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仙武道紀 作者：饕餮居士（連載中）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三章絕處逢生



　　
　　
　　
　　白崖一滯，看來剛才玩笑開大了，連魔女惱羞成怒，開始直接威脅了。
　　
　　不過，這也證明她自己確實沒辦法剖開天外星鐵，終於有點絕望了。
　　
　　這也難怪，天外隕鐵本身就是刀劍類法器的主材，就算薄薄的一層都不是那麼好切割的。
　　
　　何況，這個球形物還是最高品質的星鐵鑄成，哪怕表層就一寸，那也是幾十把刀劍法器疊在一起的厚度，更是沒辦法剖開了。
　　
　　「破壞它就行了嗎？」白崖歎了口氣，連瀟這種態度顯然已經有了翻臉的心思，卻是容不得他再藏拙了。
　　
　　「莫非你有辦法？」小魔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詫異神情。
　　
　　「還記得某提到過的那顆金黃圓珠嗎？」白崖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嘻嘻，白大哥又想誆騙小妹，那珠子一看就有問題，絕非你説得那麼簡單……小妹是絕不會輕動的！」連瀟輕笑着説道。
　　
　　事到如今，她已對寶琅閣不抱希望，頓時就懶得再跟白崖虛與委蛇，話説得直截了當。
　　
　　「看來是沒辦法騙她自爆了！」白崖目光一閃，暗自歎了口氣。
　　
　　「你既然不敢用它，那便由某來用如何？」
　　
　　「呵呵，白大哥是想誑小妹解開你身上的禁制，好讓你動用真氣嗎？」連瀟捂嘴輕笑，美眸中露出一絲冷意。
　　
　　「此物不必動用真氣。」白崖苦着臉説道。
　　
　　他這也是沒辦法，如果不用黃金霹靂彈，他們絕對破不開前方的球形物，那接下來連瀟就要對他出手了。
　　
　　「不必動用真氣？」連瀟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看着白崖。
　　
　　她知道對方先前勸她動用這顆金黃圓珠，其中必然有些貓膩。只是對方隱藏得太好，她看不出來有什麼目的罷了。
　　
　　「不錯，某開頭騙了你，此物叫做黃金霹靂彈，乃是與霹靂子差不多的東西。」白崖尷尬地笑了笑，他真沒想過最後竟然還要自己給連瀟科普黃金霹靂彈。
　　
　　「當然了，你若不信，可以離得遠些，反正接下來一看便知。某現在沒有真氣，就算拿此物丟你，你也來得及躲開。」
　　
　　連瀟目光閃爍，沉默不語。
　　
　　以白崖剛才的説法，先前明顯是想坑她，但她並沒有為此生怒。他們兩個本就是敵人，互相扯後腿挖坑才是正常的，難不成還要像狗血劇演得那樣相親相愛嗎？
　　
　　她現在擔心的是對方拿了這顆黃金霹靂彈，會不會馬上跟她翻臉，畢竟黃金霹靂彈也僅是説説，這顆金黃圓珠的真實用途僅僅只有對方知道。
　　
　　白崖已經騙過她一次，要是再被騙一次可就蠢到家了。
　　
　　「連姑娘放心，此地只有前後兩頭，某就算拿着黃金霹靂彈也是逃不了的。」白崖歎了口氣，提醒道，「否則，前幾天逃命的時候，某為何不對你用上此物呢？」
　　
　　連瀟一愣，心裏終於信了幾分。
　　
　　她可以不信白崖，但事實終歸是事實。若是光憑這顆金黃圓珠，白崖就能逃走或者殺死她，那前幾天幹嗎不直接用上。
　　
　　白崖當時確實是山窮水盡，已經被她逼到了絕境，不可能再藏着兜着。
　　
　　「此處甬道的機關越是厲害，千年來能通過此地的人就越少，寶琅閣內必定還有不少寶貝。」白崖輕笑着説道，「連姑娘不是總説人生難得幾回搏嗎，想必不願入寶山而空手回吧？」
　　
　　白崖此話一出，連瀟頓時神情微變，眼神多了一絲堅定。
　　
　　「好吧，等小妹退後一些，你再撿起它。」她深吸一口氣，將手裏的黃金霹靂彈輕輕放到地上，盯着白崖緩步退後。
　　
　　白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退出了百米開外，這才附身撿起了黃金霹靂彈。他現在體內沒有真氣，只要一有可疑動作，相信連瀟必會狠下辣手，再無留情之舉。
　　
　　「小魔女太謹慎了，還好哥沒將希望都寄託在黃金霹靂彈上面，否則這會真該絕望了。」白崖看着手中的黃金霹靂彈，心裏暗自忖道。
　　
　　他比劃了一下，用力一甩手，將黃金霹靂彈扔了出去。連瀟剛才挖出來的坑洞很大，儘管離他有一些距離，但依然沒有失手，直接被扔進了甬道頂部的那個大坑裏。
　　
　　「嗡~」黃金霹靂彈在與球形物接觸後，發出一聲輕響，一個漆黑如墨的黑點首先出現，然後就一漲一縮，迅速擴張成了一個直徑達到半米左右的黑洞。
　　
　　天外星鐵鑄成的球形物彷彿瞬間扭曲了一下，等到黑洞消失，球形物上面立刻就多了一個小「坑」，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咬了一口，露出一個表面光滑如鏡的凹面球坑。
　　
　　這個凹面球坑內部已經不再全是黑漆漆的星鐵了，還露出了一些五彩繽紛的條形晶石。只是這些晶石現在都被切斷了一部分，遺留下一些粉末。
　　
　　黃金霹靂彈不愧「泯先天」之稱，白崖很懷疑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那個黑洞對於物質的泯滅威力似乎沒比空間裂縫差多少啊。
　　
　　「嘶~」遠處的連瀟倒吸一口冷氣，聯想起白崖之前讓她朝這東西輸入真氣，頓時臉都白了。
　　
　　白崖看着這個效果倒是不奇怪，只是確認了黃金霹靂彈對於不同密度的物品，爆發威力也有所不同。星鐵太硬了，黃金霹靂彈此次爆發的直徑居然還不到半米。
　　
　　不過，看着被破壞掉的球形物，他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似乎覺得自己疏忽了什麼。
　　
　　「不好！」白崖忽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剎那間臉色大變，拔腿就朝甬道前方跑去，竟然毫不顧忌前方的陣法陷阱是否已經被徹底破壞。
　　
　　「你……」連瀟邁步從遠處走來，剛想説些什麼，就看見白崖拔腿朝前跑去。
　　
　　她微微一愣，尚未回神，就聽到頭頂傳來連續的輕微「咔噠」聲。
　　
　　「轟~」距離他們頭頂約有十餘米高度的石壁頂部整個塌了下來，不是一部分，而是整條甬道的頂部像一道巨閘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了下來。
　　
　　連瀟，包括正拔腿飛奔的白崖，臉上瞬間蒼白如雪，目露絕望之色。
　　
　　中行氏當年的那位超級陣法天才，既然能利用短距傳送陣的空間之力，設計出如此複雜精密的陷阱，那麼他怎麼可能會考慮不到敵人破壞掉能源核心的缺陷呢？
　　
　　或許絕大多數意境武者拿那層包括能量核心的天外星鐵沒辦法，但這並不代表先天武者就沒有辦法。何況，先天武者也不一定就必須破壞能量核心，他們可以直接出手破壞百米甬道內刻印的所有法陣啊！
　　
　　連瀟需要一週才能完成的破壞工作，放到先天武者手裏，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不要太容易。
　　
　　白崖之前沒想到過這一點，那是因為他們在潛意識裏一直以自身能力為標尺，而不是先天武者。等他用黃金霹靂彈破壞了能量核心，這才靈光一現，忽然想到中行氏會不會已經針對此點做出了後續佈置呢？
　　
　　能量核心可以給法陣陷阱提供能量，那麼同樣也可以給其他機關提供能量。
　　
　　法陣陷阱或許會因為能量短缺而無法發動，那中行氏會不會利用這一點佈置一個連環陷阱呢？比如：失去能量才是某個陷阱發動的前提，或者法陣陷阱一被破壞就會觸動另一個陷阱。
　　
　　現在看來，白崖是對的，中行氏在此地佈置的陷阱是無解的連環扣，他們佈下這些機關陷阱就沒想過給闖入者一條生路。
　　
　　自己人進來當然會有正確的路線和鑰匙，可要是外來者闖入此地，那麼這些機關陷阱就一定會朝死里弄，這才是正解。
　　
　　除非敵人的武力強大到了無視一切，否則環環相扣之下，必定要死在此地。
　　
　　白崖兩人能走到這個地步，不是他們的能力很強，而是這條甬道的絕大部分機關都失效了，只剩下了這最後百餘米。
　　
　　而這裏也是中行氏佈下的最後手段了，所以才會不惜毀掉整條甬道來埋葬闖入者。
　　
　　諸多念頭閃電般掠過白崖的腦海，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停滯了下來，極速砸下的甬道石頂彷彿也變成了慢動作，震落的灰塵顆粒在他眼中毫釐畢現。
　　
　　然而，他的心中卻是平靜無波，甚至努力挺直脊背，想要讓自己在死神面前顯得不那麼卑微和狼狽。
　　
　　一個個清晰的人影從白崖眼前閃過，先是前世收養自己的伯父母、死黨、上司、炮友……再又是這一世的朋友、師傅、師兄弟……最後竟然是趙婉和連瀟這兩個秉性和脾氣都迥然不同的死丫頭！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嗎！」
　　
　　白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怕死的，但此時死到臨頭，臉上卻反而露出了一絲坦然的笑容。
　　
　　「不知道死後能不能回到以前的世界……應該，是奢望吧？！」
　　
　　「轟~」猶如泰山壓頂般落下的石頂忽然狠狠一震，居然驟停在了半空，無數崩碎的石塊像子彈一樣射下，打在白崖身上「啪啪」作響。
　　
　　「嗯？」白崖看着懸停在頭頂半米處的石頂，只覺渾身的血液都瞬間湧了上來，本能地腳下發力，朝着前方奔去，身體幾乎與地面變成了平行狀態。
　　
　　「嗖~」不過，身後有一條人影比他更快，猶如一縷虛不受力的輕煙，瞬間就竄了過去。
　　
　　白崖只覺一股大力將自己帶飛了起來，一下子就飛過百餘米的距離。
　　
　　「轟~」就在他剛剛飛出甬道，身後就有一股氣流狠狠地吹撞了過來，將他衝得踉蹌了幾步，不由自主地撲倒在地。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四章泥偶

　　
　　「咳咳~」塵灰讓白崖咽喉發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説
　　
　　他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的甬道已經封閉了，甬道的石頂像一道巨閘一樣將甬道給塞了個結結實實，兩側的石壁都龜裂了開來。
　　
　　看到這副景象，白崖頓時恍然，他知道甬道石頂剛才為什麼砸到一半，突然驟停住了。
　　
　　千餘年前，懸於甬道之上的石頂應該是跟甬道寬度差不多的，如果是那時候被觸動了機關，他們絕無可能逃生。
　　
　　然而，時至今日，甬道經歷瞭如此漫長的歲月，它的形狀已經不太規整了。構成石壁的某些巨巖凹凸不平，所以石頂砸到一半的時候，被卡了那麼一下。
　　
　　不過，甬道石頂太過沉重了，所以僅僅只留出了幾秒鐘的逃生時間，最後依然砸了下來，甚至將甬道兩側都給撐裂了。
　　
　　「呵呵呵！」他身後傳來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回頭看去，卻見連瀟前仰後翻，笑得有點癲狂。
　　
　　「哈哈哈！」白崖也是大笑，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悦。
　　
　　笑了一陣，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剛才為何要救某？」白崖看着連瀟的神情有些複雜，認真地問道。
　　
　　儘管剛才石頂驟停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砸落。但他身上沒有真氣，腳程跟普通人一般無二，沒有小魔女在最後時刻的援手，他依然是逃不出來的。
　　
　　而且兩人心裏都有數，出了這條機關甬道，前方就是寶琅閣的內部了。攻擊性的陷阱機關應該不會太多了，剩下的基本都是某些寶物的防禦性禁制。
　　
　　換而言之，白崖的探路作用無形中就小多了，連瀟之前是可以不管他死活的。
　　
　　「為什麼救你？」連瀟一愣，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煞有其事地歪着腦袋想了想，笑盈盈地説道，「白少俠如此人傑，死在機關下豈非太可惜了，要死也應該死在本姑娘手上才對！」
　　
　　説罷，連瀟嬉笑一聲，揹着手像個鄰家小妹似的蹦跳着離開，只留下了神情有些發呆的白崖。
　　
　　不過，她才剛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了什麼，旋風般迴轉，伸手便扣住了白崖的腕門，稍一探查，便在他身上連點數下，將氣穴禁制刷新了一遍。
　　
　　「好險，差點就破開了！」連瀟眯了眯眼睛，故作緊張地抹了把汗。
　　
　　「呵呵，沒想到連姑娘如此機警，莫非你還心算過在下衝穴的時間？」白崖淡笑着問道，似乎毫不懊惱被連瀟再次禁制。
　　
　　「嘻嘻，這又何須心算，白少俠上次衝穴就令人記憶深刻，小妹當然會記得禁制失效的大致時間。」連瀟意味深長地笑道。
　　
　　她倒是沒有在這方面撒謊，天魔真氣在禁制方面是有特殊效果的，但依然被白崖在大半天內就衝破了七七八八，自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來某隻能繼續給連姑娘做個馬前卒子了！」白崖有些喪氣地説道，終於露出了點懊惱的神情。
　　
　　不過，等連瀟一臉得意地迴轉過身，他臉上的神情就恢復了淡然，看着小魔女的背影輕輕一笑。
　　
　　這時候，兩人終於有時間觀察周圍的環境了。
　　
　　甬道之外正如道嬰桃偶所説，乃是一處巨大的空間，周圍連接着不少其他的甬道。
　　
　　這處空間是一個「躍層」結構的巨型大殿，面積看上去至少有千多平米，底下屬於八邊形。八面石壁除了各自有一條甬道之外，都是一些隔出來的單間。
　　
　　這些單間都沒有門窗，裏面擺放着一排排的置物架和書架，應該就是寶琅閣的典籍和法器存儲之地。
　　
　　在這些單間前面一點，有一道螺旋向上的石階。石階不僅僅是聯繫上下躍層的通道，而且還穿過了上方的殿頂，看起來大殿上面還有其他樓層。
　　
　　連瀟欣喜地沿着順時針探索了一遍所有的單間，但回來之後卻嘟着嘴悶悶不樂。
　　
　　白崖忍不住暗笑，他剛才也探索了幾個單間，裏面的置物架和書架空空如也，半件東西都沒有剩下。不知道是千年前被中行氏給藏起來了，還是後來慢慢被尋寶者給搬空的。
　　
　　「笑什麼，還有上面的樓層呢！」看見白崖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連瀟忍不住狠狠睇了他一眼，率先走上了石階。
　　
　　雖然這裏還有機關陷阱的可能性比較小，但心裏惦記着寶藏的連瀟顯然已經沒有那麼謹慎小心了。
　　
　　不過，石階上確實沒有什麼再設置機關，通過石階來到第二層之後，白崖和連瀟都呆住了。
　　
　　這裏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建築結構跟第一層的八面藏經閣完全不同，但聯想到寶琅閣處於山腹之中，而不是獨立的建築，兩人頓時就釋然了。
　　
　　真正令他們吃驚的事情，並不是第二層的建築結構，而是擺放在廊道兩側的東西。
　　
　　這條廊道兩側全都是一個個四方的石格，格子都有封口的石碑，上面鐫刻着人名、生辰和忌日。
　　
　　這些封口石碑明顯是墓碑，這條長廊是一處類似於白崖前世公墓的墓地！
　　
　　白崖粗略地數了一下，發現墓格一層疊一層到頂部至少有數十層，整條長廊則不下百餘列。如果這些墓格當中都有屍體或者骨灰罈，那麼這處墓地估計埋葬了不下萬人之數。
　　
　　「砰」前方忽然傳出一聲輕響，卻是連瀟一掌拍碎了某個墓格，正在檢查裏面是否藏有寶貝。可惜她只看見一個小小的骨灰罈子，而且已經被她打破了，裏面僅是少量灰燼狀的骨灰。
　　
　　「砰砰砰~」
　　
　　小魔女很不甘心地連續擊碎了幾個墓格，一時間廊道內骨灰瀰漫，視線都有點看不清了。
　　
　　「連姑娘……」白崖忍不住出言制止。
　　
　　「這裏會有藏寶嗎？」連瀟沒有回頭，像是在自言自語道。
　　
　　「應該是沒有的！」白崖歎了口氣，小魔女真是有點走火入魔了，他這會倒是希望對方能有點收穫。
　　
　　「為何？」連瀟淡淡地問道。
　　
　　「姑娘迷障了，寶琅閣本就建在山腹之中，中行氏若要藏寶，他們有的是隱秘之所，何必放在墓格之中。」白崖雖然不是中行氏族人，但也不願她在這種地方大肆破壞，只好皺着眉頭解釋道。
　　
　　「這裏或許會有少量陪葬品，但應該都品質不高。就算原本是法器寶貝，歷經千年後，恐怕也變成廢品了，姑娘何必擾人清淨呢？」
　　
　　「你怎知沒有高階物品？」連瀟漠然地點了點頭，又是遲疑着問道。
　　
　　這個小財迷一碰到有關寶藏的問題就會犯迷糊！
　　
　　白崖看了她一眼，笑着提醒道，「此地格局顯然是中行氏為普通族人設置的，高層的埋骨之地應該另有場所……」
　　
　　他這麼一説，連瀟終於恍然，會這麼多人埋在一起，又只有一個小小的墓格存放骨灰罈，自然説明這裏的死者都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他們的陪葬品也就高級不到哪裏去了。
　　
　　就算其中有人本來有高階物品，但他們在族中沒有地位，死後也不可能被允許陪葬太貴重的東西。而低階法器太長時間沒有保養，必然會變成廢品，這一點在前面的廊道里就已經證明過了。
　　
　　「嘻嘻，帶上你果然還是有用的。」連瀟一明白過來，頭腦馬上就清醒了。
　　
　　「繼續上吧！」白崖只得搖頭苦笑，指了指長廊盡頭的石階。
　　
　　他們很快就沿着長廊盡頭的石階上了寶琅閣的第三層。
　　
　　寶琅閣第三層的地形又有不同，這裏是一處類似白崖前世秦皇兵馬俑的大殿，殿中滿是眾多栩栩如生的泥偶和石像，看它們的衣着打扮，應該都是千年前的武者形象。
　　
　　不過，它們不像秦皇兵馬俑那樣排成了整齊的軍隊，而是擺着各種武招架勢。
　　
　　認真觀察，這些石像大多是幾十個為一組，好像在演示一整套的武功，還有些是數人一組的切磋模式，甚至於遊走在八卦石樁上面。
　　
　　「莫非此地乃是讓中行氏弟子自行觀摩武招套路的演武廳？」白崖驚訝地問道。
　　
　　「不是自行觀摩，應該僅是用石像代替了武功秘籍的招法圖示。」連瀟聳了聳肩，兜兜轉轉地饒着這些石像找藏寶之處。
　　
　　能讓中行氏以石像代替武功秘籍的功法，必定屬於高階武學，因為低階武學實在不值得費這個功夫。但沒有武功秘籍的總綱，這些演示石像毫無用處，亂練是會走火入魔的，所以連瀟才看都不看它們。
　　
　　白崖點了點頭，帶着欣賞的態度，觀察起這些石像。
　　
　　武功秘籍的招法圖示與石像相比，肯定是石像演示的招法更加形象。特別是數人一組的切磋模式，還是能顯示出一點中行氏當年的武功路數。
　　
　　「哼，居然又是一空二白，氣死本姑娘了。」
　　
　　沿着偌大的大廳找了個遍，連瀟依然毫無所獲，惱怒之下，小魔女一腳就踹飛了面前的一尊石像。
　　
　　「咔吧~」石像摔倒在地，表面立刻綻開了數道裂縫，石屑淅淅而下。
　　
　　「咦~」連瀟摔倒在地的石像，忽然輕叫一聲。
　　
　　「怎麼了？」白崖回頭一望，也是吃了一驚，因為這個石像竟然不是實心的，表面石屑剝落之後，裏面居然露出了猶如干屍般的暗褐色軀體。
　　
　　「這些石像都是死屍，只有表層塗上了泥巴！」連瀟瞪大了美目，吃驚地説道。
　　
　　「咔咔咔」
　　
　　她這邊話音剛落，大廳裏就傳出了接連不斷地輕微開裂聲。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五章毒屍

　　
　　
　　
　　「不好！」兩人同時神情一變，迅速退後，拉開了與這些乾屍石像的距離。
　　
　　「咔吧咔吧」眾多石像表面的泥屑還在繼續開裂剝落，很顯然，這些外層是泥巴，內部是乾屍的石像都開始「甦醒」了。
　　
　　「連姑娘，這些乾屍的數量太多了，是否先退回第二層想想辦法？」白崖謹慎地説道。
　　
　　「不，此番有進無退，我之前就已隱約看到過對面有一道石階，趁它們還未完全甦醒，現在就衝過去！」連瀟猛一咬牙，伸手就拉住了白崖的胳膊，硬是扯着他飛奔向前。
　　
　　白崖欲哭無淚，心中暗罵不已，小魔女這是打定主意，死也要拉他墊背了。
　　
　　這處大殿面積寬廣，應該超過了兩三萬平米，南北朝向也就百多米左右的直線距離，按理説衝過去也是來得及的。
　　
　　然而，大殿裏面粗略看去，至少都有二十多組石像。按平均一組四十人的話，接近有一萬尊石像集中在此地，可見石像的密度之大，幾乎兩三個平米就擺放着一具乾屍石像。
　　
　　想要從大殿中間衝過去，基本就是貼身通過乾屍群，哪怕這些乾屍尚未完全甦醒，也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
　　
　　連瀟根本就是在賭，賭天魔舞的速度比這些乾屍甦醒更快，搶在它們之前衝上通往第四層的石階。
　　
　　實際上，按白崖現在看到的情況，這些乾屍確實甦醒得很慢，身上的泥巴剝落速度遠遠不夠，而施展天魔舞的連瀟則速度飛快，百米之遙幾乎是一掠而過。
　　
　　眼見得第四層的石階出現在眼前，小魔女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得意，只有白崖暗暗詫異，他是真不覺得事情有這麼容易。
　　
　　按照之前那條機關甬道的精密佈置，中行氏顯然不會弄出這麼簡單的一處乾屍大殿。除非這些乾屍不是中行氏設下的手段，僅僅是因為受陰氣影響而產生的屍變……
　　
　　「不可能，若是受陰氣影響，此地的乾屍能有一成屍變就不錯了，不會有這麼大面積的屍變。」白崖暗忖道。
　　
　　「糟了！」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卻發現一直拉着自己的連瀟停下了腳步，神情凝重地看着那處石階。
　　
　　白崖定睛看去，發現此處石階並不是向上的，而是向下延伸。不過，以寶琅閣二層到三層的位置對比，向下延伸同樣不會回到之前的公墓長廊，而是山腹的另一處地方。
　　
　　當然，能讓連瀟止步的事情，並非由於石階向上還是向下的區別，而是因為他們看到石階上遍佈凌亂的人體骸骨。
　　
　　這些骸骨幾乎像垃圾一樣塞滿了石階下方的洞口，這裏根本就過不去。
　　
　　「你找錯石階了，這裏肯定還有其他的出口。」白崖大吼一聲，甩開連瀟的手，從懷裏喚出道嬰桃偶，「去周圍找找，見到出口就馬上回報。」
　　
　　現在再衝回去應該是來不及了，唯一避免戰鬥的可能，就是在附近找到其他的石階通道。
　　
　　連瀟這時候也從驚愣中回神，連忙召喚出了自己的冰蟬。
　　
　　此時，大殿中的乾屍泥偶甦醒加速，幾乎有九成的乾屍都開始活動起手腳。它們的身上斑斑駁駁，灰白的斑點是還粘在身上的泥巴，而像樹皮一樣乾枯開裂的暗褐色斑點，則是漫長歲月形成的木乃伊軀體。
　　
　　「哼，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死物，就算數量大了點，又能奈我何？」連瀟神情變幻，輕咬貝齒，不屑地説道。
　　
　　白崖不由翻了個白眼，兩人相處時間不長，但同生共死一回，互相間的瞭解也增加了不少，明顯能聽出小魔女是色厲內茬。
　　
　　「趁它們還沒有圍過來，你先試試這些東西厲不厲害。」白崖謹慎地説道，「若是不厲害，那你我聯手未必不能衝出去，最多是衝回原本的第二層。」
　　
　　連瀟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駁。如果道嬰和冰蟬短時間內找不到其他出口，那麼他們就只好原路衝回去了。
　　
　　這種情況下，她只有兩個選擇，要嗎丟下或者殺掉白崖這個累贅，要嗎解開他身上的禁制，兩人聯手對付數量龐大的乾屍。
　　
　　殺掉白崖對於解決目前的困境毫無益處，實際上的選擇就只有一個。
　　
　　連瀟心裏也在暗暗自責，她自詡冰雪聰明，但進了寶琅閣之後就已經數度犯錯，每每清醒過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以前從未遇到過現在的囧境，現在冷靜回想一下，自己似乎真是遇上魔障了。
　　
　　神州武者所謂的魔障一般有兩種，一種是修煉走火入魔的魔障，另一種就是心魔。毫無疑問，連瀟進入寶琅閣的這一路來，她就是犯了心魔。
　　
　　連瀟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應該是跟她幼年的遭遇有關，只是她一直都沒有正視這個問題，直到今天才暴露了出來。
　　
　　小魔女慢慢攥緊了粉拳，忽然揚手，「啪」的一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火辣辣的疼痛中，終於覺得精神了許多。
　　
　　白崖本來在關注那些乾屍，忽然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頓時被嚇了一跳。一回頭看見連瀟的俏臉上印着一個鮮紅似血的巴掌印，不由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
　　
　　見到白崖呆頭呆腦的樣子，連瀟不由「噗嗤」一笑，哪怕臉上帶着一個巴掌印，也令人驚豔如百花綻放，春回大地。
　　
　　「回眸一笑百媚生！」白崖忍不住搖頭歎息，似是讚歎又似惋惜。
　　
　　「流氓！」連瀟眼皮一翻，給他送上一個大大的衞生眼。
　　
　　小魔女一邊臭罵白崖，一邊揚手就打出一記天魔掌。她這時候恢復了精明，雖然是為了測試眼前這些乾屍的武力，但並沒有打近處的乾屍，反而對準了更遠一些的目標。
　　
　　那隻受襲的乾屍基本已經掙脱了泥巴的桎梏，開始蹣跚着朝這邊走來，從步伐和速度上看，這些乾屍似乎僅僅是普通的殭屍，毫無出奇之處。
　　
　　「砰！」天魔掌擊中乾屍後，它立刻就被擊倒在地，乾枯的軀體抽搐着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這麼弱？」白崖和連瀟兩人都是大感驚奇，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這裏的乾屍就算再多十倍，對他們也沒有絲毫威脅了。
　　
　　「嘭~」可就在他們驚奇之際，那頭被擊倒的乾屍卻突然膨脹了起來，原本乾枯如柴的軀體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屍球，並且爆炸了開來。
　　
　　一時間，屍體的碎屑和零件四散飛濺，一股綠濛濛的煙氣從乾屍體內散發了開來，差不多籠罩了一個小廂房那麼大的面積。
　　
　　「嘭嘭嘭~」這一下的爆炸如同是一個遲來的信號，綠煙籠罩區域的其他乾屍彷彿受到了那種綠色煙氣的刺激，同樣開始膨脹軀體，然後就一個個相繼爆炸。
　　
　　「我艹，連環雷陣啊！」
　　
　　白崖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這下他知道這處大殿裏的兇險在哪裏了。
　　
　　這個大殿裏的乾屍泥偶都是一個個地雷，根本就不能打，一打就會爆，而且一爆就是連環炸。雖然爆炸的威力看上去不強，但乾屍體內的那種綠色煙氣肯定有毒，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不要緊張，你繼續看……」連瀟拉了他一把，輕輕指了指前方。
　　
　　「嗯？這是怎麼回事？」白崖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連環炸已經停下了，那片綠色煙氣籠罩的區域，雖然清空了一片乾屍，但依然剩下了一部分。
　　
　　這一批剩下的乾屍似乎並沒有受到綠煙的刺激，而且再看大殿的其他地方，某些已經開始走動的乾屍彼此相撞之後，也沒有發生相對應的爆炸。
　　
　　「難道只有剛才那一批才會炸？」白崖剛得出結論，馬上就被自己推翻，「不會那麼巧合……某知道了，剛才爆炸的那一批應該是一組的……」
　　
　　「嗯，十有八九是如此，同一組的乾屍泥偶只要有一隻炸了，其他就全會炸掉，那種毒煙就會籠罩住一片區域……」連瀟輕笑着説道，「若是小妹沒有猜錯，這些乾屍彼此的碰撞沒有關係，可一旦有入侵者的氣息進入它們的感應範圍，那就會產生爆炸。」
　　
　　「以它們的密度，就算感應距離只有兩三米，我們也是躲不開的。」白崖臉色難看地補充道，「而且一炸就是一片……如果用遠程攻擊，先清理掉遠處的乾屍呢？」
　　
　　「行不通，再炸幾組的話，它們的毒煙就會瀰漫到整個大殿了。」連瀟苦笑着搖了搖頭。
　　
　　兩人一時無語，這幾乎就無解了，只能靠硬衝。
　　
　　「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希望這些毒煙對真氣的腐蝕不會太厲害！」白崖和連瀟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一些凝重。
　　
　　毒煙畢竟只是毒煙，只要不讓它侵入體內，那對兩人就沒有影響了。這處大殿橫豎不過一兩百米的長寬，只要他們中一人以真氣裹體化為法相，短短几秒就能衝回原本的石階入口。
　　
　　「為何小妹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呢！」連瀟輕歎一聲，全身都噴湧出了淡淡的霧氣，像是綢帶般繚繞在周身。
　　
　　「總要搏一搏，時間緊迫，若是連姑娘不願消耗太大，不如就交給在下好了。」白崖笑着説道。
　　
　　「切，信你才怪！」連瀟展顏一笑，小手挽住白崖的胳膊，扯着他飛奔向前。
　　
　　兩人不過走出兩步，她周圍的綢帶霧氣就是一陣翻滾，瞬間化為一頭巨型的七彩孔雀，包裹着兩人騰空而起。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六章熟人

　　
　　
　　
　　連瀟的猜測是對的，中行氏在寶琅閣內的機關陷阱往往都是連環套。哪怕經過了上千年的歲月消磨，產生了一些差錯，但依然不是兩個意境武者能夠突破的。
　　
　　連瀟的七彩孔雀剛剛騰空，兩人就見大殿頂部的天花板亮起了一圈圈玄奧的銀紋，眼前景物大變，一下就變成雲山霧繞，整個大殿都被一團濃霧所遮蓋，伸手不見五指。
　　
　　「幻陣！」兩人一下就變了顏色，這些乾屍泥偶徹底甦醒後，居然還觸動了原本沒有的幻陣。
　　
　　「這下糟了！」
　　
　　連瀟心裏一沉，她生性好學，雖説不是法陣天才，但在天魔道閒來無事，平時多有研究陣法。寶琅閣內的陣法無人支持，只要給她時間，遲早是能找到破綻以陣破陣的。
　　
　　可問題是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那些乾屍可不是站在原地不動的，就算移動緩慢，但是卻到處亂走，運氣再好也會碰上的。
　　
　　到時候就是毒煙隆隆，真氣法相一旦被消耗乾淨，他們就非死不可了。
　　
　　就在兩人心中大叫不妙之際，一頭毒屍好死不死地出現在法相下方，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原本乾枯的肚皮一下就滾圓了起來，「砰」的一聲就炸掉了。
　　
　　「嗤嗤嗤~」乾屍體內噴發的毒煙才一接觸到孔雀法相，就好比濃硫酸碰到了水，一下就沸騰了起來，不僅蒸汽瀰漫，而且周圍的温度顯而易見地升高了一截。
　　
　　「這不是毒，是陰屍之氣！」連瀟的神情越發難看，賭氣似的説道，「我最多還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現在你説怎麼辦？」
　　
　　白崖很明智地沒提給自己解禁的辦法，小魔女真要撐不住了，她自然會給自己解禁。他現在馬上提出來，除了徒惹懷疑，並不會有其他好處。
　　
　　何況，連瀟都只能支撐一炷香，他現在身負重傷，體內空虛，就更撐不了多久了。除非能找到出路，否則多活幾分鐘跟少活幾分鐘並無區別。
　　
　　「心眼破妄，筆直衝，衝到牆邊再沿着牆走。能找到出路最好，不能找到的話……冥土之下能有連姑娘這等美人作伴，在下深感榮幸！」白崖眨了眨眼，嬉皮笑臉地説道。
　　
　　「厚臉皮！」連瀟忍俊不住，低聲嗔道。
　　
　　聽白崖如此説話，她心裏反而莫明地一鬆。
　　
　　白崖提到的心眼，是指武者的直覺，也就是主觀判斷。直覺跟第六感「心覺」有所不同，「心覺」屬於超感官知覺，是真實存在的，與經驗和過往經歷無關。
　　
　　而直覺通常是伴隨過往經歷和處事經驗所產生的主觀判斷，經常會出錯。同時「心覺」所感受到的危險或者預知，往往都是一種模糊的感應，無法仔細描述，而直覺一般都有具體內容。
　　
　　此時在大殿內尋找出路，靠虛無縹緲的「心覺」是沒用的，反而是主觀判斷的直覺還有一絲生機。
　　
　　連瀟畢竟是個出色的武者，她剛才就已經橫穿過大殿一次，五官在無意識中接觸到了很多信息。即便大腦可能意識不到這些信息的用處，但潛意識肯定已經記住了。
　　
　　換一個普通人，除非有心理學家的刻意引導，否則這些潛意識信息毫無用處。但武者就不同了，他們的身體有時候比大腦反應更快，會產生相當強烈的、甚至説不出具體理由的主觀判斷。
　　
　　這就是武者的直覺！
　　
　　本來作為一個修煉硬功的近戰武者，白崖自己就有很強的直覺，但他現在真氣被封，身體對外界刺激反應遲鈍，也就比普通人稍稍好一點，所以這裏就只能靠連瀟了。
　　
　　至於説沿着牆邊走……大殿通往上一層或者下一層的石階和甬道更大概率佈置在牆邊，在大殿中央設置暗門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小妹依稀記得回第二層的石階要往這邊去……」
　　
　　心神一安定下來，連瀟就直接閉上了眼睛，孔雀法相雙翅一振，毫不遲疑地選擇了一個方向掠去。只是在白崖眼中，連瀟閉上眼睛後，孔雀法相前進的方式卻是兜兜轉轉，毫無規律地在亂飛。
　　
　　他甚至看到孔雀法相徑直撞上了面前的一堵石壁，下意識抬手遮擋之後，這才發現這堵牆壁是假的。
　　
　　「僅僅依靠一些乾屍泥偶和法紋，居然就能混淆和欺騙武者的雙眼，我是不是也該稍稍學習一下法陣知識……」
　　
　　白崖見到這一幕，不由私下感歎。
　　
　　為了脱離危險，孔雀法相肯定是在沿着直線飛。既然不是連瀟受法陣影響，那麼白崖現在看到的一切，應該就是被幻陣扭曲過的視野。
　　
　　「嘭嘭嘭~」孔雀法相下方時不時響起一陣陣連環爆炸，爆炸威力倒是不強，但那種毒煙侵蝕孔雀法相的「嗤嗤」聲卻從未間斷，猶如魔音灌腦般刺耳。
　　
　　「她也快到極限了……」
　　
　　僅僅一杯茶的功夫，七彩孔雀所化的法相比起之前就小了一圈，白崖眼見得連瀟的臉色越來越白，心中也不由暗暗焦急。
　　
　　「咦！」正在着急之際，他心中忽然一動，朝大殿的某個位置看去，那裏傳來了道嬰桃偶的訊息。
　　
　　「連姑娘……」
　　
　　「嗯，感應到了！」連瀟依然閉着眼睛，額頭已滿是汗水，但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欣喜，孔雀法相瞬間掉頭，朝着道嬰的方位撲去，顯然那隻冰蟬也傳遞出了某種訊息。
　　
　　不過，等他倆到了那個位置，白崖眼前卻是一堵石壁。
　　
　　七彩孔雀毫不遲疑地朝石壁撞去，只聽到「噗」的一聲，法相彷彿穿過了一道富有彈性的薄膜，白崖眼前的景物再度大變。
　　
　　這裏已不再是原本的大殿，似乎是一個小小的隔間，高度不過三米，長寬都只有兩米左右，後方則是一條斜向上的石階。
　　
　　道嬰桃偶和冰蟬都在此處，撇開道嬰桃偶不談，冰蟬身上泛着一層淡薄的熒光，想必這便是它隔絕大殿裏那種陰屍之氣的手段。
　　
　　然而，讓白崖感到驚訝地是這處小隔間除了道嬰和冰蟬，還有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歐陽？！」白崖驚訝地一挑眉。
　　
　　這人正是原本一起跟隨蒙家，複姓歐陽的青年尋寶者。在奢比屍秘境開啟後，他出示了一枚六扇門的銅牌，然後那些武道世家就只好捏着鼻子，給了他一個進了秘境的名額。
　　
　　大家都猜測他是史家弟子，只是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進了奢比屍秘境後，根本沒人願意跟他走在一起。
　　
　　比如：趙婉因為身份特殊，不想被人弄出一本趙國公主逃家記之類的野史。又比如白崖做賊心虛，怕自己一路來的無恥之舉被這位歐陽兄記上一筆等等。
　　
　　至於説賄賂歐陽，讓他給自己揚名之類的念頭，幾乎無人有過。
　　
　　史家的普通門人撇開不談，但凡屬於錄史記者之類的史家弟子，都是真正淡泊名利的無我者。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一台人形記錄儀，而賄賂機器的行為顯然都是自取其辱。
　　
　　「連姑……」
　　
　　「我知道，他拿出那塊銅牌的時候，本姑娘看見了！」
　　
　　白崖這邊才喊了半聲，連瀟就已經給他丟了個衞生眼。
　　
　　史家弟子有自己的行事原則，一般在正邪雙方敵對時，他們是不持立場的，只負責記錄事件過程。所以哪怕連瀟現在就把白崖大卸八塊，歐陽也不會動一根手指，反之亦然。
　　
　　「剛才是你幫了我們？」小魔女圍着歐陽轉了一圈，饒有興趣地説道，「本姑娘聽説史家的錄史弟子從不插手俗事，你為何要救我們呢？」
　　
　　如果僅是道嬰桃偶和冰蟬在這裏，那自然沒有話説。可既然歐陽也在這裏，那十有八九這位才是真正的指路人。
　　
　　「呵呵，連姑娘對我史家有所誤解，史家弟子同樣是人，也吃五穀雜糧，怎會不理俗事。」歐陽依然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模樣，微笑着説道，「史家不插手的事情，僅僅是人族內部的紛爭，比如正邪之鬥、佛道之爭、朝堂爭嫡等等。」
　　
　　「若是涉及到外族戰爭，或者天災人禍，史家同樣也是會出力的。史家弟子又不是高處雲端的神仙，怎會享受着世人供奉，又不為本族謀福呢！」歐陽輕笑着搖頭道，「你倆剛才身陷中行氏遺蹟機關，非是互相爭鬥，在下出手指路也無不可。」
　　
　　「哦，這麼説，本姑娘現在就下手宰了這小子，你也沒意見咯？」連瀟眼珠子一轉，指着白崖的鼻子説道。
　　
　　白崖不覺苦笑，一路走來都叫白少俠、白大哥，現在就變成了「這小子」，這個小魔女翻臉比翻書還簡單。
　　
　　歐陽看了看連瀟，又看了看白崖，籠起手笑而不語，倒是讓她無可奈何。
　　
　　「歐陽兄剛才從何處進入此殿？」
　　
　　白崖看了一眼歐陽身後的那條石階秘道，又回頭看着此處小隔間外的大殿。
　　
　　此時，大殿裏的乾屍泥偶感應不到生人陽氣，慢慢都禁止在原地不動了。殿頂的法陣銀紋也黯淡了下來，只有瀰漫在殿中的毒煙還雲山霧罩，消散速度十分之慢。
　　
　　不過，隨着法陣之力的消逝，他們在小隔間裏已經可以再次觀察到殿中情況。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七章得助
　　
　　　　
　　「在下是通過中行氏的墓地長廊進來的，不過，跟你們不是同一路。」歐陽笑着説道，「在下進來的時候，約莫比你們早上小半個時辰……」
　　
　　「你比我們更早進來……為何之前沒看到你？」白崖驚訝地問道。
　　
　　「這不奇怪，史家弟子大多都疏於習武，但隱匿和逃生功夫卻是天下第一，要不然他們哪能到處窺人隱私！」不待歐陽回話，連瀟就撇了撇嘴，大為不滿地説道。
　　
　　被人比喻成偷窺狂，歐陽卻半點都沒有生氣，僅僅笑了笑，顯得修養極好。作為一個錄史弟子，榮辱不驚是最基本的要求，動不動就來情緒，還怎麼公平客觀地錄史。
　　
　　「既是如此，那豈不是説這處大殿連接着中行氏的數條墓地長廊咯？」白崖若有所思地問道。
　　
　　「沒錯，在下已探明的三處石階各自都通往一條墓地長廊，還有兩處石階被屍骸給堵了，只有在下身後的這條石階尚未查明去處。」歐陽目光一閃，微笑着介紹道。
　　
　　「不愧是史家弟子，在探險和考古一道上，造詣無人可及！」連瀟神情奇異，似笑非笑地説道。
　　
　　白崖也聽得一愣，他和連瀟一進大殿就觸動了乾屍泥偶，差點死在這裏。而眼前這個容貌普通的史家弟子，居然不聲不響就查明瞭這麼多事情。
　　
　　可見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史家弟子雖然大多不以武力著稱，但在寶琅閣這種地方卻反而如魚得水。
　　
　　「歐陽兄，依你所言，殿中既然有這麼多條石階，為何我倆剛才一條都看不見了。」白崖好奇地問道。
　　
　　「你們觸動了殿中陷阱，原本的通道都被封閉掉了。在下僅有能力找出身後這條石階的機關中樞，沒讓它也關閉掉。」歐陽無奈地攤了攤手，「正是因為如此，才沒能第一時間喚你們過來……」
　　
　　「多謝閣下（多謝）！」白崖和連瀟同時一愣，對望一眼便給歐陽重新施禮。
　　
　　「難怪剛才好大一會功夫，都沒能找到來時的石階通道……」
　　
　　小魔女想起剛才的無禮，神情還多了點不自然。邪宗魔門的武者雖然三觀與正派不太一樣，行事恣意放縱，但平日裏同樣學文習禮，知恩圖報的概念還是有的。
　　
　　「快走吧，殿中法陣就要休止了，等下殿中的陰屍之氣就會瀰漫過來，趁現在隔間的法陣防護還在，快些進了通道。」歐陽與兩人分説了幾句，便矮身鑽進了身後的石階通道。
　　
　　白崖兩人見狀，連忙跟上。
　　
　　等所有人都進了通道，只見歐陽在通道石頂按了按，他們後方就有一道石閘落下，將通道的入口給封閉掉了。
　　
　　「歐陽先生似乎對寶琅閣內的機關都很熟悉呀？」連瀟目光一閃，甜笑着問道。
　　
　　「呵呵，奢比屍秘境對於你們可能是個陌生的地方，但對史家卻是個例外。」歐陽淡笑着説道，「中行氏曾是古晉六卿之一，第二戰國時代又掀起過一段波瀾，故而史家也有門人一直關注着他們，直至這一族覆滅為止。」
　　
　　「先生誇大了吧？」連瀟輕笑着駁道，「寶琅閣乃是中行氏傳承重地，史家的探子就算神通廣大，只怕也無法進入此地！」
　　
　　「若換成現今的仙武宗門，史家確實無法進入他們的傳承重地，但當年的中行氏卻有所不同。」歐陽搖頭歎道，「中行氏念念不忘復國，他們是將自己當王族看待的，所以並不排斥史家，駐地內就有宮廷史官！」
　　
　　「宮廷史官？」
　　
　　「不錯，無論古今，宮廷史官基本都是史家出身。雖然中行氏覆滅時，宮廷史官全都殉葬了，但除了最後一個時間段的文冊，其他資料史家都有備份。」
　　
　　歐陽平靜地説道，「寶琅閣為中行氏精粹所在，史家所存史冊中是有詳細記載的。雖説沒有涉及到具體的結構圖冊和法陣機關，但只要知道了此閣的建築師和機關佈陣師，那就很容易推導出來了。」
　　
　　「很容易推導……」白崖心中苦笑。
　　
　　類似寶琅閣這等規模的工程，其建築師和佈陣師想必是大師級別的，史家肯定有他們的記錄。只要對照一下這些大師的其他作品，寶琅閣內的機關陷阱確實就有參照的樣板了。
　　
　　不過，這同樣需要閲讀大量比較冷門的資料，而且還要對陣法和機關有很深造詣，絕非輕飄飄一句「很容易推導」就行了。
　　
　　「這麼説來，歐陽先生來奢比屍秘境，乃是為了取回中行氏最後覆滅時期的文史資料嗎？」連瀟好奇地問道。
　　
　　「嗯，這是在下的任務之一，另外也是來此見證秘境和寶琅閣的再度出世。」歐陽眯了眯眼睛説道。
　　
　　他這話卻有一點不實，在進入秘境之前，他最關注的並不是秘境，而是幾個華山新秀榜的登榜潛龍。
　　
　　因為地殼震動的關係，中行九十九連塢百年才能開啟一次。不過，奢比屍秘境就不同了，只要能在內部佈置下穩定的傳送陣，今後就能隨時進來，所以歐陽才用了「再度出世」的説法。
　　
　　一想到這裏，白崖心中大奇，不禁問道：「莫非中行氏覆滅到現在，外界一直都沒發現奢比屍秘境的位置嗎？」
　　
　　「是啊，或許千年來進入秘境和寶琅閣的探險者並不少，但真正為外界所知，還是地下連塢百年前的那一次開啟……」歐陽歎息道，「前面近千年，也不知已經有多少人葬身此地了！」
　　
　　「如此説來，有先生在此，我倆就不必再擔心寶琅閣內的機關陷阱咯？」連瀟歡喜地拍掌笑道。
　　
　　「史家弟子不能參與宗門紛爭，若你倆只有一人在此，在下自該同舟共濟，但是現在……」歐陽皺眉苦笑道，「若要在下為你們指路，連姑娘需答應在下兩件事情！」
　　
　　「歐陽先生請説……」連瀟微一皺眉，正色問道。
　　
　　「其一嗎，在下為史家弟子，無論接下來在寶琅閣內找到什麼，凡是文史資料和宮廷傳記一類的物品皆歸在下所有，其他的法器、秘籍、丹藥等都歸你們。」歐陽輕笑着説道。
　　
　　「好！」連瀟不假思索地點頭應道。
　　
　　這個條件不算什麼，她本來也不要什麼史冊傳記。
　　
　　「其二嗎……」歐陽看了一眼白崖，認真地説道，「連姑娘須得答應在下，在寶琅閣內不得害了白兄性命！」
　　
　　連瀟聽得此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白崖，沉吟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
　　
　　歐陽這個條件並不是為白崖製造脱身機會，而是秉承了史家的中立立場。
　　
　　白崖現在的狀況，一看就知道是被連瀟俘虜了，用來當擋箭牌和墊腳石的。可要是歐陽答應指路和破解寶琅閣的機關陷阱，那白崖就沒有價值了，説不定就會被連瀟殺掉以絕後患。
　　
　　這就等於歐陽害了白崖，所以他才提出了這個條件。而連瀟之所以會答應下來，自然是因為這個條件只限於寶琅閣，等出去以後，白崖依然是砧板上的魚肉。
　　
　　「如此便好！」歐陽鬆了口氣，朝連瀟舉起手臂。
　　
　　「啪！」小魔女毫不猶豫地在他手掌上一拍，算是定下了君子之約。
　　
　　「先生現在可以説了吧……寶琅閣的藏寶都存放在何處？」連瀟舔了舔嘴脣，急切地問道。
　　
　　「寶琅閣雖然是中行氏的經閣和藏寶之地，但據古史文獻的記載來推斷，此地基本已經空了。」歐陽搖頭歎道，「其中的武道秘籍大多為魏趙兩國王室瓜分，而法器、丹藥等外物則都在戰爭中消耗殆盡了。」
　　
　　「什麼？」連瀟頓時呆如木雞，但很快回過神來，遲疑着問道，「真的一點都沒剩下了嗎？」
　　
　　「那倒不是，中行氏覆滅之時，還是有一小撮後裔血脈逃入了奢比屍秘境……」歐陽皺眉答道，「只是這些人千年來都未現身，估計都已消逝了吧！如果寶琅閣還有藏寶，那麼可能就是他們的隨身之物。」
　　
　　歐陽説完，眾人都有些感慨。
　　
　　中行九十九連塢最後因為地殼移動而深埋地下，雖然躲過了外界的追殺，但也讓中行氏最後的血脈無法再得見天日。
　　
　　或許他們都死在了回歸地面的途中，又或許都死在了秘境之中。奢比屍秘境充滿了陰屬性元氣，無法墾種，人類或許能短暫生存幾年，但絕不可能將之變成生存基地。
　　
　　「對了，歐陽兄，之前大殿中堵了那幾條甬道石階的骸骨可也是中行氏的族人嗎？」白崖這邊空閒了下來，倒是想起了先前有些想不通的疑點。
　　
　　「不是，在下查看過，那些骸骨的骨齡都不到千年，有些不足兩百年，在陰氣的滋潤下都還沒有變成化石。」歐陽輕歎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它們應該都是以前深入寶琅閣的尋寶者吧！」
　　
　　「歐陽兄能確定嗎？」白崖心中忽然泛起一絲不安，急忙追問道。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我們進入那條機關甬道時，不是也看見了很多屍骸嗎？」連瀟疑惑地看了一眼白眼。
　　
　　「外面的機關甬道可跟那處泥偶大殿不同，你沒發現嗎，我倆剛進大殿之時，那裏可是乾乾淨淨，所有泥偶都擺放得猶如演武殿一般……」
　　
　　白崖臉色難看地説道，「既然那些骸骨屬於闖進來的尋寶者，那麼是誰清理了屍體，又是誰重新將乾屍泥偶擺放好，將屍骸像垃圾一樣塞進了甬道石階呢？」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八章中行顧
　
　　
　　
　　等白崖説完，三人都不由打了個冷戰，一股詭異的氣氛油然而生。
　　
　　「你的意思是中行氏還有後裔一直生活在寶琅閣裏面嗎？」連瀟的神情有些難看，寶琅閣就算只剩下了一些年久失修的機關陷阱，都足夠坑死他們了，更別提還有活人操控。
　　
　　「不一定就是活人……」
　　
　　歐陽的話更是讓人心裏發虛，小魔女的臉色都白了。明明白白的鬼物出現在面前，她倒是不會感覺害怕，但這種神神叨叨的詭異狀況，卻觸發了少女心中本能的畏懼。
　　
　　「那怎麼辦？」
　　
　　「繼續走唄，最多被某些東西抓住，再在身體表面塗上一層濕泥，在黑暗和恐懼中慢慢窒息，一直到變成乾屍泥偶！」白崖看着連瀟蒼白的小臉，面無表情地故意嚇唬她。
　　
　　小魔女的臉色慢慢由白變青，可就在白崖忍着笑想看好戲的時候，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崖。
　　
　　「不愧是大宗門培養出來的天驕！」白崖心中暗贊。
　　
　　武者最難對付的不是敵人，最難看破的不是生死，而是自己的恐懼。漫漫武道路，只有不斷克服自己的恐懼和極限，才能攀升到巔峯。否則就算天賦再高，總有一天也會因為自己心中的魔障而停滯不前。
　　
　　歐陽朝白崖一笑，他不會在兩人鬥法時插嘴，在看待正邪紛爭上面，他的使命僅僅是觀察，不夾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
　　
　　不管白崖和連瀟在此地如何勾心鬥角，哪怕做出一些有悖人倫的事情，他都只會在一旁當個「安靜的美男子」。然後在某一份記錄上寫下「何年何月，青城派（天魔道）某某弟子在某某地做了何事」。
　　
　　「啪嗒啪嗒~」
　　
　　這條甬道太窄了，三人的腳步聲遠遠地傳來回音，顯得周圍格外寂靜，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白崖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感覺自己正在走進一張血盆大口，又像是從人間走向地獄。他暗中觀察另外兩個同伴，發現他們同樣放慢了腳步，應該也有所覺察。
　　
　　只是甬道後路已經封閉，他們現在只剩下了繼續前進一個選擇。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甬道盡頭出現了亮光，三人才暗自鬆了口氣。
　　
　　來到甬道盡頭，一股温暖的熱風迎面而來，驅散了甬道中濃郁的陰暗之氣，不由讓三人都精神一振。等他們看清甬道外面的情形，頓時都不禁一愣。
　　
　　這裏的情況有些出人意料，之前的不安預感彷彿僅僅是一場夢魘。
　　
　　甬道出口連接着一個巨大的庭院，院子兩側是一片片栽種植物的花圃，中央有一口八角水井，後方是一座石碑牌坊，題有「墟城」兩字。
　　
　　庭院兩側花圃中的絕大多數植物都已經枯萎，僅剩下寥寥幾種植物還頑強存活，只是看它們葉片枯黃，一副萎靡的樣子，可見也撐不了多久了。
　　
　　此處最為奇特的地方是那口八角水井，在它的井口上方兩米處懸浮着一顆孩童拳頭大小的赤紅圓珠。圓珠散發着灼熱的能量，猶如燈泡一樣照亮了整個庭院。
　　
　　「赤炎珠！」連瀟美目一亮，剛要邁步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身形一頓，回頭問道，「歐陽先生，可能看出此地有無機關陷阱？」
　　
　　「此地風格與寶琅閣有異，若是在下猜得不錯，包括庭院在內的這座建築可能是中行氏最後的血脈後裔在逃入秘境後，新建起來的生活區域。」
　　
　　歐陽沉吟片刻，便給出了自己的猜測，「在下看不出這裏有沒有機關陷阱，至少沒有陣法的痕跡……」
　　
　　連瀟不由點頭，她也沒感受到法陣能量的波動。
　　
　　此地若真是中行氏覆滅後的逃難者所建，那麼確實不應該有機關陷阱。
　　
　　如果闖入的外敵能通過寶琅閣外圍那些大師級的機關陷阱，逃難者也不用再費心掙扎。如果外敵找不到奢比屍秘境，或者通不過寶琅閣外圍的法陣，那他們又何必浪費最後那一點點資源去構築低級的機關法陣。
　　
　　想要這裏，連瀟便直接走出了甬道，想要取走那顆懸浮在八角水井上方的赤炎珠。
　　
　　「連姑娘，先等等，珠子不着急拿，沒了赤炎珠，此處就一片黑暗了。」歐陽苦笑着招呼道。
　　
　　「嘿嘿！」白崖咧嘴一笑。
　　
　　「多謝先生提醒！」連瀟身形一滯，回頭朝歐陽輕笑，輕描淡寫地抹掉了尷尬之情。不過，等歐陽走了過去，頓時俏臉一板，又瞪了白崖一眼。
　　
　　白崖無所謂聳了聳肩，見連瀟有爆發的跡象，連忙跟上歐陽。
　　
　　「歐陽兄，什麼是赤炎珠？」他輕聲問道。
　　
　　「赤炎珠乃地火中誕生的晶珠，內含充沛的火元氣能量，用途十分廣泛。高品質的赤炎珠還可以作為某些火屬性武道功法的輔助之物。」
　　
　　歐陽笑着解釋道，「用於照明的赤炎珠通常品質都不會太高，不過，這一顆……讓在下仔細看看。」
　　
　　他來到八角水井之前，但卻沒去觀察那顆赤炎珠，反而附身查看起了八角水井。
　　
　　「好深啊！」白崖探身看了一眼水井，頓時驚訝地挑起眉頭。
　　
　　除了被赤炎珠照亮的百多米，水井下面一片黑暗，宛如直通深淵。
　　
　　「果然如此！」歐陽查看了一番水井，又用手指拂拭了一下水井內壁，這才點了點頭。
　　
　　「這口井並不是水井，而是地爐，下面與地火相連。」歐陽笑道，「想來應該是當年那些逃入奢比屍秘境的中行氏後裔所建，他們藉着秘境中的地火之力與陰氣環境抗衡，才讓此處宅院可以長久住人，花圃才能生長果物藥草，這才多撐了數百年。」
　　
　　按常理推論，正常人無法在奢比屍秘境當中生活，但人類的創造力是無窮的，中行氏的逃難者在絕境中還是想出了一些辦法。
　　
　　「如此説來，我們有可能會遇上還活着的中行氏後裔？」白崖和連瀟的神情立刻凝重了起來。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歐陽苦笑道，「若中行氏真的還有後裔存活，那十有八九就在這裏了，但現在……」
　　
　　歐陽話未説完，白崖和連瀟就明白了。
　　
　　他們都已經深入到了此地，中行氏後裔如果還有活人，那怎麼還會不出來呢！
　　
　　「不管如何，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連瀟眼中精光一閃，朝牌坊走去。
　　
　　此處庭院僅是這座宅邸的前院，牌坊後面才是主宅。
　　
　　連瀟和歐陽先後走過牌坊，但白崖走到牌坊前，卻駐步看着牌坊上的「墟城」兩字。
　　
　　「墟」是有人住過但現已廢棄的地方，將現住的地方稱為「墟」，完全可以想象中行氏復國失敗後的巨大失落感。但將這麼一座小小的宅院稱為「城」，又可見他們骨子裏養成的驕傲。
　　
　　只是白崖這邊才看了兩眼牌坊，重新舉步時，卻發現自己身前沒人了。
　　
　　牌坊後面是一處四合院般的天井，透過牌坊能一眼就能看清後面的景象。剛剛通過牌坊的連瀟和歐陽都失去了蹤跡，彷彿剛才只是一場了無痕跡的春夢。
　　
　　白崖的瞳孔瞬間放大，背脊泛起一股寒氣。
　　
　　連瀟和歐陽失陷在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再天才也不過意境，另一個雖然見識淵博，但武力卻不高。可是這麼短的距離都能讓他毫無所覺，這就有點可怕了。
　　
　　「難道牌坊後面還有一個高明到讓他們都察覺不了的法陣……」白崖的臉色有些難看，連瀟暫且不論，但還能瞞過歐陽的眼睛，這法陣可就不簡單了。
　　
　　「進，還是不進……」白崖神情一陣變幻，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舉步邁過了牌坊。
　　
　　後路已斷，他也不是歐陽，就算退回乾屍大殿，同樣找不到出去的甬道石階。現在只希望此處僅是中行氏設下的障眼法，而不是連歐陽都察覺不到的法陣。
　　
　　「咦，這是……」
　　
　　白崖一邁過牌坊，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感覺到自己好像穿過了一層無形的薄膜，這處牌坊竟然是一個門户，一個類似於芥子空間的進入門户。
　　
　　歐陽和連瀟沒有感覺錯，此地確實沒有法陣，而是被納入了一個巨大的芥子空間。
　　
　　「那座牌坊竟然是一個空間法器！！！」白崖醒悟的同時，又不由咋舌。
　　
　　一般的芥子袋都只有幾個立方，就算白崖的神隱戒也只相當於數個芥子袋的總和。而這座牌坊竟然能容納整座宅邸，這件空間法器的價值簡直無法估量，估計是中行氏最大的底藴所在了。
　　
　　驚詫之餘，白崖警惕地打量起了四周環境。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大殿，面積差不多有半個足球場大小，連瀟和歐陽依然不見蹤影。而在他的身前不遠處，正有一個灰衣老者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灰衣老者看上起年紀很大了，白眉垂肩，臉上滿是老人斑，氣色灰敗。一雙皮包骨頭的乾枯手掌拄着一根白玉枴杖，身形佝僂，只有微微眯着的眼睛裏透着一抹精光，上下審視着白崖。
　　
　　「小友莫要驚慌，老朽中行顧！」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四十九章託庇
　　

　　
　　「中行顧……前輩是中行氏的後裔嗎？」或許是因為見到活人的緣故，白崖緊張的情緒得到了很大的緩解，緩了片刻便開口問道。,:。
　　
　　「不錯，老朽乃中行氏現任族長，小友可是出身青城道門？」灰衣老者笑着問道。
　　
　　「青城清都觀弟子白崖，見過老先生！」
　　
　　白崖心中越發沉穩，中行氏或許已經剩不下幾個人了，但中行顧作為一族之長，現在又是人為砧板我為魚肉的關係，對方既然還肯出來見他，那應該不是為了親手殺掉他。
　　
　　「老朽從族中典籍獲悉青城乃是世俗大宗，門下弟子英傑數不勝數，如今看來果真不假。」中行顧眼中露出一絲欣賞。
　　
　　「有客自遠方來，當恭迎之！」
　　
　　老者大袖一揮，從儲物戒中取出石几石凳和茶具擺放在身前。
　　
　　「請坐！」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崖一喜，立刻打蛇隨棍上，三兩步上前坐下。
　　
　　茶葉茶水都是現成的，中行顧以掌為爐，不消片刻就煮沸了茶水。不過，讓白崖吃驚的是中行顧以掌為爐，並非是靠純陽真氣，而是掌心直接冒出了一個火球將茶水給燒開了。
　　
　　這下也讓白崖確認對方不是自己所能力敵的對象，這位老人家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飛了，但實際卻是一位先天強者。
　　
　　使用陽屬性真氣煮沸茶水，白崖也可以做到，但像他那樣掌心冒火則屬於真氣的質變。要嗎移植了火屬性神通的武骨，要嗎已經到了先天境界。
　　
　　「請！」
　　
　　「多謝！」白崖笑着端起茶杯，但低頭一看，心中就微微一動。他之前的注意力都在中行顧身上，卻沒發現這茶杯裏的茶葉僅僅只有一點點茶沫。
　　
　　這個發現讓他心裏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但具體如何，還要看對面的老人怎麼説了。
　　
　　茶過三杯，雙方都沉默了下來。見中行顧捻着垂肩白眉，閉目養神的模樣，白崖心裏明白這是對方拉不下臉皮，想要自己先開口。
　　
　　「都到山窮水盡的絕境了，居然還這麼死要面子！」
　　
　　白崖暗自吐槽，這要換個環境，他才不會理會中行顧的矜持，非要這老傢伙主動服軟不可。可惜現在肉在砧板上，不太敢死扛着。
　　
　　「多謝前輩款待，晚輩慚愧，不僅不請自來，還擅闖中行氏禁地，望前輩海涵！」白崖笑着抱拳，只是神情卻毫無尷尬之色。
　　
　　「呵呵，無妨無妨，不知者不怪。何況，我中行氏已有千年未曾現世，外界只怕都當我族絕裔了吧！」老者感歎地搖了搖頭，旋即問道，「我族與外界隔絕已然太久，白崖小友能否給老朽講述一下神州如今的狀況呢？」
　　
　　「自當從命！」白崖笑着點頭，不緊不慢地介紹起了現在的神州世界。
　　
　　中行氏在神州的覆滅，處於第二戰國末期。
　　
　　而第二戰國時期是以神州歷2281年，秦國發動第三次神州統一戰為起始，到神州歷2845年，秦國和其盟友齊蜀兩國在名義上承認戰敗為終結。
　　
　　因此，這段時期之前的神州歷史，中行顧基本都知道，白崖主要是給他講述此後的神州大事記。
　　
　　白崖一邊品茶，一邊款款而談，中間穿插着老者時不時的詢問，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數個時辰過去了。
　　
　　「原來如此，仙武宗門果已成為了世間的主宰嗎？」老者喃喃自語，神情有些恍惚，旋而回過神來，肅然問道，「小友剛才提及那個……仙凡誓約，可否再跟老朽詳細説説。」
　　
　　仙凡誓約總共有三次，分別是第二戰國末期的「百家之誓」，佛道之爭後的「仙佛之誓」和近代的「正邪之誓」。
　　
　　「百家之誓」是第二戰國之後，諸子百家有感於武者對於世俗的破壞力遠超列隊，加上世間開始出現眾多的仙魔位境，為了避免人族內耗，這才簽訂的仙凡誓約。
　　
　　後面的兩次「仙佛之誓」和「正邪之誓」，其實都是對於第一次「百家之誓」的補充。
　　
　　第一次仙凡誓約簽訂之時，第二戰國已經結束，中行氏也覆滅了，所以老者對於仙凡誓約的內容並不瞭解。
　　
　　白崖心裏有數，中行顧想要具體瞭解仙凡誓約，十有是為了保存中行氏最後的血脈。
　　
　　奢比屍秘境不適合人類生存，中行氏後裔能撐上兩千餘年，毫無疑問是個奇蹟。想想一族族長喝的茶都只能用些茶沫，可見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
　　
　　既然秘境中已經無法生存，那麼自然就要想辦法遷回神州生活。
　　
　　只是奢比屍秘境的出口太靠近趙魏韓三國，而他們與這三國又是死敵關係，顯然是不容於世的。想要活下來，唯一的方法就是託庇於仙武宗門的體系。
　　
　　「晚輩明白前輩的意思，想要加入仙武宗門的體系，辦法有兩個，一個是以自身體系成為新的仙武宗門，二是託庇於其他仙武大宗門，成為其下屬門派或武道世家。
　　
　　新宗門的大致條件有三個，其一是祖師出過宗師級別的武者，這是證明其武道具備發展和傳播的價值。其二是宗門歷史超過千年，最後一條是要得到六扇門的認可。」
　　
　　白崖伸出三根手指一一説道，「以晚輩的看法，中行氏想要成為獨立的仙武宗門，前兩個條件都不成問題，但短時間內不可能得到六扇門的認可……」
　　
　　「哦，還請小友賜教！」中行顧起身鄭重施禮。
　　
　　「老前輩不必如此！」白崖連忙起身還禮，坐下後説道，「六扇門屬於列國朝堂和仙武宗門共同掌控的半官方機構，它是兩者互相制約的產物，也是仙凡誓約的主要監督者。
　　
　　六扇門主要職責是為了防止武者參與朝堂事務，維護公共治安和社會穩定，以及緝捕為非作歹的武者。」
　　
　　説到這裏，白崖瞄了一眼中行顧，繼續説道，「中行氏如果再度出世，無論你們是否還有復國的目的，趙魏韓三國都不會坐視，故而你們必然會成為六扇門的重點監控對象……」
　　
　　「不錯，定會如此！」中行顧喟然一歎，白崖一説，他就知道這是實話。
　　
　　中行氏是趙魏韓三國的死敵，縮在奢比屍秘境還沒什麼，可一旦出來就會是一顆不穩定的炸彈，六扇門的職責就是維護社會穩定，怎麼可能會對他們放心。
　　
　　「故而，中行氏一族若想要堂堂正正地回歸神州，那就只能託庇於某個仙武大宗門，以世家形式成為其下屬門派。」白崖神情自若地笑道，「不過，前輩早就已經明白此點了，無須晚輩多説。」
　　
　　老者輕笑，撫須點了點頭。
　　
　　「那以小友所見，中行氏一族應當託庇於哪個仙武大宗為佳呢？」
　　
　　聽到中行顧所言，白崖不由暗暗大罵老滑頭，但現在小命朝不保夕，也只得強打精神，繼續跟他逢場作戲。
　　
　　「中行氏如若不願離開幷州，那便只能選擇幷州當地或附近的仙武大宗作為庇護，比如五台派、恆山派，或者嵩山少林和絕情道也可以。」
　　
　　白崖沉吟了一會，便開口説道，「只是這些門派與趙魏韓三國王族都有或多或少的聯繫，為了一個奢比屍秘境，未必肯庇護中行氏一族。」
　　
　　「哦，還請小友細言！」老者眉頭微皺，謹慎地追問道。
　　
　　白崖當下便詳細解釋了一番，仙武宗門與列國朝堂不是從屬關係，但畢竟沒有超脱世俗，他們的根基和門人弟子都出自列國各大階層。
　　
　　仙武宗門或許沒有國家、民族的概念，但宗門武者的心中是有所屬的，不可能不維護自己的國家和鄉鄰，甚至於很多列國王室血脈也加入了當地宗門，比如蜀國公主孟甜就是青城弟子。
　　
　　有這種種聯繫在，幷州當地和鄰近大宗在沒有巨大利益的前提下，就不會主動庇護中行氏。
　　
　　何況，仙武大宗本身就擁有不少等級各異的秘境，奢比屍秘境的資源和環境並不是太好，對這些大宗門的吸引力有限，起碼還達不到讓他們不顧一切的地步。
　　
　　「……若是我族願意離開幷州一地呢？」中行顧沉默了半晌，終於長歎一聲，認真地問道。
　　
　　「中行氏若肯離開幷州，應該有助於得到六扇門的認可。不過，其他州的仙武宗門距離奢比屍秘境太遠，只怕……」白崖看了一眼老者，坦然説道。
　　
　　白崖説是其他州的仙武宗門，實際上，從中行氏現在的境況來看，他們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青城，還有一個是天魔道。
　　
　　首先他們只能選現在進入了秘境的仙武宗門，其他宗門在沒有利益糾葛下，是不會主動攬下中行氏這個大麻煩的。
　　
　　而在這些進入秘境的仙武宗門當中，恆山、五台、少林和絕情道都出局了，因為他們都是趙魏韓三國的本地宗門。
　　
　　他們與其為了秘境去庇護中行氏，還不如派出大量武者將中行氏直接清理掉，然後再佔有奢比屍秘境。畢竟中行氏可沒有加入過仙凡誓約，現在還屬於野怪狀況。
　　
　　特別是絕情道，他們甚至還沒有道德義理方面的約束。
　　
　　而從中行氏的背景來看，他們屬於比較正統的世家名門，最大可能就是選擇青城，而不是被世人當成邪宗魔門的天魔道。
　　
　　不過，中行氏想託庇於青城，但青城未必願意收留中行氏，關鍵還在於利益。
　　
　　白崖現在這句話就是在問中行顧，「奢比屍秘境離青城那麼遠，青城是佔據不了的，那麼你要用什麼來打動青城保護中行氏一族呢？」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五十章秘辛（上）
　　
　　
　　
　　「我等在秘境苟活已久，早已沒有了與趙魏韓三國爭鋒之念，老朽現在只想讓族人堂堂正正地回歸神州。若有仙武大宗願意庇護我族，老朽自會獻上供奉。」
　　
　　中行顧搖頭一歎，隨即又笑道，「小友聰慧智敏，膽識過人，不知師承何人？」
　　
　　若是換個人聽到中行顧這句話，恐怕會不明所以，只懂字面意思，但白崖在前世做得銷售工作，跟人談判多了，一聽就明白了老者話裏的意思。
　　
　　中行顧這是在試探他，又或詢問他那個便宜師傅劉鈺在清都觀的地位和分量。
　　
　　白崖説過他是青城弟子，但青城這麼個大宗門，底下的門人弟子多了去了，沒有一定地位和分量就無法作為中行氏跟青城的中間聯繫人。
　　
　　想到這裏，白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指，頓時醒悟神隱戒已經被連瀟拿走了。
　　
　　「可惜，晚輩的儲物戒指被那個小魔女給奪走了，那裏面有一塊清都觀的督察銅牌，應能證明晚輩的身份了。」
　　
　　白崖的神隱戒裏有三塊銅牌，一塊青城身份牌，一塊是當年凌天閣送給他的外堂巡察牌，最後一塊最為重要是清都觀的督察牌。
　　
　　這塊督察牌是數月前，劉鈺讓他出來抓捕白雲觀弒師叛徒宗申時給予的。因為他抓到宗申後，就直接來了幷州，並沒有回青城覆命，所以銅牌還帶在身上。
　　
　　只要中行顧看見這塊銅牌，必然就能對白崖在清都觀的地位有所領悟，因為督察這個職位會了解很多組織內部的機密，任何組織都會在這個位置上安排核心人物。
　　
　　以白崖的年紀擔當這個職位，完全就可以證明他是青城傳承級別的核心弟子，而一個傳承弟子是能接觸到青城高層的。
　　
　　退一萬步來説，就算白崖自己不能，他的師傅肯定也可以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中行氏在奢比屍秘境待得太久了，白崖都無須説明這些。他只要説自己上了華山論劍的新秀榜就可以，論劍兩榜的武者毫無疑問都是每一個仙武宗門的核心弟子。
　　
　　可惜華山論劍創辦的時候，中行氏都在奢比屍秘境待了近千年，搞不好都不知道什麼是華山論劍。
　　
　　「青城的督察銅牌？」中行顧目光一閃，遲疑了一下，便起身笑道，「小友稍候片刻，老朽去去就來！」
　　
　　「無妨，無妨！」白崖目送老者消失在大殿中，頓時眯起眼睛，咧嘴一笑。
　　
　　「嘿嘿，連瀟，你個死丫頭，拿了哥的東西，現在都給我還回來！」
　　
　　從他剛才與中行顧的一番交談來看，中行氏目前已經山窮水盡是毫無疑問了，偏偏他們的選擇又只剩下了青城和天魔道。
　　
　　相比較起天魔道，屬於名門正派的青城肯定具備一定優勢，起碼信用方面不會出問題。只要能證明白崖可以聯繫上青城高層，中行顧自然會極力交好他，幫他拿回神隱戒也就是題中之義了。
　　
　　至於是不是會因此斷絕了天魔道這個選擇，白崖相信中行顧會有所取捨。
　　
　　中行氏想要換取大宗門的庇護，那麼就只能用利益來交換，同等的利益分成兩份就薄了，單獨一份才更顯貴重。
　　
　　何況腳踩兩隻船，結果往往會不理想，他們有腦子就不會兩邊下注。
　　
　　片刻之後，中行顧就再次出現在殿中，丟過來一個古樸的戒指。
　　
　　白崖低頭一看，臉上就浮起了一絲笑容，這正是他的神隱戒。再想想連瀟現在的臉色，他就忍不住要笑出聲。
　　
　　「小友且看看，這可是你的戒指？」老者淡笑着問道。
　　
　　白崖抹開神隱戒看了看，發現裏面一樣東西都沒少，連忙向老者道謝，並取出了清都觀的督察牌交給對方觀看。
　　
　　中行顧隨意看了看就丟還給了白崖，然後退後兩步，鞠躬作揖。
　　
　　「中行氏一族危在旦夕，還請小友不吝援手！」
　　
　　白崖一愣，連忙側身閃開，暗自苦笑不已。這老頭前倨後恭，換臉跟翻書一樣，他本來還覺得中行氏傲嬌的很，現在看來全是套路，他還是太年輕啊！
　　
　　想來也是，哪怕當年的中行氏個個都覺得自己是龍傲天，可現在縮在這種鬼地方兩千餘年，也早就被磨光了稜角，哪還有龍傲天的姿態。
　　
　　「前輩請起，在下在觀中僅是一個晚輩弟子，幫不上多大忙。只能將前輩的意思送達青城，最後如何還是要宗門決定。」白崖苦笑着説道。
　　
　　「如此便可！」中行顧笑着坐下。
　　
　　「前輩還是先莫高興，青城與幷州距離太遠，只能由晚輩通過法陣聯繫。」白崖沉吟着説道，「兩家合作需要互誠互信，前輩卻不可對晚輩有所隱瞞……」
　　
　　中行顧聞言，神情不由一肅。
　　
　　奢比屍秘境現在已被幷州本地的仙武宗門發現，內部還流竄着一大幫人，等他們收集了秘境內的情報後，估計那幾家仙武宗門就會派遣真正的高手進入了。
　　
　　這個時間其實就只剩下這幫人在秘境渡過的三個月，而且現在不足三個月了。
　　
　　青城距離幷州太遠，奢比屍秘境肯定是佔據不了的，幷州本地宗門絕不可能答應。中行氏唯一剩下的機會，就是跟隨青城派遣的武者遷到益州。
　　
　　不過，這件事牽涉了太多麻煩。
　　
　　中行氏或許剩下的族人不多了，但他們作為一個武道世家遷入益州，必然要牽扯到其他武道世家，甚至蜀國君臣等方方面面的利益。
　　
　　青城倒是可以擺平，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緊張了，所以談判過程是能簡略就簡略，最好是一個回合就搞定。這就使得青城無法再單獨遣人談判，只能由白崖作為中間人。
　　
　　中行顧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個先天武者才會對白崖這麼客氣。
　　
　　「既要貴宗援手，老朽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小友直言相問便可！」老者撫須説道。
　　
　　「那就先恕晚輩放肆了！」白崖抱拳笑道。
　　
　　接下來兩人便一問一答攀談起來，一番詢問下來，白崖心中不由掀起了狂濤巨浪。
　　
　　奢比屍秘境原名寶琅禁地，是中行氏在第二戰國時期偶然發現的秘境。不過，當時處於戰爭時期，中行氏沒有太多精力開發秘境，只是將其作為最後的退路。
　　
　　後來在戰國末期，秦蜀齊三國無力再援助中行氏，中行氏最終被趙魏韓聯合剿滅，僅剩下一批老弱病殘帶着最後一點資源逃入秘境苟延殘喘。
　　
　　他們原本是想等外界風平浪靜之後再重新入世，可是沒想到設置在朝歌地下區域的傳送陣被地震破壞，結果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秘境之中。
　　
　　兩千餘年前的奢比屍秘境還不是現在這種陰氣瀰漫的環境，裏面是可以出產稻穀植物的。
　　
　　不過，這個秘境畢竟太小了，中行氏一族又時刻想着有一天可以復國，沒有控制人口繁衍，所以整個生態環境就慢慢陷入了惡性循壞。
　　
　　等過了某個極限之後，秘境的環境終於惡化了。中行氏的族人大量死去，而他們的死又導致秘境陰陽失調，生命元氣被大量轉化成了陰屬性元氣，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這個過程一開始比較緩慢，中行氏還能想些辦法緩解，比如：在寶琅閣外界設置法陣，隔絕陰屬性元氣。在內部開鑿地火之井，借地火之力來平衡陰陽等等。
　　
　　但大勢不可逆，這些措施都屬於慢性死亡。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中行氏族人開始向外探索，希望藉助神州世界的元氣和資源來補充秘境。
　　
　　約莫千餘年前，經過多番努力，他們終於找到了一處最為薄弱的界膜座標，並在那裏撕開了一個空間裂縫。
　　
　　「那處空間裂縫果然是你們自己撕開的……那麼死掉的那頭奢比屍也跟你們有關係吧？」白崖歎了口氣，見到中行顧之時，他就已經有這個懷疑了。
　　
　　這裏很容易猜到，奢比屍秘境沒人也就算了，既然還要中行氏的族人，那怎麼可能會放着空間裂縫不管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希望這裏被外界發現。
　　
　　「不錯，鞠是中行氏一族最後的守護神獸，為了我族能回歸神州，它這才選擇死在外界，以自身為誘餌引來眾多尋寶者。」
　　
　　中行顧説着有些哽咽，那頭奢比屍對中行氏現存的所有族人來説，都像是祖輩一樣。為了中行氏能繼續留存，它卻不得不讓自己暴屍荒野，被眾多尋寶者像牲畜一樣分解掉。
　　
　　這對中行氏其他族人來説，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情。
　　
　　「既然空間裂縫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你們那時候為何不回歸神州呢？」白崖疑惑地問道。
　　
　　「那是因為族內始終都有分歧，另外地殼變動太過頻繁，我等每次都要重新探索回歸地面的路徑，甚至於很多次連外界的尋寶者都碰不上。」中行顧苦笑着歎息到。
　　
　　「原來如此！」白崖啞然。
　　
　　中行氏對於復國的執念太深，只要還剩一點點實力就不肯認輸，大多數時候都是保守派掌握着一族大權。而回歸派有權時，他們未必有機會探索到回歸地表的路徑，所以才一次次錯過機會。
　　
　　偏偏因為地殼變動，地下連塢一百年才開啟一次，千餘年也不過十來次機會，難怪中行氏會一直拖到山窮水盡的絕境。
　　

第六卷 燕趙慨歌第五十一章秘辛（下）


　　
　　「既是如此，我等剛進入秘境，你們就發現了吧？」白崖略有所思地問道。
　　
　　「不錯，寶琅禁地不過方圓萬里，我族經營已超過兩千年，一草一木都在掌控之中。「中行顧撫須歎道，「雖然這幾百年來，我族人口急劇縮減，但因為習有控靈之術，所以還能借助放養的鬼物監控秘境……」
　　
　　「難怪我等在外面沒有遇上太多鬼物的糾纏……」白崖醒悟過來。
　　
　　「外來者的行蹤在我等眼中毫無秘密可言，除了他們自己互相廝殺，秘境中的鬼物最多也就惡作劇一下，不會傷人性命。」中行顧説着一頓，眯起眼睛笑道，「小友可還記得前些日子遇上的那隻鬼頭？」
　　
　　「就是那個大如城堡的鬼物嗎？」白崖一驚，好奇地問道，「這也是中行氏一族豢養的？」
　　
　　「不錯，那位論輩份，可算是老朽的祖輩……」老者大笑道，「它不過與你開個玩笑，小友不必在意。」
　　
　　「那……我們進入寶琅閣後遇到的機關呢？」
　　
　　「小友不是平安無事地到這裏了嗎？」中行顧神秘地一笑，「若是我等有惡意，當初機關甬道的石閘就不會半途驟停了吧？」
　　
　　「原來是你們搞得鬼，晚輩當時還以為死定了呢！」白崖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心裏清楚中行氏為什麼沒有立刻找上他，反而用了那麼多小伎倆。這都是必要的試探，人家畢竟在秘境縮了那麼久，又關係到全族的安全，自然要謹慎行事。
　　
　　他們從外面一直進到這裏，危險肯定是有的，只是強度被壓低了。現在想來，看上去必死的局面都還留有餘地，想想辦法都是可以通過的。
　　
　　「小友莫怪，我族在外界的探子百餘年才能送一次消息進來，而且不太詳細，所以對此次進入秘境的武者都要一一鑑別過身份和武道境界，這才人為設置了一些試探的小手段。」中行顧歉然道。
　　
　　「你們在外面還有探子？」白崖一挑眉，疑惑地問道。
　　
　　「不瞞小友，這自然是有的，只是每次地殼一變動就會失去聯繫，所以送回來的消息有限，而且秘境入口到地表又比較遠，中間還要清理諸多蠻獸，送出去十個人都未必有一人到達地表，更不用提輸送物資回來了，否則的話……」中行顧又是一陣歎息。
　　
　　這下白崖所有的存疑都慢慢解開了，中行氏費盡心機打通了與外界的聯繫，偏偏由於地殼移動，這種聯繫太過薄弱，也沒辦法通過輸送大量物資來維持秘境的陰陽平衡，最後才不得不考慮遷移駐地。
　　
　　千餘年也就十來次開啟的機會，他們又拖拖拉拉地行事，也難怪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上一個百年，那幾個尋寶者手中的秘境地圖和座標就是我等故意傳出去的，只是我族打通路徑所耗時間太長，後期地震頻率又高，無法再行遷移。」
　　
　　中行顧苦笑道，「幸好這一次地殼變動沒有太過離譜，路徑很快就被打通了，可説是千年來最好的時機，而且中行氏也拖不下去了。」
　　
　　「那前輩具體要如何做呢？」白崖謹慎地問道。
　　
　　中行氏雖然有意願託庇青城，但顯然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萬一託庇大宗門不成，肯定還會有b計劃、c計劃，白崖問的就是這個。
　　
　　儘管這種問題有些唐突，但中行顧依然沒有隱瞞的意思，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實不相瞞，此次地下連塢開啟之時，因為路徑打通順利，老朽已將族內的年輕後輩全部假扮尋寶者送了出去，如今秘境裏只剩下了一些老傢伙。」
　　
　　中行顧無所謂地笑了笑，「若能成功託庇某個大宗門，老朽自然會召集他們。若是不能，那就讓他們隱姓埋名，為中行氏留下最後一絲血脈。
　　
　　只是這樣一來，老朽必會封印掉原本的空間裂隙，截殺所有闖入者，不會讓外來者拿走秘境裏的一草一木。」老者説到這裏，臉上終於沒了笑意。
　　
　　如果走到這一步，中行氏作為一個氏族整體，那就算是真的消亡了。
　　
　　隱姓埋名的後裔將作為普通人活下去，雖然他們手中還剩下一些武道傳承，但沒有修煉資源做支撐，這些傳承隨着時間推移必會失傳。
　　
　　白崖聽得暗暗吃驚，但對於中行顧的話倒是沒有質疑。如果老者前面沒有撒謊，白崖相信他能做到。
　　
　　以他在寶琅閣的所見所聞，白崖猜測中行氏剩下的族人應該不會太多了，畢竟連地火之井都乾枯了，最多也就還剩個千把人。
　　
　　千把人裏面能出個先天強者已是個奇蹟，或許中行氏就只有中行顧一個先天強者，還有可能是利用秘境特殊環境給強行提升上去的。
　　
　　不過，奢比屍秘境有那麼多的鬼物，其中不乏先天級別，同樣不是好對付的。
　　
　　難怪先前那隻大鬼頭要出來露個臉，別看面前的老狐狸説是惡作劇，人家那是故意在他面前秀肌肉，表示一下中行氏有魚死網破的實力。
　　
　　如果幷州本地的仙武宗門真要強行進攻秘境，別説中行顧這頭老狐狸，白崖都能想出很多法子坑他們。如果那些仙武宗門不願損失太大，這邊拖個幾十年都沒問題。
　　
　　到時候等地殼再次活動，奢比屍秘境就會消失，本地的仙武宗門必將一無所獲。
　　
　　這樣一想，中行氏託庇青城的計劃應該是可行的，本地仙武宗門只要理清楚了利害關係，估計還巴不得中行氏滾蛋，從而把秘境完整地留下來。
　　
　　「如此説來，前輩早就做了計較，只是不知前輩要如何説服在下的師長們呢？」白崖大感興趣地問道。
　　
　　中行顧的這個計劃確實很好，唯一難點就在青城了。既然青城註定得不到奢比屍秘境，那中行氏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説服青城庇護他們呢！
　　
　　「小友請看！」中行顧神秘地一笑，從袖中摸出一塊粉色玉石丟給白崖。
　　
　　「這是什麼？」白崖好奇地觀看起手中的「玉石」。
　　
　　這東西外表看着像玉石，但放在掌心，他居然能感受到有一絲冷熱交織的氣息不停滲入皮膚，手背和小臂上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古怪，這絲氣息貼上皮膚後十分冰涼，但一滲到體內反而燥熱了起來。
　　
　　「嗖~」忽然間，白崖的領口掠過一道黑影，只見道嬰桃偶沿着他的手臂飛奔了過去，一下就抱住了那塊玉石，整個身體都貼上去不肯動了，還拿嘴去啃玉石。
　　
　　「下來，快下來……咳咳，前輩見笑了！」
　　
　　它抓得賊緊，白崖扯了幾次都沒把它扯下來，不禁訕笑着有些尷尬。
　　
　　「呵呵，這個小東西倒是挺機靈，此物對它確實誘惑力很大。」老者籠着袖子，眯起眼睛笑了笑。
　　
　　「前輩，這是何物？」白崖好奇地問道。
　　
　　「你們進入‘墟城’之前，可曾在前院中見過一個八角水井？」中行顧笑着反問道。
　　
　　「不錯，歐陽兄説那口井連通了秘境地火，只是現在已經乾枯掉了！」白崖點頭説道。
　　
　　「哦，那人倒有些見識！」中行顧一挑白眉，有些意外地説道。
　　
　　歐陽進入秘境後，身邊並沒有其他人跟着。後面遇見白崖和連瀟，兩人雖知他是史家弟子，卻也沒有宣之於口，所以中行氏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一個史家弟子。
　　
　　「據族中史冊記載，我族在剛遷入秘境之時，為了有一日能反攻幷州，所以千方百計鼓勵生育，之後短短數百年，人口就膨脹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中行顧苦笑着歎息道，「現在想來，這是何等之愚蠢，等若自己生生毀掉了最後的生存之地。」
　　
　　「本來按當時的情況，秘境中陰陽失調，很快就會無法存人，但族中卻有一位天資縱橫的陣法師，他帶領族人開鑿出了地火之井，用陣法抽取地火之力來平衡秘境中的陰氣，這才讓我族能夠綿延至今。」
　　
　　「然而，這個辦法畢竟是飲鴆止渴，地火之力在八百年後就迎來了枯竭，後續日子我等只能依靠歷年來積存下的資源生活，人口也慢慢萎縮……」
　　
　　中行顧神情有些恍惚地説道，「不過，地火枯竭之後，原本的地脈受到外界陰氣滲透，居然慢慢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就是晚輩手裏的玉石嗎？」白崖驚訝地問道。
　　
　　「不錯，只是這東西與玉石無關，它是地脈中殘存的地火之力結合陰屬性元氣產生的。」中行顧神情怪異地説道，「現在經過上千年的轉化，秘境地脈全都變成了這種東西，我等稱之為陰火地髓！」
　　
　　「陰火地髓？」白崖從沒聽過這種東西，只好又問道，「此物有何作用？」
　　
　　「陰火地髓的作用很多，如果粗暴點使用，它可以充當法陣和傳送陣的能量晶石。因為具有地火特性，也可以在煉器時當做添加劑，有助於提升武具和法器的品質。
　　
　　另外，它融合了陰氣，能被鬼物食用，內中的地火又會讓靈體染上一絲陽氣，跟道家豢養的道嬰有異曲同工之妙。還有……」
　　
　　中行顧悠然自得地侃侃而談，而白崖已經聽愣掉了，看着手裏的粉色玉石，在心裏瘋狂吐槽。
　　
　　「清潔型的萬能能源……特麼的，這簡直就是神州版的賢者之石啊！」

第六卷 燕趙慨歌 第五十二章陰火地髓
　　
　　
　　
　　「實際上，據族中的典籍記載，神州出現過類似的東西，基本是兩種，甚至三種屬性結合的晶石，名稱各有不同。」中行顧緩緩説道，「只是這種東西基本都屬於後天融合，形成周期極為漫長，所以普通人根本連見都沒見過。」
　　
　　白崖靜靜地聽着，他知道中行顧沒説錯。
　　
　　以這種東西的作用，世俗不會有，一定全都被各個仙武宗門收走儲藏起來了。不過，從它們的形成過程來看，仙武宗門手裏也不會有太多儲備。
　　
　　畢竟這種東西的形成，就意味着要破壞掉一條地脈。放在神州世界，這簡直比殺人屠城還要惡劣，哪怕邪宗魔門都不會這麼幹。
　　
　　中行氏會擁有這種東西，那純粹是因為無知而導致的。
　　
　　先是中行氏人口大爆炸，秘境內的元氣都被人體所掠奪，然後族人陸續死亡，導致大量生命元氣被轉化成為了陰氣。再接着地火之力被用來中和陰氣，惡性循環連着惡性循環，最終讓奢比屍秘境變成了如今這模樣。
　　
　　秘境裏的元氣總量其實並沒有減少，只是被中行氏這個轉化器統統變成了陰氣和一條藴藏陰火地髓的地脈。
　　
　　可以説中行氏這兩千多年來，一直在奢比屍秘境作死，直至現在陷入了山窮水盡的絕境。
　　
　　幸運的是這裏是一個獨立的秘境，勉強可以説僚屬於中行氏本身。
　　
　　如果是在神州某個洞天福地發生這種事情，那麼無論哪個仙武宗門都不敢收留中行氏了，這是人族公敵的節奏啊！
　　
　　一頓吐槽之後，白崖終於想起了正事。
　　
　　「前輩，不知你手中有多少陰火地髓呢？」
　　
　　東西是好東西，可想要換取青城的庇護，那就要看他們手中有多少量了。
　　
　　中行氏全族進入益州，變成青城庇護的武道世家，肯定會影響到很多人包括其他武道世家，以及蜀國朝廷的利益，想要擺平這些事情，絕不是一斤兩斤陰火地髓可以打發的。
　　
　　「寶琅禁地的地脈已經盡數轉化成了陰火地髓，主脈長約兩百里，平均寬約兩裏半，我族大概開採出了三分之一容量的陰火地髓！」中行顧笑着説道，「青城道門若肯庇護中行氏，我等願意將所有陰火地髓都作為供奉上獻！」
　　
　　「我艹！」白崖的心臟狠狠地跳動了兩下。
　　
　　現在他知道中行顧的自信在哪裏了，就算陰火地髓只能當法陣晶石使用，這麼大的量也等若是一座金山。
　　
　　白崖的眼珠滴溜溜直轉，這筆買賣肯定不是清都觀一家能吃下的東西，恐怕要整個青城都參與進來。現在的關鍵是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否則就沒青城什麼事情了。
　　
　　「前輩，若你提供的消息為真，那此事十有八九能成！」白崖斟酌着説道，「只是青城離此地太遠，晚輩必須先出秘境，然後再想辦法聯繫上宗門師長！」
　　
　　「理當如此！」中行顧笑着應道，「小友只要肯為我族聯繫青城道門，其他的事情就由老朽來安排。」
　　
　　「前輩，陰火地髓還能繼續開採嗎？」白崖好奇地問道。
　　
　　「一條地脈被挖掉三分之一，已經到了極限。再繼續開採的話，必然會令秘境崩潰泯滅。」中行顧搖頭説道，「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假如一邊開採一邊修補地脈，還是可行的。」
　　
　　白崖一聽有些失望，中行氏以前做不到邊開採邊修補，以後雖然可以一邊開採一邊修補，但青城肯定是沒有機會了。
　　
　　兩人談妥了初步意向，頓時氣氛也融洽了起來。
　　
　　中行顧期間又出去了一趟，帶來一些酒菜與白崖對飲。
　　
　　「前輩，先前晚輩在秘境中並未察覺到周圍有人窺視，你們是怎麼監控我等行蹤的呢？」
　　
　　兩人一邊吃喝，一邊交談，但這回只是閒聊，沒再談中行氏與青城的交易。
　　
　　「呵呵，這是我族開創的控靈術，利用秘境中一些極為弱小的靈體來反饋圖像畫面，與鏡花水月法陣有些相似。」中行顧笑道，「因為這些靈體太過幼小，有些靈體甚至稀薄到空氣的程度，加上秘境中陰氣本就濃郁，你們自然就會忽視掉。」
　　
　　「原來如此！」
　　
　　白崖恍然，頓時沒有了興趣，這種控靈術估計也就在奢比屍秘境這種特殊環境下有用，換一個地方就屁用沒有了。
　　
　　中行氏要不是在奢比屍秘境待了兩千多年，哪會有人費心費力開創這種玄道秘術。
　　
　　「對了，老朽之前見那個天魔道的小丫頭對小友下了禁制，可要老朽幫你解開嗎？」老者忽然想起了什麼，笑着問道。
　　
　　「哈哈，這等小事何須前輩出手。」
　　
　　白崖大笑，放下碗筷，也不起身就這麼盤坐着雙肩一抖。
　　
　　只聽到「噼裏啪啦」猶如鞭炮般的一陣爆響，他身上就泛起了一股濃烈的氣息，竟是自行衝破了被封禁的穴位，真氣猶如浪濤般沖刷全身。
　　
　　「小友果然好手段！」中行顧眼中閃過一絲訝色，撫掌輕笑道，「老朽本還以為將你與小魔女分開，是幫了你一把，沒想到反倒是救了那個小魔女一命。
　　
　　只是老朽還有一事不解，小友既然能提前解穴，為何先前還要眼睜睜看着小魔女將你重新封禁呢？」
　　
　　「呵呵，晚輩從跳河昏迷到現在，一共被那小魔女封禁過三次。前面一段時間是因為傷勢太重，還要摸索如何衝穴，所以小魔女對晚輩衝穴的時間判斷是準確的。」
　　
　　白崖淡淡笑道，「但前輩應知熟能生巧這個道理，試過一次之後，其實晚輩的衝穴時間已經大大縮短。」
　　
　　「後面之所以沒有提前行動，是因為那個丫頭太聰明瞭，晚輩怕她萬一縮短重新封禁的時間，所以並沒有全力衝穴，只是維持了一樣的衝穴速度來取信於她……」
　　
　　「原來如此，你與她這一路上的鬥智鬥勇實在令人大開眼界，也算是棋逢敵手了，起碼比老朽的那些個不肖子孫強得太多。」中行顧感慨地一歎。
　　
　　白崖笑而不語，他兩世為人又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早就鍛煉出來了。而連瀟則是萬里挑一的天驕少女，豈是尋常年輕人能比的？
　　
　　何況，還是龜縮一隅的中行氏一族！
　　
　　「小友身上的傷勢好些了吧？」中行顧感慨了一陣，又關切地問道。
　　
　　「雖然無礙性命，但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暗傷潛患都很重。回歸宗門以後，起碼要休養大半年！」白崖苦着臉回道。
　　
　　「可惜老朽這裏沒什麼好的傷藥……」中行顧歎了口氣。
　　
　　「前輩的心意，在下心領！」白崖毫不在意地説道。
　　
　　中行氏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哪還有種植藥草的餘力。就算以前還剩下點藥物，上千年來也早就消耗乾淨了。
　　
　　就看看中行顧這副佝僂駝背，滿臉老人斑的可憐樣子，哪像是一個先天強者。
　　
　　但凡先天強者都能調節自身的肉體，將身體狀態維持在巔峯時期，直到壽元快終結的時候，才會表現出氣血枯竭的樣子。
　　
　　就好像白崖的師祖淨羅真人，那位論壽元已經到了生命的晚期，但身體狀態依然極佳，紅光滿面、仙風道骨，跟中行顧這個先天強者一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不是中行顧修煉的功法不行，而跟奢比屍秘境的環境有關，導致中行顧的身體陰陽失衡，讓他根本沒辦法自行調節肉體狀況。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
　　
　　中行氏的人口萎縮至此，跟這裏的環境是緊密相連的。
　　
　　「前輩，晚輩還有一事想要請教。」白崖喝乾杯中酒水，肅然問道，「某曾聽小魔女説過，第二戰國時期，中行氏跟絕情道也有交情，不知您為何放棄再次與之聯合呢？」
　　
　　「呵呵，小友這番試探卻無必要了。」中行顧搖頭淡笑，「那時候的絕情道跟如今的絕情道不是一回事情，何況，都已經兩千多年過去了，還能有什麼交情？」
　　
　　白崖點頭，老者這話倒是真的。
　　
　　兩千多年前的絕情道跟現在確實不是一回事，那時候的絕情道甚至算不上仙武宗門，只是一個「練武不修道」的武林門派。
　　
　　直到正邪之戰後，絕情道加入了第三次仙凡誓約，並慢慢形成系統的武道理念，這才變成了真正的仙武宗門。
　　
　　「對了，聽小友提起絕情道，老朽倒是想起了一事。」中行顧忽然皺眉問道，「小友之前説過，秘境的空間裂隙外面，那些世家已經佈置了營地，對嗎？」
　　
　　「不錯，有好多個世家，其中主要幾個分別是少林、恆山、五台和絕情道的馬前卒。」白崖有些擔憂地説道，「前輩所謀之事要儘快安排，雖説外界那幾家已經約定了時間，但他們畢竟已經找到秘境，不排除某些仙武宗門接到消息後，會再派出高手前來。」
　　
　　「小友説的是！」中行顧笑着打趣道，「可惜寶琅禁地只有一個，也不知道那些宗門將來要如何分配……」
　　
　　「呵呵，以晚輩推測，他們會在秘境裏各自劃分一個區域，既能用於年輕一輩的試煉，又能豢養高品質的鬼物護法。」白崖笑道。
　　
　　奢比屍秘境論起元氣濃度，在仙魔位境當中是比較低下的。唯一可貴的是面積還比較大，可以用於豢養高級別的鬼物，同時當成試煉場。
　　
　　「如果是多家宗門均分的話，難道青城就不能分一塊區域嗎？」中行顧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們離得太遠了啊！」
　　
　　白崖不禁苦笑，他也想幫宗門分一杯羹，但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其他宗門只要將空間裂隙一封，青城武者就算千里迢迢趕來也根本進不去。
　　
　　「只是因為距離太遠，無法兼顧嗎？」中行顧略有所思地摸了摸白眉，忽然一笑，「若是老朽有辦法讓青城弟子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進入秘境，那麼青城道門可願爭一爭秘境的分配權呢？」