    既然存在不確定因素,那自然是不需要考慮了,否則一旦這事被外界知曉,影響太大,大到弄不好他要直接開大,那就太滑稽了。

    所以這一世,注定很久的時間內,它都會被束之高閣。

    心有干將與莫邪,手中只持掃帚舞。太阿龍泉俱入匣,一根竹枝作山杖。

    這一世,很多時候,他都只會是這樣。

    倒也算……別開生面吧……

    吃完了早飯,田浩去郡守府報導去了,今後的好長一段時間,他應該都是早出晚歸。

    不需要入山,也不需開攤,許同輝頓時就沒事幹了,跟在許廣陵身邊。——其實他本來也就是這職責。

    「許叔,你會木工不?」在院子裡轉了會,許廣陵忽然這般地問許同輝。

    「木……木工?」許同輝一頭霧水。

    「就是做個凳子桌子床啊以及其它的家具什麼的。」許廣陵道。

    這下許同輝不是一頭霧水了,而是一臉懵逼。

    「看來你是不會。」許廣陵搖搖頭。

    「少爺,我可以學!」許同輝積極表現。

    「等你學會黃花菜都涼了。」

    在前世的一些地方習俗上,黃花菜是紅白喜事宴席的最後一道菜,也是大菜,黃花菜燉肉,雖然都是尋常材料,但做好了其實很好吃的。

    當初老師給他的那個御廚菜單上,就有這道菜。

    許廣陵教給田浩的幾個菜式中,也有這道菜,當然不是黃花菜燉豬肉,而是干菜+鮮肉的模式。

    在這個模式下,由他自己摸索。

    其它的幾個菜式也都是這樣。

    就看田浩的用心及能力程度了,他在這幾道菜上所達到的高度,大體也是許廣陵日後授予他修行的高度。

    這個世界許廣陵暫時還沒發現黃花菜,就算別的地方有,也未必叫這個名字,所以說完這句話後,他又對許同輝說道:「渴了再挖井,等井挖好,人都渴死了,看來這件事上是指望不上你了。」

    「少爺,要挖井的話很快的,我一頓飯的時間就能挖好!」許同輝有點皮地說道,也有點小委曲。

    不會木工是他的錯嘍?

    是!

    「我們去街上轉轉,賣家具的地方,看能不能弄點工具來。」許廣陵說道。

    賣家具的地方是有的,但賣工具的沒有,經過許同輝的交涉,兩人等了半天,讓其中一個賣家回家拿回了自己的全套工具,代價是加了不少水分的銀兩。

    「少爺,需要什麼家具,我們直接買不就行了?」

    返回大院的路上,許同輝說道。

    這等小小銀兩他已經不放在眼裡了,昨天,郡守府那邊直接送了一千兩過來,還說只是暫時供這邊手頭零花用的,讓許同輝和田浩兩人眼都直了。

    「我需要的東西,沒法買。」

    許同輝閉嘴了。

    這一趟出來買的,還有紙和筆。

    各種紙,各種筆。

    回到大院,許廣陵先是開始畫圖。

    躺椅,也是搖椅。

    架在大樹上的木屋。

    游泳池,浴室,衛生間,水塔。

    如此等等,一系列的生活用具及設施安排。

    許廣陵畫著。

    許同輝在一邊看著,畫好一張他便拿過一張仔細看,然後就又開始目瞪口呆了。

    這些林林總總,儘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少爺真是……

    好在,他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7:17
第57章 真詮
               
    憑君欲問修行事,大半皆在食睡中。

    食,是給身體以補充,睡,是讓身體得以調整。

    食,是「陽」,睡,是「陰」。

    正是在這樣的一種陽陰協作中,身體才能夠新陳代謝,或者說推陳出新。

    當年入室為弟子,老師閒話道真詮。

    不語千玄和萬妙,只說飲食與睡眠。

    這是基礎。

    任何欲繞過基礎而圖凌雲直上者,都是空中樓閣,都是水中月鏡中花,再美輪美奐,也如夢幻泡影。

    到得頭來,終是一場空。

    也因此,哪怕老人身為一代醫之大宗,並自詡為千年第一神醫,當初還是抱憾歸隱,其振興中醫的心願,也只是堪堪實現了一小半。

    因為他發現,中醫的基礎太難了,在當時的文明生態下,想大面積普及,根本也是一種空中樓閣。

    他教出了一個弟子,這個弟子成了御醫。

    他教出了第二個弟子,這個弟子成了御醫。

    他教出了第三個弟子,這個弟子還是成了御醫。

    御醫沒有什麼錯,老人自己就是御醫出身,但當一個又一個的弟子都走了上層路線之後,老人終於發現,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就算他再教出十個八個弟子,最終的結果也還會是如此。

    於是老人悟了。

    他沒有辦法振興中醫,他最多只能做到對中醫「救亡圖存」。

    他想起小時候。

    老人不止是為地主家放過羊,也為地主家種過田。

    地主家有很多田,水田,通過地頭的溝渠放水。

    有一年大旱,河里根本沒有水,於是溝渠裡也沒有水,後來終於下了雨,河裡有點水了,地主僱人拚命地把河裡的水用桶啊盆地傾倒在溝渠裡,然後水就沿著這個溝渠一路向前。

    水田連著溝渠,得以灌溉。

    但那個雨量還是太少了,不夠,地主的田地,那一次,只有不到三成得到灌溉。

    其它的田地,還是只能憑天上降的那點雨。

    而那雨落在田裡就像落在乾旱的沙漠裡,瞬間便沒了蹤影。

    於中醫,老人想過背負。

    做夢都想。

    這是幾千年來一代又一代大醫的天然使命,甩都甩不掉。

    醫者不止是術,更在於德。術有之,德有之,二者相合才是「道」,而作為醫之大宗,這就是他的道。

    術無須論。

    何謂德?

    於醫而言,德即仁心,仁心即天下。

    不是一個兩個十個百個人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

    但就像一個人想背負起一座山,而且還是如同崑崙那樣的山。

    哪怕再醫之大宗,哪怕再千年第一神醫,他也終只是人而不是神。也所以,在徒勞地背了幾筐山石之後,他抱憾歸隱。

    之所以早早地斷然歸隱,老人當時心裡還是存著那麼一點點想法——如果他能突破,從大宗邁入大宗師……

    那或許就會迎來一番大不一樣的局面。

    不論是對於他自己,還是對於中醫。

    當然,後來,一年二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地過去,老人發現,他想多了。

    所以對於中醫,他對許廣陵說,「莫怨春歸早,花余幾點紅。留將根蒂在,歲歲有東風。」

    這是豁達嗎?

    其實不是。

    只是什麼方法都想過,百般手段都用過。

    無用。

    於是只能故作豁達罷了。

    一個老人的大願和深沉,早已收斂入骨,於是當時的少年所看到的,只是溫文爾雅,以及談笑風生。

    還是後來,好幾番的因緣際會之下,那個少年才知道,老人的真正心願是什麼,以及曾經為中醫都做過些什麼。

    這是「前話」了。

    論基礎,食與睡。

    這也會是許廣陵這一年間,主要的修行前調整。

    食,就是那個湯餅,田浩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

    之前開攤時,許廣陵讓田浩和許同輝的對外口號,就是「十全大補草藥包」。

    真的是「十全大補」嗎?

    真的!

    從某種意義來說,是這樣的!

    當然這個世界的藥師可能不這麼看,如果他們只看那個草藥包的話。

    這一味藥,真諦在於野味+草藥,而不單純只是草藥,如果用君臣佐使的說法,那個草藥包所擔負的,只是「臣」、「佐」、「使」,真正的「君」,是在那野味。

    草藥包,加上野味,這兩者合在一起,才構成了這味藥。

    但這一點,這個世界的藥師能不能看到,真不好說!

    燈下黑,是極有可能的!

    因為那個草藥包本身,也是自成一體。

    在徹底地解析出草藥包的奧妙之前,許廣陵不認為,有幾個藥師會把目光放在再普通不過毫無可究之處的野味上。

    如果用前世的說法來作簡單解釋:

    那就是燉煮時,在草藥包的作用下,野味中的蛋白質大量地被分解,分解為游離的氨基酸。

    這是第一步,「臣」。

    這些氨基酸中,對身體有大用的部分,被留了下來,而對身體只有小用或根本無用的部分,被進一步地去除,並著油脂及那些分解後的雜質一起,化為殘渣。

    這是第二步,「佐」。

    乾淨的、幾乎完全被身體吸收而不會帶來多少負擔的營養物質,在幾味草藥的作用下,分補臟腑及全身,各有側重。

    這是第三步,「使」。

    三步之下,這是一味很普通的,但絕絕對對達到了大宗級別的藥物配製。

    理論很簡單,實際操作極困難。

    想配製出這味藥,並恰到好處,需要幾個前提條件:

    一、這是個大宗級別的藥師。

    二、這位大宗知道君臣佐使的框架體系。

    三、這位大宗同時也是一位大宗師,並達到了大宗師的第三階,過了「盈」、「清」、「元」的階段。

    想配製這味藥,需要一二三。

    想完整地解析這味藥,依然需要這一二三。

    缺一不可。

    也因此,前世,對這個食,對這個藥,對這個食藥無瑕一體,兩位老人只能是感嘆,以及讚不絕口,然後再次感嘆。

    特別是章老先生,不無幽怨,「拙言,這個藥,我是配不出來了。」

    理論簡單得讓他一聽就懂,於老人而言如三歲小兒塗鴉。

    實際操作,尤其是分寸的把握和拿捏,困難到讓老人直接絕望,根本連想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就憑這一道湯,許廣陵就站在了藥食兩道的大宗。

    老人當初是因自己身體的虧損,向「滋補」的方向進發,從這一條路成了醫藥的大宗。

    許廣陵並沒有另闢蹊徑,而是同樣依循著老師的這條路出發,只是把「滋補」改為了更加全面的「調補」,調節及滋補,大宗師之下,一路的身體變遷。

    食藥雙運。

    一方面是從基礎出發,成就他自己的「大」及「宗」,由大及宗,再由宗返大,兩者不斷循環,交相改善,直至善無可善,進無可進。

    另一方面也是為兩位老人效弟子之勞。

    「世間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這話雖俗了點,更偏狹得很,但會當其時,卻也應景。

    最初,甚至都還未為弟子,老人送他一本食譜。

    然後,是他身為大宗,身為大宗師,也身為弟子,給兩位老人以美食。

    出自大宗和大宗師之手的美食,當然也要符合大宗和大宗師的身份。

    若不然——

    何以酬師情?

    何以謝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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